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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前的味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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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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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07-07-12
雨前,有种味道,暗合着境遇。——题记

#树桩#


那是一片树林,据说有鬼,但是我常去。

我的小屋,室仅方丈。每逢夏日的雨前,屋内闷热而潮湿,令人窒息。屋里没有电扇,所以我习惯去那片树林,穿着白裙,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抱着书。

那是一片白杨树,高大挺拔,避遮着天空,笼抱着花草、容纳着虫鸟。雨前的白杨林间,知了比鸟张狂。蝉鸣连成一片,像巨大的网,从四面八方压来。然而风一过,蝉声却不堪一击,魂飞魄散;雨前的白杨林间,虫鸟比人忙碌。蚂蚁上树,蜻蜓低飞,麻雀时来啄食,我至不去!然而雨一到,他们全部销声匿迹,对我毫无眷恋!

比之它们,我是孤独的异类。

我习惯坐在一个矮矮的树桩上,看书!那树桩,是在风雨中摧折的,后来又被人们砍去了一截当柴烧。它矮矮的,能清晰地看出树轮。我喜欢抚摸它,因为那切面儿粗糙得像爷爷的脸。木质的温暖,让我知道它还活着。有一日雨前,我照例寻到它,竟发现它矮小的四围,钻出嫩黄色的芽孢。几天后,便抽出绿色的枝条,展开嫩绿的叶子。我取了一片,放在嘴里,一股清苦的味道。那味道,让我忽然想哭!

常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其实,树是有情的!人生的风雨,折断了它的翅膀。于是它矮成小小的木桩,静静地张望。在一次次雨前,它努力挣扎,希望再次长成树,再次展翅,做着虚拟的飞翔。对于风雨给它的戕害,它没有抱怨,而是执着的生长。经历苦难之后,从身体里抽离出的枝叶,虽然苦涩,但那才是坚强。

从那之后,我再没坐过那个树桩。于是,学会长久地站立,或行走。而雨前的白杨林,依然弥漫着清苦的气息,消解着我的浮燥,让我懂得平和与坚忍。

那一年,我17岁,求学,独居。



#伤疤#


整个八月,一直没有雨。

空气里弥漫着浮尘的气息,呛人!没有风,偶尔穿窗而来的,也如热浪,灼人!知了挣了命地叫,声声不息。院中的花草,搭拉着脑袋,毫无生机;家里的猫,四仰八叉地趴在水泥地上;坐在电扇底下吹风的奶奶,竟破例要吃冰。

一切都在经受炼狱般的折磨,包括人!

我坐不住了!拧开了水龙头,哗哗放了一桶水。先擦地,后浇花。水泥地,像饥渴的婴儿,墩布一过,很快就干了。后来,我索性直接往地上洒水。洗过墩布的水,我拎起来倒入院中的花坛。

奶奶在身后骂:“这死丫头,大正午去浇花,你想让花死得更快啊?”

我闷闷地把水桶往院中一扔,看着它咣啷啷打了好几个滚儿,停在角落里。之后,我顺势蹲在枣树下,有些烦!这时,风送来花香,却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我想,奶奶一定是念了咒,好好的花坛,怎么泛着这种怪味道!于是,怯怯地跑进屋,睡午觉。

午觉睡得并不酣畅,一直有恶梦纠缠,奇怪的是,我竟然睡了醒,醒了睡,满床打滚。直到叔叔拿着一根冰棍放在我脸上时,我才骨碌爬起来,睡眼惺松地问叔叔,我怎么总闻到血腥味?

叔叔说,要下雨了!雨前就这味儿!

晚饭时,原本话不多的叔叔吃得很沉默。我和他搭话:“弟弟上初中的钱,够么?不够,我有!”
叔叔说,够!

叔叔放下碗筷的时候,窗外开始蹦达雨点儿。他说,我出去凉快凉快。那黑黝黝的背影,消失在我视野里的时候,我并没在意。我只是想,叔叔正与婶子闹离婚,婶子掌握着家里所有财物,却单单抛下一个孩子一走了之。叔叔心里一定很乱,那就让他安静安静吧。

不料,这一别,竟是永诀!

隔壁的二婶说,他一直与我们坐在东房山下聊天。快半夜了,雨也没下,所以几家人就四散回去了。他临回家的时候,还说了句,怎么有股血腥味儿!

凌晨1:50,叔叔被害!

鲜血喷薄而出,四溅在从叔叔家到奶奶家的路上,墙壁上。叔叔挣扎着爬到奶奶家,敲开奶奶家大门的时候,嘴里喊着“妈妈,救我!”

我开的门,叔叔死在了我的怀里。

一天后,大雨倾盆而至,冲刷着整个世界。路上墙上的血渍,迅速消亡,连同叔叔,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此案,最终成了悬案!

然而,那天雨前的血腥味道,至今荡漾在我心底,像某种提醒,更像一块伤疤!

那一年,我22岁。我失去了他,像父亲一般的叔叔!



#龙井#


清晨,没有太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香,给人玲珑的猜想:草香、花香、泥土香。这些因了雨,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等待雨水将之搅和。

夏日的雨前,有种浓郁的味道,如果你行于草间,你以为它从草中来;如果你坐于花旁,你以为它从花中来;如果你躺于床上,你以为它随风穿窗而来。那味道是神妙的逗引,常让我想起一种茶——雨前龙井。正宗的雨前龙井,出产于杭州的梅花圬。这种茶是谷雨之前采的,故名为雨前茶,味道最纯正,最醇香。

今年,他给我买的便是龙井。我喝了,不是雨前龙井!然而,这并不重要。爷爷说过,心平气和的时候,茶味最香。

每逢雨前,我必泡茶!因为怕雷,所以他会不停地与我说话,我会用这段时间来仔细地观杯中茶之色,看盏中叶之姿,赏手中茶具之形,闻茶香之悠悠,细啜慢饮,感齿颊回香、清幽扑鼻。于是,我容易忘记闷热与忧伤。

雨前,他对我说,“别怕别怕,我一直在。”

是的!他一直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就如窗外的绿树,不弃不离。有风,他先挡着;有雨,他先淋着。

虽然雨前的气息有些霸道,不容拒绝,步步紧逼。但是生活中总有些事不容分说,所以我们只能面对甚至接受。这些不如意很像夏日雨前的味道,真正逼迫我们的并不是味道,也不是雨,而是自然的选择。苦痛降临的同时也昭示着幸福将光顾。

雨前,他拉着我的手,我不再孤独。

今年,我32岁。忽然明白,雨前的味道里有一种,是爱与幸福!

青玉
2007-7-12 15:06
[ 此贴被青玉在2007-07-12 16:34重新编辑 ]
离线溪畔青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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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 发表于: 2007-07-12
文章取17岁、22岁和32岁三个片断的感受,那截矮矮的树桩,被害的叔叔,雨前的龙井茶,好似画面在我的眼前闪动,感动着这份柔柔的情怀,幽幽的叹息,还有浓浓的爱!
雨前的味道里有一种,是爱与幸福!——祝福青玉享受着爱与幸福:)

http://blog.sina.com.cn/lyjx 溪畔青篱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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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溪畔青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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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楼 发表于: 2007-07-12
建议此贴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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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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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楼 发表于: 2007-07-12
谢谢溪畔青篱朋友,欢迎常来!

对了,你的头像是一幅图,我曾因这幅图,写过一篇文章《白衣裙》。和你一样喜欢它!
离线端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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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楼 发表于: 2007-07-12


这组文章,写得细腻而不拖沓,紧凑而有张力,文采飞扬,读来一气呵成!

七年前就看青玉的文字了,如今,又看到了当年那处处体现着清新的文字,倍感欣喜!记得那时看过她写的一篇回忆童年往事的文字,看后,我竟然用了我不喜欢的诗歌一样的句子回帖,这,不能不说是文字的感染力,打动了我这个很难打动的人,而非因为我们是生活中的朋友。

这三篇文章,写了三种味道,正如溪畔青篱斑竹所说,柔柔的情怀,深深的怀念,甜甜的幸福,是作者选取的三个年龄上的点,通过这三个点,展示了人生不同的味道:

一,《树桩》,说的是游学哈市时的清苦的味道。这种味道虽然清苦,但很充实,就像宋濂说的,因为自己有理想,有书读,胸中便有了“不知口奉不如人也”。清苦的味道过后,一定是浓香!

二,《伤疤》,说的是叔叔被害前的血腥的味道。在这里,味道成了预示,也可以说是“味谶”吧。

三,《龙井》,说的是爱人买茶与她的幸福味道。同样一杯茶,不同的人会品出不同的味道来,全以心情而定。事实上,人的心情中,总有那么一缕似断似连,经久不绝的东西,这种东西越是根本的,越是对人的心情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不论哪种味道,也不管雨前雨后,都是一种境遇,只是这种境遇有着暗合的味道,这就是文章题记所要说的。
离线白马非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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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楼 发表于: 2007-07-12
生命中的三个瞬间,没有必然的联系,却又都是不可或缺的。

由青涩,到悲苦,最终到恬淡而悠远。

岁月在更替,境界在递进,人在成熟。

文笔老到,余韵不绝。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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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楼 发表于: 2007-07-13
很久了没有静下心来读或品文字了,更无从谈写了。
刚从晕懵中醒来,看到妹妹在线却不想和她说什么,就直奔此地,料定她必有新作,果不其然!
读妹妹的文字很多年了,《拾起久被遗忘的“女红”》、《盲女点灯》等都甚让我喜欢,也一直记忆犹新着。
今日再读妹妹文字,从中除感受到女人的一种日渐成熟,还有因生活阅历的积累,沉淀了从容而淡然的生活态度,喜欢!
问好,同时也向端木老乡问好!
离线端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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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7-07-19
文章好
离线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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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7-10-18
这么好的文章应该放在散文栏里。
离线端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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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7-10-18
回小淇朋友:

三言板块一直比较冷清,这与我们努力不够有关。在文章的体裁上,我曾和秋绪管理员沟通过,鉴于写杂文的写手不多,我想对板块文章体裁的要求上,没有限制。也就是说,任何体裁的文章都可以在三言板块里发表。为此,我写了一些散文在这里,就是暗示大家,什么文章都可以在这里发表。

我曾经看到有人建议以文章的体裁来划分板块。这个建议,只考虑到了文章的体裁分类,而忽略了论坛人的聚集,往往是以人来分的。也就是说,一个论坛人喜欢一个板块,很多是因为喜欢这个板块里的某人或某些人;而一个真正的写文章的论坛人,他可能主要写散文或杂文,同时,也会写写其他体裁的文章。

我说的可能不对,欢迎提建议。再次欢迎小淇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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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9-08-03
顶上!想念青玉!
做一个快乐的人!
离线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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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9-08-08
青涩,成熟,不同的年纪对雨有着不同的感受,文字清新,耐读。
开心快乐每一天.学会忘记.学会宽容
离线烟儿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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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9-08-08
佳作!文字清新凝练,情感饱满,富有张力。学习了!
握一捧流沙,在岁月的缝隙,流泻生命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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