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生日,对生日也索然无味。 w3(|A> s3
我当然不是路边拣回来的，更不会如孙猴子一般自石头缝里蹦出来；实在是老妈给忘记了。生养生养，难的在养。在那艰难的岁月里，母亲更担心如何养活如脚掌般大小的我，根本无暇屈指计算日期。其实忘却了也没关系，人在娘肚子里，拳打脚踢抢着要出来，即使门户紧闭挤不出来，也得横着肚皮开个刀口挣扎着出来。待到世上，最担心自己明天是否突然死去，至于什么时候来也就无关痛痒了。母亲告诉我约略是晚稻收割时节出生，于是我在填写表格时候就逐日轮流填；从小学开始填到大学，填了多少表格，我也就有多少个生日；直到办理身份证才予以固定。至于阴历阳历就不想再费心；反正，能办事就行。他们才不管你是猫日的出生，还是狗日的降临。 w3(|A> s3
我不知道父母的生日，也从没想过给父母操办寿辰。不孝如我者，至多接父母到身边安顿，有事没事常去看看；进门说几句，凳上坐会儿，看看厨房的伙食，捏捏床上的被褥。他们的康宁就是我最大心愿，而我的平庸就是对二老最大的孝顺。儿子的生日我倒记得，不是在心头，而是在本子里。不是我为自己广播薄收而沾沾自喜，也不敢自己因尽绵薄之力而居功自傲。实在是心疼妻子被那小鬼折磨得满头大汗痛苦呻吟，得记之常予以警示：瞎折腾！小样的，你有本事出来立马上街折腾去？ w3(|A> s3
人的最一个生日曰“对周”。这个肯定是要过的，不论贫富还是贵贱。亲戚朋友送来红包、礼物祝贺，主人设宴盛情款待。戒指项链，银箍脚镯，打扮成花团锦绣般的孩子，在大姨妈的怀里，小舅子的手里流传着。小家伙这天是最乖的，有吃有喝还有人陪玩，简直是标准“三陪”待遇。见谁都露出奶牙嘻嘻傻笑，冷不妨撒泡尿作回礼。笑声骂声此起彼伏，乐陶陶、喜融融。于是众人提议考察小家伙以后的志趣、前途。摆上糖果、糕点、玩具、文房四宝等，一个名为“抓周”的仪式热热闹闹展开。抓到一支毛笔，大家齐声喝彩“文曲星下凡，将来状元郎”，握着糕点不离手，大家又高声叫嚷道“生活甜美，衣食无忧”；而忙碌一旁的年轻父亲却铁青着脸，恨不得一个巴掌将其扇回娘肚子里。盖因他认定孩子以后贪吃懒做，没有出息。其实完全没必要认真，有这么灵验吗？即使应验日后混为屠夫走卒，卖力气吃饭，只要他吃得香睡得稳，自己少操那份闲心，又有什么不好？能为“文曲星”固然可喜，名利双收更加可贺。然也有生不逢时或不合时宜者，终生落泊潦倒，虽书生傲骨依旧，或更有旷世鸿著传承，然生前跟着受累，晚年光景凄凉，于己于人又有何幸之有？ w3(|A> s3
也只有蔡老太师的“生辰纲”，才值得吴学究运筹帷幄，摆下“香饵”垂钓。而寻常百姓的，他才懒得费心。也许生前一辈子从不知生辰为何物，但死后却能享受儿女们轮流祭奠，从“头七”到“末七”。生死生死，将忌日当生日过，也不无道理。只是死者已无福消受，让活人讨了死人的口福。与其说是对死者的悼念，还不如说为自己甩掉包袱而“弹冠相庆”。千年“做秀”，亘古如斯！却又能代代相传，人人乐此而不疲！ w3(|A> s3
老者无力做寿，小者热衷过生日。独生子是“皇帝”，个个“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大家当然众星捧月，冀望他日飞黄腾达，沾点雨露，分些羹汤。而老者如“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有几个能如曹孟德“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早已是日薄西山，我还能指望你？自己也省吃俭用，勒紧腰带，送孩子上最好的学校，请最好的家教，买名牌的衣服，吃最好的伙食。想象着自己日后子荣母耀，父亲也威风。而老者也从牙缝里抠出“碎银”，买点零食“笼络”人心，不想孙子不屑一顾，惊诧道：是人吃的吗？可怜天下父母心！更可怜天下祖父母心！养成一身纨绔，俨然天下唯其独尊。待自己老眼昏花，指望小者能感恩图报，为自己张罗个寿辰长长人气；可小者却已无暇顾及，因为有更小的在等待。 w3(|A> s3
俗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当然，我也有过生日，不是自己，但为他人。初为父者，替儿操办三两次，是应该尽点义务。儿子眼红别人过生日上“肯得基”，我随他，帮他备份礼物，人情以后他自己还。妻子常旁敲侧击，不时提醒；我不仅健忘，更乐意当作耳边风。鲜花、蛋糕、蜡烛我不曾准备过，倒是给她佩上一枚银质胸针。朋友的，我参加过几次。吹烛、许愿，我不关心，我得省点力气吃我的蛋糕。 w3(|A> s3
妻子感我佩胸之德，不仅以身相许，尚要以礼相报。问及何时生日，答曰：没有；伊不甘心，转而盘问婆婆，答案是：大约在晚稻季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