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回到娘家，一进门就看到饭桌周围的椅子面上罩
上了碎布头拼成的坐垫,这些垫子是由一块块的三角形组成。
乍一听，你会觉得颇有艺术性，算是民间小手工艺。可是架不
住颜色单调，都是些蓝的黑的和灰的，怎么看上去也别扭。
“妈呀，费这么多工夫，怎么不做得鲜艳点？”
“我倒是想鲜艳呢，多少年不给你们做衣服了，我们老两
口衣服的下脚料上哪找红的绿的。”也是，我就知道说，忘了
妈妈现在已经不能上街买东西了，再说她那个节俭劲，专门买
布剪成这样，还不把她心疼死。
忽然想到我的一个中学同学，她这几年就在附近开了家窗
帘店，各种花色的布像幔帐一样挂在临街的窗户上，引得我每
次回娘家总要进去品品看看。现在买窗帘都有免费制作的服务，
下脚料客人自然不会要。对，事不宜迟，我马上电话打过去。
不出十分钟，老同学开着车送来了两大包布头。
一包倒出来摊在地上就是一大堆。五光十色，布质有绒绒
的、镂空的好几种。“好啊，好啊！”妈妈连连说着，喜出望外。
我也觉得自己做了件伟大的事，这么一来，妈妈花费的功夫就
有光彩了。
再次回家，果然不出我所料。沙发披上了新装。红黄黑三
色平绒拼出来的图案一点不俗气，立体感还挺强。我们几个孩
子都使劲想着最好听的词赞美着老妈的杰作，（其实也没那么
好看，多少也有哄着老妈开心的意思）。你看我妈那个美劲，
顺着我们的话就来了，“可不是嘛，从小我的活就有名呢，哪
像你们现在这些人，横针不知道竖线。”
于是乎，妈妈收不住了。你现在到我妈家看看去：
单元门挂上了一个半截门帘——两块白色镂空布头接的；
沙发罩还作了两套，分出了冬夏所用，浅色的就是颜色浅
点，布可厚实，坐上去没褶。“不就是为了看着舒服吗”——
自然还是碎布头接的。
每一把椅子都加上了垫——绿色调的布头
床单窗帘---------布头连了一片又一片……
哎，家里成了什么了？简直就像一个农村的小店。这块
红，那块绿，看上去，家里所有的平面都被撕成了碎块。过
去清清爽爽大大方方的居室一下子无影无踪。看着家里现在
这幅模样，眼前总是觉得有个街头秧歌队过来了。
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打住了，随她去吧，只要她高兴。
妈妈现在还在拼呢，眼花了，血压也高，一天拼不了多
少，可是这位“老愚婆”表示，两包布头一块也不糟踏，都
要派上用场，还说要给我们兄妹每人拼一套呢。
同学电话来了，说她的小店盘出去了，剩下几包布头，
问我妈还要不。得了，千万别！
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吗？恨死那两包布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