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日溪
{y>Kcfc/?E {y>Kcfc/?E 首次邂逅日溪,缘于两年前。那时,同学小牧说要带我去一美丽神秘的地方玩儿。过宁溪镇,我们从木坑岙拐入,很快就重新入山,在宁静旖丽的山水间盘旋约二十分钟后,来到了西山下村。途中经过的两三个村庄,其中位于成片稻田间的一个石头村庄安娴得让人惊艳。后来多次经过,偶有炊烟升起,欢喜,却不忍扰乱那份安宁。我总在远远的地方拍照,然后离开。我心中,江南最唯美的山村就该在一片稻田之间,紧致古朴的石头房子,有绿树相依,有瓜藤攀援,有溪水相依,有湖水相望,就如这个不知名的小村。 {y>Kcfc/?E {y>Kcfc/?E 它在我心中,我却一直不知道它的名字,直到不久前,秋大哥说一个叫日溪的美丽村庄即将消失,现正在拆除,问我去过没。我问具体方位,他说长潭库区,西山下村不到一点。我立马想起了它,秋大哥说就是,再不去看,很快就没了。听到这,心中凛然一痛。于是,我们相约,一起走进日溪。 {y>Kcfc/?E {y>Kcfc/?E 那一日,我们到得村口,已然下午四点了,日溪座落于两列山脉夹持下的一条喇叭形平原上,尽头便是长潭水库,三面被水田环绕,一面依着日溪。 {y>Kcfc/?E {y>Kcfc/?E 一路溪水相伴,车一直在狭窄的峡谷间盘旋,待穿过溪流,视野渐宽,稻田尽头就是日溪了,转过一弯,更是豁然开朗,由近及远,稻田、村庄、草甸、湿地、宽广的水面依次入目。不待傍晚,山里的阳光早早就有了夕阳的意蕴,整个村子弥漫着温暖却寥落的气息。村口坐着一排老人,最年长者是位百岁老人。他们闲闲地坐着,看远处草地里吃草的黄牛和翻飞的白鹭,湿地水边有很多垂钓的渔者。村口的几幢房子已开始拆除,破败不堪。 {y>Kcfc/?E {y>Kcfc/?E 这是一个完全由古旧房子组成的村落,在黄岩难得一见,石头与木头房子共存,石头小径蜿蜒曲折,贯穿村子每个角落。石头墙壁的缝隙间偶有蜊灰的痕迹,这让秋大哥很兴奋,他正在探究潮济蜊灰生产的变迁史。村口的一位婆婆事先提醒,一会儿看到屋子里的婆婆是不能拍照的,她很害怕,也很忌讳。在村子里迂回,几乎见不着人,果然在一所房子里见到一婆婆,看到来人很警惕地瞄一眼,又埋头干活了。 {y>Kcfc/?E {y>Kcfc/?E 少人居住的村子有不少坍塌的房子,没有屋顶的石墙伴着葱郁的野草,微风中透着几丝苍凉。穿行于垛垛紧致的石墙与座座石台门间,你会惊叹民间工匠的伟大,那些大小不一、形状迥异的石头,被他们精巧地组合在一起,不用任何粘合剂,却缜密、结实又充满美感。尤其是那一幢畚斗式的圆形石屋,四面屋顶坡度和缓,圆润乌石叠成的石墙弧度完美无缺。 {y>Kcfc/?E {y>Kcfc/?E 村子里仅住着十来位老人,与几只狗、数只鸡鸭相伴。房前屋后堆满柴禾,没有人用煤气,还沿袭着最传统的生活方式,最具现代气息的就是村口新建的公厕。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游荡之时,几位在田间劳作的老人陆续回村,婆婆们也开始生火做饭,路过时还热情地邀我们去吃饭。夕阳下,村子里一时炊烟四起,袅袅婷婷,暖意融融,满满的生活气息。 {y>Kcfc/?E {y>Kcfc/?E 秋大哥说,他能在这里找到沉没于长潭库底的乌岩镇的影子。也许吧,日溪的辉煌都属于半个世纪前,那个时候,没有长潭水库、没有陆路运输,几条主要溪流上的竹排运输涵盖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竹排运输与轮船运输在潮济转换。溪流与江河,不同的风土人情与生活方式,那时是分明的。彼时的日溪,古老的水碓造纸作坊布满溪滩,竹排往来穿梭不息,鼎沸的人声、哗哗的水声和着哒哒的水碓捣纸料声交相辉映,一派繁忙景象。那位百岁翁便是昔日的老排工,而迎面走来的老大爷就是当年的抄纸工,说起造纸来神采飞扬,似昨日再现。 {y>Kcfc/?E {y>Kcfc/?E 说起拆屋,老人们很无奈,想来许是乡里有别的用途吧,他们很不舍却也很顺从。其实,即使不拆,他们也是这个村庄最后的居民,后代们各自有了新生活,不再归来。只是,他们留恋故土,曾想终老于此。他们的后代,或许早已将他乡视故乡。而于他们,他乡又怎可作故乡?沉默的老人们,不懂什么诗情画意,但是他们日日看那青山荡漾在水上,看那晚霞和着夕阳,看那鹭鸟骑在黄牛背上,看那瓜藤爬上石墙开出黄花又结出瓜儿,在扇扇古老的门楣间进出,穿行于石头小路上,吃着乡间的粗茶淡饭,终是心中踏实的。徜徉在日溪村25号院子,我体会到了老人对家园的用心。房子傍着日溪,流水潺潺,水里游着几只鸭子,对岸是青山,长方形的院子虽是泥地,却纤尘不染,边上种着美丽的花草与果树,有石级通往日溪,柴禾堆得很齐整,安静、素朴,是一个让我这个外来者瞬间就心动的美丽家园。在这里,感同身受老人对家园沉沉的爱和即将离去的痛。 {y>Kcfc/?E {y>Kcfc/?E 日溪的美,在于简单、朴素和不可复制,即将湮没的传统建筑工艺的构图美和实用性,村庄与环境的和谐与恬静无与伦比,若能得到整体保护与利用该多好! {y>Kcfc/?E {y>Kcfc/?E 没想到,我与日溪的缘这样勿促,我来,就是为了告别,这样的行走是苍凉的。前些天看《三峡记》,作者在三峡水库蓄水前,紧赶慢赶去寻找民间话语里的三峡,记录下三峡最后一抹影子,充满悲怆,作者在书中说:“现代主义的长江高歌猛进,得到今天和未来的全面支持。我所忧虑的是,什么都跟着那水库浮上来了,沉于黑暗江底的只是那些最基础的部分。算起来,它们才是一切之本,那些古老的巨石、河滩、河床、船只、栈道、暗礁,那些与河流相依为命的身体,那个叫做谭帮五的老江湖,他的号子、智慧以及尊严。”很多我们曾经有过的,在现代社会的快速改造下,将越来越无法得到自然界的证实。此时,会想起屈原在《天问》中的诗句:“明明闇闇,惟时何为?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孰营度之?惟兹何功,孰初作之?斡维焉系,天极焉加?八柱何当,东南何亏?九天之际,安放安属?隅隈多有,谁知其数?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虽艰涩,在不同情景里忆起却有不同感受,纵在今日,它依然适用。 {y>Kcfc/?E {y>Kcfc/?E 转身,上车,我在暮色中离去。日溪村,令人心动又心痛,下次再来,或将了无痕迹。此后,偶见别处的炊烟升起,自有淡淡相思勾起,回忆如烟,也将渐远渐淡。 {y>Kcfc/?E {y>Kcfc/?E {y>Kcfc/?E {y>Kcfc/?E {y>Kcfc/?E {y>Kcfc/?E {y>Kcfc/?E {y>Kcfc/?E {y>Kcfc/?E [ 此帖被柠檬在2013-09-23 15:56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