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是官员腐败的催化剂
——我看《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且说那贾雨村补授应天府,一到任就遇上一件“两家争买一婢,各不相让以至殴伤人命”的官司。雨村传原告来审,听了事情经过与原告“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以求孤寡,死者感戴天恩不已”的恳求后,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打死人命就白白的走了,再拿不来的!”随即发签差公人,要立刻“将凶犯族中人拿来拷问,令他们实供藏在何处,一面再动海捕文书。”
雨村的这一番话语与动作,不要说当时跪在堂下的苦主感激涕零,就是我们这些作为后来者的看官,此时也会情不自禁地为他喝彩:“真青天大老爷也!”
可是,当他“正要发签时,只见案边立的一个门子使眼色儿——不令他发签之意。”他心下疑惑,只得停了手而且即时退堂。雨村赴大考前曾经居留之葫芦庙里的一个小沙弥,令即将举起的公正之剑轻易地放了下来。
在私室里,因是故人,从而免了客套直奔主题。贾雨村为官数载,竟然还问“何为‘护官符’?”反被小沙弥教训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由此可见,雨村前两年的被参而丢官,与他对“关系”的无知,是不无关系的。他既没有编织社会上的关系网,也不懂得营造官场中的关系网,而是“恃才侮上”,令“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所以,“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情性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结果“令龙颜大怒,即批革职。”
由此,想到如今的官场。大凡只要是带长字号的,连他们自己也怨气冲天:“想与老婆孩子吃一餐团圆饭也不行!”除了早餐,几乎是餐餐有人请。当然,有的是工作餐,不管大会小会都得开餐;也有的是招待客人,不论横向竖向,来的都是客,要陪好;但更有许多是同僚间的互请,利用公款在高档宾馆、酒店或是茶座、咖啡厅相互宴请以联络感情并还可能有机会结识上司讨好上司,这些是公开的秘密。当然,这请客是在公共场合,让我们看得到的,更有许多行为则是在私密场所,大家看不到的。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编织那一张看不到的无形的网——关系网。其目的,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前程铺路,为自己一旦出事时可以相互照应以求得自保。
对着一脸愕然的贾雨村,小沙弥继续教育他:“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小沙弥接着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好的“护官符”来,在他的指点下,贾雨村才知道本案中的被告——打死人命者薛蟠,就是本次帮自己复官的贾政的亲外甥,薛家除了荣宁二府、史家、王家沾亲外,还有“世交亲友都在外者”,这一张关系网大了去了。你贾雨村如果不识时务,要去抓这样一个凶犯,不等于是一只瞎眼苍蝇去撞一张大蜘蛛网吗?更何况,雨村自己现在不也是这张网中的一个小小的节点?
如此这般地,贾雨村在“关系”面前彻底地败下阵来,什么为官要为民作主,打死人要偿命的理念全然不顾了。就昧着良心,完全按照小沙弥为他计划好的方法,三下五除二地“便徇情枉法,胡乱判断了此案”,死者家只“得了许多烧埋银子”。
就因为一个“关系”,令本想公正断案的贾雨村变成了徇情枉法的地方官员。历代历朝,面对犯法、经济腐败而能够大义灭亲的官员又有几人?没关系的要努力去编织关系,有关系的要积极巩固并要继续扩张,除了官场中的关系,还要有社会阶层的关系,现在已揭露的腐败官员的关系网中,有不少已经有了黑社会背景。
这一张张的网,看不见摸不着的关系网,如果不能打破不能根除,终将贻害国家,葬送党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