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短暂的“夕阳红”
退休是一个人一生中的又一个转折点。
面对退休,有的人坦然走进这一驿站,老有所乐;有的为排解寂寞,寻觅新的栖息点,老有所为;还有的不适应这种休闲生活,终日郁郁寡欢,以至老病丛生。曾经听到这样一则趣事:一位老干部退休后,昔日的风光不再,门庭冷落车马稀,电话不响,奉承话绝耳。这对于过惯了以往前呼后拥、请示汇报不断的官员生涯的老干部而言,实在是度日如年。老伴见状,感到再这样下去,无异于让他慢性自杀。于是想了一个办法,每天写出一张菜谱,让他“审核”,并经他签字“同意”后,方才提篮上街买菜,老伴还嘱咐儿女,时常在电话里报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模拟请示汇报之类的场景。这办法果然有效,从此这位老干部似乎又过上了昔日领导者的生活,心情大为好转。以上虽是一则笑谈,却也反映了从繁忙的工作岗位走向悠闲的退休生活,确实需要一个心理的调适过程。
退休后,凝云淘汰了旧电脑,购置了一台带17吋液晶显示屏的高配置的联想家用微机。这样,既可以在网上看新闻了解天下大事,又可以玩游戏自娱自乐,为退休生活充实内容。
我动员她上老年大学,她很犹豫,觉得老年大学都是爷爷奶奶级别的人,自己还不够这个年龄,怕难以融入这样的同学队伍。我对她说:老年大学没有年龄上下限的规定,在这里学点知识充实自己,并有一个群体生活,何乐而不为呢?再过几年,在我退休后也要去老年大学学习,到那时,你还是我的学长哩。经我这么一说,她同意了。那天上午,我陪她去市老年大学报名,老干部局的同志以为我是来检查工作的,得知我是送妻子来读书时,都禁不住笑了。我们听了老年大学情况介绍,参观了学员们的作业和美术、书法、摄影作品。我们都很吃惊,那些山水画、书法和摄影还真有点专业水平。凝云报了摄影和美术专业。班主任是朱吕贵,是我在台州地区劳动人事局工作时的老同事。他见到凝云,惊异地问,你怎么也来这里读书?凝云说,朱局长,我也退休了。老朱说,真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连你也退休了。从此以后,她订阅了《中国摄影》杂志,购置了必要的器材,与老年同学外出摄影回来,她总要让我欣赏评点她的习作,兴趣越来越大。时间不长,她的作品竟也在班上展出,使她越发有了热情。
我还动员她学习驾驶,考驾照。
开始时,她害怕,觉得驾驶汽车不象搞摄影,一不小心,就会出大事。我又鼓励她:许多老干部都在退休后学会了驾驶,手中有了方向盘,人的活动范围就大了,接触面也广了,将来我退休后,我们可以一起驾驶汽车外出旅游,那才叫快乐哪。经不住我的一番鼓励和诱惑,她报了名。整整一个多月的勤学苦练,终于拿到了驾照。那天,凝云特别高兴,为了表示祝贺,我们上街吃了一顿。可是,不久,我却再也不敢让她摸方向盘了。记得有个星期天,我们借了一辆旧桑塔纳轿车,让她驾驶,想不到转弯时她见前面有一辆自行车,心一慌,错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刹那间,车子象脱缰的野马窜上了绿化带,撞在树上才停下,所幸我们都没有受伤,车子损得也不严重,虚惊一场。我对她说,暂时不要开了,以后买一辆自动档的车再开吧。从此,她的驾照也就束之高阁了。
2004年10月的欧洲之行,终于圆了凝云的“出国梦”。
多年来,她总是盼着去欧洲一游。她不喜欢美国,认为美国缺乏历史文化,而欧洲才是人类文明的真正摇篮,希腊的古代文明,意大利的文艺复兴,法国巴黎的圣母院,德国美丽的莱茵河风光……都令她很神往。她说:“我们一起去欧洲吧。”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难以与她同行。凝云只得与好友王丽娟结伴,按照旅行社的规定办好手续后,在女儿所在的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离境前往欧洲。
欧洲,历史悠久,风光旖旎,曾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1993年5月,我第一次踏上欧洲大陆,在德国整整逗留了21天,那是一次学习培训,其间也游览了德国各地的名胜,感受到了德意志民族的智慧。广袤的平原,起伏的山峦,明镜似的湖泊,清澈的河流,还有教堂、广场、雕塑……构成了多姿多彩的德国风光。此后,我又数次访问欧洲,相比较而言,我也更喜欢欧洲。欧洲回来后,凝云给我看了她拍摄的大量的欧洲风景照片,有些是我所熟悉的,有的我也未曾踏足。凝云兴奋地对我说:“这次是仓促之旅,真正是‘走马观花’。我想,等你退休后,我们俩不要旅行社安排,自费去欧洲,用3个月的时间把欧洲走遍。”我说:“语言不通啊。”她说:“不要紧的,学点简单的会话就可以了,据说,一对农村老夫妇,自费在欧洲走了几个月,难道我们还不如他们啊。”我说:“那好吧,你等着我退休后一起去。”可叹的是,这成了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我们的另一次结伴而行是武汉之旅。
我们都没有去过武汉。在武汉的老战友周绍伦、陈宁夫妇多次来信来电邀请我们去武汉。刚好我要去武汉出差,凝云借此机会早我几天出发。绍伦和陈宁均毕业于武汉水利学院,分配到新疆兵团农三师水工团,由此,我们有缘结识,并成为好朋友。绍伦正直、刚毅,颇有北国男儿豪气,而陈宁出身书香门第,聪慧清纯。上世纪七十年代,夫妇俩双双调回武汉,任教于某大学,几年前,均以教授身份退休。分别三十多年,我们相聚一起,彼此都激动不已。绍伦与我热烈拥抱,大家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在以后的几天里,尽管绍伦腿脚不便,夫妇俩仍陪着凝云登上了黄鹤楼,令凝云很感动。俯瞰江汉大地,烟波浩渺,龟蛇二山静卧江城,平添了楚韵汉风。凝云不禁吟起了唐人崔颢的诗句:“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公干之余,我与凝云在朋友的陪同下驱车西行几百里抵达宜昌,参观三峡大坝。大坝尚未最后竣工,这世纪工程蔚为壮观,千年奔流不息的长江在此被截断。在宜昌登舟,我们溯流而上,游了一趟“小三峡”。只见两岸群峰耸立,江水穿峡,碧波荡漾,可惜的是,长江截流后,江面已显得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湍流和喧嚣,也少了一份险峻的韵味。
武汉之行,凝云犹感不足,总嫌时间仓促,未能从容,皆因我的日程早已排定,无法更改所致。我有了一份歉意,为了弥补,我对她说:“下一次我们可以从宜昌起程,沿长江逆行至重庆,然后南下至湖南怀化,再北上至湘西凤凰,感受沈从文先生在《边城》里所描述的湘西风貌。凝云听我这么一说,很高兴,并要我及早成行。
最令我们难以忘怀的是那次西藏之行。
2004年国庆节期间,我和凝云以及市农业银行的几位好友结伴赴西藏。西藏,总使人有神秘之感,考虑到身体的原因,我犹豫了很久,而凝云却神往珠穆朗玛峰和布达拉宫。那次,我们从成都起飞,大家既兴奋又紧张。中午时分抵达拉萨贡嘎机场,再驱车二个小时到达拉萨市。下午,陪同的藏族同胞叮嘱我们不要多活动,注意休息,以保持体内血液中的含氧量。到了傍晚时分,凝云感觉头痛,气喘,高原反应强烈。起始我觉得这是缺氧的原因,并不在意。可是到了晚上,她竟出现了热度,这让我紧张起来。听人说,在高原最怕感冒发烧,容易引起肺水肿甚至危及生命。我立即让拉萨市农行的同志联系医院。很快,我陪凝云去了武警总队总医院挂了急诊,作了一番处理后回到了住处。我估计次日会好转,好不容易捱过一个晚上,凝云仍然头痛欲裂,起不了床。窗外蓝天白云下,布达拉宫近在咫尺,真正是可望而不可及。凝云不能起床,我也只好陪着。但她让我去布达拉宫,说,这么远的路来了不容易,替我去看看,给西藏的菩萨烧一柱香。等我匆匆从布达拉宫赶回,凝云说,我坚持不住了,赶快回去吧。无奈,立即联系机票,午后,即在医生的陪护下赶往机场,下午回到了成都。真是奇怪,到了成都竟什么事也没有,当晚还要我陪她去吃四川火锅。
这就是那次令人哭笑不得的西藏之行。事后,与朋友们谈起,大家都大笑不止。
凝云在这“夕阳红”的日子里,慢慢找到了“无限好”的感觉。
2004年9月,凝云与我出席了女儿在上海丁香花园举行的婚礼。
2005年4月,我离开了繁忙的市政府工作岗位,转入市政协工作。
2005年5月,儿子结婚成家。
2005年7月,儿媳怀孕。
……
现在,凝云就盼着我早日退休,共同走进“含饴弄孙”、老有所乐的平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