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父亲给我电话,说电视机坏了。吃过饭,我去看看,原来是频道转换设置被父亲按乱了。母亲在一旁,听我说是父亲按错了,好像抓住父亲了的把柄似的,数落起来。父亲苦笑,偶尔顶一句,说我母亲:你想按坏还按不坏了。接着,母亲对我说,父亲下午去买牙膏,转了半天,买一管4.5的回来了,母亲有意见,说怎么不卖贵的呢。
我的父亲啊,一生节俭,花钱总要精打细算。现在老了,手头宽裕了,还是不习惯买好的东西用。而我母亲相反,她年轻时没花过钱,年老了,倒是激进了,比如,看我的鞋子不怎么好,就拿钱给我,让我去买好的,我要是去吃饭,总是叫我父亲去买好吃的,假如父亲买回的东西不好,她就数落父亲。所以,在母亲的影响下,父亲晚年在花钱上改进了不少,4.5的牙膏,在父亲看来已经很好了。
父亲结婚前后,是在邮局上班,骑着自行车在乡下送信。后来,回到局里做发报员。这期间犯了错误,被开除。至于什么错误,我没细问过,估计是父亲拿了单位的一些东西。父亲学过木工,被邮局开除后,到了木材公司上班,做木工,属于临时工。水利局招工,父亲又去了水利局,属于正式职工,因为是新人,被分到了下设在一个镇上的构件厂。受70年代当时政策的影响,父亲又被辞退。辞退后,父亲到了红旗工具厂,改行搞铸造。70年代末,到了五金厂,因为父亲好学,技术一流,开始做模具,这期间父亲截留了大量的紫铜,直到现在还放在家里。80年代初,根据政策,父亲又回到了水利局,由集体工人身份转为正式工人身份,开始学习桥梁设计。80年代中期,为了让弟弟接班,父亲提前退休,留用几年。随着改革,父亲彻底脱离单位,带了一个小施工队,给人家造房子。把我父亲的履历说一下,意在说我的父亲不稳定的生活状态,有两点原因,一是父亲工作中经常人为地犯错,一是父亲喜欢学习新东西,自认为自己技术好,与车间领导无谓生隙。
父亲到了我这里后,在一个厂子里看大门,空闲时种菜。下班后,父亲喜欢沿街看电线杆上的小广告,他一边看一边琢磨,遇到不懂的词语就记下来,回家查字典。他经常和我讨论广告中语法的错误,我只当是笑话,不和他认真推敲。
可能是他觉得小广告写的太差,没意思,后来不看了,去打麻将。父亲打麻将赢了还好,输了就不高兴,他每出一张牌都要想来想去,一点都不洒脱,这就没有意义了,除了累还是累。他还记账,看看赢多少,输多少,当他发现赢的钱快输完后,就歇歇,不打了,说是等等牌运。父亲慢,人家不乐意和他玩,他就只能在旁边看了。
父亲头发很少,顶部秃光了,只有周围还有。他觉得去理发店理发,人家收一样的钱,他吃亏了,就不去理发了,叫我母亲给他用剪刀剪,算算快有十年了。
父亲看电视很认真,不允许别人说话,他神情专注,眼瞪很大,有时头向前倾,遇到他不明白的问题,他还会记下来,等我去时,他问我。问就问呗,父亲有时也很狡猾,他不是问,而是考我。比如,他看李世民的电视剧,里面有个人物叫尉迟恭,他搞不懂那个“尉”为什么发音是YU,就装着自己懂的样子,把我叫我,说:你过来,我考你一个问题,为什么尉迟恭念YU,我回答了,他嗯嗯几下,说你答对了。其实呢,是他不懂。
我和父亲之间没有秘密,我干坏事、搞阴谋,都和父亲说,父亲也和我说他的想法。父亲住的地方里拦河坝不远,坝子下面有人开垦出一块块地种菜,他也想种,可没有地方了。他就搞破坏,人家不种了,他去种。
前段时间,父亲结肠长息肉,住院做个小手术,父亲心疼儿女,不告诉我的弟妹,叫我陪着他去。我在医院没事,写了对医院的意见,落款是父亲的床号。父亲出院不久,医院按着登记时留的电话,打电话感谢父亲,说父亲提的意见很好,院长很重视,为了表示感谢,叫我父亲过去领一个200元的卡,要是再去看病,可以低现金使用。父亲一听,就对人家说,我还有很多建议没写呢,那只是简单写写,回头我再写。他和我说起此事,我说那你写吧,别找我。
父亲有很多有趣的事,其心态不像一个老人。我作为长子,始终关注着父亲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喜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