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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林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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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10-05-12

　　今年已是86岁的老父最近在我家小住。南方今年天气偏阴，这天傍晚是进入４月份以来难得的好天，父亲与我坐在家中客厅的沙发上，此时从落地窗往外看，屋外风和气朗，黄昏时的宁静让人感到十分的舒服，父亲不知想起了什么，向我娓娓说起了发生在上世纪60年代初他经历过的一段往事……
　　“那是搞“社教运动”的时候，当时的省里在我们地区某县城搞试点，我也被抽调去。在那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时任地委书记谢因与当地一年青女会计搞腐化（通奸）被人发现，要知道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在当时干部队伍中是属惊天大事。很快就组织上了一次进行批斗会，这一次是小范围的，都是试点工作队的成员参加，有些人平时看来对谢很恭敬的，可在那天批斗会上表现的确是非常积极，气势汹汹，如某某，某某（父亲点的人我知道，后来他们都官职显赫）”
　　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父亲，这时他是在不断的反思吗？
　　“试点工作队决定第二天组织召开全区县乡一级300人参加的批斗大会。”
　　“第二天开会的人都到了，等了一段时间，时任省委秘书长肖突然对我们说，谢已于昨晚自杀了，他是吃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的。当时决定这事情就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不对外声张，属于保密的事项，我被组织安排去处理谢的后事。”
　　“谢的爱人郭时任地委宣传部长，是个长得很漂亮的上海人，当时正在另一个县乡搞社教。我们以组织的名誉找她谈话；告知她这事，并要求她严格保密,即使回家是面对自己家人，孩子也不能说，而且也不能流露出一点悲伤的情绪，要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着对面孩子。”
　　父亲的脸色凝重，我能感觉到他的沉浸在那痛苦的回忆中。
　　“这对一个女同志是多难呀，真不知她当时是怎么顶过来的。”
　　“……郭与谢的感情非常好，她当时对组织提出了三个要求；一，不要将谢开除党籍，二，要求剪一撮谢的头发保留，三，要与已去世的谢最后合影留恋。对于她的三个要求，时任副省长，社教试点工作队队长魏没有同意。”
　　“那晚郭独自为谢守灵，一些起女同志出于同情她，同时也是担心郭会出事，表示要陪她，全部被郭谢绝。她淡定地说；你们都走吧，我不会有事的。她关上了门，那晚上她和谢的尸体同眠，与心爱的人作最后的告别。”
　　我听到这心里感到凉兮兮的，那是怎样的一个夜晚呀……
　　“第二天早上，我们几个人静静地将谢的尸体运出，在一个小山坡埋葬了。”
　　“考虑到郭的处境，上级决定将郭调回省城，一个星期后来了一辆大客车将郭与她的孩子们及家什一块带走。郭在临上车前向我辞别说；心里的很多感触，不知从何说起……”
　　郭一定想说她感受到的世态的炎凉。
　　“这真是一个很坚强的女同志。据说她调回省里任文化局副局长。”
　　父亲的思绪又回到那遥远的年代……
　　“1973就是这事过后的10年，郭重回故地去捡谢的骨头时，她向人打听到我时任的工作单位，特意前来看望我这个当年的当事人，想起往事，我也不知说对她说什么好……”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我脑海不由地想起苏东坡的这首著名的《江城子》
　　“郭后来怎样？你后来去省里有没有去再看望她？”我被郭这样的女人感动着，我问父亲。
　　“没有，听说她一直没有嫁人……她与谢的感情非常深呵……她当时要谢的一撮头发，就是要留做永远的怀念，因为人的头发是不会腐烂的。”
　　“哦”我被深深地感动着。
　　“那个女会计呢？”我好奇地问。
　　“唉，那个女会计一贯作风不好，高中时就与别人乱来，当地人都知道她，后来她调到别处工作，又与别人乱来。她丈夫与她离婚了。”
　　“哦”
　　“谢的才华出众，文笔很好，人又长得俊朗，在当时很受许多知识女性的追捧，他选择自杀估计是面子上放不下。”
　　“哦”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每个人难免都会犯错误，我们应该怎样对待犯了错误的人？官场险恶，人心叵测，尤其是在那个封闭年代，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而郭无疑是个不平凡的女性，郭一定是坚信谢只是犯错，即便是在那样的处境下，她依然选择爱他，她原谅她的爱人。这在当时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的。
　　郭对爱人的包容，真诚深深地感动着我。
　　在那个年代，作为一个女人，郭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少，无人知道。无法想象……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江城子 ——苏东坡）
　　每次读苏东坡的这首江城子，我都会陷入一种情感的纠结中。这次听完父亲的叙述，很长时间我脑海一直出现苏东坡的这词，沉浸在这种纠结中……
　　呵，一个非凡的女性，成就了一段不一般的爱情故事，郭是一个令人尊重的女人，我要把她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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