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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口的旅行之十一：追梦古茶花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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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柠檬

无蛰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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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08-03-09

追梦古茶花

　　喜欢上山茶花，始于八年前。那时刚搬家，新居的小区种着很多高高的山茶树，开满了花儿，一树树的深红、艳红、粉红、纯白令人目炫。我家屋后的小花坛也有一棵，开白花，正对着餐厅的窗户。每日穿行在花丛中，看朵朵丰盈厚实的花儿挂满枝头，拥挤热闹得找不着绿叶，突然就爱上了。茶花花期很长，一树树的灿烂与一地地的落英，每年可以伴我好几个月。我便常常想起云南诗僧担当，他那句“树头万朵齐吞火，残雪烧红半个天”的艳丽不就在我眼前吗？

　　老严有次说起，九峰五峙山下的云影禅院，有六棵古山茶花，其中两棵三百年以上的、树高均在十一二米，有一棵二百年以上，另三棵也在百年以上，都是传统的名贵品种，在全国也不多见的。我立时就兴趣浓浓，古人云：茶花“艳而不妖，寿活三、四百年”。本人穷尽思维、搜肠刮肚，牺牲一箩筐脑细胞后，才想起最古老的山茶树在云南晋宁县的盘龙寺，为元代所植，愈651个年头了，至今生机勃发。而我们小区里的山茶，想来也就十多年吧，已然灿烂若火。三百多年的山茶树，又该有着怎样壮观的花朵与落英啊！

　　于是憧憬着，与H相约：“等山茶花开时，我们去拍三百多岁的古茶树。”

　　未及花开，我已做过繁花似锦的梦，醒来时依然满眼的落英缤纷。

　　冬日里的一个午后，率性的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独自匆匆上路。从东狱庙边上山，过新落成的熠然亭不久，在一处石头房子边，转入一条冷僻山径。山上景致却与别处大不同，一路尽是枯黄的矮草，连小树也不见一棵，偶有几棵枯树，也都只剩半截，光秃秃的似被火烧过，苍凉向天，给人莫名的悲怆感觉。山风呼啸，翻过好几座山，遥望方山水库，宛若蓝色的锦缎，在远远的山谷里波澜不惊。走着似乎不见尽头的绵长小道，正怀疑自己是否走错，却见远处茂密的山岗静立，不觉兴奋起来，脚下自然也就疾步如飞了。

　　过山岗即转入下山的道路，两边是稠密的茶树，枝条零乱地生长着，看起来是一片荒废的茶园，这种茶园在九峰是很多的。很快到了缘觉寺，寺后有个小小的、浅浅的辟支洞，许是这个洞里曾经供奉着辟支佛牙，才有了这么个充满禅味的洞名。

　　几缕绵软的阳光照在殿前，映着明黄的墙壁，倒也不失温暖。寺庙门窗紧闭，空无一人，站在寺前俯看，深深的山坳里影影绰绰着庙宇的飞檐，不远处还有一片开阔的空地与两幢灰砖青瓦的房子。想来那角飞檐就是云影院了？只是这儿寂静得吓人，这个四面封闭的山谷，似乎一片被突然遗弃的地方，寺前堆放的柴禾扎得齐齐整整，一切都纤尘不染，然一切却无声无息。死寂死寂的，仿佛生活在这里已是远古的神话！

　　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声“大侠我怕过谁啊！”就迈开一双无影脚。两旁的树愈加密集，枝条肆无忌惮地乱窜，长着青苔的山路非常湿滑，尽管一再地小心翼翼，我还是连滚带爬地狼狈下行。终于，坐在幽幽的山道上，仰望满头枝丫，天空已成零碎的片状。前面依然是密集的林木，什么也看不见。不知云影院还有多远，突然就害怕了：怕这寂静的林间会猛然横出一绿林无赖，怕自己摔断了腿却无人来救……那个乱闯密林的小桃，好歹可以点燃牛粪找人相救。可我，上哪找牛粪啊？即便有，那一缕牛粪烟细细柔柔，在这样深深的山谷，也就鬼才会看见。

　　一股寒气袭来，我转身就跑，至山岗才松口气。回望山谷，心中默念：“亲爱的传灯大师，休怪啊！徒儿妄自尊大，当自己是大侠，其实也就一小蚁而已。下次再来看您的美丽山茶了！”
在离熠然亭不远的石头房子前，遇两人带一只狗，见我从那条山道下来，骇得圆睁双目：“就你一人？”

　　“是啊，怎么了？”

　　“你胆子也忒大了，我们大男人独自也不敢上啊，那道没人走的，危险！”

　　走远了，回头又嘱：“以后不要一个人上去了。”

　　我恍然，难怪这一路来去都不见人影！

　　失败的追梦之旅让我懊恼不已。其实，除了古茶花，我还想看一看云影院，不知这个有着诗意名称的寺庙，如今又是何等景致。云影院始建于唐大中六年（852），时名瑞相禅院，院前建有方塘半亩。明万历年间，御史林国材因朱子“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的诗句，改为云影院。万历四十四年（1616），佛教天台宗高僧传灯大师驻院，云影院佛光普照，成为天台宗十二处讲堂之一。

　　一个周日的午后，阳光慵懒，空气中透着早春的丝丝寒意。生拉硬拽来正忙得晕头转向的王敏，王敏是我学拉丁舞时的同学，朴实无华，脾气极好。最终拉丁舞没学成，我们俩却成了好朋友。一路上，王敏直喊累，我一个劲儿说“快了快了！”连哄带骗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五峙山下的云影院。

　　五峙山又名望海峰、五瓣莲，位于双塔之南。云影院就建于五峙之间的深谷中，下山的小路比上次来时明净了许多，不再有纵横的枝丫，不再有青苔。山谷里依然寂静，两幢木头房子伫立着，一老伯在锯木头。

　　如果不是新造的大殿那明黄的墙体，这里没有丝毫禅院的气息：没有缭绕的烟雾，没有红艳艳的蜡烛，连香炉和烛台也不曾有，自然也不会有僧人、香客与佛乐。一抹阳光照在殿前的空地上，静得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老伯放下锯子，讶异于我们的到来。他说前阵子的冰雪压断了很多树枝，路上刚被清理过。还说对面那两幢房子是原方山林场的茶厂，早已关闭。我问山茶树在哪，他淡淡地指了指大殿的东边。

　　在一块菜地前，四棵山茶树一字儿排列着，然紧挨大殿的两棵已枯！光光的树干挺立着，一棵高高的树身上还挂着古树名木的铭牌，地上也飘落着一块，均标着150年。中间那棵最高最大的比已枯的两株要大上一倍多，想来就是350多年的，只是也直挺挺的只有主杆，枝条刚刚被砍的样子，就堆在树旁！

　　前面的方塘只有半亩的半亩大小，深深地陷于茂密的竹林间，天光云影自然是进不来的。方塘对岸还有一棵2米来高的小山茶树，零星微绽着花蕾，露出些许深红的花瓣，掩映在一片繁盛的竹林里。

　　问老伯那两棵山茶是怎么回事，他支吾着，嘴里不知嘟哝着什么。想老伯说自己是江口人，我咋就听不懂他的话呢。再问，他就不说了，只是催我们快回，还说这寺每天都有三人在管。看看我自己，不象是江洋大盗啊，暗自纳闷儿：老伯难道怕我？

　　王敏一直喊我快走，说是要在太阳下山前赶回。我则徘徊在山茶树前，仰望两棵连树皮也不曾有一丝的枯树，黯然神伤。

　　没有如盖的树冠，没有灿烂的花朵，没有缤纷的落英。我的古茶花梦，就这样跌落。

　　面对枯木，面对方塘，面对竹林，惟伤心感怀：“谁知？花开花落间，惟梦云惊断。问寂寞方塘，冷艳可曾伴修篁？凝伫！追梦已成空，暂遇应住否？算花间事，岂只追思，依依梦中情绪。山谷泠泠，竹林幽幽影参差。相思梦觉，独对枯木语凝噎。”胡掐一词，算是凭吊。

　　看着地上新鲜的枝条，王敏终是不忍，她说山茶树都是迁插的。就拿了些树枝，在一个小水洼旁种了几根。我不相信能成活，笑说下次一定要来看她种的山茶树，心儿却无法轻松。

　　伤心的追梦让我久久萦怀，不久前遇一山驴，他说他熟悉九峰的每一个角落，我便问古茶花的事。他愤愤然地说，是那些建庙人搞的。为了造大殿，他们抽掉了树旁的石块，让树没了依靠，“云娜”台风来时就刮倒了。他还绘声绘色着曾经看到的花团锦簇之盛况，那两棵枯死的白色山茶曾经多么多么的美丽！

　　默默听着的我，想起一句歌词：“蓦然回首中斩不断的牵牵绊绊，你所有的骄傲只能在画中飞”。

　　那如火似云的花朵与落英，我，会再一次梦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