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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柠檬

无蛰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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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07-11-01

依稀的灵石

我先生曾在灵石中学就读，他口中的灵石，美丽而宁静，诱我向往，于是有了第一次去灵石的经历。那个暑假，校园里几乎没人，我一圈一圈地闲逛，走在林荫敝日的参天大树下，看投影于地上的斑驳阳光，悠悠古意拂面而来，爱极！尤其于那莲池，竟有着一见钟情般的短暂眩晕。水池不大，被曲曲折折的水岸簇拥着，一座极为袖珍的石桥连缀着池中同样袖珍的小岛，小岛郁郁葱葱。池边的古樟枝条虬劲苍老，蜿蜒于水面之上，竟遮盖了大半个池子，倒映在如镜的水面，水中的叶片儿清晰可辨。零星浮着的睡莲，碧绿的叶片儿极为舒展，平躺于水面；嫩绿的新叶儿卷曲着，羞答答的样子；两三朵睡莲怒放着，说是怒放，也不过是平静而高贵地浮于水面，没有丝毫的张扬，悠然平易的气息令人心动。站在池边的我，似乎听到了睡莲花开的声音，听到了它们欢悦的微语……此后很长时间的记忆里，关于灵石，袅袅升起的，是绿荫的清凉，是阳光的香味，是睡莲花开的声音……

多年与古籍的接触让我了解了灵石，这个有山有水有寺有塔有书院的地方，曾是一个有很多内容的地方。南宋嘉定《赤城志》载：“灵石山，在县西五十里，以甘露降，名甘露山。按《临海记》云：‘山上有寺，当孙恩叛，毁木为船，石从空自坠，贼以伤去，故号灵石。’或云此石自西北飞至，故名。”东晋隆安三年（399），被称为海盗之祖的孙恩屯兵甘露寺伐木造船时，发生过天降巨石之事，遂改甘露山为灵石山。而关于甘露山，又因“旧传有僧诵《仁王经》而甘露降”得名。甘露寺，始建于隆安二年（398），自孙恩后改名灵石寺。南宋绍兴九年（1139），参知政事（副丞相）、河南上蔡人谢克家与儿子太常少卿谢伋辞官后隐居在此，乞为香灯院，朝廷赐名“教忠崇报寺”，宋末复为灵石寺。该寺亦名耀珠，《赤城志》记载其缘由：“旧传昔有异人塑殿中佛像，期以十旬启门，僧怪之，未及期而启，忽有双鹤飞出，视所塑二像，珠髻荧然，故寺旧名亦耀珠。”

灵石山、灵石寺、灵石寺塔、灵石书院、灵石中学，这一连串的名儿引我无尽遐想，情思细密，夹杂着岁月的尘埃，跌落进我的心田。

灵石山主峰名灵石尖，据《赤城志》记载，山上“有隋智岂页番经台，唐李义山著书堂，又有飞来石……一钟颇巨，云自海门浮至，镌‘西度钟’三字。”古代有僧人在山间搭茅篷修行，题为《赠灵石尖立庵和尚》的诗云：“万仞灵峰独有君，觉人清磬下方闻，潭龙听讲冲静波，野狖皈依捧杖勤。”灵石寺不知何时搬至山下，《临海记》是南朝刘宋时期的学者孙诜所著，那时明确记载寺在山上。世事变迁，灵石山早已成为茶园，刻有许多诗文的灵石在“文革”时被砸碎，用于建房；巨钟在大炼钢铁的狂热年代被销熔，不知造了一个什么革命宝贝；谢克家卒后归葬的地方早已消失于青葱的林间。而李商隐的著书堂我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李商隐自十岁时父亲在浙江幕府去世后，便与母亲、弟妹们回了河南故乡，于唐文宗开成二年（847）中进士，任过弘农尉、佐幕府、东川节度使判官等职，后因其婚姻的缘故一直在牛李党争的夹缝中求生存，辗转于各藩镇当幕僚，何曾有机会来此著书？今日山上还有跏虎岩、华严山等佛教胜景。

灵石中学内尚存的五间大殿是清朝乾隆年间的建筑，保存基本完好，内有的42根石柱在江南佛寺建筑中极为少有，2001年曾修整，现为县级文保单位。早在明嘉靖中，义士王石斋就在此建有讲堂，名为灵峰书院，明末废为寺。同治九年（1870）知县孙憙因寺僧违法，废寺改为灵石书院，并在前后建讲堂、修奎阁，自此学风兴盛，求学者络绎不绝。民国元年（1912）改为灵石高等小学，后停办；18年（1939），县立中学迁于此。现为灵石中学所在地，这五间大殿就成了学校的阅览室。

那一日午后，我们径直将车开进了校园。回想第一次来灵石的情景，仿佛是自己做过的一个清凉梦。阳光依然灿烂，光阴却让灵石改变了很多，新建的几幢教学楼在阳光下很是炫目。正是开学的时候，校园里满是学生，喧嚣而温暖的感觉倒很是令人亲切。南宋谢伋建白莲池时，还辟有水芝轩、灵泉馆、挽衣亭、润畦亭等多处景观；十年前的白莲池也是张驰有度，充满诗意的；今日的莲池虽然古樟依旧，池岸却改造成了整齐划一的长方形，石砌的池岸流走了很多生命的痕迹，也失却了原本的诗意，竟感觉自己与这池水相隔遥遥。池的对面是一个操场兼停车场，我的车子就停在那儿。面对着它，心中有些许落寞，在这样的池边，即便种上睡莲，还能倾听到睡莲花开的声音和它们窃窃的私语吗？

灵石寺塔是北宋太祖乾德三年（965），由佛教法眼宗第二祖德韶大师所建，为六面七级砖木结构，宋、清各有一次重修。《赤城志》载“藏舍利及贝叶等书”。1963年列为省级文保单位，1987年11月发掘后按宋代营造法复原，在塔宫内出土了泥石陶佛像、贝叶经、锦绣、药材、古钱、金属盒、舍利珠等4000余件文物，以及关于山水、历史、宗教、戏曲等内容的砖刻。于历史，二十年的光阴是太短太短的一瞬，来不及铭刻上厚重与斑驳的沧桑，重建的灵石寺塔在阳光下依然是新新的感觉，很容易理解为何会在1997年被撤销省级文保单位的称号。我不明白人们为何总是不遗余力地将地下的宝贝挖出来，让它们永远安睡不更好吗？想起那次在长沙参观马王堆遗址时看到那些泡在药水里、存放于玻璃瓶里供人观摩的内脏。我一直一直地为它们的主人辛追伤感，她如果知道今日的结果，还会愿意自己千年不腐吗？

H在校园里遇上了一个熟识的老师，看来也是个摄影迷，听我们说要拍灵石寺塔，便说他知道在哪儿拍角度最佳，很热心地带我们去了三楼的办公室。推开窗户，果然不错。H还是有很多遗憾，关于光线、关于白云的走向，他总是对此有着一丝不苟的要求。想想我自己，很是惭愧，每每觉着能用就行，这就是他的照片能打动我，而我的照片从来打动不了自己的缘故吧。

校园里有一面石墙爬满藤蔓，午后的阳光透过参天的古树照在密密的叶片上，斑斑驳驳，让人想起国清寺里的那面同样的墙壁，沧桑的感觉尤其强烈。我更喜欢塔后紧挨大殿西边的临（海）黄（岩）古捷径，阳光洒落在石级上，古旧而温馨，很想顺着那石级走上去，感受山中古道的寂寞，可惜已砌了围墙，路不再通了。

目光再一次掠过水面上的古樟和它们的倒影，耳边仿佛响起当年谢伋之孙谢直（希孟）对它们的吟诵：“老树谁所栽，及兹上交盖。峥嵘仰巨樟，秀发怜稚桧，悠然搅心思，慨我百年外。我怀引以长，天色惨如晦。投休闻夕钟，拥衾不成醉。”想起泰戈尔的话：“无名的日子的感触，攀缘在我的心上，正象那绿色的苔藓，攀缘在老树的周身。”心中升腾起几丝绵密的忧伤，我常常想把在那些已逝去的世界上的繁荣重新带到我的世界上来。其实，很多东西注定是要流走的，所以关于灵石的往事总是依稀的，而我则可以在贾鹏芳的二胡协奏曲《睡莲》里，于忧伤婉转却清扬深情的乐声中，寻觅睡莲花开的声音，倾听睡莲快乐的呢喃……

看着那些在阳光下青春飞扬的面孔，忧伤悄然逝去，今日的灵石，走过依稀的往昔，书卷的气息依然浓烈，这，不也挺好？

[ 此贴被柠檬在2007-11-15 22:05重新编辑 ]

离线秋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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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楼发表于: 2007-11-01

曾经到过灵石中学数次，其中二次是为了拍荷。每一次走进灵石中学，总是有一种不想离开的感觉，正如柠檬文中所述的那古樟、那莲池、那古塔、那古寺遗迹……但是，“我更喜欢塔后紧挨大殿西边的临（海）黄（岩）古捷径，阳光洒落在石级上，古旧而温馨”，这古道我从没听说过，更没听说过此灵石与孙恩等历史人物也有渊源。

下一次去，又会增加了不少新的探求。谢谢柠檬为灵石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