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每天床上运动呗,我也想啊。”
“甭打岔,”我白他一眼,“然后老头儿就病得起不来床,大夫切完脉告诉他,阁下骨髓已尽,仅余脑髓矣。老头儿立刻从床上坐起问道,噫,脑髓可供战几回乎?”
他大笑,扯着我的耳朵往两边拽,“你这家伙,原来是个蔫儿坏,真看不出啊!”
太阳出来了,雪地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地面的温度,却比昨日更低。
“我出去探探,看能不能找到点儿干柴。”他从车窗里钻出去,回来的时候,臂弯里抱着一搂枯树枝。
车门前清出一小块地方,终于不用再从窗子里爬进爬出了。
火光燃起的时候,直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火焰更美丽的东西。
我蜷缩成一团在火边蹲下来,火堆的温度让冻过的皮肤热辣辣作痛,比起黑夜里的挣扎,却是说不出的幸福安乐。
我傻笑,幸福的门槛,原来只有这么低。
孙嘉遇取出千斤顶和工具,卸去吉普车的四个轮子。
“你干什么?”我吃了一惊,没了车,在这荒原里就等于断了腿。
“先顾了眼前再说。”他把一只车轮扔进火堆,拉着我挪到上风口。
橡胶很快燃烧起来,散发出刺鼻的臭味,滚滚浓烟顺着风势扶摇直上。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车轮可以引火取暖,更重要的是烟火能够成为求救信号,吸引到什么人的注意。
但是从日出到日落,我们没有等到任何救援,雪地始终一片寂静。
太阳落下去,温度骤降,我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不知道自己能否扛得过这一夜。胃里空无一物,先前那种尖锐的刺痛,好像被牙齿反复啮咬的感觉逐渐消失,被似有似无的钝痛代替。
随着阳光的一线线消失,心脏也一点点被掏空,也许这是今生看到的最后一次落日。我想起了爸妈,鼻子发酸,眼前浮起一片水雾。
孙嘉遇的胃痉挛再次发作,疼到难以忍受的时候,甚至有瞬间的晕厥。我手忙脚乱在包里翻药,手指却完全不听使唤,怎么也撕不破那药片的包装。
我把手放到嘴边,想用嘴里的热气把冻僵的手指暖热,那微弱的气体哈出的瞬间就被寒风吹散。
我完全崩溃下来,一边哭一边抱住他:“你别这样,我替你!我替你成吗?”
他凝神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罕见的温柔和难过,“傻……哭什么?教你多少……遍,哭能解决嘛问题?”
是,哭有什么用?眼泪救不了命。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让亲人为此而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原是世上最残酷的事。
我抹掉眼泪。必须活下去,无论面对的是什么,都要想办法活下去。我还不想变成雪下的一具无名僵尸,春暖花开的时候才能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