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切换到宽版
  • 23446阅读
  • 156回复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01)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17楼 发表于: 2006-05-08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57)
57
 
与往年一样,学校学生要参加夏收。黎梦和其他老师都带学生去连队割麦劳动了。别傛因为孩子小,在校内做些杂务。

七八年来,这里的土地越来越贫瘠,像人一样越来越没有力气,长不好庄稼。小麦产量越来越低,麦田里稀稀拉拉的,看着就不舒服,割起来也不好割。黎梦每天回到家里都是精疲力竭的,但他一见到别傛,一抱起桑柔就又充满了热情。晚饭时分,小两口在甜蜜中感到一丝苦涩。

“咱们团这样下去怎么办啊!”黎梦有时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来,别傛理解他,劝他说:“别多想。吃饭吧!”

别傛劝黎梦别多想,自己却想得更多了。她趁相对轻松的时候,除了备备课和考虑怎样教育学生的种种细节之外,联想到学生们存在问题的原因以及张跃男常常来对她述说的怨言,不由得回顾起这些年来团场越来越不景气的现实——

农场的生产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自己种的粮食不够自己吃,还要靠兵团调运玉米进来补充。这样,只好压缩棉花种植面积。结果因为棉花总产量下降,食油便大大减少,每人每月只有一百克棉籽油,还常常不能按时供应,食堂里炒菜就靠水煮。棉花少,收入低,团场连年亏损,要等待中央拨款弥补,军垦职工本来就很微薄的工资常常被拖欠。人吃的粮食都欠缺,哪里顾得上给猪吃?结果,猪吃不上粮食,人吃不上肉。人们常年吃素,不见油腥,哪有力气干活?偌大的条田,人没力气,怎能伺候好它?而你不伺候好它,它又怎能为你多产粮呢?单产低了,就指望着广种,说是“广种薄收”,这又给本来就没多少力气的职工增加了劳动强度和收效很低的劳动量。

支边青年们靠不上团场,只有靠家里。每次回家探亲,主要任务是大量带回食油、各种能够存放的肉、罐头及其他食物。以至于54次列车的行李架成了他们的货运架,常常要彼此争抢,弄得列车员们既同情又头疼。

军委派来的军队干部在稳定局面上起了很大的作用,然而农业生产这种恶性循环着实令他们头疼。政委陈烨和团长赵乃志一年到头泡在生产第一线,冬天还组织了到塔里木河对岸拉运有机肥料的积肥大会战,结果还是没有多大成效,自己也累垮了身体。他们想从根本上扭转局面,也只是一个良好的愿望而已。

这种状况沉重打击了职工们的情绪,尤其是从上海支边来的青年人,他们原来的种种理想、抱负、憧憬和向往都被这冷峻的现实击得粉碎,化成了泡影。很多女青年由父母朋友介绍对象嫁回内地走了,很多有门路有条件调回内地的也走了。他们被走不了的人们戏称为“飞鸽”牌,可是走不了的“永久”牌们的心其实也早早儿就不知飞往何处去了。这样一来又造成了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正当婚嫁年龄的支边青年们常常为此犯愁。

何时是个头呢?

别傛突然想到了阿毛,本来是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样把自己交给了静静的胡杨林。别傛也想到了安妮,难道她真的自甘堕落吗?这究竟是谁的罪过呢?

别傛只是一个弱女子,她静静地思索、冷静地分析现状,看到这个难堪的、不知前景的局面,尽管她热血不冷,内心不安,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想到了表哥所说的“中国还没到真正安下心来的时候”,是啊!国家不安宁,农垦团场如何能彻底改变现状呢?别傛想到了黎梦的梦想。虽然她开始并不热心他的实验,后来黎梦处理得很好,不论是出去挖甘草、回来做实验,或者整理笔记、调整修改他设计的生产工艺流程,都没有影响正常的生活与工作,别傛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现在,她倒也梦想着,假如这个工厂办起来的话,那该多好啊!可是,她十分清楚,这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想到这里,别傛不禁深情地看了看酣睡着的黎梦,十分感叹地在心里问自己:“梦想与现实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啊?”

是啊!梦想与现实的距离究竟有多远呢?

别傛想不出答案。

别傛又想到了原野,竟由于自己改的一句而身陷囹圄;也因自己的一番妄论而放弃了他所写“新胡笳十八拍”中的九拍,以至于至今尚不完整,恐怕会是他一大遗憾呢。别傛想到原野选定发表的那九拍正是反映他们支边来新疆第一年的生活,那一年确实很令人怀念,怪不得老政委龙伯伯那年那么说呢!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难以成眠。别傛看看黎梦已经累得睡熟了,小桑柔刚刚吃完奶也已睡着,便继续整理自己的思路。她想应该把这种种不安写下来,作为原野“新胡笳十八拍”的续作。于是,她开始构思,写作。最后,别傛把诸多不安浓缩为三不安,写成三拍——


青春有志兮不怕苦,我心不安兮迷路途。
人间是非兮元分明,绿洲何故兮复荒芜。
四季本应兮有寒暑,作甚只争兮一春树。
十拍苍凉兮莫名状,哪日无虑兮可倾诉。

千里迢迢兮来新疆,惴惴不安兮饿肚肠。
眼见良田兮百千顷,只流汗水兮不打粮。
家书频频兮无话讲,羞愧当知兮看胡杨。
十有一拍兮因兹起,明月照窗兮思故乡。

人生难得兮求知音,不安在胸兮愁婚姻。
形单影只兮终难眠,长空望月兮吹口琴。
自古少年兮鸳鸯近,独我惆怅兮苦愔愔。
十有二拍兮弦调急,边陲荒漠兮思爱心。


别傛刚刚写完,小桑柔哭了,她怕惊醒黎梦,急忙抱起来喂奶,换尿布。把桑柔哄睡着后,她再把三拍看了一遍,方才躺下睡觉。

第二天,别傛再看过之后,觉得意思都写到了,写法上依据自己的记忆,与原野那九拍也还能大致吻合。她想给原野写封信并把这三拍寄给他。别傛心想,事隔六年,恐怕不会有什么关系了吧。不回信总是有点儿对不起他。于是,别傛提起笔来,写道——


原野同志:

您好吗?

六年前收到过您的来信,因为担心给您写信会增加您的麻烦,故一直没有回信。想来也是很不礼貌的,特致歉意,望赐见谅。

没有想到我提的一点儿修改意见竟给您带来那么大的麻烦,几年来我一直很内疚,很不安。不知您近几年境况如何?此次去信会不会又给您添乱呢?本不想给您写信的,但想到因为我的一番妄论,致使您大作尚不完整,又无可弥补,心中一直不安。我真不愿因我之缘故使您有所遗憾。

当年蒙您垂青,能拜读您的大作,自觉受益匪浅,至今难以忘怀。然而您却因此多受磨难,看来我恐怕是您的灾星吧!

这几年我仍在学校教书,一切平平淡淡;唯一感觉庆幸的是我遇到了知音,结为伉俪,并于今年年初生得一女,取名桑柔。

近日思虑多年来农场状况及上海支边青年们的生活和他们心中的诸多不安,感慨万千。我们这里,地处荒漠边缘,又负有屯垦戍边的重任,中央要求相对稳定,有些方面不像内地那样偏激。但是,思想、生产、生活各方面同样是令人十分不安的。昨夜我仿照您的文笔,冒昧为您所写的“新胡笳十八拍”续写了三拍,内容系我概括诸多不安而成的三不安。

我想,既是写给上海支边青年的,当然不能把这么多年中这么多的心中不安略去。至于今后如何,会不会有新的变化,这是所有人的愿望。届时可再续新篇,以期最终完成十八拍。

现将所写三拍附上,供您参考。假如您觉得还有点儿用处,我也就感到很欣慰了。

顺祝

安好


别傛 谨启
1974年7月13日


过了两天,学校的夏收任务完成了。学生们放假,老师们有一周的休息,然后是一周的教师业务培训和交流,黎梦还负担着给全校教师讲课的任务,这是赵春云和刘威专门安排的。学习之后,就要打土块三个星期,为盖新校舍做准备。

晚上,别傛把写好的三拍及信给黎梦看,并回忆原来原野的九拍抄录给他。别傛说:“阿梦哥,你先看看,考虑一下妥当不妥当。好吗?”

“好吧!我先看看。”黎梦说。

黎梦看得很仔细,足足有半个小时没有说一句话。别傛抱着桑柔来回走着。她一边哄孩子,一边看着黎梦,见他这么久不吭气,心里有点儿七上八下。

“阿梦哥,不好吗?有问题吗?” 别傛实在忍不住了,问道。

“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黎梦转过身,笑着说,然后站起来把桑柔抱过去,顺势在别傛脸颊上吻了一下。

“有啥问题?你说嘛!阿梦哥。” 别傛着急地问道。

“你这三拍和信本身没有问题。写得很好,很有水准,不愧是我的老婆嘛!”黎梦笑着说。

“什么老婆,难听死了。就叫我阿傛,好不好啊?阿梦哥。” 别傛用手捶了黎梦一下,也笑着说道,“那是什么问题呢?”

“其实,这个麻烦是原野自己惹下的,根本不关你的事。第一,当初他何必要写什么十八拍呢?写上几首诗不就罢了嘛。大概是那年刚看过郭沫若的话剧《蔡文姬》,一时心血来潮吧。既写了,那就得写完它,不然总是一大遗憾,哪个文人都如此。如果不是为写十八拍,就不必到新疆来了。也就没有那档子事了。所以,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第二,既然听了你的意见,决定不用另外那九拍了,干脆就照你的意思叫做‘胡笳九拍’不就完了嘛?结果,还要留下个尾巴,还是完成不了。第三,正像你当初对他说的,要写十八拍这样长篇的诗作,内容就要有跌宕起伏的变化,不能都是一个调儿。所以说你这三拍正是不可缺少的。但是,像这样的三拍他又如何写得出来呢?即便他能够来到这里,住上两个月,也是不大能写出来的。其实,以当时的材料而言,压根儿就不具备写十八拍的条件嘛,他怎么没有想好就跑来了呢?你说,他是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呀?”黎梦说着,看见别傛在很认真地思考,便停了下来。

“哎,阿梦哥,我在听着呢,说完嘛!” 别傛抬头看着黎梦说道,她又把桑柔抱过去,一边喂奶,一边听着。

“第四,现在有了你这三拍不安,照理下面该有相对应的三笑才好,这样最后三拍就呼之即出了。刚才我想了一会儿,目前似乎还没有什么可以笑得出来的内容。什么时候才会有呢?不知道!这样,要全部完成它,就需要假以时日,还要耐心等待。第五,你既然帮他续了三拍,后面的六拍他就指望你去完成了。因为他没有切身的体验,即便是到了那一天,也是写不出来的。这样一来,你就把麻烦揽过来了。这不是很大的问题吗?”黎梦终于说完了。

别傛认真地听完黎梦的分析,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她想,自己考虑得过于简单了,没有想那么多。正因为如此,别傛更为自己有黎梦这样的知音而感到高兴和庆幸,她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因有黎梦才比别人幸福得多呢。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然就算了,信也不用回,诗更不要寄给他了。免得以后麻烦。” 别傛想了想说。

“那倒不必这样。信和诗稿照样寄给他。一来反正目前也不可能拿去发表,只是一种心情而已,没有什么大碍。二来既然当初他那样看得起你,为人之道需要有个交代,自己也好心安一点儿,否则总有一件事情牵肠挂肚的。第三,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继续做下去。即使到时候做不成,或做得不能令人满意,至少自己尽力了,于心无愧。你说呢?”黎梦说。

桑柔吃饱了已经睡下。别傛一下扑到黎梦怀里,热烈地拥抱他吻他,黎梦也冲动起来,他们双双沉浸在无比恩爱的甜蜜之中。

在那样的岁月,那样的荒漠边缘之地,那样的缺乏物质条件,黎梦和别傛在清苦中拥抱,他们是幸福的。

他们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幸福。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18楼 发表于: 2006-05-08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57续)
“表哥!表哥!阿傛!好消息!好消息!”鲁珍没进门就大声喊道。

“别急!慢慢说,什么好消息?”黎梦问道。

“我终于要走了!”鲁珍高兴地说,她的眉毛扬了起来,像是要飞起来了似的。她的眉毛很久没有这样飞舞过了。

“阿珍姐,看你那样子就知道什么叫作‘眉飞色舞’了!” 别傛说。鲁珍一把拥抱住她说:“是啊!我太高兴了!”

“什么时候走?”黎梦问道。

“我和海英、海华明天去办手续,三四天后就可以启程了。”鲁珍说。

他们正高兴地说着,刘海英抱了一大包东西来了。

“黎梦哥,阿傛姐,阿珍姐,走!”刘海英兴冲冲地说。

“到哪儿去啊?”鲁珍说。

“胡杨林啊!忘啦?”刘海英说,“吃的东西我全都买好了。咱们现在就去,中午在胡杨林野炊。把老政委也叫上,这时候,我最想见见他了!”

“噢!对!那好,哎!海华呢?”鲁珍问道。

“她在团部门口等着呢,快啊!走吧。”刘海英催促道。

“好吧!今天不去,恐怕她们再也没时间了。阿傛,来,我抱桑柔,你把奶瓶和水壶带上,再带条毯子。”黎梦说。

“阿珍姐,你口琴带着吧?好,我去拿提琴。”刘海英说着把东西塞给鲁珍,急急忙忙去拿提琴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二连。正好,二连刚割完小麦,今天休息。

“跃男!快,走!”鲁珍把张跃男叫了出来说,“去把龙伯伯叫上。”

龙国栋已经回到二连连部喂马了,这是张大壮安排的,这样就不用到处跑那么辛苦了。

没多久,他们来到了他们的圣地——胡杨林。

黎梦把毯子铺好,刘海英把食物放到中央,大家围着坐成一圈。

“来,小桑柔,爷爷抱抱!”龙国栋高兴地边说边把桑柔抱在怀里。小桑柔冲着他笑了起来。

“龙伯伯,看我们小桑柔多喜欢你呀!笑得这么甜。” 别傛也甜甜地笑着说。

“是啊!小桑柔是爷爷最喜欢的小宝宝了。噢!对不对?小桑柔,将来长大了,一定像爸爸妈妈那样有本事。啊!”龙国栋亲切地对小桑柔说着。

刘海英打开了小提琴,试了试音,调了调琴弦,对龙国栋说:“龙伯伯!我们到这里整整十年了。您是我们最尊敬、最难忘的人。在我们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再给您拉上一曲,这是离别之前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我不会说话,肚子里很多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怎么说好。我就拉琴给您听吧。今天我拉一曲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阿珍,口琴伴奏。”

刘海英朝龙国栋一鞠躬后,仰起头,抬起右臂,情绪激昂地开始了她的演奏。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她,倾听她奏响的每一个音符,伴随那震撼着胡杨林的旋律,他们都陷入了沉思。

十年了,当年16岁的小姑娘,已经成长起来,是在这片土地上,在这荒漠边缘,在这胡杨林旁,经历了磨炼、教诲、关爱、期望,更经历了苍凉、冷漠、孤独、寂寞、苦闷、彷徨,还有黑沙暴、烈日、寒冷、饥饿,是这样成长起来的。如今她们长大了,但她们永远不会忘记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命运,每一个人不都是在与命运的抗争中生活的吗?

命运,今后的生活不是还要继续去与它抗争吗?

命运,不会可怜弱者,不会施舍乞讨者!

命运,只有在抗争中,即使是默默的抗争中,永远不低头不弯腰不沉沦不甘平庸的人,才能最终奏出最强烈、最动听、最能震撼人心的乐章。

胡杨林似乎也加入了交响乐的演奏,它也发出相同旋律的声音。

刘海英太投入了,当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收住琴弓的时候,眼睛里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大家都没有说话,连小桑柔都听得入了迷,乖乖儿地一声不哭。

“孩子们!”龙国栋打破了沉默,他的眼睛也有些潮湿,他深沉地说,“不容易啊!十年了,你们最宝贵的十年。当初是我把你们从上海这个最大、最繁华、最富有,你们可以最无忧无虑、最舒心生活的城市接到了这里,陪着我这个老头子经历了也许本不该让你们经历的一切。但是,你们都是好样儿的,你们是我看到的一种希望,使我感到欣慰和自豪。其实,不论是谁,不论他在哪里,都必须经受得起命运的考验。我们不可能完全预知未来,但是至少应该能够把握自己。这么多年发生了许许多多令人痛心,令人担忧,令人不安的事情,这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也不想它发生,更不想去经历。但是,这一点我们谁也做不到。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经历它、面对它,接受它的考验。从一个人的成长来说,这又未必只是一件坏事,它也使我们更加成熟、更加坚强,更加具有生命的活力。就像海英演奏的乐曲,它之所以动听、扣人心弦,因为它具有高低升降跌宕起伏的音律,加上组合得异常巧妙的结果吧。我不懂音乐,但是我能听出其中的道理,与我们做人的道理是相通的。”

说到这里,龙国栋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什么。

“我们一定会记住的!谢谢您!龙伯伯。”鲁珍点点头说。

龙国栋拍拍鲁珍的肩膀,非常动情地继续说道:“阿珍、海英、海华,你们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为你们高兴,为你们祝福,我相信你们在新的工作单位会有更突出的表现和贡献,也会获得更加令人满意、令自己满意的成绩。你们离开了这里,又将去迎接新的命运的考验。我相信你们依然会是好样儿的。当你们在另一个地方能够更有作为,能够为国家做出更大贡献的时候,我会举双手支持你们的。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决定权。包括黎梦和阿傛,将来也许有一天,你们也要离开这里,我同样会高兴地欢送你们的。我已经看到你们在这里留下的,也许你们自己没有感觉到。其实,十年来,你们带给这里的人们很多宝贵的东西。有从上海带来的文明,有你们教育成长起来的学生,有你们用自己的爱心和行动播撒的爱。总之,你们与这里完全融为一体,成为十四团出色的一员。所以人们尊重你们,不会忘记你们。他们没有说,那是说在了心里。我可以代表他们,我想这一点儿权力我还是有的,感谢你们!真心地感谢你们所付出的一切!”

“龙伯伯,您吃点儿东西吧!”黎梦说。

“好!大家一起吃吧,边吃边聊。”龙国栋说。

“龙伯伯,我其实真舍不得离开——”鲁珍哽咽道。

“龙伯伯,谢谢您刚才一番话!我也不会说话,但是我很感动。十年前来这里的火车上我唱过我爸爸作曲的一首歌《最珍贵的是什么》,在将要离开的时候,我还想把这首歌献给您,献给这片土地和这片胡杨林。”刘海华说完向龙国栋一鞠躬,朝刘海英、鲁珍点点头,在乐曲声中,用她美妙的歌喉最后一次在这里唱了起来。

小桑柔也看着她,倾听她的歌声。

刘海华唱完了两段。第三段,大家一起唱了起来——


洁白的云彩呀,
我有句心里话对你说。
你的脚步是那么轻盈,
走遍了天下的城镇村落,
你可能告诉我,
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

啊——
我听见了你在对我说,
最珍贵的是友谊,
只有白云般纯洁的友谊,
才能使心灵的纽带牢不可破。


胡杨林也在倾听,也在默默地祝福,也在向他们——不论是将要离去的,还是仍旧在这里的——鞠躬致谢。


(未完待续)
离线牵墨香
发帖
415
蜂蜜
1834
威望
22
宣传贡献值
0
交易币
0
好评度
67
只看该作者 119楼 发表于: 2006-05-08
梧桐老师,牵墨曾在另一网站看过您这本书的介绍,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卖给牵墨一本您签名的此书呢?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0楼 发表于: 2006-05-09
引用第119楼牵墨香2006-05-08 15:24发表的“”:
梧桐老师,牵墨曾在另一网站看过您这本书的介绍,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卖给牵墨一本您签名的此书呢?


长篇小说《静静的胡杨林》邮购办法

定价:32元。全书631页。56万字。 作者:李茂信
汇款后请用电子信箱或电话通知我购书数量、收件人姓名、地址及邮政编码,以便将书及时寄去。

银行汇款地址:
中国建设银行陕西省分行西安建东街东段储蓄所
户名:李茂信   账号:4220649980102016532

邮局汇款地址:
通讯地址:西安市太乙路148号陕建二中教研室
邮政编码:710054         收款人:李茂信
电子信箱:wutong0510@163.com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1楼 发表于: 2006-05-09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58)
58

桑柔长牙了。

桑柔可以吃饭了。

黎梦每天忙碌着挑水、劈柴、洗衣、做饭。每天还要去地里挖些野菜,剁剁碎,拌点儿玉米面,到了傍晚,他拿着这盆鸡食,在院子里“咯咯咯”的一叫,他家的那群鸡便飞也似地跑了回来。为了桑柔,黎梦还挖了个兔子窖,养了一窝儿家兔。本来只有校长刘威送给他的两只种兔,很快就发展到了二十多只。这样一来,他挖野菜的数量就要大大增加了。

别傛抱着桑柔,蹲在兔窝儿旁说:“桑柔看呐,大白兔、小白兔,这么多,多漂亮啊!”到了晚上,别傛抱着已经吃饱的桑柔,一边来回走,一边给她讲故事。桑柔每次都睁着大眼睛看着妈妈,好像听懂了还要听的样子。

“小桑柔,今天妈妈给你讲个什么故事呢?噢!讲个狐狸和老虎的故事吧。好吗?在森林里啊,有一只大老虎,凶猛极了,所有的动物都害怕它。老虎很得意,哦!我是森林里的大王。一天,一只漂亮的狐狸摇摇尾巴,走到大老虎的面前,用它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大老虎,又用它那张巧嘴对老虎说:‘最尊敬的、最伟大的老虎大王啊!你是多么威武、多么强壮、多么了不起呀!您是我们森林里的骄傲,是我们森林里至高无上的光荣啊!’老虎听了很高兴,仰起头,甩甩尾巴说:‘好!你说得太好了!以后,你就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了!’过了几天,狐狸又对老虎说:‘老虎大王啊!您知道现在森林里动物们最怕谁吗?’老虎眼睛瞪得大大的,骄傲地说:‘那还用问吗?肯定是我呀!’狐狸装出一副不大好意思的神情,对老虎说:‘现在已经不同从前了。现在他们最怕的不是您而是我啦!’老虎听了很吃惊,问狐狸:‘真的吗?’狐狸摇摇尾巴说:‘是啊!您要是不相信,咱们可以去走上一圈,我走在前面,您走在后面。您就可以看到他们最怕谁了。’老虎当然不相信,于是啊,他们就在森林里走了一圈。狐狸大摇大摆地在前面走着,老虎跟在后面,低着头,不断用眼睛向四周看看。动物们看见狐狸后面的老虎,一个个都急急忙忙地跑掉了。狐狸回头看看老虎,问它:‘您看清楚了吗?’老虎耷拉个脑袋说:‘看清楚了,现在您才是森林大王。以后我就听您的吧!’小桑柔,听懂了吗?哦,睡着了。” 别傛把桑柔轻轻地放到床上,盖好小被子。

黎梦笑着对别傛说:“您才是森林里的大王呢!阿傛,你每天都这么讲上一段,汇编起来就是一本‘婴幼儿故事集’了。”

别傛认真地说:“你别笑我。不管桑柔能不能听得懂,多给她讲话,还要讲得有意思,好听,有表情,对桑柔的智力发育就有好处。”

“这是哪位教育家的理论啊?”黎梦问道。

“你真是孤陋寡闻,这么著名的婴幼儿智力发育研究专家都不知道。” 别傛很认真地说。

“谁呀?叫什么名字?我真的没听说过。”黎梦问道。

“她的名字嘛,就叫:别傛!” 别傛“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噢!原来天天在我的身边啊!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香玉。”黎梦戏谑地说。

别傛每天讲一段故事给小桑柔听,一直讲到小桑柔满周岁了。黎梦奇怪地问她哪儿来那么多故事,她说有些是根据从前的记忆、还有成语故事边改边讲的,大部分是围绕胡杨林想象着临时瞎编瞎讲的。“瞎编瞎讲也蛮好听嘛。”黎梦说。

桑柔满周岁了。别傛想起了鲁珍和刘海英。刘海英姊妹俩在军区文工团表现很不错,她们的演出很受欢迎,而且都有了对象,正在恋爱之中。鲁珍来信说春节和欧阳明结婚,并感谢表哥表嫂寄去的贺礼。

“唉!桑柔啊!你阿珍表姑和海英阿姨都不在,冷清多了,没人给咱们小桑柔过周岁生日喽!” 别傛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

“谁说没人哪!”成尧声说着就进了门。

“就你呀,你是常客了嘛。” 别傛说。

“谁说就我呀?看看,还有谁!”成尧声说完,魏资生和孙小洁、张塔丽、刘向东、王小刚都进来了。

“哇!来这么多人啊!快,快请坐!”黎梦刚刚挑水回来,说道。

“阿梦!快进来,你们俩的弟子给桑柔贺岁来了!”魏资生说。

几个学生拿出礼物,往桌子上一搁,齐声说道:“祝贺小桑柔一周岁生日!”

孙小洁先一步抱起了桑柔,张塔丽争着要抱。刘向东说:“别争,轮流抱!”王小刚说:“黎老师,来,我来做几个川菜!”

“哟!你现在还会做菜啦?”黎梦惊奇地问道。

“这两年跟我爸妈学的。”王小刚说完就动起手来。

魏资生抱过桑柔,亲热地亲了她一下,桑柔笑了起来,两只小手挥舞着,“哇哇”地叫着,一会儿又叫“妈——妈”。别傛接了过来说:“哎!来,妈妈抱。”“小桑柔会叫妈妈啦!”魏资生说。

“是啊!满11个月就会叫了。还会叫爸爸呢!” 别傛有几分得意地说道。

“桑柔这么聪明?”孙小洁说。

“那当然,看是谁家的孩子嘛!”张塔丽说。

“好喽!来,咱们吃饭喽。”黎梦说,“来,一块儿动手。”

大家高兴地举起酒杯高声说道:“祝贺小桑柔一周岁,生日快乐!干杯!”

“阿梦,别傛嫂子!今天我和老魏的任务就是喝酒、吃菜。话嘛,留给你们的得意门生去说喽!小洁,塔丽,你们几个想说啥就说吧。”成尧声说。

孙小洁看看魏资生。魏资生说:“看我干什么?有话自己说嘛!”

“那好,我先说吧。黎老师,别傛老师!我们几个同学在一块儿商量,想成立一个文学社。想参加的同学还有好多呢。主要目的是利用工余时间,大家一起学习、讨论,也搞点儿文学创作,写点儿诗歌、小说什么的。大家的习作在一起交流,取长补短。我们把这个想法给魏科长和成老师说了,他们很支持。不过,我们又没有经验,需要有辅导老师。想请你们两位做我们文学社的辅导老师。每个月就耽误你们一次,两个小时左右。行吗?”孙小洁说。

“怎么没有成老师呢?”别傛问道。

“好!我也算一个。”成尧声马上说。

“那很好嘛!时间啊,说晃也就晃过去了。很可惜的。你们的想法很好。主要是这样可以有一个继续学习的氛围。但是,成立起来,不算是困难的事情。要能够坚持就不容易了。如果心血来潮,或者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不会有什么作用。你们可以搞一个章程,大家互相监督,有个约束。谁是社长啊?”黎梦说了一些鼓励的话后问道。

“社长是孙小洁。我们三个是组长,一人负责一个小组。”张塔丽说。

“《章程》我们草拟了一个。请黎老师看看修改一下。”孙小洁说。她把手里的一份《章程》递给黎梦。

黎梦看完后递给别傛。“胡杨林文学社。名字不错嘛!”黎梦说。

“孙小洁,我给你们提个建议啊。文学社可以有一份自己刻印的小报。版面灵活一点儿,可多可少。把大家的习作,挑选好一点儿的,在小报上发表出来。一来是个鼓励;二来大家交流起来也方便一点儿。好吗?” 别傛说。

“对!这个建议很好。”成尧声说。

“这个小报,就叫‘胡杨林’好了。我看如果小报办得好,对文学社就会是一个很大的促进。”魏资生说。

“小报可以一个月一期。这样工作量不大,压力小一点儿。还可以灵活一点儿,稿子多了,多出一期;稿子少了,推后一期。另外,在校学生有好一点儿的文章也可以发表。既促进文学社成员,又可以鼓励在校学生。”黎梦说。

“对!这是个好主意。”成尧声说。

“你们四个要辛苦一点儿,都担任编辑,孙小洁为总编辑。成老师可以给你们做编辑顾问。好不好?” 别傛说。

“好!我给你们当顾问。”成尧声说。

“好吧!塔丽,你们几个的意见呢?”孙小洁问道。

“好是好,就是咱们都不会刻蜡纸,也没有编过小报。”刘向东说。

“不会不要紧,只要是需要的,有用的,就要肯把它学会。这样对你们今后都大有好处。真正学起来也很快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别傛说。

“好吧!就这样。”刘向东说。

“行!”张塔丽和王小刚都说。

“哇——”桑柔哭了。

“看,光顾了跟你们说话,把我们小桑柔冷落了。来,妈妈喂奶!”别傛说。

“那,我们就回吧?时候也不早了。”张塔丽站起来说。

“黎老师、别傛老师,再见!”学生们齐声说。

“我们也一块儿走吧!再见!”魏资生说。

黎梦把他们送出门,又忙着收拾起来。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2楼 发表于: 2006-05-09
小桑柔睡着了。

别傛没有睡意,看黎梦坐在写字台前写着什么,便趴在他肩膀上问道:“阿梦哥,还不睡呀?写什么呢?”

黎梦回过头把别傛搂到怀里,紧紧抱住她说:“成立一个文学社很有意思。现在咱们这里学习理科有一定难度,能培养出一些文科人才也是好事情嘛。你说对不对?”

别傛坐在黎梦的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他,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然后笑着说:“阿梦哥,我知道你现在肯定睡不着,肯定在想这件事情。你呀,比学生们还要激动呢!”

“是吗?那你讲讲,我在想些什么?讲对了奖励你!”黎梦说。

“我才不要你的奖励呢!你呀,一直就想能做出点儿什么事情来。倒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事情,你不会那样去想的。你是一个很有理想抱负的人,也很浪漫。但是这么多年来,总也没有施展自己才能的机会。所以,你心里常常苦闷得很。虽然你不论做什么工作,都很努力,也很有成绩,领导和大家也都很满意。可是你自己不满足。现在学生们有这种热情,正好可以实现你自己要有所作为的理想,有这样的好机会,你能不激动吗?对不对?” 别傛的话说到了黎梦心里。

“真是知夫莫若妻啊!那你说,我现在考虑什么呢?”黎梦又问道。

“这还用说,考虑文学社的计划呀、安排呀、让他们读些什么呀,还有嘛,就是提出些什么问题,怎样引导他们去思考、讨论,要达到怎样的目的呀等等。对吗?阿梦哥。” 别傛说。

“对!全对。那你就先睡吧。好吗?”黎梦说。

“不嘛!阿梦哥。这也不是今天一晚上的事情,明天再想嘛,好不好?我想让你搂着我睡,我才睡得踏实。来嘛!” 别傛说着硬把黎梦拖上床睡觉了。

别傛说的,的确是黎梦心里想的。黎梦不是那种得过且过混日子的人,也不是只满足于做好分内工作就心安理得的人。黎梦心里想的,就是要让自己的才能不被无谓的琐事淹没掉,不在虚度光阴中消耗掉。他想,自己所有的才能都应该是有用的,都应该是被人需要的。所以他一直寻求更多的机会,多做些事情。两年多来,他时常抽出时间潜心做实验,研究、整理出一整套甘草膏生产工艺,梦想着能够为改变团场落后面貌做出点儿贡献,却压根儿就没有加以实施的可能。有一次他到团司令部生产科谈起自己的设想,生产科科长不置可否。后来听说有人反映到参谋长姜一韬那里后,被姜一韬嘲笑了一番。黎梦当然不在乎那些冷嘲热讽,他坚信总有一天他的梦想会成为现实。现在,学生们能够自己找来,又有着这样大的热情,他被他们所需要,他的才能会给他们以帮助。即使他们将来并不一定会成为文学家或诗人,但是,“文学社”会给他们增加文学修养,对他们今后的工作乃至人生道路都会有着积极的作用。他怎能不激动呢?他一定要尽力把这件事情做好。

别傛不仅理解他,而且又是他最好的助手。他们两人整整花了三天时间,一起讨论制定出了一个切实可行,又有相当诱惑力的计划来,他们将一同为计划的实施付出努力。

这些学生们多么幸运啊!

“别傛老师,你的信。”

“哦,谢谢啊!” 别傛接过信来,一看就知道是原野来的。她正在纳闷儿怎么半年了也不见来信呢。

别傛很快拆开信封,读起信来——


别傛老师:

近来可好?非常高兴收到你的信及所续三拍。迟复为谦!

我现在已经回到出版社工作。但是由于上面安排的“批林批孔”费去很多时间,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我一直在争取《时代》诗刊的复刊,但是至今丝毫没有什么进展。所以,拖至今日才写信给你。恳请谅解。

你信中所说很有道理。看来我当初心血来潮要写十八拍,是一个错误。给自己造成很大的麻烦,也给你和你的朋友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至于你说“内疚”、“灾星”之类的话,反倒使我十分不安。我的麻烦完全是自己惹下的,丝毫怪不到你的头上。万望再勿有此不安。

看了你续作三拍,很受感动。一是感到你们这批热血青年,远离上海家乡父母,遭此清苦之罪,与你们相比,我的遭遇就不值一提了。二是你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不失当年之热情,实乃可敬可佩。三是你的文采跃然纸上,我亦自愧不如。倘若我去一趟新疆,着实没有自信写出这三拍来。

有一点我很同意你的说法,就是既已开了十八拍之头,不把它写完确实是一件遗憾之事。本来,我已作放弃打算,因为我自觉难以为继。

现在,看了你的续作,又燃起把它续完之念。但是这就要冒昧地请你继续做完它了。当然,恐怕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可写之时再写不迟。一旦能够续完十八拍,也了了我一桩心愿。要说明的是,届时后九拍将署上你的大名。这一点万望不要推辞,这是为文之道,不可累我落下骂名。

《时代》诗刊的复刊我想只是个时间问题,一旦复刊,我希望能重新刊登有你续作的完整的十八拍。

诚挚地祝福你幸福美满!请代问候你的丈夫及女儿。

顺致

敬礼

 
原野 谨复
1975年1月12日


别傛看完信,回想起当时黎梦的分析,竟然一丝不差,不由得笑了。现在,既然原野本人已经平安,自己也省去一分歉疚和不安,至于续作之事,正如黎梦所说,到时候只要做到于心无愧也就罢了。

黎梦下班回来,见别傛愣愣地坐在那里看信,问道:“谁的信啊!把你的魂给勾跑了?”别傛把信递给他说:“原野来信了。真的不出你所料耶!好了,你先看信,我做饭。桑柔醒了你先给她把尿。”


(未完待续)
离线秋绪

发帖
24406
蜂蜜
223945
威望
220
宣传贡献值
578
交易币
0
好评度
3060
只看该作者 123楼 发表于: 2006-05-09
引用第119楼牵墨香2006-05-08 15:24发表的“”:
梧桐老师,牵墨曾在另一网站看过您这本书的介绍,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卖给牵墨一本您签名的此书呢?

墨香,关于此事请看此贴:http://www.fming.net/bbs/read.php?tid=3997
看贴是学习,跟贴是友谊。朋友,你跟贴了吗?
我的个人主页:http://www.hycs.zj.cn/bbs/u.php?uid=2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4楼 发表于: 2006-05-10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59)
59

胡杨林文学社的成立,使黎梦和别傛更加忙碌了,也给他们增添了许多的乐趣,他们热情地为文学社的学生们奉献出自己的才华。许多在校学生踊跃加入进来,文学社的成员达到了六十多人。每个月一次活动,骨干成员们谈阅读名著体会及创作活动中的习作交流,水准不断提高,使其他成员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别傛和黎梦分别作了一次“唐诗欣赏”和“形象思维与形象塑造”的讲座,吸引了初、高中很多学生。成尧声指导编辑的《胡杨林》小报,每月一期,印发数量不断增加,成了他们最喜欢的一份读物。

小桑柔一天天长大了。别傛却一天天发起愁来,营养跟不上,聪明可爱的桑柔面黄肌瘦,身体太虚弱。她写信给自己的亲生母亲金淑娟,想把桑柔送到上海乡下请外婆带两年。金淑娟很快回信,高兴地盼望着小外孙女。

暑假到了。今年暑假比往年轻松些,老师们可以休息二十多天。

“阿梦哥,你一个人送桑柔回去吧。好吗?”别傛说。

“怎么?你不一块儿回去探亲?都几年没回去了。”黎梦不解地问道。

“现在工资又不能按时发。再说两个人探一次亲花费不小,钱都铺了铁路了,还不如省下来你从上海买点儿东西带回来。看你瘦的,我心疼死了,你需要增加营养呀。” 别傛说。

“不行!要回咱们一道回。省那点儿钱做什么?”黎梦捋了一下别傛的鼻子说,“你真成了管家婆喽!”

“去!你好像很有钱似的。不精打细算怎么过日子?喝西北风啊?” 别傛推开黎梦的手,煞有介事地说。

“好好好!那这样,你回去探亲,我在家里,趁暑假多打点儿柴火回来。你家里老人都想你呢!”黎梦让步道。

“我带着桑柔回去,再带着东西回来?那不把我给活活累死啦?不要推啦,你去!啊?” 别傛不由分说地说道。

“那好吧。我尽量早点儿回来。”黎梦想了想说道。他何尝不知道别傛说的有道理,能省出点儿钱多买些食品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别傛的身体更需要增加营养啊。这一趟来回的确都很辛苦,只能自己去探亲了。

黎梦带着桑柔要启程了。

别傛搂着黎梦父女俩,眼睛红红的,潮潮的,然后把桑柔再抱回到怀里吻她,桑柔哭着说:“妈妈!我要妈妈!”

“桑柔不哭!妈妈在这儿!不哭,乖,听爸爸话啊!” 别傛说罢把桑柔递给黎梦说,“一路当心点儿!桑柔爱喝橘子汁,你要给她兑点儿水,多给她喝点儿!你自己也要吃好点儿,不要舍不得吃。啊!”

车开了,桑柔哭叫着:“妈妈——我要妈妈——”

“桑柔——” 别傛喊道,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汽车已经走远了。

别傛回到家里。她第一次与自己亲爱的丈夫分别,又要与心爱的女儿分离几年,她的心里难受极了,感觉空落落的。接连几天,别傛饭不想吃,觉睡不好,总是独自一人默默地思念着黎梦和桑柔。她想到了蔡文姬,想到了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中表达的骨肉分离之情;她想到了11年前自己离别上海时的情景,想到了父亲的长辞于世;她想到了与黎梦的相识、相爱及结婚后恩爱相伴的日日夜夜。虽然分别只是短暂的,然而她却感觉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别傛品尝着相思之苦。她要多做些事情让自己紧张忙碌一点儿,来冲淡心中的苦涩和伤感情绪。于是,她开始备课,同时做好给文学社辅导的准备。

“别傛老师!”孙小洁叫道。张塔丽、刘向东、王小刚也来了。

“哎!快进来。不是明天活动吗?” 别傛请学生们进屋后问道。

“我们几个写了点儿东西,想先请您看看。”孙小洁解释说。

“哦,来,拿来我看看。” 别傛高兴地说。

别傛接过他们的习作,先浏览了一遍。孙小洁以黎梦和别傛的爱情经历为素材写了一篇短篇小说,标题是《胡杨林之恋》;张塔丽则以10年前别傛在黑沙暴中救护她的故事为素材写了一篇叙事长诗,标题是《生命礼赞》;刘向东以黎梦因《春蚕》之事挨整为素材写了一篇校园剧,标题是《课间问答》;王小刚按照黎梦在塔里木河边对他们的启迪,自己又多次跑到河边去看、去听那里的故事,以强烈的写作欲望和情感冲动,模仿黎梦和别傛两位老师情诗的写法写了一首二十行诗,标题是《我的塔里木河》。

别傛来不及细看,但从粗略的浏览中已经感觉到他们的激情,感觉到他们的成长,她异常兴奋。

“嗬!不简单啊!你们个个都很了不起呀!” 别傛连声赞叹地说道,“不过,我得花点儿时间一一拜读。好吗?”

几个人听到“拜读”二字有点儿不好意思,低着头互相看看,笑了起来。

“别傛老师,我们才学着写呢,肯定有很多可笑的地方。您帮我们仔细看看,最好能给我们提点儿具体的修改意见。好吗?”孙小洁诚恳地说。

“是啊!别傛老师,我们知道,连上海那么有名的诗人原野都很重视您的意见。如果您能给我们一些指点,我们就更加有信心了!”张塔丽说。

“别傛老师,我的最短,您先看我的。好吗?”王小刚说。

“为啥?想得美!先看我的。”刘向东推了他一下说。

“好!好!你们不用争。我都会仔细看的,一定给你们具体的意见。不过,我的意见,也只能给你们做参考。你们不要受约束,创作需要有自己独特的东西。不要让自己独有的特点被别人的意见给磨掉了。” 别傛耐心地说,“小刚这篇,我已经看完了。先给你说说吧。总体说来,是首好诗。有内容,有比较独特的视角,情感真挚热烈,很感人,也能给人一种想象和思索。不足的就是押韵差一点儿。虽然说新诗可以不用太讲究,但是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读起来要能够朗朗上口,就会给人以美的享受。你们说对不对呀?其实,像这样的长句子,要押韵是比较容易的,技巧在哪里呢?就在你可以调整句子中的语序。比如,你看,这一句,你把次序这样调整一下,不就押韵了吗?你回去自己再读一读,琢磨琢磨。好吗?”

王小刚看了别傛给他指点的地方,听了别傛的一番讲解,深受启发,他摸摸自己的脑袋,点点头说:“是啊,一句话这么说可以,那么说也可以嘛!谢谢您,别傛老师!”

“你们三个的等我仔细读过后再给你们说吧。我看,明天下午活动,那就明天上午吧。今天晚上我看看。好吗?” 别傛说。

“太好了!就是太辛苦您了,别傛老师。真不好意思啊!”张塔丽说。

“没关系!正好现在桑柔送上海去了,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 别傛说。

谈了不少时间了,张塔丽提醒说该走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告辞。走到门口,孙小洁说:“塔丽,你们先走吧。我帮别傛老师做饭。”

“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做?”张塔丽说。

孙小洁一边推她走,一边说:“不用,我一会儿就好了。”

别傛本来想说自己可以做,她感觉到孙小洁还有话要单独留下来说,便没有推辞。

果然不错。

孙小洁做好饭,端到别傛面前说:“老师,尝尝我的手艺!”

别傛说:“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那好!正好我想多陪陪您呢。”

吃完之后,孙小洁麻利地洗了碗,坐到别傛面前问道:“老师,我做的饭好吃吗?”

“嗯!还凑合吧。” 别傛说。

“啊?凑合?” 孙小洁有点儿扫兴地说。

“看把你急的,好吃!我跟你开玩笑呢。我说小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要跟我说呀?” 别傛问道。

“没有。我哪儿来什么心事呀?就想跟您随便聊聊嘛。”孙小洁低声说道。

“好吧!咱们随便聊聊。聊什么呢?” 别傛问道。

孙小洁抬起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问道:“别傛老师,什么是爱情呀?”

别傛看着孙小洁,心里想,时间过得真快呀!当年第一次给他们上课时,还是个小姑娘,现在已经是一个该谈爱情的大姑娘了。什么是爱情呢?该怎样对她讲呢?别傛意识到,孙小洁心里一定已经有了意中人,只是拿不定主意。

“什么是爱情呢?你是怎样认识的呢?” 别傛反问道。她习惯让学生自己先思考并先说出自己的看法。

“爱情是不是很喜欢一个人,老是想着一个人?”孙小洁说。

“简单一点儿呢,也可以这么说吧。” 别傛说。

“爱情很复杂吗?”孙小洁问道。

“爱情本身其实并不复杂,是人们自己复杂。对许多人来说,又把它看得太简单,太不当回事了。” 别傛想了想说,“如果要讨论起来的话,那就有很多说法了,每个人的具体情况不同,理解也会不同的。小洁,你是不是看上什么人啦?说给我听听,我给你参谋参谋。”

孙小洁羞赧地说:“没有。老师想哪儿去了,我还小呢!咱不说这个了。说点儿别的吧。”

“好吧!说点儿别的。”

她们随便聊了一会儿。别傛完全随着孙小洁的话题,平等友好地与她交谈。她想,孙小洁肯定还要把话题拉回来。

“老师,怎么老是看见成老师一个人呀?” 孙小洁果然拉回了话题。

别傛这下明白了,成尧声给他们做顾问,接触机会多了,产生感情了。两人若是都有情意,倒是应该成全的一件美事,只是还不清楚成尧声究竟有没有这样的想法,要等黎梦回来去探探口气才行。

“成老师啊,原来在大学时有一个女朋友,谈了好多年恋爱。后来,那个女同学不愿到咱们塔河南岸来,就又跟别人谈上了。为此成老师伤心了很久,其实,依我看,根本就不值得为此伤心。什么是爱情?爱情应该是想分开都分不开的,而且是一辈子都分不开,不论什么原因都分不开的。如果那么容易就分开了,说明那不是爱情。这样讲,你懂吗?” 别傛结合具体事情对她谈了刚才的问题。

“噢,想分都分不开的!”孙小洁若有所思地说,“那怎样才能做到呢?”

“这就要相爱的两个人彼此间是完全信任、理解、坦诚、包容,能够完全融合在一起的。不是为了某种目的、某种需要、某种利益的,而是纯真地、不必多加考虑、不用去权衡得失的去爱和被爱。我想,假如是这样,那就想分都分不开了。你说是不是?” 别傛说到这里又问她,“小洁,你觉得成老师人怎样?”

“成老师人挺好的。为人坦率,有才气,又没有架子,他帮我们办小报可耐心啦。现在我们几个都学会了刻蜡纸和编辑排版。哎,我听说他是咱们团五大才子之一呢,是不是呀?”孙小洁说。

“那你喜欢他吗?” 别傛单刀直入地问道。

“哎呀,真把我羞死了,老师。说好了咱不说这个嘛!”

别傛明白了,现在也不必急于问她,等黎梦回来再说吧。

“好!咱不说这个。不过老师要提醒你,假如你要喜欢一个人,一定要问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喜欢,而不是问别人。这一点很重要,懂吗?” 别傛说。

“哦,我记住了。老师,今天太晚了,您还要看稿子。我回家了。谢谢您,别傛老师!再见!”孙小洁说完,告辞回家了。

晚上,别傛仔细地阅读了三篇习作,在需要斟酌修改的地方做了记号,然后把自己的具体意见一一写在稿纸上。张塔丽的叙事长诗,写得很有激情,因为是她自己亲身经历的嘛,诗句也很优美。只是在结构安排上可以做些调整,有些地方需要补充一点儿。刘向东的校园剧和孙小洁的短篇小说总体模样很不错,语言、结构有他们自己的特点,但是由于细节描写欠缺一些,人物形象还不够丰满。只要再做一番充实修改,就是相当不错的习作作品了。别傛把他们习作中的优劣之处另加整理,作为明天文学社活动的辅导讲稿。

别傛结合他们自己的习作所做的具体指导对孙小洁等四位是很好的帮助,也引起了文学社其他成员的莫大兴趣,创作欲望越来越强烈。这次活动之后,几乎隔一两天就有人拿着自己的习作来请教。孙小洁他们四人更是三两天就来一次,最后他们终于把自己的习作修改得比较满意了。

别傛的整个暑假,都奉献给了文学社。

“阿傛!我回来了!”话音一落,黎梦突然出现在别傛面前。

别傛一愣,马上扑到黎梦怀里,紧紧地、热烈地拥抱亲吻他。

“阿傛,别急。我要去把行李拉回来。”黎梦亲吻着她说道。由于行李比较多,他回来借辆车去拉。

“我也去!”

“不用!一会儿就回来了,啊!”

黎梦把行李拉回来的时候,别傛已经煮好了水潽蛋。

“阿梦哥,来,热水,洗把脸再吃。”

“好!”黎梦一边洗脸一边说,“这一路真把我累死了。”

“阿梦哥,你也不来封信。”

“我想很快就回来了,就不写信了。你想我不?”

“咋不想。从你走那天想到现在了。”

“我也是。阿傛,以后咱们不能这样,要探亲就一块儿回,不要省那个钱了。好吗?”黎梦一边说一边给别傛嘴里喂了一个水潽蛋。

“哼!你倒想得美,下次该我了,你倒要一块儿了。” 别傛笑着说。

“好、好,那就你自己回,啊!”

别傛整理着黎梦带回来的东西。

“哇!这么多好吃的,咱们可以开商店啦!”

“那是15公斤一桶菜籽油,还有肉、香肠、罐头、年糕,不少呢。咱们省着点儿,可以吃几年呢。噢,对了,来,我给你拿出来。”黎梦说着从一个包里取出几袋东西递给别傛说,“喏,这是专门给你买的。”

“橄榄,还有话梅?太好了!阿梦哥,谢谢你!” 别傛高兴地说着,搂着黎梦热烈地亲吻。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5楼 发表于: 2006-05-10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59续)
晚饭时,黎梦把西安、上海两地家中情况对别傛说了一番。说到桑柔,黎梦打开行李箱,取出一个镜框给别傛说:“好看吗?放大的,还着上了彩色。” 别傛捧着镜框,看着桑柔的照片,思女之情油然而生。她把镜框递给黎梦说:“挂起来,挂到显眼的位置。”她的眼睛又红了。

“你不知道,小桑柔一刻也不肯离开我,看不见我就狠哭。我回来的时候,就没敢让妈妈抱到车站来。我怕忍不住又带回来了。”黎梦说。

“你带回来就好了!” 别傛擦擦眼角说道。

“噢,我洗碗。你试试给你买的衣服。”黎梦手指着行李箱说道。

别傛一件件试着,脸上挂满了笑容说:“阿梦哥,你还蛮会买衣服的嘛!”

“满意吗?满意就好!是你阿妹阿玉陪我去买的。”黎梦说,“哎我说阿傛,你暑假过得好吗?”

“好,把我忙死了,都是文学社那些学生们。噢,写字台抽屉里,看看你的弟子们的作品。挺不错的呢!” 别傛不无得意地说。

黎梦取出孙小洁四人的作品,一一浏览,越看越高兴。他先把王小刚的诗《我的塔里木河》读了一遍——


不要说这里寸草不生尽是戈壁荒漠
君不见这里有一条长长的塔里木河
莫嫌它似无缰野马河水又那样混浊
片片绿洲处处良田都因为有它流过
沙海曾千百次要吞噬它却无可奈何
烈日想把它彻底蒸干始终没有结果
千百年来这里的故事总是惊心动魄
庸人懦夫只会叹息竟不敢听它述说
不愿被奴役追求真理要把牢笼冲破
自由的奔腾用武之地才会无比广阔
寻得知音无私奉献方显出英雄本色
百千顷稻田麦浪听见它跳动的脉搏
勤劳的人们欢声笑语挽着它的胳膊
喜庆的日子载歌载舞捧出葡萄瓜果
琼浆玉液尽情流淌把爱情四处撒播
它的身旁到处是热爱它的姑娘小伙
不怕那狂风和沙暴有我的塔里木河
它是我的骄傲我的自豪奔腾在心窝
不怕那狂风和沙暴有我的塔里木河
它将和我手挽手建设更美好的生活


“想不到王小刚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了!哈,咱们文学社真没白办啊!其他几篇肯定也不错。这里有你很大的功劳,你暑假成绩不小哇!来,其他事情明天再说。让我先来奖励你!”黎梦说完,一把抱起别傛。

“别急,阿梦哥!还有件要紧事情。咱们再说会儿话嘛,啊!” 别傛说。

“那好,我就抱着听你说。”黎梦不肯松手。

“阿梦哥!” 别傛坐在黎梦怀里说,“哪天你抽空找成尧声聊聊,看看他对个人问题有没有具体打算。”

“怎么?你有合适的对象介绍给他吗?”黎梦问。

“我看孙小洁蛮有才气,也很温柔,长得也秀气。应该是挺合适的。就看他们是不是彼此相爱了。” 别傛说。

“哎,倒也是啊,我怎么没想过呢?不过,他们的年龄?”黎梦说道。成尧声自从那年团里组建临时机构“写作班子”和黎梦认识之后,尤其是看到黎梦写俞珊丽的那篇事迹材料在写作班子引起争论的时候,就感觉到黎梦身上有一种别人没有的东西,很新鲜,很吸引人。那次黎梦对方立和文章的评论更使他增加了对黎梦的敬意。于是他把黎梦视若兄长,有事没事都要找黎梦聊聊。而黎梦也很欣赏成尧声坦荡豪爽的个性,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黎梦一直很关心成尧声,现在别傛说起孙小洁,他觉得倒是很好的一件事。

“年龄大概相差七八岁吧,这不是什么问题。”

“那这样,过两天我探探成尧声的口气。他要有意,就可以自己主动点儿。这一阵他们在文学社编小报接触也多,有基础嘛!小洁会愿意吗?”

“这事情还是她主动找我说起来的呢。不过,这一点你不要对成尧声说。他若有意就让他去追求小洁。要给女孩子留够面子嘛,啊?”

“我知道!好了,不说别人的事情了。来!想死我了!”黎梦说完,马上热烈地亲吻别傛,紧紧地搂抱住她。

小别胜新婚啊!


(未完待续)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6楼 发表于: 2006-05-11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60)
60

文学社的活动越来越有成效,有些作品在地方《阿克苏报》及兵团《军垦战报》上发表,文学社成员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经过几年的劳动锻炼,第一届高中毕业生陆续安排了新的工作。有的安排到卫生队或副业队,有的分配到机耕一连和修理连,孙小洁和张塔丽、刘向东、王小刚四人都调到学校补充到教师队伍里来了。

成尧声已经与孙小洁处在热恋之中。

所有这些,都令黎梦和别傛无比的欣慰。他们觉得自己的辛劳没有白费,他们的理想在现实生活中开花结果了。

当他们沉浸在成功带来的一些欢愉之中,踌躇满志地要继续付出更大努力的时候,巨大的悲痛却降临到他们,降临到全国人民的身上。

1976年的日历刚刚掀开几页,伴随着寒冬传来了巨大的噩耗,震惊全国,令全国人民无比悲痛的噩耗——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了。

日月黯然失色,大地顿觉苍凉,群山默哀,江河呜咽。

黎梦、别傛和成尧声及文学社的成员们在每次活动中都怀着悲痛的心情和对周总
理无比敬仰的情感相互倾吐难以遏止的心声。

周总理不朽的形象在他们心中激荡起难以平息的波澜。周总理的逝世在他们内心深处增添了更大的忧虑和不安。

但是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对周总理的悼念活动那样冷清,他们觉得远远没有能够表达内心的情感。他们决定,胡杨林文学社清明节在胡杨林自己举行一次悼念周总理的活动,以寄托对周总理无限怀念的情思。

他们加紧准备着,花圈、黑纱、白花、悼念词及怀念周总理的诗稿等等。

4月4日清明节,恰逢星期日。

胡杨林文学社六十多名成员陆续来到胡杨林里。

不少学生也赶来了。

张跃男带来十几位三排的姐妹。

常大山和汪羚等黎梦的一些同学也来了。

龙国栋、张大壮和张福祥也来了。

还有许多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白色的花圈靠立在一棵棵胡杨树上。

人们臂膀上佩戴着黑纱,胸前佩戴着白花,肃立在周总理的遗像前。

成尧声主持悼念活动。

他首先用收录机播放事先录制好的哀乐。

哀乐声引起了胡杨林的共鸣。

哀乐声中大家首先向周总理的遗像三鞠躬,然后默哀致礼。

成尧声充满感情地宣读了他写的悼念周总理的悼词。

所有的人都在呜咽。

在呜咽声中,一位位诵读,一个个演讲。有事先准备好的,也有临时要求发言的。

张塔丽和刘向东一起朗诵了他们自己写的一首诗《清明哭断肠》——


清明哭断肠,
泪水湿衣裳。
心里话,没处讲,
戈壁荒滩有胡杨。
小白花,戴胸旁,
向咱总理诉衷肠。
夜夜思啊天天想,
骨灰撒在俺心房。

清明哭断肠,
泪水化力量。
四化蓝图指方向,
总理遗愿记心上。
神州当崛起,
有我好儿郎。
塔里木河长又长,
妖魔鬼怪全埋葬。


孙小洁站到周总理遗像前,默默地三鞠躬,面对着周总理的遗像,深情地朗读了她的一首小诗《我有一朵小白花》——


我有一朵小白花,
那是我的心里话。
千言万语献总理,
前赴后继我不怕!


这时候,很多人抢着跑到前面来,发表自己的讲话,表达自己的情感,同时即兴做诗,激情朗诵。后来,人们自动排起队来,按照次序发言讲话朗诵。好不容易轮到王小刚了,他朗诵了自己写的《周总理,光荣的旗帜》——


亿万万人民心中的栋梁,
光荣的旗帜在神州飘扬;
英雄儿女学习您的榜样,
要像您一样的伟大坚强!
光荣的旗帜扎根在心上,
祖国儿女浑身充满力量。
周总理啊您是我的榜样,
想起您就不会迷失方向!


别傛和黎梦早就一起写好了悼念总理的二十行诗,并反复作了修改。现在,他们理解大家的心情,尽量让其他人先发言。他们排在要求发言的队伍后面。当轮到他们的时候,又有人排上来了。这次他们没有推让,别傛含着热泪朗诵了他们写的悼念诗《哭总理》——


塔里木河呜咽在冰层底下奔腾流淌
胡杨林哭泣着依然挺立在祖国边疆
大地悲哀日月失色神州失去了栋梁
遥望东方号啕痛哭我向您倾诉衷肠
总理啊您的骨灰已经撒在我的心房
我们将刻骨铭心记住您的不朽形象
总理啊您的英灵永远活在人民心上
我们将牢记您的嘱咐不会迷失方向
您永远是我心中的楷模心中的偶像
您使我对生活对未来始终充满理想
您的遗愿将化作彩虹架起一座桥梁
您的品格将魅力长存成为我的力量
笑战狂风智斗沙暴我们有铁壁铜墙
屯垦戍边建设绿洲我们会坚定志向
每一块条田都会让您看到稻花麦浪
每一条水渠都将为您酿出玉液琼浆
总理啊请您放心吧安息在我们心上
我们会扫除一切害人虫和魑魅魍魉
总理啊请您放心吧安息在我们心上
我们要把中国建设得更加繁荣富强


还有不少人陆续讲话并朗诵即兴诗篇。最后,在哀乐声中,大家再一次向周总理遗像三鞠躬。然后把花圈抬到不远处的墓地焚烧,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墓地,照亮了胡杨林,照亮了戈壁荒漠,更照亮了每一个人的心。

清明过后,曾思远又要发难了。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自己独自出马,而是找了几个人以“擅自举行活动,影响了正常的生产秩序”和“干扰批林批孔”的罪名,向团长政委反映,要求严肃处理。

其实,姜一韬和孙万民暗地里已经在活动着,他们派人把所有参与这次悼念活动的人一一列入了黑名单。当曾思远找人与团长政委交涉时,他俩人表面上什么也不做,背地里却密切注意着团长政委的态度,以便整理材料向上面反映。

曾思远找人递上去的状子,没有反应。他耐不住了,只好自己找到陈烨问道:“学校文学社搞的活动恐怕会惹出麻烦,不处理怕不行吧?”

“人家清明节悼念总理,又是星期天,哪里影响了生产秩序?同志!悼念总理不能说是干扰‘批林批孔’吧?我怎么没有看到有关文件这么说呢?嗯!我们不要搞得那么紧张嘛。对不对?”陈烨回答他说。

“我的意见他们那个‘胡杨林文学社’还是不要再搞下去了。免得再惹出更大的麻烦来。您看——”曾思远退了一步说道。

“这么件小事,团里就不管了。你宣教科自己看着办吧!”陈烨说。

“那好!”曾思远说。

这一次,曾思远很有分寸。他不说任何原因,也不亲自出面,他让郭馨雨去学校传达口头指示,就说“团里要求停止‘胡杨林文学社’的活动”。

赵春云和刘威感觉有些蹊跷,但是又觉得不便再去找团领导。两人商量后决定从爱护的角度还是先劝他们停止活动吧。

胡杨林文学社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

黎梦暑假探亲时就感觉到人们内心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这次文学社被停止活动,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聚会悼念周总理的缘故。但是,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悼念周总理有什么错?文学社有什么错?他要据理力争,要把文学社继续办下去。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别傛,别傛理解他的心情,却不同意他的打算。

“我看还是不要争了。书记校长讲得很清楚,尽量不要惹出麻烦来嘛!” 别傛劝说道。

“笑话!搞个文学社会有什么麻烦?你说?”黎梦有些激动地说。

“至于会有什么麻烦,我也不清楚。不过,就像书记校长说的,还是小心点儿好嘛。” 别傛耐心地劝道。

“那你的意思,咱们文学社就这么算啦?”黎梦没好气地问道。

“咱们可以把大组活动变为小组活动,还可以继续学习讨论和创作练习嘛。这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别傛想了想之后说道。

“我不明白,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胆小如鼠了。我就不信,我们搞文学社还能搞出问题来!”黎梦固执地说道。

“你胆大!你是英雄,我们都是狗熊!” 别傛激动起来,大声说道,“要知道,这不是你我个人的事情,我们要对同学们负责!不能鲁莽,不能冲动!”

他俩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魏资生来了。

“你们小两口吵什么呢?”魏资生问道。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问个明白呢。为什么要文学社停下来?”黎梦抢先问道。

“我知道你会想不通,我就是专为这事来的。”魏资生冷静地说,“现在有许多事情想解释都解释不清。要说有什么错?你们什么错也没有。当初还是我鼓动你们搞起文学社来的嘛。一年来你们花费了许多心血,也取得了可喜的成绩。现在要停下来,感情上肯定接受不了。这一点我很理解,我也舍不得呀。但是,眼下有些事情很是扑朔迷离。最近传来消息,许多地方群众聚会悼念周总理后,参与者被打、被抓、被关,有的地方还发生了流血事件。咱们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而是陈政委和赵团长控制住局面,没有人敢乱动。要知道,他们这样做也是担着风险的。今天我来找你们,就是陈政委怕你们想不通,让我来做工作的。”

“居然会这样?那,恐怕小报也得要停下来了是吧?如果继续出的话,简直就成了地下报刊,就像是‘挺进报’一样了。”黎梦惆怅地说。

“停就先停下来吧!免得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啊?阿梦哥,咱们可以这样,把大家的习作在小范围里互相交流一下。好的稿件还可以继续向报刊投稿嘛。好不好?” 别傛安慰黎梦说。

“只能这样了,不然怎么办?”黎梦无奈地说。

魏资生走了之后,黎梦和别傛对成尧声、孙小洁等人讲了魏资生的意见和下一步的打算,大家都觉得只能如此了。

无可奈何嘛。

胡杨林文学社虽然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但是文学社成员们学习的热情并没有减退。毕竟播下的种子自己也会发芽、生长的。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7楼 发表于: 2006-05-11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60续)
曾思远感觉到了一种成功的喜悦,总算把黎梦给制住了。他并没有太多打算,他感觉到军委派来的两位团领导并不希望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而在这个偏僻荒凉的小地方能从政治上做出什么文章来呢?所以,他需要保持自己良好的形象,待到有机会时再争取自己的前途,这是最重要的。

姜一韬和孙万民虽然没有采取什么大的动作——那是慑于两位团领导毕竟是军委派来的,还都是现役军人,但是他们已经把他们整理的材料悄悄地递了上去,他们在等待着时机。这几年来,他俩已经感觉到曾思远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因此许多重大事情便不再与他沟通,免得他坏事。

尽管胡杨林文学社已经被迫停止了活动,但是事情并没有结束。姜一韬和孙万民递上去的材料招来了一位特派员——师革委会派出的钦差大臣。他们欣喜若狂地又活跃起来。曾思远也深感意外,但他很快悟出这是天赐良机,于是立即逢迎上去,并在夜里专门到团部招待所特派员下榻的房间去拜访。

“十四团党委严重右倾!”特派员在他召集的党委会上颐指气使地说,“少数人假借悼念为名,聚众闹事,严重干扰批林整风,干扰‘抓革命促生产’,企图为龙国栋翻案。那个什么‘胡杨林文学社’是龙国栋幕后操纵的一个反革命组织嘛!右倾翻案风如此猖獗,十四团党委居然置若罔闻,不采取任何措施加以阻止。问题很严重啊!”

党委会开了整整一天。陈烨和赵乃志发言中做了必要的解释,指出事实并非如此,‘胡杨林文学社’纯粹是文学爱好者读书写作的业余组织,他们与龙国栋毫无关系,不能称之为什么‘反革命组织’等等。但是,他俩的发言都被特派员粗暴地打断了。

“这次聚众闹事不能说与龙国栋没有关系。他都亲自出马,跳出来了嘛!”孙万民说,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特派员。

“龙国栋没有一天不想翻案!他以为机会来了,就跳出来了。不狠狠煞住这股右倾翻案风,文化大革命的成果就将付之东流呀!”姜一韬煞有介事地说道。

“是的!决不能让林彪余孽死灰复燃!”曾思远感觉机会来了,他话语中含着显示自己早有觉察、立场坚定的意味,“我早就感觉斗争很尖锐、很复杂,但是有些同志就是不以为然。”

三位军委派来的干部与他们展开了激烈的争辩。

最后,冯家良郑重地站起来说道:“这件事与陈政委、赵团长无关。党委分工我负责抓批林整风,学校工作也是我负责的。因此,如果要追究领导责任,我愿承担全部责任!”

“这么重大的责任,你承担得起吗?党委书记也难辞其咎!”特派员神气十足地说道。

“如果要追究责任,我决不会推卸责任!但是,我还是要郑重地表明我的态度:我保留意见!你们这样做是错误的!”陈烨义正词严地说道。

“我是团长,党委副书记,我的态度与陈政委完全一致。”赵乃志态度强硬地说道,“这完全是小题大做,无限上纲,简直是乱弹琴!”

“什么乱弹琴?同志,这是严酷的斗争。最近师革委会收到公安部门发来的通缉令,其中就有你们十四团二连的一个排长,名字叫车向前。他假借到上海探亲之机,竟然跑到北京,参与‘四五’天安门反革命事件,据说最近已经潜逃回团。还能说这是小题大做吗?啊?”特派员异常严肃地说道。

党委会无法形成决议。但是特派员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强行做出了五项决定:


一、十四团党委面对少数人聚众闹事、面对右倾翻案风软弱无力,犯有严重右倾的错误。党委书记、团政委陈烨,党委副书记、团长赵乃志及常委、团政治处主任冯家良应做出书面检查。

二、组建“十四团反击右倾翻案风领导小组”,组长:姜一韬;成员:孙万民、曾思远等。负责追查清明节事件并做出相应处理。

三、明令取缔反革命组织“胡杨林文学社”,对主要成员进行专案调查并做出相应处理。

四、对龙国栋严加管束,对其大搞翻案活动的事实加以整理上报师革委会。

五、立即抓捕车向前,交公安部门依法惩处。


姜一韬立即着手行使“十四团反击右倾翻案风领导小组”组长的职责,他当天晚上便召开领导小组会议,部署了一系列工作。他们踌躇满志地开始行动了。

第二天,孙万民带领警卫班立即到二连抓捕车向前。但是,孙万民扑了个空。连长张大壮说车向前自3月初回上海探亲至今未归,有关他的事情一无所知,其他连队干部也如是说。孙万民不甚相信,派警卫班到处搜查,又向许多连队职工询问,结果都一样:未见车向前的踪影。

孙万民回到团部向姜一韬汇报之后,又到团汽车班询问所有司机,得到的回答也是谁也没有见到过车向前。这就可以做出结论了:车向前确实尚未回到十四团。因为凡要回到十四团的,只有搭乘团汽车班的汽车,车向前还能插翅飞回来不成?于是,姜一韬命曾思远起草一份报告报到师革委会,同时下达通缉令,告知全团不论何人一旦发现车向前,立即报告或直接扭送团警卫班关押。

姜一韬以“十四团反击右倾翻案风领导小组”的名义起草了一份“警告龙国栋不许乱说乱动”的布告,张贴在团部及二连,并发给二连连长和龙国栋本人。命令张大壮对龙国栋严加管束。同时,安排孙万民组织人员整理“龙国栋大搞翻案活动的情况报告”。

“十四团反击右倾翻案风领导小组”还发布了“关于取缔反革命组织‘胡杨林文学社’的通告”,张贴在团部、学校及各个连队。通告责令所有曾经参加过文学社活动的人员一律主动写出检查和检举揭发材料。一时间又把十四团搞得恐怖紧张起来。

这天晚上,孙小洁和张塔丽邀成尧声一起到黎梦家来。

“这是怎么回事嘛?这是怎么回事嘛?”孙小洁哭了起来。

“咋办呀?黎梦老师。这可咋办呀?”张塔丽也哭着问道。

“哭啥子嘛?哭能管啥子用嘛?”成尧声嗔怪道。

“别哭!别哭!天塌下来个子高的人顶着。这件事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去,我们又没有做亏心事,怕什么?真要怎么样,也由我顶着,我的个子高嘛,对不对?你们不用害怕。啊?好了,都不哭啦!”黎梦笑着劝说道。

“你们黎梦老师说得对,咱们又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好害怕的?咱们还是要理直气壮地工作和生活,大家都看着我们呢!” 别傛镇定地说道。

孙小洁和张塔丽不哭了。其实,她们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黎梦。

“黎梦老师,我们是担心你和别傛老师、担心成老师呀!”孙小洁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啊!我们听不少人说,他们正在重点收集、整理你们三个的材料呢。我们咋能不害怕?你们要是有个好歹,我们都不想活了。”张塔丽说,她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们正说着,赵春云和刘威两位校领导推门进来了。

“干什么要死要活的?” 赵春云看着孙小洁和张塔丽认真地说道,“怕倒用不着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两个呀,只要人家来找你们问话的时候,不要乱讲话就行了!”

“赵书记,你放心!我们决不会出卖黎梦老师的!”孙小洁急忙说道。

“我们怎么会害黎梦老师呢?绝对不会的!”张塔丽也说。

“那就用不着怕。”赵春云放心地点点头,又说,“你们想想,就凭你们读书、写作、讨论,就算把悼念周总理这一条也加上,你们犯了哪一条王法啦?能给你们定个什么罪?可怕的是,他们会编造出罪名,捏造事实,再叫一些胆小怕事的人签字画押,当作揭发检举材料,那就让人跳到黄河说不清,可就有罪受了。”

“对!你们两个可以把这个道理转告大家,一来可以让大家定下心来,二来也可以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刘威说道。

“对!我们就这么做。”孙小洁这时情绪也稳定下来,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是我爸爸说的,黎梦老师,您还是躲一躲,回西安或者上海去吧?好吗?那些人蛮不讲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要不,我们把你们藏起来,叫他们找不到你们,他们就没有办法啦!”张塔丽认真地说道。

两位学生的话让黎梦想起了爸爸讲过这里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会安全得多的话,现在学生们又要自己躲回内地去,这不叫人感到可笑吗?黎梦不禁酸楚地想道:“现在究竟哪里是真正安全的呢?”

“不用!我们走得端,行得正,心中无鬼,不怕阎王。用不着躲躲藏藏的。你们别傛老师刚才说得好,我们就是要理直气壮地工作和生活,大家都看着我们呢!他们才是见不得人、见不得阳光的嘛!”黎梦面容刚毅,从容自若地说道。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没什么可怕的。”成尧声感叹地说道,“让我们拭目以待吧!谅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样。”

事情并不像成尧声想的那么简单。这一次,姜一韬是下决心搞出点儿名堂来,他并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曾思远奉命负责专案调查,他故伎重演,如同当年罗列龙国栋“十大罪状”一样,如法炮制出“反革命组织‘胡杨林文学社’罪行录”。

这天,曾思远拿着自己颇为得意的杰作来向姜一韬汇报。姜一韬看罢讥笑地说道:“同志,斗争如此严酷,不能光是动动嘴皮子、笔杆子!”

“您的意思是?”曾思远既扫兴又不明白地问道。

“抓人呀!既是‘反革命组织’,还不快把反革命头目抓起来?”姜一韬呵斥道。

“抓谁呢?”曾思远心中有些怯懦地问道。

“你带着警卫班去把黎梦和成尧声两个人抓起来再讲。‘擒贼先擒王’嘛!抓多了咱们还没地方关呢。”姜一韬命令道。

曾思远不敢怠慢,立即带领警卫班来到学校。

黎梦和成尧声正在给学生上课。他们不由分说地冲进课堂把两人五花大绑抓了出来,学生们都惊呆了。

赵春云和刘威闻讯赶来,别傛及许多老师和学生们纷纷围拢过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曾思远,你这是干什么?凭什么随便抓人?”刘威愤怒地吼道。

“对不起!我是奉命办事。这两人是现行反革命。请你们让开!”曾思远说。

“你有逮捕证吗?空口无凭,抓人也要履行合法程序嘛!”赵春云气愤地说。

“什么逮捕证?你们快叫人让开!”曾思远又强硬地对警卫班战士下达命令道,“把人带走!”

“阿梦哥——” 别傛大喊一声要冲过去。

“阿傛,不要冲动!”一位老师一把拉住她,劝说道。

“大家先回去上课!”赵春云大声说道,“不要担心,事情会解决的,党支部不会不管的。我和刘校长一定会把人要回来的!”

“是啊!我们不会不管的!各位老师,把学生带回教室继续上课吧。”

老师和学生们眼看着黎梦和成尧声被抓走了,他们站在那里目送他们敬爱的两位同事和师长,一直到看不见身影了才缓缓地回到教室去。

赵春云和刘威能够把人要回来吗?事情将会是怎样的结局呢?


(未完待续)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8楼 发表于: 2006-05-12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61)
61

别傛痛苦到了极点,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

下午,别傛和孙小洁一起到团部,要求见见黎梦和成尧声,并给他们送去衣服和日用品。但是她们的要求遭到了拒绝,说是目前严禁会见,只把东西收下转交给本人。

晚饭时,赵春云和刘威一起来到别傛家。别傛正难受得一点儿东西也不想吃,晚饭也没有做。

“阿傛,我给你熬了碗粥,趁热喝点儿吧。”赵春云心疼地说道。

“别傛老师,你可不能倒下呀!一定要吃点儿东西,我给你拿了包榨菜,你不是很喜欢吃吗?快吃点儿吧,啊?”刘威关切地说。

两个人耐心地连劝说带安慰,别傛总算勉强喝了半碗粥。

“你们不知道,昨晚阿梦哥还给我说起这一两天可能会出事,怎么就叫他给说着了呢?这可怎么办啊?他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呀?” 别傛抑止不住内心的痛苦和忧郁,她抓住赵春云的手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我真想去把阿梦哥换回来。赵书记,行吗?你说他们会答应吗?啊?”

“傻话!他们要是能答应,就不会随便抓人了。阿傛,不要急,会有办法的。”赵春云又问道,“阿梦还给你说什么了?”

“他对我说,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勇敢地生活下去!” 别傛回答说,她感觉眼前好像重现了昨晚的情景。

“就是啊!阿梦说得对。”赵春云劝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你一定要坚强,要挺住!这是他对你的希望,也是他最担心的。你好好儿地生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和支持。而且,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对不对?”

赵春云和刘威劝慰了许久,别傛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们说得对,”别傛心里想道,“我决不能倒下!”但是这一夜,别傛还是做了一夜的噩梦,好几次都被惊吓醒了。

后来别傛做了这样一个梦:她和黎梦正在胡杨林里兴高采烈地玩着,有一只乌鸦飞了过来,变成一个凶恶的、面目可憎的巫婆,那巫婆突然在黎梦身上施了魔法,顿时,黎梦突然变成了一只野天鹅,向天空飞去。巫婆仍旧变回乌鸦飞走了。别傛不停地奔跑着呼喊着、追赶着野天鹅,她要阿梦哥变回人形来。可是,野天鹅飞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落山了才飞回到别傛的身边,却依旧不能重现人形。别傛伴着黎梦变的野天鹅,在胡杨林里过夜。睡梦中,别傛突然看见她与黎梦结婚那天在夏蕊珠墓前见到过的那只美丽的小鸟儿——灵巧的脑袋,晶亮的眼珠,彩色的羽翼,长长的尾巴。那只小鸟儿忽然间变成了一位美丽的仙女。仙女走到她的身旁,对她附耳说道:用长在墓地里的荨麻,织一件长袖的披甲,披在野天鹅身上,这样,野天鹅就可以重新变为她的阿梦哥。但是,在织披甲期间,她不能说一句话;如果她说出一个字,就会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黎梦的心里。别傛答应了,仙女又变成美丽的小鸟儿飞走了。于是,别傛到墓地采集荨麻,开始织披甲。从此,她只流泪,不说话。她不顾手上磨出了血泡,日日夜夜不停地织着,织着。眼看披甲就要织成了,“当——当当——当——当当——”起床的钟声把别傛从睡梦中唤醒了。

别傛真想回到睡梦中去,织完那件披甲,让她的阿梦哥恢复人形,恢复自由,回到自己身旁。“阿梦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别傛忍不住喊道。

赵春云这次实在坐不住了。

“老刘,咱们再不能不说话了!走,找政委去。”赵春云对刘威说。

“走!咱们一定要把人要回来。”刘威说,“了不起把我也关起来!”

他们两人一起走进陈烨的办公室,听到陈烨正为此事与姜一韬争执着。只见陈烨用手指着桌面上摆着的那份“反革命组织‘胡杨林文学社’罪行录”说道:“你自己看看,这里除了大帽子以外,哪里有事实?哪里有具体内容?就凭这么一份空空洞洞的材料,你们就敢随便抓人?”

“特派员已经定性,说‘胡杨林文学社’是反革命组织。凭这一条就可以抓人!”姜一韬坐在沙发上,不慌不忙地说道。

“特派员只说要你们‘进行专案调查’,并没有叫你们抓人!”陈烨反驳道。

“怎么没有?特派员分明说‘对主要成员’做出‘相应处理’。你可以查查会议记录去!” 姜一韬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是要在调查确实的基础上才能按照程序做出‘相应处理’的。怎么能没有事实依据,只凭特派员一句话就认定他们是反革命呢?抓人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居然不通过党委就擅自行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党委?还有没有党纪国法?”陈烨质问道。

“这件事是我们‘反击右倾翻案风领导小组’负责的,不是你们党委管的事情!”姜一韬呼地站起来说道。

“‘你们党委’?你是不是共产党员?你归不归党委领导?‘领导小组’能脱离党的领导胡作非为吗?”陈烨厉声责问道。

“我们归师革委会领导!”姜一韬强辩道。

“胡说!没有人给你这个特权。姜一韬,我正告你,你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你要承担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陈烨愤怒地拍着桌子说道。

“我也奉劝你,不要走得太远了,考虑考虑自己的后果吧!”姜一韬有恃无恐地吼了一句,看了赵春云、刘威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

“姜一韬怎么能这样?”赵春云愤愤地说,“陈政委,你看这事怎么办呀?”

“难道就可以不要党纪国法了?就没有人能治住姜一韬这种人了?”刘威也气愤地说。

“不会的!这件事他们做过头了,他们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陈烨冷静地说,“看来我得到师部去走一趟了。我不相信师党委能容忍他们如此胡作非为!”

许多人都坐不住了。

正当陈烨与姜一韬争吵完,在同赵春云、刘威讲话的时候,机耕一连指导员孙福林、连长刘永强走进陈烨的办公室。

“陈政委,黎梦、成尧声怎么就成了反革命?凭什么把他们抓起来?”孙福林一进门就激动地说。

“陈政委,你出去看看吧,来了好多人呢!”刘永强说。

是的,团机关大院已经挤满了人,他们都情绪激动地喊着、嚷着。

“不许随便抓人!”

“把两位老师放出来!”

“要抓就把我们都抓起来吧!”

“凭什么说文学社是反革命组织?”

“文学社犯了哪条王法?站出来给俺们说说清楚嘛!”

“随便抓人是违法行为!”

……

这是来自各个连队的人们在怒吼。

“还我老师!”

“随便抓人,天理不容!”

“我们要黎梦老师!”

“我们要成老师!”

……

这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在呐喊。

听得出来,这都是压抑了许多年之后,忍无可忍迸发出来的声音。

孙万民看到这阵势有些慌乱,急忙走进姜一韬办公室。

“慌什么?看把你给吓的,真没出息!”姜一韬轻蔑地瞪了他一眼说,“你去把为首的人名单记下来。”

“还记名单?你去看看,我记得过来吗?他们还不把我给撕了?”孙万民怯懦地说道,他浑身在发抖。

姜一韬站在窗前往外望了一眼,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故作镇定地对孙万民说:“没什么,越乱越好嘛!让陈烨、赵乃志去收拾局面吧,咱们回家!”

姜一韬和孙万民离开办公室,悄悄地从走廊侧门溜走了。

陈烨和赵春云、刘威、孙福林、刘永强一起走到人群中间,赵乃志、冯家良也走了过来。

“请大家放心!团党委一定还大家一个公道,一定会放人的。给我几天时间,最多一个星期。大家先回去,耐心地等几天,好吗?”陈烨大声对人们说道。

“团党委要为俺们做主呀!”人群中有人喊道。

“请大家相信我,相信团党委!”陈烨激动地大声说道,“要是不能为大家做好这个主,我这个乌纱帽也不要啦!”

赵乃志、冯家良以及赵春云、刘威等人分别在人群中劝说了许久,人们才陆陆续续散开,怀着一种期待,议论着回去了。

“老赵、老冯,你们在家里稳住局面,特别是注意保护好黎梦和成尧声两位老师,不要叫他们胡整给伤着了。我马上到师部去一趟。”陈烨吩咐说。

“你放心去!有我们在,他们不敢胡来!”赵乃志回答说,“我们会睁大眼睛盯着的!”

陈烨到师部去“为民请命”了。解铃还需系铃人,上面派来个什么特派员,搞乱了局面,激怒了群众,师党委能坐视不问吗?这一次,他的确是怀着宁愿丢掉乌纱帽也要为群众讨回公道的心情到师部去的。反击右倾翻案风,也不能反到无辜的老师头上,反到群众头上嘛!很快就要进入紧张的夏收阶段了,不尽快稳定人心,生产将要遭受严重损失啊!

赵乃志亲自到警卫班下达死命令:“善待两位老师,他们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丝,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冯家良来到学校,来到别傛家,安慰受到伤害的师生和备受煎熬的别傛。

十四团的人们盼望着、期待着。

盼望着黎梦、成尧声两位老师重获自由。

期待着陈烨为他们讨回公道。
离线梧桐书屋

发帖
1180
蜂蜜
10583
威望
24
宣传贡献值
12
交易币
0
好评度
240
只看该作者 129楼 发表于: 2006-05-12
《静静的胡杨林》(连载061续)
七天后,陈烨回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上次那位特派员。

十四团党委会召开会议,不过这一次是由党委书记陈烨主持,特派员没有了上次那种颐指气使的神气。

“姜一韬,你怎么搞的?怎么能随便抓人呢?”会议一开始,特派员便气呼呼地质问道。

“不是您讲的吗?我们是遵照您的指示办事嘛。”姜一韬分辩道。

“你胡说!我几时叫你抓人啦?叫你们调查,调查结果还要复核落实再经过党委研究才能做出相应处理。尤其是抓人这样的大事,绝不允许哪个个人说了算的!这点常识你都不懂吗?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特派员非常恼火地说道,“你还说什么‘你们党委’?啊?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被动啊!”

姜一韬不服气,还想争辩,被陈烨阻止了。

“今天开会,主要是请特派员宣布师党委和师革委会的几项决定。请大家认真听,并且认真执行。”陈烨平静地说道。

于是,党委委员们不再作声,凝神注视着特派员听他宣布上级决定——


一、十四团党委虽有一定错误,但属于一般认识问题。十四团的各项工作仍应在团党委领导下进行。任何人不能脱离党委领导自行其是。

二、关于“胡杨林文学社”是反革命组织一说,查无实据,纯属虚构。前一段时间有关此类说法、决定均应撤销,还其清白。

三、十四团个别领导未经党委研究擅自关押黎梦、成尧声二人是极端错误的非组织行为,有关责任人应就此做出深刻检查。

四、立即释放被无辜关押的黎梦、成尧声二人,并向他们公开赔礼道歉,还他们清白,以挽回在群众中造成的不良影响。

五、撤销原“十四团反击右倾翻案风领导小组”,此项工作的人事安排由十四团党委酌情另行决定。


特派员还宣布了另一项决定:十四团政治处主任冯家良因身体原因申请调离新疆,已经上级批准,将调回北京另行安排工作。

姜一韬、孙万民、曾思远不敢再说话了,他们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实在弄不明白,结局竟是这样出乎意外地令他们难堪。

陈烨浑身轻松地做了简短讲话。赵乃志神情豁朗地要求大家动员全团干部职工做好准备,投入即将开始的夏收工作。

好消息不胫而走。许多人已经等候在团机关大院,准备迎接黎梦和成尧声走出牢狱,庆祝他们重获自由。

出来啦!黎梦、成尧声从警卫班出来啦!人群激动地欢呼雀跃起来,兴奋地庆祝这一重大胜利。

黎梦和成尧声走向人群,姜一韬很不情愿却又无奈地在人群中向他们两人鞠躬致歉,他说:“对不起二位!这纯粹是一场误会。现在我郑重宣布:黎梦、成尧声被关押是错误的,特向他们公开道歉!”

人们不再需要听他说些什么,簇拥着黎梦和成尧声离开了。

“黎梦老师,成老师,你们受苦了!”孙小洁和张塔丽挤到他俩身边说道,她们的眼睛里泪花亮闪闪的。

“黎梦,成尧声,你们受苦了!”赵春云紧紧地同他们握手。

“你们俩是好样儿的!”刘威拍拍他俩的肩膀说道。

“谢谢书记校长!谢谢大家!”黎梦激动地说道。

“咱们胜利啦!”成尧声兴奋地喊道。

“阿梦哥!” 别傛轻声呼唤道,她站在黎梦的面前,泪水哗地落了下来。

“不哭!阿傛,你看我不是好好儿的吗?走!咱们回家!”黎梦说着拉起别傛的手往回走去。

人们高兴地目送着他们回去,他们知道,这时候不需要说些什么。

一回到家里,别傛就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把抱住黎梦,泪流满面地说:“阿梦哥!你走了这么久,我害怕死了!我天天都做噩梦,担心你回不来了呀!”

“好阿傛,别哭!我才离开了16天嘛。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啊?”黎梦用双手抓紧别傛的臂膀,额头顶着她的额头,亲昵地说道。

“才16天?我都觉得有16年啦!你知道吗?我还用荨麻给你织披甲了呢!” 别傛撒娇地扑到黎梦怀里说。

“什么披甲?”黎梦一愣,忽然明白过来说,“噢,谢谢你!我的好阿傛,多亏你织的披甲,不然我真的变成一只野天鹅永远飞不回来了呢!”

晚饭前,孙小洁、张塔丽陪着成尧声一起来到别傛家,帮着做饭,还拿来一瓶红葡萄酒。

她们要为他俩接风洗尘——他们毕竟遭遇了一场牢狱之灾啊!


这一年竟是大悲之年。

人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斗争的洗礼,依然在悲痛中缅怀周总理的时候,又传来了朱德委员长逝世的噩耗。

悲痛啊!悲痛伴随着担忧。中国啊!中国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这一天下班,黎梦回到家里打开收录机,放进去一盘录音带,播放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他静静地坐下来听着,想着。

别傛回家来,没有打扰他,坐在他身旁一起听着。

敲开了命运之门。

但是走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摸索着,摸索着往前走。

前面是什么?

好像有一丝亮光,一闪又不知去向了。

好像有一种声响,不知是哭泣、诉说、呼唤,还是别的什么。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路是泥泞的,坎坷的,还有荆棘。

好像有一些黑影在动,手舞足蹈地不知在干什么。

有人在大喊,那些黑影消失了,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有人吹起了号角——

那号声是呜咽地,凄婉地,

呜咽中积蓄着力量,

凄婉中感觉到希望。

亮光又出现了,

一丝,一缕,一片。

但是它不时地又被什么遮挡。

向前走,向前走!

命运之神就在前面,

它在召唤——

录音带播完了。

黎梦还在想着。

黎梦还在想着的时候,噩耗又传来了——伟大领袖毛主席逝世了。

举国悲痛。举世哀悼。

这是怎样的大悲之年啊!人们的心都哭碎了!

大悲之后有大喜,理应如此!古来如此!但愿如此!

这是人民的愿望!人民的愿望是一定会实现的!

“四人帮倒台了!”神州欢呼。

“打倒‘四人帮’!”人民喜庆。

果然,大喜的日子降临了。

命运交响曲奏响了新的乐章。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黎梦心里想道,人们的思想被禁锢了十年;人们的情感被封闭了十年;学校的教育被耽误了十年;国家的经济被困顿了十年。这十年所造成的损失是多么巨大,需要多少时间、多少努力、多少代价才能够弥补回来呀!黎梦和别傛每天都要谈论起这十年,他们最宝贵的黄金岁月,是怎样度过来的呀?那里有他们太多的话要说,迷惘、彷徨、痛苦、不安,好多好多,终于都过去了。他们感觉庆幸的是,他们没有沉沦,他们的热情和理想没有泯灭,他们做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努力,为此他们是自豪的。好了,一切都已过去。但是,一切又都要重新开始了,有更多的事情在等着他们去做。


新的一年将要开始了。

晚上,黎梦批改完作文,看看正在备课的别傛说:“阿傛,我想起来了。原野那十八拍你倒可以再往下续了!”

“现在?写什么呀?” 别傛问道。

“上次你续写了三拍,叫做三不安。现在,有三笑可写了!”黎梦说。

“怎么个三笑?说来听听!” 别傛兴致高了起来。

“第一呢,针对你那头一个不安‘迷路途’而言,十年中大多数人像是寒冬中的腊梅一样,斗志未衰嘛。是不是可以写一笑?第二呢,就不要针对你那个‘饿肚肠’来写什么‘饱肚皮’了,现在也还没有真正做到呢!是吧?”黎梦说。

“那你说二笑写什么呢?” 别傛问道。

“可以写写教育嘛。你想想,你从1965年9月开始,都当了11年老师了。教出了那么多学生,他们在这里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有的还相当出色嘛,比如孙小洁、张塔丽他们四个人。看看他们的成长,难道你不觉得可以自豪地笑起来吗?”

“你说得对,十八拍中理应有此一拍。那三笑呢?”

“三笑,就还是对应你那情之不安来写吧。一来现在中央很重视给了政策,凡是从内地来成为兵团职工配偶的,一律可以按兵团职工对待。这一条很有吸引力,很多四川妹子都嫁到兵团来了,咱们团就有了好多嘛。这就是说,解决问题的机会增加了。是不是可以笑起来了呢?”黎梦说。

“是的,是可以写的。哎,阿梦哥,你刚才说‘一来’,那‘二来’、‘三来’呢?” 别傛问。

“没有‘三来’,只有‘二来’。这些年,虽说谈论爱情受到压抑,这方面的书刊几乎没有,甚至造成一种谈‘爱’色变的社会现实。但是近几年在咱们团,相对宽松许多,正常的谈情说爱也没有受到什么干预,遭到什么不测。像你我这样相爱还成为美谈,爱情的花朵也结出了果实嘛。是也不是啊?”黎梦笑着说。

“看把你给美的!讲完了吗?阿梦哥。”

“除了这三笑之外,其他的我倒还没想好。噢,上次成尧声写的‘桑柔满月’你还记得吧?当时我就觉得可以改一改,现在‘四人帮’倒台了,人们的愿望成为了现实,不妨把他那首改一改成为一拍。”

“我也想过,是可以改。那才十六拍嘛,还差两拍,写什么呢?”

“最后两拍,现在不太好写。先不去想它,把想好的写出来再说。写作嘛,就讲究个灵感和冲动。什么时候灵感来了再写不迟嘛。咱们也就是一种情感之作,还真的图发表不成?”黎梦说。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得差不多了。好吧,这两天我先写写看。不知道会写成什么样子,写完了你再看吧。好了,阿梦哥,咱们睡吧。” 别傛说。

别傛想了两天,成竹在胸,趁元旦休息,一气呵成,写出了四拍。

“阿梦哥!好了,你看看,成不成?” 别傛高兴地给黎梦说。

黎梦接过来,仔细看了起来——


寒冬难挡兮腊梅开,舒眉一笑兮志未衰。
铁臂挥起兮坎土曼,绿洲依旧兮在我怀。
守得十载兮安边塞,无愧无悔兮真英才。
十有三拍兮告乃翁,春风已度兮玉门外。

桃李争春兮风光美,开口再笑兮心不碎。
孩童随我兮读书苦,学终有成兮又一辈。
教得雏鹰兮展翅飞,谁言蜡炬兮已成灰?
十四拍成兮琴声亮,播撒文明兮胡杨醉!

秋风泠泠兮太阳红,畅怀三笑兮情更浓。
青春织成兮鸳鸯秀,塔里木河兮水融融。
磨难方知兮恩爱重,理想不灭兮永相共。
琴上心弦兮十五拍,葡萄美酒兮喝两盅。

妖魔尽除兮传佳音,万众欢呼兮畅怀饮。
劫后重振兮十六拍,菀彼桑柔兮绿成阴。
谁言荒漠兮花无影,心有灵犀兮便有情。
喜看云汉兮昭天日,国泰民安兮大地宁。


“好!好极了!来,我来拿酒。”黎梦看完后说道。

“拿酒干什么?” 别傛奇怪地问道。

“哎!你不是想喝酒了吗?你看,‘葡萄美酒兮喝两盅’嘛。咱家里葡萄酒倒还有一瓶呢!”黎梦说着把酒杯递给别傛,“来,干杯!”

“真是的!还真的喝上了。好吧,干杯!” 别傛笑着喝了一口酒说,“成不成啊?阿梦哥。”

“酒都喝了,还不成啊?真的挺好的!”黎梦说,“就是有一条,你看,‘喜看云汉兮昭天日’,我们的云汉你什么时候生啊?”

“看你,才喝那么一点儿,就醉了。” 别傛笑道。

“我哪儿醉了?给你说真的,我想要儿子了!”黎梦说。

“我知道!” 别傛脸有点儿红了,她说,“阿梦哥,明年吧,啊?我们也得要好好儿轻松一下嘛!”

“好吧!我依你,明年啊!”

“哎,阿梦哥,你说这四拍要不要先寄给原野呢?” 别傛又问道。

“我说先不寄,过两年再说。好作品不怕放,放一放有好处,自己还可以再推敲一下。再说,现在又没有写完,你要是寄去了,他肯定着急地催你。被他催着赶写出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好的。还是等自己觉得可写、要写的时候再写,写完了一块儿给他。这件事就圆满结束了。好吗?”黎梦分析道。

“对,先不着急!”


(未完待续)
快速回复
限400 字节
摄影、文学原创与慈善公益信息平台——蜂鸣网欢迎您!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