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姑,状如蜈蚣,又名管虾”。这是我不经意间从一篇文章里看到的片断,“虾姑”即“虾骷”,反正它别名多得很,再多几个也无妨:皮皮虾、赖尿虾、虾耙子、琵琶虾、爬虾、螳螂虾、赖尿虾。我地俗称“虾狗弹”, 当你俯首捉它时候,一伸一曲,弹在你手上,力道还蛮有劲。小学生不能按老师要求“坐如钟、站如松”,往往被呵斥为 “虾狗弹”。挺形象:弯曲着身子,东倒西歪,不成体统。《闽杂记》载:“虾姑,虾目蟹足,背青腹白,足在腹下,大者长及尺,小者二三寸,喜食虾。”这个记述就详实许多。 4*,q1yK
寒风初起,“虾骷”成群;其生长季节其实很长,几乎全年均有,但远不如初冬时节旺且肥。菜市场自不待言,街头零食摊到处兜售,盛况堪与绍兴鲁迅路的臭豆腐摊相媲美,不过持续时间至多个把月,待旺季过后只能重上菜市场。零食摊的已经煮熟风干,按个头长短分档排好,个大者自然价高。我就看见街上绅士淑女们,拎着一小袋边走边吃,象啃甘蔗一般;其壳多随手放回塑料袋中,但也有随手仍到地上。这种场景黄岩街头特时兴,据说周边县城也如此,但我却都不曾见过。记得四年前初来黄岩,曾为此景观惊诧不已!因为,在家一直习惯于去菜市场购得生活的,自己煮熟了吃。黄岩和我家相距区区六十公里,又同为昔日台州府管辖,而生活习性竟有差异,不免有点小小新奇。因初来乍到,不解其中原由,为“美丽的谎言”所“蒙骗”。于讨价还价之际,摊主诉苦道:去小菜场买来活的多少钱一斤,煮熟一斤才得七两;你算算!我是亏本在卖。说得合乎情理。既然人家已经贴本,你还好意思继续斤斤计较!事后有知情人告知我:渔民出海捕捞而得,有人嫌其不易养活,故而一股脑儿煮熟后存放舱内,待船只靠岸,整筐整筐批发给前来接货的小商贩们;因为统货价格非常便宜。谁会吃饱了撑着去小菜场买生的煮熟了再卖?摊旁剔除的小鱼小蟹就是凭证。不是无商不奸,实在是商人起早摸黑没必要做亏本生意。这点报酬是你们凛冽在寒风中应得的。 4*,q1yK
待我尝过并知道“虾骷”之鲜美,已经很晚了;它也早已摆脱了“狗肉上不了桌”之形象,终修成“正果”堂而皇之成 “座上宾”。“ 长及尺”者,我不曾见过,恐怕只有在御宴席上才能得以一睹,干脆直呼龙虾得了,反正它们形状极相似,被揭穿了还有“变种”一说。“二三寸”者,普通饭店常有,养在门口的水槽里,一个小型氧气泵将空气源源送入水中;服务生淘起鲜活现场蒸煮,食者大可放心;火锅店里的,自己抓活的给它洗“热水澡”,就更加可以放心了。菜场干货摊有去壳的熟肉出售,表皮呈浅褐色,背部有条细细的深色膏,贯穿全身;虽失却水嫩,但韧性十足别有风味。平常多水煮少油炸,瘦者往往切成几段和豆腐一起闷煮,虽肉无几但鲜味不减。而特瘦者只好加盐腌制为咸酱。说到那酱还有份传奇历程:两年前去安徽蒙城,在蒙老乡托我捎带一罐咸酱,那酱也是“明珠暗投”跟着我上了“黑车”;先被“卖”到杭州,继而再“拐”至阜阳。既换车又轮渡,长期搬动挤压,塑料罐破裂口,罐内黑汤流露在外塑料袋,臭气如同“黄铜瓶里的魔鬼”一样飘然而出。待到天亮由阜阳转乘去蒙城的车上,全车哗然,即使移至车尾挂于车厢外,其臭依旧如影如魍紧相随。众人责问何故,我连忙撒谎道“南方美食!闻着臭吃着香,和臭豆腐一个道理”。其实我也怀疑这个东西会吃着香?“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怕犯众怒,无法叫差。只好信口雌黄。 4*,q1yK
传说宋端宗为元兵穷追,逃至海边茫茫无船可渡;时一虾姑,率子孙变成百只大小渔船,渡其君臣安然过海。临别,端宗脱帽抛入海中以示封赏,于是,虾骷的头变成好看的皇冠。传说牵强附会,不必理会,但端宗已为丧家之犬尚要如此抖尽威风,朝廷焉有不灭之理?“虾骷”不光头戴“皇冠”,还身穿“铠甲”,边缘锋利有刺,一条细溜嫩肉就就严严实实藏在里面,想吃得颇费点力气。此时不可做“君子”,得动嘴又动手。初食者往往手划唇破,那是必然过程,不必泄气。我看见餐桌上有人吃法技巧得很:用筷子一撬,肉和壳整体分离;我曾学做几回,均告失败,也就不再取巧。吃虽烦琐,但在手忙脚乱期间却是吹牛好时机。亳州客人来叫上一盘,济宁客人来端上一盆;既率先示范又淳淳教诲,连哄带骗,让客人坠入云里雾里,四顾而茫然;不过肉嫩味鲜却是真实的,客人一脸迷惘也只得连连点头称是。“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是在济宁吃驴肉火锅时,店里张贴的广告,这里不妨再补贴“水里虾骷”字样。吹牛无需纳税,该吹不吹更待何时?况且吹得越大,胃口越开。 4*,q1yK
怀念起小时候,大人们赶海归来,箩筐里活蹦乱跳的“虾骷”;旺季时候,还曾见有人弃之道旁。那时真的物美价廉啊!可惜我一直不敢尝试,失却了二十年口福。现在想补回也难矣! 4*,q1yK
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