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纪念我在南京度过的金色岁月
2003年春节,“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陨落长空,我延续3年的爱情也在大四坠落。
不怪菲儿,我应该知道,她并非是那种甘于平凡的女人,她渴望着破茧成蝶,至高至远达天下;而我,却始终只会是一只丑小鸭。
我应该明白,她的远走高飞,是迟早的事,现在告诉我,于她于我,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人生要有寄托,这是菲儿说的,所以,她要到大洋彼岸的那个国度去寻梦;而我是注定要扎根于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上的。所以,我无言。
“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是的。”菲儿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那我该为你祝福了。”
“谢谢,可是不必了。”菲儿坐直了身子,以不易察觉的姿势拭去了眼角的泪。这让我心中多少有些安慰:看来,我在菲儿的心中并非毫无轻重。
了结了这段感情,回到学校后,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但我没时间去想这些了。大四了,快要离开这所学校和金陵了。四年了,我爱上了这座城市,爱上了我们的学校。我该为她留下点什么,有吗?有的,一个社团--天文爱好者协会,她是我一手创办的,快走了,该找一个接班人了。
开学第一炮,拿哥伦比亚做菜。做橱窗,搞展览。从81年她的处女航开始,直到今年陨落长空,中间穿插介绍了俄美两国的航天史,篇末点了我国的“神舟”事业。展出后,掀起一股热潮。
一个星期的时间,报名的会员达到50多名,周五下午,我来到展览现场。
一个女孩在“挑战者”七名乘员的合影前驻足良久。旁边是“哥伦比亚”号的乘员合影。
“这张画报上全是碧空陨落的航天先驱,做这张画报时,心中全是崇拜与感动。”我介绍道。
“为全人类发展而献身的英雄。”女孩盯着“挑战者”全家福上的麦考利金叹了口气。
女孩加入了协会,闺名盛小萱,网络开发与应用的大一新生。初来乍到就立下大功一件;替我们在校园网上开了个主页。另外,她还从NASA的官方网站上给我DANG了许多资料,对我的论文很有帮助的。于是,我也开始注意培养她。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在理工楼403教室写论文,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是萱儿。
“原来你躲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她今天穿了一件绿色的小棉袄,看起来就像一个青苹果。
“什么事,我忙着写论文呢。”
“免费请你轻松一下了,书呆子。”她拉着我的手臂使劲地摇,“帮个忙吧,我老乡聚会,说好了每个人带个男伴的。”
“找马为去,不行吗?他对这事可热心了。”
“拜托了,师兄,抓不着他老人家。”
好吧,女人真难缠,没办法,只好收拾书本,陪萱儿来到舞厅。
“好好看看,这里可全是美女,看上哪个,我给你介绍一下,来段黄昏恋?”这丫头,成天唧唧歪歪的。
“丫头片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少过问你大哥我的私人生活。”我皱了皱眉,掉头往门外看去。
门口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怎么会是她?
菲儿一身米黄色风衣走了进来,掩不住的高贵典雅。
“怎么,你是苏州人?”我瞥了萱儿一眼。
“是啊,怎么了?”
看见我和萱儿坐在一起,菲儿一愣,但随即掩饰过去,到吧台拿了一杯红酒,走到我和萱儿面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袁姐,你好。”萱儿站起身,“介绍一下,这是……”
“常庚,天文物理专业的高才生。”菲儿微笑着伸过手,“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是啊,在我们学天文的看来,这个世界太小了。”我握了握菲儿的手,有些尴尬。
“你们认识?”萱儿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相当熟悉,袁菲,医学院学生会主席。”不能在这里挨打,我得夺回主动权,“好了,小丫头,不是说跳舞吗,来吧。”我一把拉起萱儿的手,走到舞池中,随着节拍摇曳起来。
萱儿低着头,不说话。但我能看出她的脸绯红绯红的;同时,我也能感觉到背后一直有双眼睛盯着我,于是我搂紧了萱儿,感受着她的心跳。
我就这样搂着萱儿,一曲接一曲:伦巴、恰恰、三步、四步……
“你和袁菲之间肯定有什么事。”萱儿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不愿说算了。”萱儿嘟起了嘴。
正说着话,菲儿来到我们身边。
“打扰一下,借用他一下,一小会儿。”不由分说,菲儿向萱儿丢下一句话,拉着我走出了房间。
室外的冷风让我的思维清晰了不少:“你要干什么?”我摸出一根烟,点上。
“你不能害了小萱。”她的声音依旧是轻而坚定,“不管怎样,我不会答应的。”
“拜托了大姐,不要再摆出那副居高临下的口气好不好,我们已经分手了,对吧?我和谁泡在一起不会干涉你吧。”我顿了顿,吐出一口烟。
“再说了,我和萱儿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她是我们协会的新鲜血液,我的得力助手,我需要她的帮助,将来我还准备把协会交给她。”
“收起你那套虚无缥缈的东西吧!”菲儿打断我,“我怕的就是这一点,那些远在几亿光年外的星星已经害了你,小萱又不是天文系的,你又何苦把她拉上贼船呢!”
“好了。”我举起双手示意她安静下来,“我不想在这儿和你争论这个问题,你走你的阳关道,托福也好,雅思也罢,我祝福你早日拿到绿卡。可是,你不要干涉我。OK?”
“我已经不想管你了,要能管得了,大二时你就不会转去搞恒星了,这会儿咱们也该比翼双飞了……”菲儿的眼睛红了,“不说了,你就不能实际一点吗?”
头大啊,“算了,今天我本不该来,代我向萱儿赔个罪。”扔下这句话,我立马闪了。
独自一人来到理工楼顶层的天文活动室,打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星星,心烦得紧。我干脆躺在了楼顶上,点上一根烟,希望这烦恼能够像烟一样随风而散。
“别抽烟了好不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萱儿站在了我面前。
“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我坐直了身子,可是还叼着烟。
“看把你抽得,泪都呛出来了,还抽。”萱儿伸手来拿我的烟。
“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行不行!”我吼了一声,推开她的手。
“你——算了,不理你了。”萱儿的脸都气白了,扭身就走,她一转身,一滴冰凉的水滴甩在我脸上——她流泪了,我意识到有些过分了。忙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你。”萱儿看了我一眼,“放开我。”我注意到她的脸又红了,胸脯一起一伏的,于是我就注视着她的双眼,一动不动。
直到她扭过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胳膊。小丫头片子,敢在满天星光下和我对视,你不是自取灭亡吗?唉!毕竟只是大一的新生啊,我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接下来我把我和菲儿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萱儿。
“既然你们已经分手了,那她今晚还找你干什么?”
“她活得很实际,怕我用星云、黑洞之类的东东误了你,她说这些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呢?”萱儿嫣然一笑。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离不开这些东东。我不想干涉她的生活,但要我为她放弃追求,办不到!”
“何苦呢,你若是把精力用得实际一点,恐怕前途非凡。”
“还记得小学时最喜欢的卡通片吗?”
“你是说《猫和老鼠》?”萱儿眯着眼,“记得,It’s Tom and Jim game。这首歌我还会唱呢。”
“不是,我指的是《圣斗士星矢》。”我暗暗叹了口气。萱儿毕竟不是我这样狂热的天文迷,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爱好者罢了。
“星矢?”萱儿眼睛一亮,“不错,这部动画片很不错,特别是那些圣衣,可漂亮了。”
我微微一笑,点上一根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成天和一帮小子在一起大喊‘天马流星拳’,后来长大了,又学会在给女孩子的情书中写‘我的雅典娜’这个词。”
萱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倒是真的,我上中学时,也有男生这么写情书给我,敢情这句话全国通用啊。”
“从那时起,我就迷上了星云、星座这些东东。”我站起身,指着夜空东方,此刻,狮子座已经升起,“还记得泰戈尔的那句诗吗?”
“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骄傲,因为我飞翔过。”我们一起注视着那个象征着力量的星座,相视一笑。
“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萱儿轻轻捶了我一下,“难怪袁姐要吹你。”
“差不多吧,我已经报考了这个专业的研究生,去北京,你知道的,咱们学校没有;以后,协会的事交给你了,行不行?”
“我怕我没这个能力。”小丫头看来是一点准备也没有,一下子慌了神。
“不。你能行的。而且丝毫不比我差。”
当晚我们在403室谈了一夜,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不敢接受萱儿,因为我知道,在我的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依然深藏着菲儿,那儿,自从她走进去以后,就再也没人能够走进去。
袁菲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说,不经意间打开信箱,几乎全是她的情书。唉,舍不得删啊,有什么办法,一生仅有的初恋情人,我能放下吗?不能,。我只是凡人,因为,刻骨铭心和锥心刺骨都有骨且有心,除非我没有良心,除非我不认识那些刻在骨头上的字。所以,我做不到举重若轻。
天气渐暖,北归的大雁带来了我被录取的消息。导师,正是名蜚海内外的东方星翰先生——我有幸成了东方先生在南京收的第一个弟子。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黎明前赶到了紫金山天文台,我要在钟山之巅祝贺我自己。
面对着初升的太阳,我喝下了三罐“金陵”,天文馆开门后,我来到经纬仪前,打量着这元代先贤留下的宝贵遗产,心中潮思万千。
电话响了,是菲儿的,向我表示祝贺后,她告诉我,她已经收到密歇根州立大学的通知了。
无言。
沉默。
山上静到能听得见鸟儿的初啼。
“那么,我们都加油吧。”最终,菲儿幽幽地说了一句,“只是距离会越来越远。”
“就像绝大部分彗星一样,走的是抛物线或双曲线,在一次最近的接触后,各奔远方,永不相会。”
“是的,永不相会,不留下任何痕迹。”
“错了,尽管它们不会再有相会的可能;但是,它们改变了彼此的轨迹。”
“就和我们一样。”我能听到她泪珠滚落的声音。
“有必要说再见吗。”这个问题我真的很不清楚。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菲儿关了机。
“是的,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我自嘲地笑了笑。
当我走出天文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口,是萱儿。
“恭喜恭喜。”她把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递给我,小丫头,想干嘛?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接过玫瑰,望着盈盈笑意的她,别说,还真有种惊艳的感觉。
“问马为不就行了,昨天晚上找你,你们都喝酒去了,今天早上起床跑到你宿舍,马为说你半夜就起床了估计是上这儿来了。”她白了我一眼,“让人家一顿好找。”
又来了,头大啊,我只得转移话题:“今天下午,我办手续正式把协会交给你。”
“你呢?”
“我到北京踩点去,有个中学六年的同学在北大上本硕连读,我得先拜山头去。”
“奥,你看我能行不,大一大二基础课程这么重,会里的工作,我怕会拎不清。”
“有技术上的难题,可以随时找我,实在不行,找NASA去,你不是来去自如吗。人事上的事,找马为就行了,他留校的可能性最大。我看让他扶你一段时间,你也就上路了。”
“你就不能——”她说了半句,抬眼望着我,眸子中尽是幽怨,嘴上都能挂油瓶了,又来了。
“什么?”反客为主,我盯着她的双眼问道,语气温柔得能把铁熔化。
嘿嘿,她打退堂鼓了,扭捏了半天,挤出一句“你就不能和袁菲好好谈谈吗?”
“我和她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她是肯定要远走高飞的,难不成真来一场跨国恋爱?”
“好了好了,不管你们的事了,皇帝不急,我急啥?”她气呼呼地踢了我一脚。
突如其来的非典拦住了我北上的脚步。
封校了。习惯于游手好闲的我不得不成天龟缩在校园里修炼“龟息大法”。百无聊赖下,我跟萱儿学起了黑客手法、破解密码、制造炸弹,不长时间下来,我也能在NASA网站中穿梭自如了。
“再来一个月,你就成半个黑客了。”带着我又一次造访了NASA后,萱儿赞许道,“学得不错,IQ挺高嘛,要是学网络,早成蜘蛛了。”
“多谢师傅指教。”我忙摆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日后给CIA的人找上门,可别说是我教的。”萱儿掩饰不住的得意。
当天晚上,我破解了菲儿的密码,进了她在eyou的信箱。
打开草稿箱,我呆住了,28封信,主题都是一个——想你,拟收信人也只有一个:
star0036@hotmail.com。
那,是我的信箱。只是,我从未收到过这些信。
常庚:
你好吗?
作出如此抉择我很痛苦,也很无奈。
唉,你说过要为我祝福的,我也会为你祝福的。只是我们并不是同一类的人,你有你的梦想,九霄云外;而我,只适合在六丈红尘中追求幸福,你的世界离我太远。
想你。
菲儿
常庚:
早上起床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打开手机寻找你的短信。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我才想起,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的已经分手了,昨晚又梦见你了,大二,在新华书店,珠江路的那家,还记得吗?为了一本书,余秋雨的《千年一叹》,对吧。最后一本,你说你找遍了太阳系,请我让贤。呵呵,知道吗,这是有史以来我听到最夸张的语言了。所以,我就让给你了。可是你就不懂女士优先吗?还好,付款以后你把书递给了我,说我有两天的时间看一遍,然后还给你。我没想到这是你的圈套,就答应了。再后来……不想了。
Yours
常庚:
我曾说过要爱你一生一世,
并且在这一刻我也是爱你的,
但是和你在一起,我爱的很辛苦,
快要把自己逼得透不过气来,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不快乐是很痛苦的。
我相信爱一个人不是要拥有这句话,
你呢?
所以,我祝你幸福。
菲儿
常庚:
你怎么能和小萱在一起呢,她是那样一个个性很强的女孩,你们在一起,没有幸福的;而且我待她,就像妹妹一样。
从前我是很喜欢星空的,可现在,我恨它们。它们夺走了你,我不懂你的世界。
小萱很有前途的,所以,不要让她误入歧途。而且,
她配不上你!
袁菲
……
看完这一切,我瘫倒在椅子上,老天,为什么让我们相爱,为什么又让我们分开,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刚打开电脑,“当当”
有新邮件!发信人
YFei1004@eyou.com。主题:可恶!
常庚:
为什么入侵我的信箱。
这个信箱我废了,至于新的,等我原谅你以后再告诉你。
袁菲
接着,收到萱儿的电话。
“嘿嘿,真没想到,你的第一个目标居然是袁菲。死心不改了吧老哥。”
“你也看我笑话!”我鼻子都气绿了,她在那边笑得花枝乱颤。
“我说老哥,上午咱们找个好玩的地方好吗?”
“你没课吗,丫头。”
“上午是马哲,我想翘课。”
“上课去吧,丫头。”
“可是我们的马列老太上课太没劲了。”
“好了,听我的,在宿舍等着,我去接你,然后我们去学三,我请你喝红米粥,我再陪你去上课。”
“好吧。”
骑上破春兰,一路风驰电掣,错了,这破车该卖了,我可不能带着它带北京丢人去。
来到信息学院女生楼,萱儿早在楼下了。
一上午陪着她待在文史楼,那个马列老太真是可恶,居然会问我暴力与革命的关系。天哪,要知道,三年前我就修完这门课了。丢人现眼不说,萱儿在一旁捂着嘴乐翻了。
总算熬到下课。
“嘿,下午我没课,到街上去吧,‘新来的同学’。”
“出去?你以为我是谁?”正在气头上,我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嘻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常翻墙出去的,要不,你哪儿来的万宝路?”她鬼精地瞄了我一眼。
“服了你了,好吧,下午咱们出去。”
“现在不行吗?”得寸进尺!
“好吧。”
学校东南角,外边就是小树林,这种地形,提着一捆啤酒我都能出去,送萱儿出去太简单了。
刚落地,萱儿摸出两个口罩,递给我一个:“这样就算碰上熟人也认不出来了。”
可恶,带上口罩我怎么抽烟。
一路逛过去,街上车挺多,行人却不似往常,特别像我和萱儿这样牵着手在街上闲逛的就更少了。
“shopping去。”不由分说,萱儿拽着我拐进了湖南路商场。惨了惨了,陪一个月没逛过商场的女人逛街会有多惨,很快我就能体会到了。
先是在clean clear的专柜买下一堆大大小小的化妆品:洁面摩丝、保湿霜……还有好几样我叫不上名来。
上三楼,我晕!女士服装城!抬腕看表,12∶00。打定主意到12∶30喊她吃午饭去。
不过还好,12点28分,她总算挑了一顶棒球帽,看她把帽子扣在头上,再戴个大口罩,怎么看怎么像大街上扫马路的阿姨,我想笑,考虑到后果,忍住了。
走在大街上却不能自由呼吸,真难受,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也不见了。要不,和身边这样一个小丫头一起啃冰糖葫芦可真是一种享受。
最后,总算在冷清了许多的麦当劳填饱了肚皮。可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怎么打发呢?看看萱儿,她正一脸无助地看着我呢,她也没了去向。
“回去吧,陪我玩传奇,OK?”
“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小丫头的口气是斩钉截铁。
没办法,于是我们漫无目的地走下去,碰到十字路口时,猜拳。我赢了左拐,她赢了右拐。最后居然绕到了新街口。
拐进新华书店,买了一本史蒂芬·霍金的《果壳中的宇宙》,坐下来看书,我可不想再走了。
总算到了五点,不由分说拉着萱儿打的回校,原路返回。
“今天真没劲。”在楼下,她对我说。
“等解禁了,我陪你逛一天去。”只好先许张空头支票了。
“一言为定?”萱儿眼睛一亮。
“行。不过,下次可别骗我又翘课。”小丫头,真以为我是傻子啊。
一个星期后,我以2000块的价格把那部破春兰卖了,然后以1000块的价钱买了一部二手的新大洲,到机电系找哥们整修一下,最后自己动手,喷上新漆。好了,新车完工。
约萱儿来到大操场。
“换车了?”看见新大洲后,她脸一红,肯定猜到是送给她的了,嘴硬。
“喜欢吗?”我拍拍车座。
“给我的?”声音很低,她的头也很低,右脚不停地踢着青草。
“喜欢吗?”
她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
“那好,来,我教你开车。”把她抱上车,然后我坐在她后面,握住她柔软的小手,绕着篮球场打圈。
“学会了吗?”停下之后,我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恩。”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头发掠过我的鼻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头发这么香。”
“夏士莲。”萱儿挣脱双手,*在我身上。
我不由自主地环住了她,吻了吻她的耳垂:“做我的GF,可以吗?”
“可是我们只有两个月的相处时间了,再往后就是三年的分别。”她躺在我怀里,喃喃地说。
“我会想你的。”我抱紧了萱儿。
“me too.”萱儿轻轻吐出两个单词,回过头吻我。
我也忘情地吻住了萱儿。可恶,忘了还在车上。
轰——,新大洲倒了,我和萱儿也摔倒在地,不过还好,倒地前的一刹那,我抱着萱儿一个转身,让她摔在我身上,没伤着她;我就惨兮兮了,左胳膊肘擦掉老大一块皮。
肉疼得我直咧嘴,心疼得萱儿直掉泪。
她用面纸替我护住伤口,包扎时却发了愁。瞅着她头发上蓝色的发带挺不错的,我就解下了她的发带。
萱儿小心翼翼地把发带在我胳膊上绕了两圈,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回到宿舍后,简单用白酒消了一下毒,我把发带解下来,系在了右手腕上,我知道,我是爱上这个可爱的小丫头了。至于袁菲,算了,不提她了。
论文早就搞定了,大学生活剩下的最后一个字是卖,卖完电脑卖课本,卖完电炉卖歌碟,反正所有能卖的东西,几乎都卖了,整个校园成了一个大型跳蚤市场。
卖完最后一堆歌碟,突然间从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失落:四年的大学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吗,就这样告别我生命中最灿烂的一段岁月吗?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哪。我还没有做好思想准备,恍恍惚惚间,一下子就从那个什么都不懂,不知天高地厚的“高四”新生,变成了圆滑世故,人称老气横秋的大四老学哥了吗?唉!原来时间真的是可以过得飞快的。有时候,岁月就是这样,只有等你失去或即将失去她的时候,才会觉察出她的美好可爱乃至珍惜。
6月份到了,10号是我答辩的日子,萱儿不能来。今天她考那可恶的马哲,等她考完后,大概我已经答辩完了。
上午8∶00开始,7∶30我前往理工楼一阶,半路上收到萱儿的短信,她说等我的好消息。小丫头,快考试了还想着这些事,毕竟还年轻啊。
意想不到的是,袁菲今天来了,坐在最后排右边的角落里,尽管隔得很远,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答辩的过程很顺利,有NASA的资料,搞定这种答辩,还不是小case。结束后,指导老师告诉我,差不多能拿个优,我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恭维,因为我知道,我是他从教以来最杰出的弟子。
走出一阶时,袁菲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尽管已经形同陌路,但我还是很感激她能来参加我的答辩会。
于是我伸出了右手:“谢谢。”
“不必了。”她看见我右手腕上的发带,刚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哪天走,我送你。”我只得缩回了手。
“不必了。”她转过身去,我看到她用手拭泪,然后掩面而去。
我感到悲哀在我的胸膛中流动,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敲碎了,掉了一地的玻璃渣,生疼生疼的。我就势坐在了一阶门口的台阶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直到萱儿过来。看见我傻坐在台阶上,她善解人意地坐到了我身边:
“怎么了?”
“刚才我真的伤害了袁菲。”
“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的,她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可刚才,她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萱儿有些不服气,“管得也太宽了吧。算了,你答辩怎么样?”
“还行吧,应该是优。”
“恭喜你了。”萱儿拉起我,“走吧,学三食堂,我请客。”
后来的几天,大四的学生陷入了无政府状态,校园中到处弥漫着忧伤的校园民谣,一股淡淡的哀愁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6月20,解禁了。却丝毫没有喜悦。因为分别的时候终于到了,送别,拥抱,痛哭流涕……心头始终被离愁所充斥。只有晚上聚在一起喝酒时,才有简单的但也仅仅是露于表面的欢乐——每一晚,都会发现,曾经熟悉的面孔又少了几个。
25日下午,我在宿舍里打“双升”,接到袁菲的电话。
“我要走了,5∶20的火车。”
“祝你一帆风顺。”
“也祝你今后一帆风顺。”她挂了电话。
我没心思打牌了,坐在那儿静静地想了有二十分钟。然后,穿上鞋,打的去了中央门火车站,赶到车站时已经是5点10分了。
我不奢望在站台上能找到她,于是我直接打了站台票到月台,上了最后一节车厢,一节一节往前找。
在第四节车厢我看见了她,闭眼坐在窗前,脸颊上还有泪痕。
那一天我们静静地在火车上坐了三个小时,到苏州后替她拿行李下车,送她上了出租后,我又进了站。
就这样,什么都没发生,我告别了我的初恋,结束了我和她为期998天的爱情,老死不相往来。
熟悉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很快,宿舍里就剩下我和马为了。他留校了,做辅导员,四年的同窗情谊,一起报到、军训、创建天文爱好者协会,大二时一起转系,四年了,抽烟喝酒打架泡妞全在一起。就剩下几天的相处时间了,好好珍惜吧。
终于,我也该走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聚聚散散,本是现代人生的必修课。
7月5日,我离开学校和金陵。
7∶00 收拾完我所有的东西,最后打量一下410宿舍,背上行囊,走吧,该走了。
7∶30 学四餐厅,和萱儿一起喝红米粥,我喝了两碗,她只喝了不到半碗。
8∶15 学校东门,拦住牌号为苏AT0196的捷达王,马为坐前排,我和萱儿坐后排。
8∶33 到达长途汽车站,打表价格18块2,司机只收了18。
8∶42 买到9∶40的车票,票价52,依维柯。
9∶33 候车厅,8号门,开始剪票,背上那沉重的行囊,在萱儿的额头留下浅浅一吻,回头向马为挥手作别,上车吧,我该走了。
就这样,我告别了我的象牙塔,告别了我深爱的古都南京。往耳朵里塞上耳塞,这是十天前在苏州站,袁菲给我的MP3。
青春的花开花谢,让我疲惫却不后悔。
四季的雨飞雪飞,让我心碎却不堪憔悴。
淡淡的雨啊淡淡的云,淡淡的青春年华。
轻轻的风啊轻轻的梦,轻轻的年年岁岁。
……
本文作于2003年,其时,俺的同学们走出象牙塔,而我……躲在一个小山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