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学着老毛写《社会各阶层的分析》,但目的不是为了革命,只是列举现实社会上最常见的几类人,从他们的谈吐中,即可知社会和人心之一二。
我有个高中同学,现为一上市公司的老板,跟他酒桌上坐一起,喝着五粮液或法国红酒,常谈的话题是,昨天在苏州新加坡工业园区百家千万级纳税大户颁奖大会上,市长亲自为我颁奖;市领导区领导又如何调动了,我的哪个大学校友当副市长了;园区有何新政策,有何发展新动向;如何上市,如何投资理财;如何用人,今年招了多少专业人才,年薪不给一二十万是不行的;到哪里买土地?苏北的土地便宜,但配套企业、服务业、人力资源等环境差,观念也落后,地方各级领导一到吃饭时间总来“关心”;哪个什么叙利亚小国又政变动乱了,还好,我国蛮稳定的,共产党领导得蛮好;哪个西欧北美国家宜人居,孩子在那里读书上大学非常好;哪里的猪是生态猪,哪里的米和疏菜是自然生长的,常吃不易三高哈;谁谁养了个苏州大学的美女小三,还生了个儿子;谁谁,你读书时总是第一,如今却胆小得很,这也不敢哪也不敢,胆小,能干啥大事?
我更多的中小老板高中同学,小聚时,饭桌上喝着洋河大曲,或咖啡店喝着红茶,常谈的话题是,村里和税务所组织的百万级纳税人,台湾香港一周游的感触,除了绿化环境、清洁卫生、交通更有序外,硬件也跟我们苏州差不多嘛,有些地方还不如呢;如何管理工人,如今招工难招,工人想走就走,哪家公司冲床冲掉了一个手指头,赔了十万,还在闹,我们小企业压力大哦,安全第一;哪位又升了副镇长;如何与村干部打交道,镇里村里的哪个领导的孩子要结婚,准备出礼,到哪里买套房较好,哪个地段有升值空间;准备托托人,给即将大学毕业的孩子找份好工作,不行的话,就跟我学做企业吧;拆迁能赔多少钱,哪个领导又来做工作了,都是老相识了,我顶着不拆也难啊;丰田车又降了二万,宝马奔驰又出了啥新款;哪个朋友又包了位短期二奶,有人说哪个女人是离了婚的,也有人说是夜总会的小姐。
学校校长常谈论的话题是,区局镇领导的调动;教师和学生的管理;今年考了多少重点高中、本一本二大学;举例:读好书就有好工作、就有好对象,耀祖光宗;某人没啥水平,大老粗一个,靠了转制发了财,开宝马住别墅,厂房一排排的,神气得很呢。
普通教师办公室里常谈的话题是,听说哪个离异女教师被政府哪个领导的老婆打断了鼻梁骨;今年拿得比去年少了,是因为参照绩效工资了,领导乱花钱,花的就是我们的钱;哪个学生不好好学习,将来准没出息;谁谁,我教过的学生,读书时笨得要命,常吃批评,靠了当书记的父亲,如今当副局长了,见了我倒还算客气,问长问短的,我才不屑一顾呢;本学期上什么课?又让我带毕业班,只多拿一点点奖金,累死了;校长不上课,还天天迟到,拿得最多,干得最少,今中午又陪局里哪个科长喝酒唱歌去了;老板们生产伪劣食品挣黑心钱,共产党也不管管,太腐败了;今天汽油涨到了7.45元,我的北京现代车每天上班一来一回的,跑三十公里路,估计每公里要算到八角了,每天路费二十五元,还不算折旧,开了两年,轮胎也磨损了,要换了吧;南海自古是中国的领土,一定得派兵去驻守,不能让菲列宾、越南给占了,我国政府也太无能了,还怕美国人,大不了再打一次朝鲜战争,老毛时代就是“硬气”。女教师谈的是,淘宝网上哪家的外套质地好款式新;什么时候一定要到QQ农场去收菜的;孩子要学钢琴学舞蹈学书法;你不认真读书,将来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我们是苦教师,没后门可走的哈;婆婆是苏北的老土,什么都不懂,还管头管脚的,老公竟然还帮他妈,烦。
普通工人中午食堂里聚在一起,常谈的是,哪个公司国庆节发了啥东东,新年发了啥东东;哪个公司组织去哪里旅游了;我家拆迁有个车库,反正也买不起汽车,租出去,能租多少钱;今天的青菜又长了五角,回家花坛边上也去种点,自己吃;电瓶车的电瓶换换多少钱?才用了二年,就得每天充电了,还开不了一个来回;我爸又生病了,下了班得给他买点什么药,便宜点的,头胞霉素几十元一盒的与几元钱一盒的,不是同样作用吗;女儿上大学另用钱一月一千元,花费比一家开销还大,放假买衣服买手机,还得向我们要,算算一年要二万,嗨,将来但愿能嫁个好人家,不然怎么过;今年哪个外甥结婚,又得出多少礼,我又是二个月白做了;哪个隔壁邻居晚上又大吵,听说男人赌钱又输了几万,女人去“轧姘头”了,正闹离婚呢。
退休的干部在茶馆里、公园里常聊的是,谁谁,当年是我一手提拔的,对象还是我给他介绍的呢,见了我能不客气吗,有点事,一句话,这小子,我没看错;谁谁,他爸文革时是铁派的,当年,若没我救他爸,早没命了,他倒好,如今做了书记,不认我这老前辈了,真没良心。我蛮好,大儿子当局长了,小儿子开厂,一年也能挣个上百万,女婿也当校长了,孙子孙女全是大学生,就是我有三高,酒也不敢喝了,天天晚上散步一小时,倒是苦了老太婆,虽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是买汰烧,照顾了我一辈子,今年准备陪她去香港玩玩,买点首饰,也算是报答了。
老农民一大早,坐在小菜场的面店里,喝着“沙洲优黄”,吃着排骨面,道:还是老邓好,共产党好,二三十年前,那时我当生产队长,天天老早起床“吹叫叫”分派工作,做得半死,年终还透支,自家养只猪,还不舍得杀来吃,还得上交换钱,以供三个孩子上学交书费,哪能天天吃面吃肉?如今还有农保,不做,每年也有四千五千的拿拿,看看传达室还能拿个一万多,开心呢。孩子也算孝顺,有钱哈,没钱,再有良心,顶个屁用。
两个近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独生孩子都刚大学毕业、刚工作,晚饭后聊家常,甲说:“我家准媳妇是儿子在大学里谈的那个安徽女孩,来苏州工作半年了,还没结婚,就天天猫在我家,人倒蛮漂亮,嘴也甜,也肯做做家务,倒是跟了一大帮穷亲戚来,这个要找工,那个要租房,还嫌工资少、房租贵,烦死我了,我那儿子也真没脑子,那么多本地女孩不找,非要找个卷着舌头讲张的”。乙说:“喔哟,你还算好的了,我家女儿带了个苏北女婿回来,闲话还轻重不得半点,不能提‘江北人’三个字,女儿说他要多心的,自尊心强着呢,以为我们看不起他呢。买房还拿不出钱,这不,香城花园的一套房全是我家出的钱,气煞得(幸亏)我家有个小厂,能挣点钱,不然怎买得起房?他家父母脸皮还真厚,这就从苏北过来住下了,说什么‘这房是我家媳妇的嫁妆,既然嫁我儿子了,就是我们的了’,你说气人不?要怪就怪我家女儿昏了头,怎么会迷上这样的人家?”大学生进了大学的门,除了玩,就是谈恋爱,学习是次要的了。外地美女大学生千方百计给苏州男同学献媚,将来可以留苏州,有房有车的过舒服日子;外地男大学生也会向苏州女同学百般讨好,若一举成功,则独生女的家财就是我的,即可少奋斗二十年呢。
我家对面有个复员军人,现在联防队上班,他妈说,他不好好读书,怕他年轻“轧坏道”,参军当兵反正政府给工资的,二年回来还能按排个不差的工作,让他去历练历练也好,但愿不要跟台湾开战哈,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没了,我就真的苦了。
离婚女人或想离婚的女人搓着麻将或逛着街,常谈的是,哪个老板又约我吃晚饭,听说他有个造废粒的小厂,挣得还行,倒就是胖了些,还秃了头,据说外面女人也蛮多的,老婆也管不了;我昨天又去医院打针了,全是我家那个“杀千刀”,又去嫖娼,又得性病了,还害了我!世上男人都是色鬼,都不是好东西。
赌钱的朋友在赌场里常聊的是,昨晚我为何不等四七万两头张,只等空档,果然被我等着了,一副大吊空档自摸牌太精彩了,一来一去相差一千多呢,引为经典;谁家的富二代公子爱赌,但常输,明天跟他麻将去;哪个赌场被东北人控制了,会“做手脚”的,不能去,去,必输。
KTV的小姐坐包箱沙发上,幽幽地说,哪个老板出手最大方,昨天又给哪个小姐妹过“生日”,买了只钻石戒指;哪个老板小气得很,小费只给二百,还要让我陪他过夜,谁愿意;哪个领导干部一来就动手动脚的,却从不给小费,老板不但不敢得罪他,还请喝酒,听说他是什么政府机关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