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最后的岁月
“真是中了大奖，怎么会得了这种病？”长夜难眠，真正感到了人生无常。在上海的日子里，希望与绝望，“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在痛苦中煎熬，在煎熬中领悟着生与死。摇曳的生命之火逐渐暗淡。泣血的绝唱，教人肝肠寸断。她走了……苍天无情！
40. 被忽视的症状
公元2006年1月29日,古历丙戌年正月初一。
清晨，窗外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把我与凝云从睡梦中惊醒。昨晚，儿子、儿媳与我们共度了除夕之夜，女儿、女婿因要加班没能回家。电视荧屏上春节联欢晚会的精彩节目引来了阵阵欢声笑语，全家围坐在一起，评点着这春晚节目的优劣。手机不断传来短信息的提醒声，各地朋友纷纷发来短信，恭贺新春快乐，直至凌晨2点我们才就寝。
大年初一的阳光分外温暖，虽然还是冬季，在南方毕竟已感觉到了春天脚步的临近。女儿、女婿从上海发来短信给我们拜年，儿子、儿媳也赶过来给我们拜了年，然后我们全家赶往黄岩，给我的老父、老母拜新年。尽管旧历新年与以往相比，少了一些热闹，但风俗依旧。初三，凝云初中同学会在黄岩总工会召开，我送她去黄岩，回来后呆在办公室值班。这同学会凝云很是看重，早早就在念叨着这一天。傍晚回来后，她是一脸的兴奋，说是许多同学多年未见，蓦回首，那是四十年前的同窗。话当年，谈现在，人人都有着一番感慨。她在当天的日记里写道：
由于李荣芳、杨成健等同学的热心牵头，我们初三（5）班同学来了三十多位，大家都很高兴，特别是我们几个女同学更有聊不完的话题。有一位女同学真是热心，她为了找到另一位女同学，几次到宁溪寻访，最后才在椒江得知下落。钟安菲专门从上海赶来，我们既是同学又是新疆战友，更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汪若梅去美国女儿处探亲没能赶上这次同学聚会，很遗憾。年纪大了，大家都很怀旧，真希望每年都能聚会一次。
谁也没有想到，这竟是凝云与同学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2月13日，古历正月十六，民间正是闹元宵的时节。清晨起来，凝云对我说，牙龈感觉肿胀，好象还有点热度。我拿来体温计一测，37.5℃。我说：“可能这一段应酬多，有点累，伤风感冒了，不用担心，注意休息就没事的。”
说实话，她的体质一直比较虚弱，进入中年以后，体重增加了，但身体并未强壮起来，她也练习瑜伽，但也难以立竿见影。头疼冷热、感冒咳嗽，是多年来的家常便饭。我常开玩笑说她是“漏船不会沉”，常找医生的不会有大病，倒是一向不得病，一旦得病说不定是个重病呢。这半是调侃半是安慰之言倒也平平安安地过了几十年。因此，她这次体温稍偏高的症状，我也没有把它当回事。
二天后，症状并未消失，凝云感到乏力、晚上睡不着觉。她对我说：“感觉有些难受，可能是重感冒了，要吃些药。”我从家中的备用小药箱里找出几种药让她服下。2月17日，星期五。晚饭以后，我们按惯例外出散步，走了约二百米，凝云站住了，对我说：“我走不动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我们回去吧。”第二天一早，她叫醒我，让我观察一下脖子是否肿大了，我仔细审视，果然发现脖子有些变粗。难道是甲状腺发炎旧病复发？有可能！早在二十多年前，她曾患过甲状腺功能亢进的病，以后也曾为此病多次请专家诊治。且这种病容易复发。
后来在上海瑞金医院，医生在详细了解了她的病史后，曾十分感慨地对我说，她这一辈子得过这么多的病，能挺过来真是不容易啊。
是的，凝云生来纤弱。我们结婚前，她曾对我说，我身体不很好，你会不会嫌弃呀。我也曾满怀深情地说，我也并非强健之躯，今后我们互相照顾，相依为命吧。此后三十年，我记录她的健康档案如下：
△1976年1月，在家探亲期间，陪妻去台州医院切除鼻息肉；
△1982年5月，响应计划生育号召，做输卵管结扎手术；
△1986年8月，患甲状腺功能亢进症，入黄岩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治疗；
△1991年5月，因患阑尾炎，入住黄岩第一人民医院切除治疗；
△1993年6月，因眼疾，入住浙江省人民医院治疗；
△2000年8月，因子宫肌瘤，入住省妇保医院作切除手术；
△2005年11月，因患胆囊炎，入住台州医院，做腹腔镜手术治疗。
以上健康档案仅仅记录了住院治疗的疾病，未包括平时一般的疾病。也表明她这一生仅开腹的手术就有四次，而每一次都给她带来莫大的痛苦。
这几年，她健康的最大敌人似乎是甲状腺问题。上海瑞金医院内分泌专家赵咏桔曾为她多次诊疗，化验指标，有些正常，有些不正常，相关指标不对应，赵教授也曾为此大惑不解。我也多次陪她去省城浙一医院和本地台州医院诊治，似乎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意见。说也奇怪，藐视了它，四年了竟也安然无恙。因此，这次，我们也都祈祷着与以往一样，只不过是虚惊一场。但是，既然有了症状，总得就医才是。于是，我与凝云商定：20日（星期一）赴上海瑞金医院请赵教授再诊治。
一切都安排妥当，当夜细雨濛濛，我给女儿打了电话，告知了她妈妈的病况，嘱她在医院等我们。清晨，凝云突然对我说，感觉全身都很难受，长时间坐车恐怕挺不住，还是先不去上海，在当地看看再说。既然如此，我当即决定，就近去市中心医院先作诊断，待后再作决定。
据健康杂志提醒：对健康而言，防患于未然是保持一个人身体健康的重要前提。首先加强锻炼，增强体质，调节心态，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其次，有病及时治疗，不以经验而忽视，防止小病酿成大病。这些专家的忠告，对一个健康的人而言，可能不被重视，而对患了大病的，却又为时已晚。凝云虽不在此例，但对我来说，却真有懊悔之感，深感重视不够。不过，对白血病来说，乃是世界性的医学难题，与其他癌症一样，很难预防，一旦出现症状，则已是大错铸成。
感冒、甲状腺机能亢进……都不可怕，与以往一样，也应该是虚惊一场。然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