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果酒厂春秋
1982年2月3日，春节过后第十天，我陪凝云到国营黄岩果酒厂正式上班。在厂长室，厂长叶筱金接待了凝云，并扼要介绍了厂里的情况。
黄岩果酒厂坐落城关环城东路55号，占地约30亩。果酒厂是一家老厂。1956年，黄岩城关酒坊公私合营，到1958年成立了黄岩果露酒厂，为全民企业。建厂之初，主要生产黄酒、酱醋、杨梅和桔子汽水，以后产品扩大到白酒、啤酒和罐头产品，其中黄酒产量最高时达到4000吨。历史上果酒厂曾经几度辉煌，特别是中低度饮料酒名闻全省，产值和效益在黄岩工业经济中都占有一席之地。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作为国有企业的果酒厂，经济效益日益下滑，到1988年终于出现了亏损，此后是每况愈下。黄岩县政府虽然竭尽全力帮助企业扭亏为盈，终因体制的深层原因回天乏力，拖至1994年，果酒厂被黄岩城关一家集体企业-—永宁制药厂所兼并。勉勉强强维持到1999年，果酒厂全面停产。2007年1月，我走访果酒厂时，所见已是一片颓败景象，令人叹息不已。
凝云进厂时，全厂职工有310人，上一年的产值505万元，利税总额为187万元。
听了叶厂长的情况介绍后，凝云即去财务科向徐礼栋科长报到。徐科长很热情，做了财务科情况介绍后，又逐一介绍了科里的几位同志：王大禄、李文玲……除科长外，其他人同坐一室。徐科长分工凝云负责材料核算方面的工作。
几个月下来，凝云逐渐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和新的业务内容。当年的新疆兵团农三师水工团，是属于基本建设单位，其财务工作与地方工业会计有较大的区别。为了在业务上尽快精通，这年9月，凝云开始函授温州立信会计学校工业会计专业。一年后，她以优秀成绩毕业。我深知，读书对她并非难事，不读则已，一读则能取得好成绩。但她常常满足现状，不愿继续深造。厂党支部多次动员她入党，她总以条件不够为由而不以为然。她追求的是业务熟练，她满足于做好本职工作。她对我说：“你的工作忙，两个孩子要培养，如果我再去读书拿文凭，这个家怎么办？况且，我即使有了文凭也不见得有多大出息。”为了家庭，牺牲自己。我相信，大部分女性为了丈夫和孩子，都会作出牺牲自己的举动，这或许就是女性的伟大之处。
1983年5月的一天，新任厂长张从欣找凝云谈话，听取她从财务方面对企业生产经营的意见。张厂长是北方人，军队团职转业干部，他原是副厂长，在叶厂长退居二线后才接任厂长。他是军人出身，对工业经济并不在行，但工作积极性很高。其实，在当时的形势下，即使懂行的人恐怕也难以扭转厂里的困难局面。张厂长认为凝云是从外地调入的干部，业务能力比较强，看问题相对客观。凝云对张厂长说：“从财务角度分析，目前产品销售成本年年上升，去年就比1980年增长45%。销售成本增高的原因除原材料涨价之外，各种费用居高不下，各个环节的浪费现象很严重，所以，遏制利润下降可以从抓企业管理着手，层层核算，节能降耗，开源节流。当然，各地小酒厂的大量开办，也严重冲击着我们的企业。”这次与厂长的谈话，凝云在当天的日记里有着记载。
凝云是一个不大主动找领导汇报工作的人，况且她也只是一个普通财会人员，没有必要直接与厂领导联系工作。但领导找到她，她总是能客观中肯反映意见，这是她的工作风格。因此，在以后所变换的工作岗位中，均能得到领导的信任。
国家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黄岩的经济也在快速发展，然而，果酒厂的状况却每况愈下。1984年投产啤酒，最终连年亏损，不得不终止生产。投产啤酒又影响了白酒的生产，不久，白酒也不得不停产。接着，食品罐头仅仅维持了一年，只得放弃。所有这些技改项目，不仅没有获得如期的效益，而且背上了大量的债务。终于，到了1988年，当家产品黄酒也出现了亏损，当年企业利润负增长184万元，成为黄岩国有企业的亏损大户。
企业不景气，财务工作却不可能放松。事实上，企业整顿、财务达标、会计培训等工作反而使凝云更加忙碌。一段时间，她常常很晚回家，同事们也常来谈工作，反而比进厂时事情更多。7年之后，当她调离果酒厂时，她对这一段的工作作了如下的回顾：
这份总结篇幅很长，并附有各种表格，我是在她保存的日记、文件、资料、信件中找到的。
凝云细心，家事如此，公事更是如此。有天晚上她很晚才回家。我问她：“不是月底月初，怎么这样忙？”她说：“今天核账时发现账账不符，差了两角四分钱，找出凭证查找，总算把账轧平了。”我不懂会计，问：“这点小钱，还要费这么大的劲啊？”她对我说：“会计就是这样，一分钱也不能差，这不是钱大钱小的问题，是对一个会计的基本要求。”
有一段时间，因没有住房，我们全家只得挤在厂集体宿舍一间12平方米的旧房子里。每天晚上，全家都呆在办公室，我看书，她做账，孩子做作业。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度过了一夜又一夜。她在日记中记录了当时的心情：
1983年3月15日
最近工作很忙。回来一年多了，感到自己还是能够适应这样的工作环境。锦鸣已调二轻局工作，好象工作特别忙，晓燕快6岁了，下半年争取让她提前上小学，宁宁接回身边上幼儿园，一家4人事情很多，但我的心情还是愉快的。
1983年3月20日
县里布置的企业整顿工作已进行了一段时间，徐科长很关心我的工作，给我很多帮助，估计上级来验收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企业关键是效益，验收通过，效益上不去，仍然是个大问题。国营单位要搞好真是不大容易。
下午，与蔡玲飞、夏玉莲、王玉琴、周金妹在一起谈起厂里的事，大家都很忧虑和担心。
蔡玲飞等人都是凝云在果酒厂的好朋友，其中周金妹还是新疆的战友。
在果酒厂的几年，尽管很忙，生活条件也还清苦，但凝云觉得相比新疆，已经很满意，她努力工作，珍惜岗位，尽职尽责做着每一项工作。
秋去冬来，花开花落。果酒厂几度春秋，象风铃一样，回响在凝云生命的乐章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