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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昨晚打电话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过年。一句话，就把我拉回到往日过年的记忆中。想必现在的家乡，过年的气氛一定是很浓烈了的。只是我们这里，倒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年节将临的意思。 Jy9bY
小时候物质都是极贫乏的。身为女孩子的我们，最盼望也最喜欢的便是过年时父母给做的崭新的、套在棉衣外的花衣裳。许是为了节约布，除大姐外，我和二姐是一色的；大妹与小妹是一色的。不知道的人常常以为我们就是双胞胎。 Jy9bY
确切地说，我是比二姐小两岁半，而小妹也比大妹小两岁，可是因为我与小妹都比她俩长得高大，也比她俩生得黑成，所有的人都说我们是她俩的姐姐。因此，我和我二姐，小妹与大妹，常常为争喊名字或姐姐打闹个不停。彼时可能在我和小妹的心里，都觉得十分的冤屈，才故意发了急的不叫她们姐姐，只管大模大样且多少带些恨意地连名带姓叫着她们的名字。家里一向尊从长糼有序，我和小妹自是免不了吃许多回栗枣的。但这样只会让我们在私底下变本加厉地叫。只要不被大人听到，她们也只好徒表愤愤而已。 Jy9bY
现在一晃也隔了许多的时日，回忆也就多少带了些自我解嘲的味道。因为至始自终，我依然时常被人论为二姐的二姐，甚而有时还曾被人论为大姐的大姐！小妹也依然一直是大妹的四姐！着实让俺俩憋屈的是，恐怕这一生，这个虚号一直都难以去掉了。 Jy9bY
后来，或许是经了岁月的洗礼，我们也不再为那虚名所累，该叫姐的还是叫姐，该叫名的依旧叫名。难得遇上姐妹五人同行，遇到人问，随便其说哪个是姐，哪个是妹，我们都会笑着哼哼哈哈，既不否认也不辩驳。心里再也不会觉得冤屈，也不再愤愤了。只是偶尔想淘气的时候，便会直着嗓子叫她们的名字，也是一如从前那样连名带姓的叫。她们亦会爽朗地应着，一脸的笑。或许我们都知道，最难得的是，我们有缘今生相聚，互为姐妹至亲。有很多事，是可以包容礼让的。世上还有什么比这血浓于水的亲情更浓烈的呢？ Jy9bY
在家乡，一般吃团年饭是在中午十二时左右。俗话说得好，穷人还有三天年。小时候无论怎样过着贫穷的生活，但团年饭一定是满满一桌子极其丰富的菜肴。但有些却不能吃，所谓“看菜”。这些“看菜”，如无贵客临门，是一直要看到大年十五那天的中午，才能端上桌来吃掉。后来参加工作，同样最开心的也是年三十。我家生活渐渐好了，也就取消了“看菜”的规矩。我们一旦都可以海吃海喝的时候，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种一见到“看菜”就垂涎欲滴的情态。长大后的姐妹五人却多了最新话题，那就是回忆别人小时候“看菜”的窘相，笑闹着相互揭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自是跟着开怀大笑，却笑中有泪，想必也是想到过往的辛酸了。 Jy9bY
大概女孩子都是极会调整气氛的。有爷爷奶奶在的那些个年三十的晚上，我们不再吃十碗八蒸。我拿出事先买好的各种果脯、饼干、糖、瓜子什么的，分碟装好，一一端出。自从我到城里上班，这些什锦便全被我包下了。老旧的八仙桌上瞬时便琳琅满目、五颜六色，甚是好看。大家围桌而坐，边吃边叙。如果太过寒冷，就在桌下生一盆碳火。头上一盏四十五瓦的灯闪着温馨的浑黄，暖暖的。现在想来，真的是其乐融融。吃过之后，大姐便把为每人织就的毛衣毛裤或围巾什么的拿出来，分别送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和我们，以供年初一我们好从内到外一身新。所以我们下面的四个妹妹，到现在也一直都不太会织毛衣，定是原来习惯了去穿大姐所织的。那时根本就没有想过，总有一天，我们也是要自己去给家人织毛衣的。 Jy9bY
有很多事就是这样，等到自己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其中所蕴含的酸甜苦辣。 Jy9bY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我们对早已过世的爷爷奶奶并无丝毫亏欠之心。他们在世，我们尽最大可能尽到孝道，让他们吃得比父母好，穿得比父母体面。这都是因为我们有一个好爸爸，一个好妈妈。他们总是为我们不多的工资打算，只要求我们尽量满足爷爷奶奶就够了。现在他们也渐次老去，而我们又都成了离巢的燕子。可怜的父母无论怎样也无法像过去我们对待爷爷奶奶那样去享受到另一辈的关爱。因为现在她们还小，等她们不小的时候，又都各自飞向了更远的地方。甚而有时候，我们自己都无法顾及他们。劳作了一生的父母，临了还得自己千辛万苦地蒸、炸、卤、煎，准备好昔日我们曾当作宝贝的年货，等待我们从各自的天空飞回去直接享受。想来真的是很惭愧。 Jy9bY
如果不是大姐的电话，我是不会那么强烈地想到年关将近。又是一年春景，又是一年企盼，可是我却对过年了无兴趣。人到中年再来过年，早没了从前那种纯真情怀。想到一年一年飞逝的岁月，除了脸上轻浅的皱褶，竟什么也没有余下。揽镜望去，又分明在头上清晰地显现出一根、两根，一缕、两缕的银发，恰若时空的留白，在那里眨着老浊的眼睛。更会让自己觉得，仿佛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一年就又已失去，心里如波翻浪涌，卷起层层沧桑与悲凉。 Jy9bY
在回忆的河流中，看过去与现在，让想象与现实交错轮回，渐渐就会生出如许感慨：这年，如果不过，该有多好！！可是，那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Jy9bY
2006-1-16 Jy9b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