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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潇潇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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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09-04-06

一世情缘
——写给去世的奶奶

文/潇潇依人

一

　　奶奶今早去世了。

　　接到妹妹的电话，正在忙于工作的妮一下子惊呆了。奶奶已八十四岁，虽然行动有点不便，但并没有什么大病，腊月初一回老家给奶奶过寿，她身体还很硬朗，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妮纳闷着，早已泪流满面，匆匆向同事交待了几项重要的工作就往家赶。因老家离这里有一百多里路，她要带些随身用品。

　　北风呼呼地吹着，光秃秃的梧桐树发出“唔唔”的声响，像一声声哀鸣。地上一些残叶被风卷起漫天飞舞，像一个个飘荡的灵魂。妮神情恍惚，开着车一路狂奔，竟然忘了开空调，冻得直打哆嗦，眼前雾蒙蒙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车窗上的水气。以往半个小时的路程，妮今天只用了十几分钟，估计已闯了红灯。没有多想，妮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这才想起老公因事去外地出差，忙打了电话，各自向老家赶去。

　　上了一级路，路面平整开阔，妮加快了车速。家里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也不知道需要她做些什么，不知道她给奶奶准备的寿衣是否已给奶奶穿上。。。。。。要不是老公打电话提醒妮注意安全，她还一直在乱想。妮放慢了车速，控制在八十左右，她不想让家人再听到不幸的消息。车行到中途，在老家县城工作的妹妹打来电话，说等不到妮先回家了，让妮路过县城拉上在县医院工作的二姑家的小峰。听到这话，妮有些心烦，自己正悲伤的不知道东西了还要管别人。其实这与二姑从小就送人做养女有关，她和妮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也没有对奶奶尽过一点孝心，只是每年腊月奶奶过生日才象征性的去看奶奶一次，因此妮的心中总有些不快。

　　妮虽然不满，但亲情还是占了上风，到了县城她给小峰挂了电话便在县医院门口等他。看到热气腾腾的馍夹菜，妮这才想起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已是中午两点多了，她觉得有点饿，便要了个馍夹菜，胡乱吃了些。没多久，小峰同妻子小娟一起过来了，看到妮在吃饭，忙热情地邀请去他们家喝水，被妮谢绝了，匆匆忙忙又上了路。小娟是个温柔而贤惠的好媳妇，亲戚们常夸有些懒散的二姑有福气，很快妮就被她的亲情感染了，一路上和他们聊着家常。虽然妮尽量地不让自己分心，但好几次都不知道车开到了什么地方，为了不让小峰他们担心，她也没敢多问，只是放慢了车速，努力地保持清醒的头脑，一个小时后总算平安到家。

　　院里院外已聚了不少人。妮的眼泪不由得流了下来，她知道此时的她应该放声嚎哭，以引起人们的注意，她却做不到，只是无声地抽泣。进了北房大门，奶奶的灵堂已设好，爸爸和早一步到家的妹妹穿着孝服正在守灵。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由得失声痛哭。不久就有人来劝说，妮被拉到一旁守灵，很快头上就被缠上了长长的孝布。闲人散去，妮看到了灵堂后的奶奶。

　　奶奶穿着妮和妹妹做的圆形图案的新式寿衣，披着红绸缎风衣，脸上盖着红布，直直地一动不动地躺着，妮悲从心起，过去掀开了盖布。奶奶一脸安详跟睡着一样，爸爸说奶奶是睡着走了的，一句留言都没有。妮抱着奶奶的头又痛哭起来，她知道奶奶有许多许多的话要与她说，只是她们已好些年没能好好交流了，因为在几年前奶奶就患了老年痴呆症，妮只能从奶奶的手势和偶尔简单的正常发音中明白奶奶的心思，为此妮还为奶奶写过一篇文章。

似母情缘

　　日归故里，奶奶变得欲加痴呆。拉着微微拘挛的手，抚摸着散乱而银白的苍发，听着含糊不清的言语，看着刻满岁月沧桑的脸，酸楚阵阵涌动，泪悄然无声落下。她再也不会向从前那样痛哭诉说，抒发情感，留下的只是漠然的眼神，麻木的神经。她的心已愈走愈远，思维已游走于深邃的宇宙，灵魂似乎也已漂荡在遥远的天际。她与我宛如隔断尘世的人。

　　奶奶的似母情缘，无忧了我的童年，幸福了我的少年，陪伴着我到中年，也将至永远…….

　　在无忧无虑的童年，奶奶的万般疼爱和精心呵护，使我如花似蝶戏耍于伙伴间，挥剑舞棍展示于街巷中，轻歌曼舞妖娆于舞台上，如一伶俐可爱的小公主。在我懵懂年少时，奶奶的谆谆教诲，使我明白了茫茫人生路的艰辛与遥远，明白了我要追求和付出的有很多很多，在她的鼓励和帮助下，我成功地跨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在游走他乡的日子，奶奶便多了份牵挂，多了份思念。路越走越远，我的心也越飞越高，对亲情也渐疏远。由父母到恋人到爱人到孩子，爱在一点点地转移，情在人生的长河里不断地演绎着缤纷色彩，但亘古不变的是情浓于水、爱融于血的父母亲情，是奶奶的似母情缘。

　　奶奶的爱怜与呵护、牵挂与思念，虽隔千山万水，也总能传递于我，萦绕于我，使我幸福使我心醉。岁月在不断地流失，奶奶也一天天地变老。付出的总是太多，回报的总是太少，内疚日趋浓烈。唱一曲“白发亲娘”，唱出我的亲人爱，唱出我的游子情，唱出我的相思泪。希望她荒芜的心灵能得以慰藉，寂寥的世界里多一份温馨。也祝愿天下所有父母永远幸福安康，享受天伦之乐！！！

　　妮越想越悲伤，痛哭流涕，软成一团，惹得屋里屋外的人都泪汪汪的。有人过来说不能把眼泪流在奶奶身上，好像有什么讲究，妮才不舍的给奶奶盖上盖布，绻缩在屋角暗自流泪。小娟过来给妮送了饭菜，妮很是感激，只是没有一点食欲，喝了点水又独自坐着。

　　突然从大门口传来哭喊声，妮不用看就知道是二姑来了，肯定是干打雷不下雨。果然不出所料，二姑给奶奶磕了头后就冲爸爸大喊起来，说奶奶去逝了，为什么不告诉她，还是听小峰说的，爸爸说不知道电话，已派人亲自去下帖子了，二姑这才不悦地坐在电暖前和一些亲戚大声地闲聊起来。妮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悲伤和一滴眼泪，倒是时不时地传来她和人们的嬉笑声。妮愤怒地看着这些人，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这些人来守灵，她真想把她们全赶出去，一个人静静地陪着奶奶。妮在想，如果大姑还活着肯定不是现在这种状况。想起苦命的大姑，妮更伤心了。　　

二

　　爸爸兄妹三人，二姑从小就送人当了养女，虽然后来也有了来往，但关系处的很淡，大姑和爸爸倒是很亲密，大姑家的大表哥坎娃几乎常住妮家，因为妮的母亲在她六岁时就已去逝，大姑就又多了分当母亲责任，同时又因为她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对妮和妹妹倍加疼爱。这种致密的关系一直留在妮童年的记忆里。

　　大姑是个苦命的人，应了老人那句话，心强命不强。那时还兴定娃娃亲，奶奶给大姑找一个家境很富裕的人家，大姑却不喜欢，硬是拗着大人找了从部队复原的姑父。姑父一表人才，家境也不错，就是兄弟四个，结婚一分家，姑父只分到了一间破房，再加上姑父生性憨厚平庸，大姑的苦难命运就开始了。

　　当时的生活比较艰苦，维持一家的生计都是问题，更不要说盖新房子了。大姑看着三个儿子一天天长大，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早早就急出了高血压，四十多岁因脑溢血而半身不遂，三个儿子在外奔波，伺候大姑的事就靠姑父了。没想到有一年给奶奶过寿，姑父的车发生了意外，撒手离大姑而去。可怜的大姑只好依靠小儿子勋娃，也许是男孩子心粗，也许是大姑不想拖累孩子，有一天晚上炕上起了火，大姑被活活烧死了。每每想起此事，妮的心就生生地痛，不知道大姑是如何承受那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她一定是咬着牙报着必死的决心。妮也总是后悔，因一直在外忙于学习工作，为没能好好照顾大姑而内疚自责。

　　此事一直都没有人告诉奶奶，还是一年后她偶尔从邻居口中得知。痛哭一场后，奶奶也想得明白，说这样大姑就不受罪了，并把大姑给她准备的寿衣让妮看，那是大姑临终前托人给奶奶做的。后来怕奶奶触物伤情，妮和妹妹重新给奶奶置办了新的寿衣。

　　看着奶奶脚上还穿着大姑做的蓝布棉鞋，妮的泪又涌了出来。她们娘俩终于可以团聚了。

　

三

　　妮的老公文从外地赶了回来，看到痛不欲生的妮，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奶奶四十多岁就把你当女儿养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受委屈的样子，你现在这种状况奶奶怎么能安心地离开？文开导着妮，妮的心情稍有好转。文因要为丧宴准备烟酒和接在外上学的儿子，就匆匆地离开了。

　　那一晚，妮在冰冷的灵堂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随后的几天，人们都在忙碌着给奶奶准备后事，妮只当孝子守在灵堂接待前来吊唁的人。寒冷、悲伤使一向身体棒棒的妮患上了感冒，再加上内火攻心，妮的嘴里出了不少口疮，嘴唇上也长了许多疱疹，原本很爱美的妮已顾不上装扮自己了。当文和儿子小远回来时，妮严然像一个蓬头垢面的村妇。

　　小远给奶奶烧着纸钱，泪已无声流下。妮拉着他看奶奶的遗容，小远一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说的妮和他相拥而泣。妮大学毕业分配到较远的地方工作，又与文两地分居，所以照顾小远的事只好由奶奶来承担。那时奶奶才六十多岁，身体很硬朗，除了帮妮照看小远还能做些家务，这使妮不觉得受累就把小远带大了。奶奶是她们两代人的福气，文常常这么说。

　　外面是暄闹的人群，屋里是人们的闲聊声。妮跪在灵堂一角，静静地看着小远轻轻地弹去奶奶身上的浮土，一切庄严肃穆。她们仿佛与世隔绝，只悄然地与奶奶对话。此时的奶奶，或许已走在去天堂的路上，或许正坐在堂前冷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万人皆醉，惟她独醒。

　　入殓的时候妮给奶奶擦脸，透过泪水她看到了不知道什么到来的大表哥也是泪流满面。该来的都来了，有缘的无缘的。奶奶该安心地走了，妮想。

　　一阵凄凉的唢呐声伴着清洌的寒风久久的在空中回旋。妮的印象里听到这种声音，一是母亲出殡的时候，二就是送奶奶了，两次都是她最亲的亲人，妮几乎是被人搀扶着到了墓地。黄土飞扬，又一个熟悉的面容被深埋地下，今生无缘再见了。一大堆花圈燃起熊熊大火，黑色的纸灰漫天飞舞，妮又看到了一个个飘荡的灵魂，奶奶的，妈妈的，还有大姑的。妮在小远的搂拥下一步一回头，这一世情缘，谁与谁有缘无缘，有谁能说的清楚？无声的泪，也许就是最好的答案。

　　题记：腊月二十四奶奶突然去世，虽然已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还是忍不住悲痛欲绝。想想奶奶身边的亲人和发生的事情，很是感慨，人生在世，谁与谁有缘？一生中又有多少人匆匆从你身边走过？有时是亲人却行同陌路，有时非亲人却胜似亲人，不管是有缘的还是无缘的，都是难得的一世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