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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林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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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09-04-01

      　当一知道龚唯被双规消息时，单一鸣的日子就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此时他的内心早已坠入深渊。
       那天一早来上班，单一鸣那张脸铁青，他只对别人说了句：知人，知面，难知心。便总是呆在办公室里，没有了往日的大嗓门。
       单一鸣是七十年代中期从农村出来，当兵出生。当时读书无用，城里的学生高中毕业都要上山下乡，何况是农村。
       在部队，单一鸣虽然算是高中文化，但由于当时的教育,那实在算不上是有文化人。他明白，自己在部队就是凭着农村青年的单纯，肯干，不怕吃苦，得到领导的看重，农村青年好就好在不懂得去计较，而领导就是喜欢那些愿意为他玩命去干的人。
       对主子就是要惟命是从，死心塌地。单一鸣多年来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他就是凭这个本事由从一个普通战士干到正营职（某部队政治处副处长）。
        在80年代末，遇上军队大裁军，单一鸣因没有文凭，提不上去,便转业到地方。
        初到Y处，因营级干部转业没有职位，在部队的15年打拼归零，单一鸣只能是一般科员。但这回环境不一样了，在Y处，单一鸣周围同事大都是学生出生，80年代末那拨大、中专毕业生可是天之娇子啊，但这时的单一鸣已有一定社会经验，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农村青年了，他明白：如今周围那些学生出生的同事，论行文能力，分析能力，论口才，一旦要做起来肯定比自己强；他们的弱点是单纯，普遍自我感觉良好，优越感较强。而其实真正大部分的领导嘴上说重视人才，说到底只是利用人才，他们内心深处往往更喜欢的是奴才，特别是那种能做点事又死心塌地的奴才。
      于是在Y处单一鸣又是着咬牙死心塌地的干，也是用了近15年时间，单一鸣由一个普通科员，到办公室主任，再到如今的副处长。唉，这15 年那些苦累酸甜，超负荷的干，受了多少委屈，真的不是一般人愿意承受的，单一鸣也不容易。自己一没背景，二没文化，只能是这样了，单一鸣也认了。
       终于修成正果了，当上副处长的单一鸣确实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单一鸣虽然仍是那个单一鸣，可地位不一样了。
       地位不一样了，当然说话也得不一样。
      单一鸣认为，当一个领导一定要让人家感到他是一个领导，首先得在谈吐上一定要象个领导模样，领导是应该怎么说话的？反正就是说官话嘛。那一阵他逢会必说；“我们要改粗犷式经营，为集约化经营”“我们要把蛋糕做大”“要大力提倡公司化经营”这些是他刚学来几个时髦词，翻来复去地说，如果你要再问他怎么做？根据具体情况如何分解任务？他会说；领导怎么能考虑到那么细？你们可以先搞个具体方案出来，送给我看看再说嘛。其实再往下说，他根本不懂，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时你要他再多说点什么，他还真需要再学，再模仿一段时间。
       当领导的感觉是真好，可以信口开河，随便怎么说人家还不敢不听。
      正当单一鸣感到春风得意时，他很快也发现了，单位里大部分人对他这个单副处长只是例行公事，表面恭维，除了那些吹牛、拍马的几乎没有人对他单一鸣表现出他当初对领导那种惟命是从，死心塌地，单一鸣觉得自己需要这种人，于是单一鸣对某些他看上的人做暗示，可一些人好象并不理会。
     “这些读书人，等着瞧！”他心里在暗暗地骂道。
       直到他感觉到了龚唯。
       龚唯是来自于山区小县城的大学生。这年轻人长得很精神，特别是那双眼睛炯炯闪亮，充满着渴望。单一鸣最初感觉到的就是这双眼睛，它对自己总是那么必恭必敬，那么地专注。每当自己找一些业务骨干开会，一些人的表现是心猿意马，他在认真的听，认真的记；自己交代工作时，一些人总会发点哆嗦，说出一堆道理，他从来是听从，照办。单一鸣知道龚唯在学校时当过学生干部，这种人思想比较成熟。这个龚唯……，单一鸣感觉到龚唯在走近自己，心里很高兴。
       于是他找龚唯单独谈话，旁敲侧击对他说自己如何如何才走到今天的位置。龚唯当即向单一鸣表明自己来自山区，也是艰苦出生，也是不怕吃苦，也有朴素的感情，只有领导给机会一定会好好干。说这些话时，龚唯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是熠熠生辉的，这让单一鸣感到很满意，单一鸣似乎也从龚唯身上看到了当年的他自己。他知道龚唯需要他，而他自己也离不开象龚唯这样的人，因为现在形势不象当年，现在是知识经济时代，靠自己那点本事，已是远远不够了。他认为龚唯就是他要找的那种象他当年那样既能干事又是死心塌地的奴才，他完全地接受他了。
       凭单一鸣多年的工件经验，其实大部分领导的喜好惟命是从的奴才不无道理，特别是在政府机关，大事情都是按部就班，依红头文件办事就行了，不需要动多少脑筋。至于小算盘嘛，那些批条说穿了就是一支笔的问题，就是要让谁握这笔，在上面写“同意”两个字，这当然是由贴心奴才来做更让人放心些，因为奴才听话。
       来自于山区小县城的龚唯是家中长子，家族中第一个大学生，他是他们家族的希望，在他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家族使命。刚来单位，龚唯还是个无名小卒，当他的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同龄人，不少人还是书生意气，他们的视觉还离不开个人的好恶性时，在龚唯的眼里就只有权利，因为窘迫的生活让他知道所谓人们眼中是非好恶充其量都只是低声细语，而权力发出的声音才是强音，权力才是一切，只有依靠权势才能辉煌腾达……。他接触单一鸣，他当然了解单一鸣，龚唯发现了这个软胁，并迅速想办法紧紧抓住。
       Y处的人很快都看明白了，龚唯是单副处长的人，龚唯也一点不忌讳。
　　单一鸣很得意，他分管的部门文件，只要他动动嘴，龚唯就能他给写好，这让单一鸣感到很有面子；他想办的事，只要招呼一下，龚唯就会办好，这让单一鸣对龚唯是满心喜欢。
       渐渐地单一鸣的眼里就只有龚唯了。
      龚唯就是单一鸣的得力干将。
      不容置疑。
      渐渐地人们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些关于龚唯在社会的所作所为。
      龚唯的老婆原先是开出租车的，嫁了龚唯，她便不开出租车了，和弟弟，父亲合伙开了个汽车租赁行，专门从事二手车买卖。
       龚唯的妹妹，从小县城来，在靠近汽车站地段设售票点买车票。
　　龚唯的舅舅，要成立旅游车队，这方面的市场饱和，处里早已决定不再审批，但经龚唯活动，批下来了。
　　龚唯牛逼！
　　日常生活中更多是龚唯的那些亲朋好友，只要给他送礼、送钱，就没有龚唯办不成的事。
　　…………
　　当然这都只是传言，听说的，没有根据。正如龚唯所想的那样，单位里的人都只是说说而已，根本就没有人过问真伪，只是听任。
　　龚唯一点也不顾虑。
　　但那次在对危险品市场整顿时，因与共事者对企业吃、拿、卡、要太过份，被企业举报到上级主管部门，那阵子龚唯感到了害怕。但当上级主管部门来调查此事，找分管领导单一鸣了解情况时，被单一鸣挡回去了，最终这事被认定为是：这些企业因自身利益对管理者不满而发的哆嗦。不了了之。
　　这让龚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感激单一鸣的蔽护之恩，龚唯更积极地为单一鸣效犬马之力。
　　单一鸣认为自己这一下是完全控制了龚唯。
　　在单副处领导下，龚唯年年都是单位先进工作者，单一鸣很得意自己手里有龚唯这张牌，认为　　有他在为自己卖命，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单位里那些与龚唯的同龄人有的开始暗暗佩服龚唯的手段。
　　……那些絮絮叨叨的低声细语伴随着强音，其实大多数人听惯了也就成了谐音，一切都是那么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人们都只是习惯听任着。谁也没想到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发生，后面引发一串连锁案，龚唯浮出来了。
　　这起事故起因是：由于经营者违法使用报废客车载客，造成死亡8人的重大交通事故。这已到报废期的客车怎么会进入市场？经查这车是由龚唯老婆车行卖出的二手车，再查这车还不仅仅是一辆，共有20余辆……，这事引起市领导的重视，由检察院立案调查，龚唯被迅速双规。
　　接下来的日子单一鸣才体会到什么是如坐针毡。在公安机关立案调查的日子里，单一鸣是惶惶不可终日，因为检察机关来单位调这20余辆客车的档案，在这一个一个由单一鸣配合找出来档案中，他清楚地看到，全部是手续完整：有龚唯审核的签字，有他单一鸣同意办证进入市场的签字。
完了，凭单一鸣多年来的工作经验，他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这坛酒还是自己亲手酿的！这个龚唯，此时单一鸣一想到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坐在办公室里，单一鸣将龚唯不久前写的一个文件使劲地撕，撕得个粉碎，也不感到解恨。自己能走到今天容易吗？这是付出了多少多少的艰辛啊！这个龚唯怎么能这样害人？！……他不是自己看重的象当年自己那样对主子惟命是从，死心塌地的奴才吗？……这些读书人太狡猾，唉！——，单一鸣长叹一口气，单一鸣这才觉得自己象是又做了一回奴才，——自己才真正是龚唯的惟命是从，死心塌地奴才，他这才明白自己其实一直就是充当奴才这个角色。
　　就在龚唯双规后两个星期，单一鸣也被双规。
　　随后单一鸣，龚唯都被开除公职。
　　单一鸣这次又一次回到人生中的原点，但这个原点是个的空白点。他明白这回他就是有心再想当那种惟命是从，死心塌地的奴才，怕是也没人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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