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生没出过远门,她的足迹,全都留在了那几条宽窄不同、长短不一的路上。有时,我走在那路上,随便在某个角落,便能看见母亲的脚印。这脚印,累累叠叠,深深浅浅,足有路边的楼房那么高了吧。
wOi>i`D& wOi>i`D& 弟弟经常出外,一会日本,一会香港的,回来总是和母亲说起那异域的风情。每当此时,母亲总是说上一句“还不都是一样?我哪里都没去过,不也活到七十了?”父亲在一旁浅笑,他明知母亲是随口的一句话,还是让他有点不自在了。“这样吧,今年我带你坐坐火车,南一趟,北一趟,可以吗?”父亲说这话时,是今年的春节。
wOi>i`D& wOi>i`D& 我在暗笑。父亲一生节俭,我知道他是说说而已。果不其然,这一年来,父亲忙着做点小生意,母亲忙着做鞋,眨眼间到了年底。父亲“南一趟,北一趟”的宏愿至今未遂。
wOi>i`D& wOi>i`D& 有些事还真的有“天随人愿”一说,尽管这次不是什么好事。我那远在东北的二伯,突然被诊断出肝癌晚期,电话过后,父亲和我商量什么时间去,带什么东西去的问题了。
wOi>i`D& wOi>i`D& 父亲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我坐在床头上,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拨弄父亲头顶寥寥无几的头发。“你这孩子,都快五十岁了,还跟个小孩一样!这头皮有什么好玩的,我和你说话呢!”“我听着呢,想着呢,我摸着你的头皮听能记住。”父亲带着不解,嘘嘘地一笑,“你这是什么道理啊?”其实,我是真的听着,只不过是一心二用,一边听着,一边回忆父亲年轻时那满头浓黑的头发,被野风吹得遮住了面容的情景。
wOi>i`D& wOi>i`D& 父亲是造桥的,常年生活在荒郊野外的工地上。每次回来,除了一摞一摞的蓝图,就是一个一个的铅笔头,最多,从老乡那里弄回来一两个大西瓜,还不知是偷的还是买的。放暑假的时候,我也会搭便车去看他。父亲的柳编的安全帽是个好东西,可以当凳子拿来坐在屁股底下,一使劲,安全帽会吱吱地响,它越是响,我越是使劲地坐。年轻人常会做些无聊的事,我也不例外,哪怕是是父亲和我商量正事时。
wOi>i`D& wOi>i`D& 结果很快商量好了。行程定在本月28号,父母一起去,带点特产,轻装简从。
wOi>i`D& wOi>i`D& 火车是下午一点的,我上午早早地过来了。父亲是个办事认真而又仔细的人,我并不担心他的准备工作,我来,主要是检查一下所带药品是否齐备,再叮嘱一次火车夜里两点左右到某城市,看看她的夜景,然后送行。
wOi>i`D& wOi>i`D& 候车室里很安静,稍坐片刻,检票员提着嗓子信步而来。闸门一开,众旅客鱼贯而入,噪杂声群起而沸。我对父亲说,我们不急,这是提前进站,进那么早,站那里喝西北风啊。父亲还是渠渠欲动,经不住大潮所趋。那就进吧。
wOi>i`D& wOi>i`D& 父亲背着那个大红色印有蓝色英文的包,母亲提一小袋,我挎那个大包,手提蛇皮袋。顺利上车,安顿停当,我对母亲说:我爸说的没错吧,回来再去苏杭一趟,就完成他对你的许诺了。父亲哈哈大笑,说这一趟就完成了啊,去的时候向北,回来的时候向南,谁说这不是“北一趟,南一趟?”我和母亲相视而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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