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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诺言

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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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05-09-23

走在幽暗寂静的走廊,只有拖鞋发啪啦啪啦的声响,走到卫生间,把小垃圾袋倒入大垃圾袋,然后转身到水房洗手洗水果,挨着水房的那间病房的门虚掩着,房门上的小窗照出昏黄的灯光, 有说话声隐隐约约地传出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端着痰盂走出来，她先是到卫生间倒了垃圾然后在水房清洗痰盂，她看了看我，问：你护理是你母亲？我微笑一下，问：什么病？她说：糖尿病。我问：病得很厉害吗。她点点头，问：你母亲什么病。我说：糖尿病。她问：打胰岛素了吗。我说：打了，去年开始打的，打晚了，现在是糖尿病并发症。她问：怎么样，严重吗。我叹气：维持吧，能维持多久算多久。她点点头，说：得糖尿病的人怎么这么多呢。转身回屋了。
我端了水果回屋，医院在查房，她在母亲细小瘦弱的胳膊上量了血压然后说：血压太高，推一针吧。我点点头，医生走了，很快护士就来了，拿着一个针管，里面装着液体，她手麻脚利地把点滴管拨下来再接上针管，然后就开始推药。
病房里很静，其他病床上的病人都回家过节了，只剩下我们母女两人住在这里。母亲说：今天是十五，害你不能回家过节。我说：只要你好了，天天都是过节。她笑了一下：好不了了。我说：会好的，科技发达了，什么病都能治了。她说：怕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再说也不可能有这样神奇的事，都没病了，地球上不就人满为患了。我笑：还会用成语了那，厉害。母亲一下子乐了：就会这么一句。她很开心地笑着，脸上的皱子很多，沟沟坎坎的，那缺了一颗门牙的地方黑洞洞的，好象宋丹丹在演老太太的时候牙上贴了黑纸的效果，我说：等出院了，得把牙镶上，要不然，人家还以为你演小品呢。母亲又乐了：假牙吃东西不香。我说：习惯了就好了，总比没有牙强。她叹了口气：人老了该掉的都掉了该坏的就都坏了。我急忙说：又来了，再说我不听了啊。她一笑闭了嘴就不说了。
我站在床边削苹果，在心里开始许愿，如果这苹果皮能够完整的连接在一起，母亲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于是我很认真仔细地削皮。一点点，一丝丝，在把握不准的时候，我就多削苹果肉，为的就是让苹果皮能够完整的连接在一起。母亲心痛地说：唉，削得太厚了，浪费。我说：农药太多，都渗到皮里去了，不厚点不行。
终于我把那苹果皮成功地连接在一起，虽然削得很难看，但心里着实得意，切了半块苹果喂给母亲吃，她细细地嚼了，说：挺甜，有苹果味。我问：苹果什么味啊。她想了想，慢悠悠地说：苹果味呗。
推药的小护士扑哧一声乐了：老太太真逗。母亲说：辛苦你啦，还得麻烦你给我推药。小护士甜甜一笑：推完了，大娘你好好休息吧。
小护士走了，这屋里又剩下我们母女两人。母亲坐在床上，腰板挺得倍直，点滴的右手放在棉被上一动不动。我说：这姿势整得跟军训似的。她乐了，说：我怕滚针。我说：没事，放松点，别太累了。把苹果一刀刀切了，喂她，她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我说：躺一会儿吧，累了就睡吧。她说行。我扶着她躺下，我躺在并排的一张床上，母亲说：把灯闭上吧，看看外面的月亮。
闭了灯，屋里黑下来，月光一下洒进来照在窗台上，床上，地面上，明晃晃的，那月亮圆圆的亮亮的，清澈如水。
母亲说：月亮真圆。我说是啊真圆。母亲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天的月亮更圆。我说是啊，明天的月亮更圆。我问：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吗。母亲说：神话啊，骗人的，人都登上月球了，哪里有嫦娥，挺美的故事结果叫人类给破坏了，败兴。我问：吴刚是干什么的。母亲说：不知道啊，反正他就在那里砍树。我说：是啊，他砍树干什么呢。母亲说：谁知道，可能太闲了吧，闲着也是闲着，砍着玩呗。
我说：神话也可能是确有其事才变成传说的。母亲说：嗯，可能是外星人吧，古代的时候，有外星人落在地球上，上飞船飞走的时候，就变成了神话。我说是啊，没准真是外星人呢，那嫦娥怀里的兔子是干什么的，外星人的宠物？母亲说：是啊，外星人就不许养宠物啊，没准每人都养呢。我笑了：妈，你真厉害，我发现我越来越随你了。她笑：为啥。我说：天马行空啊，有多远想多远，都想到外星人身上去了。她笑：闲着也是闲着，瞎想呗。
那一夜，我们说了很多很多，渐渐地就睡着了，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嫦娥从月亮里飞了出来，仪态万方。她站在母亲的病床边，一伸手，一道七彩光芒围绕着母亲转了几圈，然后她再一伸手，七彩光芒随着她的手势不见了，嫦娥点了点头，裙带飘飘地又飞走了。我一惊就吓醒了，天色朦朦胧胧地有些白了，我跳到母亲病床边，母亲睡得很香，呼吸很平稳。
一抬头，药瓶里的药水已经不多了，我不敢再睡，瞪着眼睛看着，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