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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小说《非常时期》第五章  (连载完)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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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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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08-07-10
第一节


上午八点半,市政府召开的“座谈会”准时开始。今天的会议室安排成“口”字形,马驰坐在“口”字形的一边,左边是赵实秋和几位市政府负责人,右边是建设局长王发和人事局朱局长、机关事务局陈局长。其他位置上全是各新闻单位的记者,他们面前放着摄像机或照相机。

今天的会议是赵实秋与马弛于1月6日晚上商定召开的,赵实秋为会议的召开做了许多准备工作。昨天,他上午出席城防大堤开工典礼,下午主持召开修改人代会“政府工作报告”座谈会,但还是抽时间与市政府的各位负责人(原副专员)或当面或电话进行了沟通,取得了共识;下午下班前又由办公室通知了王发和人事局、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要他们准时参加今天上午8点30分开始的“座谈会”;晚饭后,他又交待一位副秘书长,分别与各家新闻单位联系,请他们务必派出记者参加今天上午的会议;他还交待综合科的几位秘书选择一些网民评论,拉出来复印好,发给今天上午参加会议人员;又与刚刚从省城回到沃江的马驰商量了会议具体开法。他知道,今天上午的会议,决不是一般的会议,而是“应战”和较量!会议开得好不好,新闻播出以后人民群众的反应如何,关系到市政府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是爱民、亲民、为民的政府还是只为少数人谋利益的政府。因此,必须把今天上午的会议开成以正压邪的会议,宣布市政府是爱民、亲民、为民政府的会议。

赵实秋主持会议。

“同志们,我们开始开会。市政府主要负责人马驰同志在省城参加省委全会扩大会,昨天晚上刚刚回到市里,今天上午就紧急召开这个会议,并请市政府负责人全部参加会议,所以今天上午的会议也是市政府常务会议。为什么要‘紧急’召开这个会议?就是因为你们三个局--建设局、人事局、机关事务管理局,两天前--1月5日下午联合召开了机关各部门办公室主任会议,宣布‘新市委、市政府做好事’,分期分批为领导干部和公务员安排‘福利房’,发放了申请表格,所有媒体都进行了宣传报道,引起老百姓极大的轰动。我们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三位局长先讲一讲。”

说到这里,赵实秋看看对面的王发,只见他额头上挂着汗珠,低着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人事、机关事务两局长相互看着,谁也没说话。“谁先说?”

“各位领导,是这样的。”人事局朱局长说,“前天星期五下午刚上班,建设局黄副局长到我办公室,他说,政府要关心领导干部和公务员的福利,他们局里己作了安排,要分期分批为公务员安排‘福利房’,首期400套先给处级以上领导干部,第二期再建400套,安排给其他机关干部,下午3点钟就召开各部门办公室主任会议,宣布这件事,并把申请表发下去,要我也参加会议。我想,这是一件好事,就答应了,并在三点前就去了建设局王发局长办公室,参加了各部门办公室主任会议。其他的,我真的不清楚。”

机关事务管理局陈局长说:“我,也是建设局黄副局长给我讲的,意思与朱局长讲的一样。我想,现在房价涨到3200元,一些新的年轻的机关干部,还有一些县里调上来的领导没有住房,我们局里也解决不了,建设局能这么做,减轻了我们工作压力,是一件好事,所以很高兴,就按时去城建局会议室参加了会议。”

王发进到会议室是比较迟的,进门一看到五位“专员”与他们三局长对面而坐的“阵势”,就知道是“兴师问罪”了,这完全出于他的意料。昨天晚饭前,他接到市政府办公室叫他在今天早上参加“座谈会”的通知,他以为还是为“人代会”政府工作报告之事征求意见。他原想,马弛、赵实秋都会反对搞什么“福利房”,但那是党代会、人代会以后的事,不会在需要讨好人,需要选票的现在就公开反对。到那时,自己的官当上去了,“好处”捞到了,此事做与不做也便根本无所谓。对马驰、赵实秋这样“紧急”的、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就这样“兴师问罪”,他没有思想准备。坐下以后,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说法”问题,第一念头是抬出汪书记“指示”,看你们怎么办,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他想到汪出地在电话里讲的意思,这是决不能放到会上说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正在考察的关键时刻。如果此事给汪书记造成伤害,那不但从根本上对汪书记不利,还会给自己造成直接损失。只有以“以前地委有决定” 为依据,自己敢做敢当地承认“没有事先请示”的责任,汪出地才有“条件”为自己“收场”,消除此事对自己造成的损失。刚才听了人事局、机关事务管理局两局长说的话,更感到这样考虑是对的。他说:

“各位领导,这件事确实与人事局朱局长、机关事务管理局陈局长没有关系,是我们建设局,尤其是我本人的主张。早在去年6月份,郭实书记还没有来沃江时,地委就有‘给领导干部安排福利房’的意见,只是因为我们忙于撤地建市工作,尤其是城市发展总体规划工作,才把这项工作拖下来了。现在撤地建市大会开了,有关工作也己告一个段落,马上就要召开沃江市首届党代会和人代会,我想在这个时候出台这件事,尤其是给全体公务员都安排‘福利房’,可以表明新市委、市政府认认真真、实实在在为大家办实事……”

“好,三位局长都说了。作为政府的一个管理部门,只有受政府的委托才可以代表政府,这是起码的常识。你们召开各部门办公室主任会议,宣布要分期分批给领导干部安排‘福利房’。这么重大的决定,事先请示了市政府领导没有?建设局是梁农同志分管的,你们请示了吗?人事局是我分管的,机关事务管理局是王瑞丽同志分管的,你们请示了吗?没有!都没有!我已经问过了梁农和王瑞丽同志,你们没有向他们请示。你们也没有向市政府主要负责人马驰同志请示。没有政府授权和委托,你们有什么权力这样做?”赵实秋提高音调说,“建设局必须对此承担主要责任!”

记者们的摄像机、照相机均对着赵实秋或者王发,只见王发一直低着头,外面的皮大衣己脱放在椅子上,但头上还是冒出汗珠,他时而用面巾纸擦擦自己的额头,时而又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偶尔抬头看看马驰和赵实秋,却又很快的把头低下。

赵实秋稍稍停顿了一会,看了看王发,接着说:“王发同志讲在‘这个时候’出台这件事,能表明新市委、市政府实实在在为‘大家’办实事。‘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大家’包括哪些人?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个时候’是即将召开首届党代会、人代会的时候;这个‘大家’就是领导干部和公务员。这里,是不是说,这个‘大家’里有很多党代会代表、人代会代表,需要在‘这个时候’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才会说新市委、市政府好,才会给这些候选人选票?必须指出的是,‘这个时候’,不仅是首届党代会、人代会即将召开的时候,更是郭实书记因公殉职、市级领导都在省城向郭实书记的遗体告别的时候,是省委考察组正在沃江考察市委主要领导人选的时候。这个时候,不是为领导干部和公务员搞‘福利房’的时候,而是扎扎实实为广大老百姓办实事的时候。这才是继承郭实同志的遗志,完成他的未竟事业;为民办实事而不是只为‘官’办实事,才是以实际行动迎接首届党代会、人代会和政协会的召开。早在半年前,当时的地区行署就非常明确的提出要开发‘城中小区’,建设800套经济适用房,用以解决拆迁户,主要是城防大堤工程拆迁户的安置,解决500多下岗职工无房户住房问题,解决一批困难人群,也包括经济上确有困难的公务员的住房问题。当时一些领导提出要建领导干部‘福利房’,是在一种不正常的情况下做出的错误决定!错在只关心领导干部的利益而不关心老百姓的利益,错在剥夺了政府依法行政、为民办事的权利!同志们可以想一想,凭良心想一想,当前住房有困难的是领导干部还是普通老百姓,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说是老百姓。那么多的拆迁户,服从沃江城市建设需要,为城市防洪大堤建设拆除了自己多年的住房,解决他们的住房问题是当务之急,但就因为那么一个错误决定拖了半年!那么多的下岗职工,为了改革大业,现在下岗了,其中许多人尚未解决重新就业问题,只靠几百元生活费维持生活,不可能买到高房价的住房,对他们的住房问题政府应该关心,这是人民政府的责任!还有那么多的困难人群,因为历史的、现实的多方面原因,家庭经济困难,买不起房子。包括一些公务员,因各种原因造成生活比较困难,至今没有买房子。其中一些年轻公务员,自己刚参加工作,父母又在农村,负担重,经济困难,一时买不起房子,政府都应该关心。作为一级政府,不关心困难人群的生活问题、住房问题,那还是人民政府吗?再看看我们的领导干部,还有多少人没有住房?有,但绝对不多!县里上来的一些领导一时没有住房是事实,那只是暂时困难,他们有能力解决。对干部,我们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中央、省关于住房改革的优惠政策,但不应该再给以格外的照顾。你们5号下午召开的会议,通过当晚的电视新闻,第二天的报纸报导以后,引起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反映,网民的许多评论我都看了,来不及看的仅看看题目也可知其意。昨天晚上,我请市政府办公室秘书科的几位同志选了一部分,现在复印发给大家,大家都应该好好看一看。我认为,新的市政府必须是爱民、亲民、为民的人民政府,而不是只会为小数人、为领导干部办实事的政府。如果为这一点丢掉选票甚至落选,我无怨无悔!所以,我本人坚决主张撤销错误决定,不搞干部‘福利房’,并按半年前的既定方案立即安排建设经济适用房。我先讲这些,请市政府的各位领导发表意见,最后请马驰同志讲话。”

“我发表一点意见。” 梁农说,“首先,我表态,完全赞成和支持赵实秋同志刚才讲的意见,不搞干部‘福利房’,按原定方案立即安排建设经济适用房,争取年底前基本完成住房建设。要求建设局在一个星期内拿出工程招投标方案,春节后立即组织工程招投标工作,力求尽快动工。其次,我也想发表一些看法。‘城中小区’开发建设800套经济适用房,用以解决拆迁户、下岗职工和其他困难人群的住房问题,是马驰、实秋同志提议,由我具体负责组织进行的,当时土地征用、方案规划、具体设计都己完成,招投标方案也己制定。没想到这么一个为民办实事的方案却因为某些人的反对而一拖半年,不能实施。半年来,我确实为这件事感到纳闷。刚才,实秋同志讲,人民政府必须是爱民、亲民、为民的政府,而不是只为一部分人特别是被网民们称为‘权贵’的人服务的政府,这是根本所在。我们市政府领导、各部门领导和全体公务员,都要牢牢树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特别是为普通老百姓办实事的思想,以我们的实际行动为新世纪新沃江建设做出贡献。我建议,今天的市政府常务会议做出决定,不搞干部‘福利房’,立即着手建设经济适用房,并将之列为市政府今年为民办实事的内容之一。”

“我完全同意前面两位同志的意见。”王瑞丽说。

“我同意。”

“我也完全同意。”

看市政府的几位负责人全部发表了意见,赵实秋说:“下面请市政府主要负责人马驰同志讲话。”

“同志们,解决好城市人口住房问题,让大家‘居有其所’、‘安居乐业’,是沃江撤地建市后必须解决好的最基本又是最重要的问题。”马驰调整了一下放在面前的话筒,开始讲话。记者们纷纷把接收话筒、录音机放在他的面前,并把摄像机、照相机对着他。       

马驰说,原想在撤地建市工作完成以后,在充分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再来专门讨论这个问题。今天临时、紧急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是专题研究要不要给领导干部安排‘福利房’问题。之所以要临时、紧急开这个会,是因为两天前建设局等部门未经市政府同意,擅自宣布要给领导干部和公务员安排福利房,引起人民群众强烈反映。前面,各位领导都发表了意见。根据大家完全一致的意见,我们可以做出决定并郑重宣布:建设局、人事局、机关事务管理局在本月5日做出的安排建设领导干部和公务员福利房的决定无效,市政府不搞干部福利房建设;“城中小区”要按半年前的规划,建设好经济适用房,解决拆迁户、下岗职工无房户及困难人群的住房问题。我相信,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马驰说,改革开放20年来,全国、全省各地都在大力推进城市化,城市集聚功能进一步发挥,极大的推动了经济建设。我们沃江,原县级沃江市也在推进城市化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积极成效。但由于体制上的原因,成效不够明显。现在沃江撤地建市,迎来了大投入、大建设、大发展的新时期。根据我们制定的城市发展规划,要把沃江建设成省内西南部中心城市,显然,城市人口将越来越多。解决好城市人口的住房问题,是能否大力推进城市化的关键问题,也是市人民政府的重大责任。市里的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市机关的绝大多数公务员,通过前几年的‘房改’,都有了自己的住房。近几年通过‘安揭’等手段,大多数人都买了新房。少数未买新房的,应该说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买到新房子。给这部分人安排‘福利房’可以说是‘锦上添花’,而市政府作为一级人民政府,更重要的责任是‘雪中送炭’!

    马驰说:“政府抓住房问题,最重要的是两手,一是采取有效措施,稳定住房价格,使尽可能多的人买得起房子,通过市场解决住房问题;二是保障城镇中低收入家庭和最低收入家庭的基本居住需要,让他们‘居有其所’,安居乐业。近几年来,沃江商品房价格上涨过快,房价太高,成为人民群众关注的热点问题。有位老干部给了我一个材料,给我很重要的启发。1995年,沃江的房价是每平方米500元,最近一个新小区的开盘是3200元。这6年里,平均每年增500元,现在的房价是6年前的6倍多。房价太高、上涨过快,多数老百姓买不起房子,成了我们一种‘城市病’。每平方米3200元,相当于省城一般地段的房价,比邻近两个地级市房价高出一倍,使我们沃江的房价收入比达到5:1,高出发达国家一倍以上。沃江的房地产市场是‘富人市场’,而不是‘大众市场’。我们要建设‘小康社会’,必须建立‘大众房地产市场’,实行‘多数人受益’政策。如果普通老百姓越来越买不起房子,就会引发社会问题,造成社会危害。为此,作为负责任的人民政府,必须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控制房价过快增长,稳定住房价格,让尽可能多的人买得起房子。根据当前沃江房地产市场的实际情况,我们要坚持积极稳妥、把握尺度,强化法治、加强监管的方针,实行双向调节、综合治理的办法。调节需求的重点,是遏制投机性需要,控制投资性需求,有计划安排被动性需求,引导合理的住房消费。改善供应的重点,是控制并适度安排高档住宅建设,鼓励普通商品住房和经济适用住房建设,增加中低价位、中小户型普通商品住房和经济适用房供应。对中低价位普通商品住房建设项目,在供应土地前,有关部门要出具建筑高度、容积率、绿地等规划设计条件,提出住房销售价位、套型面积等控制性要求,并作为土地出让的前置条件。要坚决遏制投机炒作,切实加强商品房销售环节的管理,提高房地产市场透明度,依法查处违法违规销售行为。禁止商品房预购人将购买的未竣工的预售商品房再行转让。实行房产预售实名制,房屋所有权申请人与预售合同预购人不一致的,不得办理房屋权属登记手续。同时要利用税收扛杆,遏制期房炒作,从而稳定住房价格,大力促进房地产市场健康发展,为广大人民创造安居乐业的良好环境。”

马驰说:“保障城市中低收入家庭和最低收入家庭的基本居住需要,是政府的重要工作。世界各国、各地区为解决这个问题,采用了许多办法。如有的采取‘准入限制’,把城市列为拥有某种特许身份者的居住地,没有这种身份者不许进入,进入者将受到惩罚和驱逐,我国以前就是这样的,现在朝鲜等少数国家仍然如此。有如‘孟买式’贫民窟,一些发展中国家,穷人买不起房子,政府又无力提供福利房,于是‘不给福利给自由’,允许大家‘乱搭乱建’,形成贫民窟。还有,就是政府提供优惠政策帮助中低收入者买房子,政府批出优惠或免费地皮,规划低标准、低房价住宅区,提供优惠贷款等,北欧一些国家早期都采取这种办法。或者政府提供住房福利,为买不起房子的人提供廉租房,美国的许多城市和我国的香港都是这样做的。以上这些方式中,我们可以看到,‘限入制度’肯定不行,‘乱搭乱建’也不能允许,可供我们借鉴的是后面两种。即建设大批经济适用房,通过政府的支持,让中低收入者买得起住房;建设大批廉租房,规定准入和退出条件,让没有住房的人,包括家庭收入低买不起房的人,因天灾等影响暂时无家可归者,因体恤理由需要房屋安置者,刚参加工作的公务员,进城打工者及其他有特殊困难者,都能‘居有其所’。”

“在此,我要求城建、房管、民政、人事等相关部门,及早做好调查研究,借鉴国内外城市尤其是香港的成功经验,提出我市稳定房价和建立住房保障体系两个方面的措施和办法。待首届党代会、人代会后就着手研究这些工作。不要再把精力放在领导干部福利房上了。在此也明确告诉你们,市人民政府永远不会再建什么领导干部福利房。”

……
马驰的讲话受到热烈欢迎,鼓掌的都是在座的记者们。在赵实秋宣布会议结束,记者们都向门口走去时,一位记者向马驰走来。他伸出手,对马驰说:“马市长,我是人民日报驻省首席记者,去年十二月初来到本省,昨天下午首次来到沃江,听说上午开会,就过来看看。”说着拿出名片递给马驰。
马驰与记者握手,接过名片说:“大记者,欢迎,欢迎你。沃江,虽然经济发展滞后,但我们一定会发挥后发优势,实现跨越式发展,把经济、社会发展事业搞上去。你可以多走走,多看看,多为我们的工作提出宝贵意见。”
“马市长,我要采访您,可以吗?”记者说。
“采访我?”马驰想,记者们总是“不屈不挠”的,要拒绝是困难的。“那好,只是我真的很忙,时间上……”
“放心,时间由您安排。”对记者来说,答应接受采访就很高兴了,时间上应尊重当事人的安排。
“那好,就今晚十点,到我住所。如你认为可以,晚上就睡在我家。”马驰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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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考察组决定对个别谈话对象和了解内容作一些调整。原因是昨天下午收到了省委组织部特快专递寄来的几封举报信,晚饭后又接到江波副部长的电话,要求他们在考察时对群众反映马驰的几个方面问题加强了解。俞斌认真看了举报信,归纳为三个问题。其一是只求自己“政绩”,不管百姓死活,引进了大批人造革类污染企业;其二是有受贿之嫌,把沃江的建筑工程都给外地企业承包,造成本地企业大量职工下岗,生活困难,影响社会稳定;其三是潘田等乡镇干部反映,工作作风粗暴,下乡检查工作搞突然袭击,对乡镇干部乱训乱整。俞斌考虑,工程招投标,引进外地建筑公司,梁农己讲得很清楚,完全是改革开放的正确做法,不需要另外调查。他决定,对引进污染企业问题,除原定的谈话对象--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经贸委主任、环保局长外,增加三个部门的总工程师为谈话对象,在自己的一组安排。另外,针对潘田等人反映的工作作风问题,增加南林县古泊镇书记、镇长为谈话对象,由洪涛的二组安排。
与开发区、经贸委、环保局三个部门领导和三位总工程师的谈话就安排在今天上午。
俞斌想不到的是,上午的谈话尚未开始,一批十多位农民先进了俞斌与人谈话的第一会议室。第一个进门,似是带头的人对俞斌说:“你是考察组的领导吗?”
“我是。我们是来考察干部的,请问,你们到这里来有什么事?”俞斌有礼貌的说。
“好,你们是考察干部的。我们就是要向你们反映马专员的问题,告他的状。”还是第一个进门的人说。
俞斌看看来的人,有十多个,七八个己进到会议室,还有三、四个站在门外。
“那好,既然来了就坐下说。请坐吧!”俞斌招呼大家进到会议室。但不知何故,有三、四个人没进会议室,一直站在门口。“你们有什么话就请说吧,我们原定的谈话对象正在外面等着呢。”说着,他看了看第一个进门、似是带头的人。
“好,你是省里来的领导,我们要告马专员,叫什么,对,叫马驰……”第一个进门的似是带头的人说。
“请问,你是什么人?叫什么?”俞斌感觉到,这些人是“特意”来的,有可能跟昨天来的那批人一样,他认为有必要打断他的话,问清来历和姓名。
“啊”第一个进门的似是带头的人感到意外,但还是说,“我们是西山开发区南安村的,我叫赵仁。”
“南安,赵仁。好,说吧!”俞斌说。
赵仁说:“我们要说,马驰到沃江当专员以后,为了自己的政绩,引进了大批污染企业,主要是人造革之类,这些企业都是邻近发达市赶出来的企业,废水、废气污染很严重。我们村为开发区建设搬家了,但房子都建在这些企业边上。我们是最直接的受害者,长年累月下去,得什么病怎么死都不知道。有些人对我们说过,受这种有毒气体影响,以后村里连一个当兵的人都体检不起来。当官的人,这样不为老百姓着想,还能当官吗?老百姓不欢迎这样的人在沃江当官……”
“是啊,领导,如果我们村里以后连当兵的人都出不来,怎么行?”一个村民说。
“会不会以后连读大学也体检不上,那怎么得了,这个问题政府要为我们解决。”又有一个坐在旁边的人说。
就在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的时候,又有三、四个农民模样的人来到第一会议室的门口,走在前面的一个高个子对原站在门口的一个农民说:“哎呀,大元,你怎么也到这里来?”
“表兄,你怎么也来了?”被叫为“大元”的人把大个子拉到一边说,“村长叫我们来,说反映马专员引进的企业都是污染企业,废水、废气影响我们身体健康。”
“给你多少钱?”
“20元。你看这么来一来20元,不合算吗?嘿,你怎么也来了?” 名叫“大元”的人说。
“哈哈,我也跟你们一样,来反映反映。”他说着,与同时来的几个人招招手就走进会议室。
俞斌看又来了一批人,站起来说:“你们……”
大个子说:“请问,你是领导吗?”
“是的,请问你是……你们有什么事?”俞斌说。
“领导,他们都是有人出钱顾他们来讲马专员坏话的,我们几个是宁可损失半天工资自己来的,凭良心要给马专员说几句好话。”大个子说。
这确实有点出于俞斌的意外,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也请坐下说吧!”
“不要,我们站着,说几句话就走。”大个子照样站着说,“我叫王力元,是‘一建公司’工人,现在下岗了,在开发区工地给外地建筑公司做工。这几位跟我一样,都是‘一建’下岗的,现在也在一块干活。昨天就有‘一建’工人打电话给我,叫我跟公司经理一起来向你们反映,说是马专员来后搞工程招投标,把外地企业引进来,使‘一建’没有工程做,使我们都下了岗。说来就给100元钱。我没有来,我们几个都一样,不会跟着那个狗屁经理来造谣污蔑马专员。昨天晚上,我们几个想,还是要来找找你们,讲几句良心话,不能让他们乱说。你看,今天这批人,站在门口那个是我表弟,他讲是村长叫他来的,反映企业污染,影响健康,来就给20元钱。赵仁村长,是不是?”王力元说着,拍拍赵仁的肩膀,“你村里有钱,叫这么多人来告马专员,是不是别人叫你组织的,真有能耐啊!”
赵仁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他推开王力元的手,站起来说:“什么有能耐没能耐,关你王力元什么事?我们走!”
那批农民都跟着赵仁走了,只有那个叫“大元”的人回头看了看王力元。
看着赵仁他们走出会议室的样子,俞斌感到好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想,有群众来也好,正可以听听大家对工程招投标和企业污染问题的看法,于是对王力元说:“王师傅,你们坐下吧,实事求是的给我们讲讲你们对这两件事的看法。”
王力元这才叫同伴都坐下来,接着说:“‘一建’是国有企业,我们这几个都已在‘一建’干了20年了。公司经理让自己的亲戚朋友们当管理员,东游西逛就算上班了。不讲安全,更不讲质量。整天叫我们节约原材料,该用三袋水泥他说用两袋半,该用16毫米的钢材,他讲要插入几根12毫米的来代替。结果有了质量问题,前年的一幢大楼还没有完工就出现裂缝了。都是沃江人哪,为沃江人盖房子,盖成这么一个质量,我们自己想想心里也不安。去年以来马专员讲要招投标,外地建筑公司进来了,‘一建’没工程做了。经理说我们这几个人好提意见,不听话,第一刀就把我们砍了,要我们下岗,每个月300元生活费。下岗就下岗,我们不怕。几个人一合计,我们去找外地来的公司,经理听说我们是‘一建’的老工人,都有一技之长,我是专管水泥拌机的,这两位是专门打圈栏的,那位是专门粉墙的,墙面粉得平平整整,就全收下了,给我们的技术工资比‘一建’还高。都是工程队,还真不一样。他们经理说,搞工程最重要是两件事,工人安全和工程质量。两个方面不出事,公司就会赚钱,任何一个方面出事就倒霉,出了大事就会把公司搞垮。理念不同,结果当然不一样。我们在他们公司做工快一年了,真是深有体会。建筑工程就该招标,就该有外地公司来竞争,马专员这个做法完全正确。你们看,沃江撤地建市了,以后工程该有多少,单靠本市的几个公司没质量也没速度,不引进外地公司更不行。”
看王力元讲完了,俞斌抬头看看旁边的几位说:“几位师傅,你们也说说?”
“真是这样的,老王讲的没错。我搞墙壁粉刷,以前‘一建’总要挑选含泥多的沙子,然后加一点点水泥,我把墙壁做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看,中间掉下一大片,没有按设计放水泥,怎么沾得牢?就算不掉下来,用手指挖挖,也能挖出一个凹来。现在外地公司做,水泥按标准配,做的墙壁平整光滑,干了以后拿锤子敲敲都没问题。偷工减料不可能有质量,确实是外地来的公司讲质量、讲速度。”坐在王力元旁边的-人补充说。
俞斌说:“那,王师傅,你们一直在开发区做工,对企业污染方面的情况怎么看?”
王力元说:“这方面,我们不太了解,但有一点我可以讲,马专员,还有那位赵专员,对污染问题是很重视的。我们现在正在建的企业,旁边一个是生产革基布的,去年6-7月就投产了。就在两个星期前,马专员带一批人来看这个企业,出来后特意跑到我们工地,问我们在这里做工,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我讲‘没有’。他对我讲,如果哪天闻到什么气味就打电话给环保局,他们会马上来检查。说马专员不关心老百姓身体健康,我们不能相信。”
“好,那就谢谢你们了。”俞斌站起来把他们送出门外,并把早已等在外面的开发区、经贸委、环保局三单位领导和总工招呼进会议室。“各位请坐吧!”
俞斌说:“各位领导和总工,我们是省委考察组,我叫俞斌,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大家知道,郭实书记出了事,沃江需要有人当市委书记,我们是为这事来听取大家意见的。考察中,有人提出马驰同志到沃江后引进了一大批人造革企业,污染严重,是别人赶出来的淘汰企业。所以请各位来,就这个问题座谈一下,希望大家实事求是,畅所欲言。”
“俞处长,我先讲点看法。”首先发言的是开发区管委会张主任,“我和经贸委王主任都是最清楚的,我市西山经济开发区引进邻市合成革产业,是前任潘书记开始的。前年下半年,潘书记带领招商引资团三进邻市,引进了一批合成革企业。马专员来到沃江时,己有10多家入驻企业开工建设,实事求是讲,这不是马专员引进的。从产业招商开始,针对合成革企业的种种议论很多,有人认为引入合成革企业是引入污染企业,引入别人淘汰的企业,引入‘夕阳产业’,对沃江良好的生态环境是一场灾难。马专员来时,正是这种议论最多、反映最强烈的时候,因此他对引入合成革产业非常慎重。他不但一次次来到开发区,要我们给他提供关于合成革产业方面的最新资料,还把我和经贸委王主任、环保局李局长及三个单位的总工程师召到他办公室,要我们实事求是给他讲,合成革产业是不是‘夕阳产业’,是不是别人淘汰企业,其污染是否可治可控,要我们真正为人民负责,为子孙后代负责,不以牺牲人民健康为代价来发展经济。我想,我们对那次座谈会都还记忆犹新。老张,你可以讲讲。” 他要自己开发区的张总工程师先讲讲。
张总讲:“自从我们开发区开始引进合成革产业以后,我确实很注意学习和收集这方面的资料,研究它的发展态势和趋势。那次会上,我讲了一个观点,传统产业不等于‘夕阳产业’。国际上合成革产业己有60年的历史,但行业发展潜力仍很巨大,不是‘夕阳产业’。‘夕阳产业’是指生产低技术物质产品,并已开始衰退的产业。国家经贸委有《淘汰落后生产能力、工艺和产品目录》,其中没有合成革。合成革是高分子化学工业领域中的新材料,是天然革的理想替代品,整个行业技术水平正在不断提高,并不断引入高新技术。如超细短纤维及超细合成革(无纺布)就是一种高新技术产品,列入国家发改委、科技部、商务部制定的《当前优先发展的高新技术产业化重点领域名单》。由于合成革产品在耐化学性、质量均一性、大生产加工适应性以及防水、防霉变方面超过了天然皮革,应用领域不断扩大,在国际市场的需求以每年百分之十几的速度增长。业内专家估计,美国等西方国家人均合成革使用量为10米以上,而我国目前人均只有0.3米,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均使用量必将日益增长。”
“就在那次会议上,我和本局总工老蔡讲了合成革企业的污染问题。” 环保局李局长说,“合成革产业如同一般工业产业一样,确实存在一定污染。但这种污染是可治可控的。当时,我们主要讲了两个方面,一个是合成革产业适合循环经济模式,革基布的主要污染物印染废水主要在企业内部循环,合成革的主要污染物有机废气可以在合成革和树脂上下游产品之间循环;另一个是国际上水性树脂技术己经成熟,合成革有机溶剂的污染问题能更好的解决。”
经贸委王主任说:“我当时主要讲了保护生态环境和发展工业经济的关系问题。我讲不能把两方面对立起来,一方面决不能以牺牲环境和人民身体健康为代价来谋求经济发展。破坏性、掠夺性甚至毁灭性地搞建设,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发展。一方面要充分认识‘贫穷是一切污染中最坏的污染’。‘欠发达’是我们沃江最大的‘实际’,工业化是沃江不可逾越的发展阶段。这是我们谋求更快更好发展必须科学把握的基本关系,把握好这个基本关系,才能真正走上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我记得,就是那次会议,他才下决心抓好合成革产业。当时,他讲了几条意见。首次提出‘产业集群’理念,要求开发区在核准入区企业时注意产业配套;重视技术升级,任何行业的技术都在不断进步,新办企业不要再用落后的旧设备,把好关;环保,与环境容量切切相关,要请专家进行环境影响研究;要求环保局及早起草好合成革行业清洁生产管理办法,要把开发区建设成‘循环经济’工业园区。”
“是的,正是那次会议以后,” 开发区张主任接着说,“我们注重了产业集群的配套,现在引进的合成革企业、革基布企业、色片企业、树脂企业基本配套。引进的‘产业集群’,与邻市早期的合成革制造业相比,技术上有很大进步,装备上是中高档,设备投资上千万元引进了干法生产线DMF回收装备,回收率达98%以上。数条‘超纤’生产线正在建设,每条投资上亿元。工艺上有新突破,除增加干法生产线和DMF回收流程,还改进配方减少了甲苯、丁酮等有机溶剂用量,既减少污染又降低成本。治污要求更严格,环评率100%,严格执行‘三同时’,DMF回收装置安装率100%。另外,我们开发区与环保局委托同济大学进行了环境影响研究,使我们有了明确的环境容量掌握标准。环保局起草的‘合成革行业清楚生产管理办法’即将出台,我们正在申报省级‘循环经济试点工业园区’。最后,我还要说,为了加强对我们开发区的领导,马专员还调整了副专员分工,开发区由常务副专员赵实秋分管。他对我说,赵专员最懂经济工作,他会管得更好,这半年我真的体会到了。”
俞斌和考察组成员一直在认真的听着大家发言,听完大家的发言后说:“你们各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看没有人表示,接着说,“谢谢各位,这个问题大家说得比较清楚了。你们的结论是,沃江合成革产业是潘书记开始引进的,马驰同志很慎重,很重视环保问题,为这个产业集群的健康发展做了很多工作。如果没有新的意见,下面是否这样,请三位总工先回去,主任局长留下,我们换一个议题。”
看三位总工退出会议室后,俞斌接着说,“开头我讲了,我们这次主要是为市委书记人选问题听取大家的意见。你们看,我们下面是一起说说还是分别谈?”
“俞处长,我认为一起说说也没关系。我可以当着他们的面讲,我认为马驰同志是非常优秀的领导干部,完全应该在沃江市任市委书记。只有他任第一把手,沃江市才有希望。”
“我也是这个意见。”经贸委王主任说。
“千真万确,马驰同志是最合适的。”环保局李局长说。
“请讲讲你们的具体理由。”俞斌诚恳的说。
大家相互补充,讲了几个方面,俞斌经常点点头。他说,“如果按你们的意见,马驰同志任书记,接下来就有一个问题,谁任市长最合适?”
“我想应该是常务副专员赵实秋。理由很简单,书记管大政方针,市长应该懂经济工作。赵专员不仅有资格、有威信,而且特别懂得经济工作,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与马驰也是最佳搭档。”经贸委主任讲。
“你们两位怎么看?还有其他人选吗?汪出地怎么样?”俞斌说着,看他们相互看看,都没有说话,想到也许几人在一起不便说话了。于是说:“各位领导,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还有什么想法需要个别的给我们说,请到我们住的沃江宾馆来,也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号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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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市纪委书记宋芳带着监察室主任李谦和信访室主任小王,早上上班就直奔南林县。最近,省纪委与省公安厅联合行动,清理干部嫖娼情况正在全面进行,她要掌握这项工作进展情况。
南林县离沃江很近,半个小时就到了。宋芳走进县纪委,办公室主任小李说,刚刚来了一批上访群众,王兰书记正在会议室接待他们。说着就要去叫王兰。宋芳说:“别急,她知道我今天来的。”回头对李谦、小王说,“我们到会议室看看。”
王兰接待的是仙山乡李村的十多位群众,领头的是叫李周伟的党员。仙山乡是王兰的‘联系乡’。李村是该乡最大的村,全村近4000人口,分20个村民小组。这批人一个月前来过一次,反映选举村民小组长过程中的问题。李周伟讲,他们村选村民小组长,有十多个是由村民正常选举出来的。有七八个是用钱‘投标’当上的,谁出的钱多给谁当,从3000元、5000元到1万元。出钱最多的人,花1.2万元买了一个‘小组长’来当。村民小组长,平时就是村民代表,可以参加村里的一些会议,讨论村务重大问题。而现时,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村民小组长拥有对村委主任、副主任及委员候选人的提名权。那天,村里召开会议推荐村委候选人。结果为“小组长”的合法性发生了争吵,“民选”的讲“用钱买”的是不合法的,用钱“投标”当上的说自己也是村民同意的。各说各有理,双方争吵很厉害,村委候选人没有推荐出来,反把双方都搞得气呼呼的。李周伟就为这件事来找过王兰。王兰问:“你们怎么不去找乡党委、乡政府呢?”李周伟说:“双方吵架时,乡里副书记就在场,如果找他们有用我就不会来麻烦您了。” 结果是王兰去到仙山乡,与乡党委书记一起到李村,召开了党支部全体党员会议,组织党员们分头到七八个用钱投标选组长的村民小组做工作,反复宣传村民要珍惜自己的民主权利,并组织了重新选举,才把这件事解决了。
“李周伟,今天来又有什么事,是不是还是选举的事?”王兰请李周伟一行人到会议室后就开门见山的说。
“是啊!我们村真是怪事多。”李周伟说,“村里两个‘村长’(即是村民委员会主任,但农民喜欢叫村长)候选人,现在双方竞争都用尽了法子……”
正在李周伟开始说话时,宋芳走进了会议室。王兰站起来招呼宋书记一行。宋芳示意她继续听李周伟讲,自己坐到了王兰身边。王兰讲:“这是市纪委宋书记,上午到我们南林来。李周伟,你继续讲下去,让宋书记也听听。”
李周伟接着说:“那好,有市委领导听听更好了。我们村两个‘村长’候选人,前段时间动员所有的亲戚朋友到外地召人,把本村在外地打工的人都找回来,外省也去,最远的到东北。这些人回来以后,就在两个候选人家里吃饭,谁找回来在谁家。两个候选人家里门庭若市,每天几十人买菜烧饭,几十桌人喝酒吃饭,还给他们分香烟,发工资,发红包,目的就是要这些人投自己一票,选自己当村长。有人说,两人各化掉了十几万元钱。我讲,是不是十几万不敢说,但七、八万元只会上不会下。你们可以想想,叫两个人跑北京叫回一个人,该花多少钱,飞机票两人去三人回,还要住宿费,就算只有一个晚上也几百元,再要出吃饭钱,还要付他们工资呢!上个星期选了一次,结果选出三个村委,其他人的选票都不过半数。昨天又选一次,选出了一个副村长,而两个村长候选人还是票不过半,没有选出来。乡里说,下个星期还要再选一次,这可好了,两个村长候选人又派出一批人再次出外召人找人了。村里群众本来关系好好的,现在明显分成了两派。以前的办法是选出一批村委,再由他们自己选或由乡里定--谁是村长、副村长,那多好。现在村长、副村长和委员都分开选,村长选不上就不能当副村长,连委员也不是了。他们怎么不拼命去争?这些事也不知谁定的,搞得我们下面这么麻烦。王书记你是‘管’我们的,为我们想想办法吧!”
听着李周伟说的话,宋芳想到了一句话--“严重的问题是教育农民。”看来领袖的这句话并没有过时。她说:“各位农民兄弟,你们想过没有,村民委员会包括主任、副主任、委员由村民直接选举,是我们党和政府给予广大村民的民主权利。村民委员会是干什么的?是代表村民管理村务的,是带领村民致富、建设小康社会的,说到底是为村民服务的。应该是谁最正派、最能为村民服务就选谁当主任,哪些人最好就选他们当村委。怎么能把自己的民主权利降价为一餐饭、一包烟或几十元钱呢,怎么能这样不珍惜自己的权利呢?另外,你们想过没有,那些花上十万、八万拉选票的人,是真心为村民服务,为了有一个为村民服务的机会而不惜花钱呢,还是千方百计花钱‘买官’,以便以后以权谋私、加倍收回呢?按照常理,投资就要有回报,他们的回报会是什么?选出一个好的能为大家服务的村委班子对全村人有好处,相反,如选得不好是全体村民的不幸。一个市,一个县,这样的事例太多了。凡是那些经济发展快,群众生活水平逐步提高,村里建设搞得好的村,都有一个好班子,当然这包括党支部和村委。如果村班子不团结,主要干部只会为自己占便宜,不会为大家办实事,这些村肯定搞不好。我不知道你们中有没有共产党员,共产党员应该在这些方面发挥先锋模范作用。”
王兰说:“刚才,宋书记把道理都给你们讲了,你们要好好想想,回去以后向村民宣传刚才宋书记讲的道理。李周伟,你是党员,能这样及时的向党组织反映情况是好的。现在就回去,你给村书记讲,就讲我的意见,请他今天晚上召开全体党员会,请村民代表也参加,我会和乡书记一起来参加会议。”说完,随手递给他一张条子,“把这个条子交给你们村书记吧。”
李周伟带着一班人回去了。宋芳对王兰讲:“你这个办法好,关键时刻该发挥党员的带头作用。把党员说通了,也许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是的,前段时间也是这个村,有七八个村民小组选小组长也出了问题--用钱‘投标’,谁出钱多给谁当。我也是去村里召开党员会,依靠党员解决了问题。我总相信,绝大多数党员是好的,关键时刻是有用的。”王兰说。
话题转到工作上。王兰说;“统计上报干部嫖娼之事,我这里是元旦前开了会,全县各个派出所长都参加了,我也参加会议讲了话,公安郭局长讲话很严肃。我们这个局长是去年底从市局下派的,有能力有水平。那个会议,是他到任后开的第一个会,抓的第一件事。当时定的时间,8号集中汇报到县公安局,9号报市公安局,10号报省公安厅。重点是县城和几个大镇派出所。前几天,郭局长又下去走了一遍。我想,这件事不会有多大问题,能按时完成。”
“那好。不过,” 宋芳说,“不能麻痹大意,这关系到一些人,特别是一些领导干部的政治生命。那些有问题的人,总是要不择手段掩盖自己的问题。这也是我当初一再强调要保密的原因。天下事,无奇不有。一些有钱的贪官可是什么事都会做的。所以这件事,一定要做到两条,第一要注意保密,第二要一个不漏。”
“很对。我一定会注意这两点。”王兰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她看看宋芳,拿起手机,说:“你好,哪位?郭局长,什么事?……那好,正好宋书记在我这里,我们在会议室。你马上过来,那好,好。”
放下手机,王兰显得不好意思的说:“还是宋书记您警惕性高。我刚讲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事,却真的出问题了。刚才是公安局郭局长的电话,讲一个派出所长瞒报,指导员举报了,关系到市机关一个局长。他讲马上过来,向您汇报。”
“怎么回事?”宋芳显得有些惘然。
“这要由郭局长来说了。” 王兰说。
县公安局长郭猛很快来到了会议室。他说:“宋书记,您在这里最好了,免得我跑市里了,不然还真要跑市里一次。”宋芳示意他坐下说,他才想到宋书记可能还不认识自己,于是笑着说;“我忘了,宋书记,我认识您,您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郭猛,去年底到南林任公安局长,原在地区刑侦支队。”
宋芳也笑笑说:“刚才王兰书记介绍了,所以我们就认识了。”他伸手与郭猛握了握,并再次要他坐下。郭猛又与李谦、小王握握手才坐下。
王兰说:“郭局长,快要吃中饭了,时间不多,您就把情况向宋书记汇报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事情是这样的,宋书记。”郭猛说,今天8号,是我们规定干部嫖娼案统计上报到县局的时间。早上刚上班,城关派出所所长胡仲达就把一份名单送到我办公室,共50名,我看时间、地点、当事人姓名单位以及当时处理情况都以表格方式写得清清楚楚,看了后比较满意。但仅过了半个小时,城关派出所李指导员来了,他讲他们所里原统计是51人,胡仲达把市里一个局长拿掉了,只报了50名。我马上叫胡仲达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们所的档案材料里有一个信封,上面写了一句话:“周星交来地区审计局领导嫖娼罚款5000元”。看笔迹,这句话是公安局前局长施永福写的。昨天晚上,周星来找胡仲达,要求把“地区审计局领导”从名单上去掉,还讲这个“领导”马上就要提拔为市委、市政府领导了。他想,没有姓名,没有谈话笔录,没有案卷,就同意把这个“地区审计局领导”从上报名单上去掉了。至于当初情况他也不知道,他是去年才调到城关派出所的。看来,要找到周星,还有当时的派出所长才能把整个事弄清楚……
“周星?周星是什么人?”宋芳说。
“周星,原来是我们县的审计局长,98年下半年到地区审计局当办公室主任,现在是市审计局副局长。”王兰说。
“是这样的,周星是前年--2000年下半年当上副局长。”李谦说。
“那么,事情会不会是这样的,”宋芳思考了一下说,“98年上半年,周星还在这里当局长,地区审计局长来南林,嫖娼被抓,周星代交了罚款。现在听说要统计名单上报,周星又下来做工作,要把这个名单去掉。是不是这样?”
“对,应该是这样。我会尽快找到原所长、原局长把这件事搞清楚。请宋书记也把周星那头的情况搞清楚。”郭猛说,“这么两面一对照,就真相大白了。当然,我还要查谁泄密问题,周星怎么知道我们在统计上报!”
“好,就按郭局长意见办。李谦,你给王群书记打个电话,叫她下午就找周星谈话,要周星把事情前后经过都交代清楚。态度要严肃,看他的态度再作出处理。”宋芳说。
在座的可能除宋芳外都清楚,这个嫖娼的“地区审计局领导”就是现在的市交通局长、市委市政府候选领导柳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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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从市委大院回到国土资源局,金雷就一直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他是在今天早上被召到市委第二会议室,进行考察谈话的。他对自己在考察组谈话时的表现感到满意,昨天的精心准备没有白费。但有一点他心里明白,自己对马驰、赵实秋以及汪出地的评价是千万不能让汪出地知道的。几天来,汪出地反复地告诉他和几个小圈子人物,要支持他当上书记,就要把竞争对手搞下去,为此不仅要求他们对考察组谈话精心准备,还要给省里写告状信,为马驰制造麻烦。他想,汪出地能当上书记当然是好事,但现在是一个未知数。如果为这个“未知数” 把事做绝了那也决不是什么好事。说心里话,这几天他反复地想过,也想不出马驰当书记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危害。关键是自己在这次撤地建市中能否真的上去。如果自己成了市委或市政府班子成员,那么就算马驰当书记又会对自己怎么样呢!考察组谈话,既是考察别人,也是考察自己,不能客观的评价别人,也说明我不能正确的看待自己,作为新班子“候选人”这是万万不可的。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他没有写什么告状信,考察组谈话时也对马驰、赵实秋、汪出地都作了客观的分析评价。如果说其中还有什么不妥之处,那是自己认识水平问题而不是主观上的故意。当然,他还是留有一手。这就是,考察组要他明确推荐谁当书记时他没说,只说自己相信组织上能正确选择。他认为,这句话是关键性的。万一自己说的内容给汪出地或马驰知道了,没有这句话是“态度不明确”,有了这句话问题就大了,那就把自己放到某领导的对立面了。想到这里,他禁不住笑了起来,让人说我“滑头”吧,身在官场,不能不这样。搞政治,不就是见风使舵,唯利是图,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做吗?
“咚,咚”的敲门声使金雷回过神来。
“请进!”他一边叫着,一边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哎呀,张灯,是你,今天怎么会跑到市局来?坐吧,坐吧!”金雷边说边站起来,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有急事啊,又怕电话里讲不清楚,只好跑来了。”
来人张灯,是南林县国土资源局局长。说起张灯,是金雷的老部下、老同事、老朋友了。早在金雷任南林县土地管理局局长时,张灯就是办公室主任。后来金雷任副县长,把张灯提拔为县土管局副局长。五年前金雷任地区国土资源局局长,张灯任南林县国土资源局长。他们的关系,可用流行的一个字来说明,那就是“铁”!
金雷看了看张灯说:“张灯,怎么了,你的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叫我怎么说?烦人,我最担心的……”
“看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了,有什么事快说,我们想办法解决。现在,现在还有什么事摆不平吗?”金雷说着,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步,显出一个不怕一切、压倒一切的气势,然后才慢慢坐到张灯身边,“说吧,别让我着急。我们两人,谁跟谁啊,还有什么不能说呢?”
“哎呀,叫我怎么说,我……”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什么事就讲什么事,你说,是不是出经济问题,还是嫖娼被抓了,还是……”
“都不是。是交通事故,是你老婆死了的那次事故,没想到10年过去了,阴魂不散,还来找我们!”张灯几乎要哭起来了。
交通事故!10年前的交通事故,老婆死了的那次交通事故!金雷顿如五雷轰顶。那是不堪回首的一幕啊!
那是1990年的初夏,根据县委书记汪出地的意见,他带着副局长李仁、局办公室主任张灯、土管股长江三山、规划股长王小英和自己爱人李晓红去邻市兰江县考察学习土地规划、管理、开发方面的经验。刚结婚不久的爱人李晓红是县邮电局职工,那几天正在家休息。听说他们去兰江,就提出她也要去,去看兰江的风景区“地下长河”。他想一个小面包车有7个座位,正好可以坐下,于是同意她跟着前往。
那天是星期六,他们早上七点出发,因为从南林到兰江只有100多公里路程,而且路况不错,八点半就到了兰江县土地局。对方局长热情接待,上午介绍情况,下午参观考察,任务完成得很好,他感到很高兴。晚饭时,对方局长热情介绍本县新开发的旅游景点--“地下长河”。因为他们本己看了电视广告,又听局长讲得头头是道,就决定第二天上午游览“地下长河”,下午回县。
在兰江回南林的路上,他坐在副驾驶位子上,一直认真的看着驾驶员开车。当时正盛行领导干部学驾车之风,公款学驾车是一种“时尚”。他是县里最年轻的科局长,当然不会落后,就利用节假日和早中晚休息时间去学。他正处在有一点会开--很想开的阶段。眼看前方道路比较平坦,他再也坐不住了,对驾驶员说让他开一段。驾驶员说;“那您开慢点,走自己的路线,注意前面来车和转湾。”说完,把车停在路边,跳下车又上车,与他对调了位置。他开始开车时确实是小心的,速度不快,开得也稳妥。但后来感到顺手了,速度也快起来。没想到在一个转弯处,他突然发现前面有来车,坐在旁边的驾驶员说“减速--刹车!”他完全慌乱了,没有减速,没有刹车,而是一脚踏在“油门”上!眼看就要碰上对面来车了,驾驶员一边叫着“小心”,一边用手拉住方向盘向右转,终使对方来车擦肩而过。但慌乱中的他不是把方向盘转回左边而是继续右转,小车瞬间冲出路边滚下山涧……
就是那次交通事故,造成驾驶员和自己妻子李晓红当场身亡,其他人不同程度受伤。有的头破血流,有的手脚骨折,他自己依靠一条保险带保住了性命,但也手脚骨折,夹在驾驶室里,交警来到后才把他硬拉出来。事故处理过程中,张灯首先想到,无证驾驶造成这样大的事故,保险不能赔尝,事故没法处理,无证驾驶者还要判刑的。他提出,一定要把这次事故说成是驾驶员开车。于是做好了兰江县两位当事交警的思想工作,又要一起去兰江的人统一口径,终使此事按一般交通事故处理了。
后来,他与现在的爱人恋爱、结婚,并随着县委书记汪出地逐步提升为地委委员兼组织部长和地委副书记,他也从县土管局长提升为县政府副县长和地区国土资源局局长……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使他把这件悲痛的事渐渐淡忘了。
金雷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过了一阵子才抬起头来看着张灯说:“10年,10年过去了,现在重提这件事,又能怎么样呢?谁重提旧事?要补钱吗?”
张灯摇摇头说:“不是为钱。如果只是钱,哪怕5万、10万,更多一点都好办,我也便不会来找你了。”
“那为什么?是谁?”
“是,是李晓红的妈妈,你的丈母娘。”
“她?”
“是她。你不知道,她一直不相信那次事故是驾驶员开的车。她讲,如果是驾驶员开的车不会出这样的交通事故,一定是正在学开车的你在开车,才造成她女儿的死亡。所以10年来她一直在上访和告状。这次是省委领导接待日,她把告状信给了省委政法委书记。政法委书记批示给兰江检察院,要他们复查。昨天上午,兰江县检察院来了一班人,先把李仁叫去,后来又把张三山、王小英叫去了。李仁对我说……”
“他怎么讲?”金雷着急的问。
“能怎么说,肯定是实话实说了。”张灯说,“李仁晚饭前出来,马上打电话叫我去他家,把情况对我讲,这已很不错了,不然我你都还会蒙在鼓里。他讲自己都退休几年了,还会沾上犯法、犯罪的事,真是不敢想啊!”
“犯法,犯罪?”金雷睁大了眼睛说。
“是的。李仁说,检察院同志对他讲,他们己经把两个当事交警抓起来了,两个交警把受贿、徇私、狂法的事实都交待了。昨天找他们三人是查证,只要他们实事求是配合好,可以不追求他们刑事责任。李仁要我尽快告诉你,你我是主要当事人。他说,你无证驾驶又做伪证,我出了那个移花接木的主意,要我们俩负主要责任。还有送礼行贿,主要责任也是我们俩。他们的做法是先把材料搞实,最后再找我们。也许今天明天就要找到我和你了。”张灯说。
见金雷低着头听着,张灯接着说,“我昨天夜里就想找你了,想想又……上午真的忍不了了,一直给你办公室打电话又没人接,只好跑来了。你要想好办法呀!”
金雷惊呆了,完全没有了那种“不怕一切”的气势。他不知道张灯是怎样走出他的办公室的。他悔恨交加,悔不当初,不该带妻子一起去兰江,不该开那个车,不该没给丈母娘更多的钱,不该在再婚后忽视了对丈母娘的关心和照顾……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才想到要请汪出地想办法帮他。但给汪书记办公室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听,才想到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直到下午上班时间了,他终于想到此事也许找政法委书记李大年更好。
幸好李大年办公室的电话很快通了。
金雷急匆匆的向李大年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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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下午1点30分,马驰准时走进市政府会议室,坐在赵实秋、梁农中间。抬头看了看参加会议的人员,感到该到的都到了,就与赵实秋、梁农交换了一下眼色,说:“同志们,我们开始开会。下午的会议叫减轻农民负担工作座谈会。我们请来了全市10个县、市、区政府的主要领导,还有市机关相关部门的主要负责人。这既是一次具体工作会议,就减轻农民负担这项具体工作统一思想认识,明确工作任务。又是首届人代会政府工作报告的重要准备工作,减轻农民负担这项工作要通过人代会决议来规范,以便更好的贯彻落实。”
减轻农民负担,一直是马驰关心的问题。特别是古泊镇副镇长潘田因为收缴农业税抢走农家一头猪造成老农民李德万自杀身亡之后,深深的烙印在他心中。他到沃江任行署专员一年来,虽然主要任务是撤地设市的准备工作,但还是化了很多时间进行这方面的调研。他心里很明白,作为地区行署,既不是一级政府,也没有一级财政,是很难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的。好在即将撤地设市,将有一个可以有所作为的政府。前段时间他跑省里,领导对他说,沃江撤地设市后省委省政府要出台一个政策,明确把沃江市作为新的经济增长点来培育,提出一些明确、具体、可操作的扶持措施,可由沃江方面先提出一些思路和要求,他就与郭实、赵实秋、梁农商量,一定要把减轻农民负担作为扶持内容之一提出来。使马驰感到非常高兴的是最近召开的省委全会己原则同意沃江市与省委政策研究室共同提出的扶持措施,其中关于减轻农民负担问题比马驰他们所希望的更彻底,马驰原想只保留农业税,把其他的全部免去,而省委决定把农业税全免了,并由省财政转移支付弥补欠发达县(市、区)财政的缺失。
马驰接着说:“减轻农民负担这项工作,关系城乡统筹发展和小康社会建设,关系农村发展和国家长治久安,是重中之重的问题。农村发展,农民致富,要做的文章很多,如完善农村土地承包制度,推广先进实用技术,通过农民培训提高农民素质,加快农村产业结构调整和农村劳动力转移等。农村社会发展方面,还有农民医保、小孩读书、老有所养等等,都需要很好的调查研究,寻找管用办法,加以解决。我知道,各县(市区)都在进行一些研究和探索,有的已有一定成功经验,我们在以后逐步总结、规范、推广。今天就集中精力把减轻农民负担问题研究好。下面请实秋同志先讲讲。”
赵实秋点点头说:“今天这个会是在充分准备的基础上召开的。按照市政府的统一部署,前段时间,各县(市、区)政府和市相关部门都对农民实际负担情况进行了调查摸底,现在可以说情况清楚;对减轻农民负担可以采取的措施作了研究,提出了一些切实可行的对策和措施,看各方面的报告,意见己逐步趋向一致。我还要告诉大家,昨天结束的省委全会正式决定,把欠发达的沃江市作为全省新的经济增长点来培育,原则同意我们和省委政策研究室提出的十五条政策措施。其中之一是减轻农民负担,促进农村发展、农民增收。省委省政府决定,今年起在沃江市免征农业税,以上年为基数,县(市、区)里减少的财政收入由省财政通过转移支付予以弥补。大家看,仅此一条就是对我们多大的支持呢!”
会场上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好,好,真是一个大好的消息!”说话的是南林县长胡东。
赵实秋他们几个领导也都笑了起来。赵实秋说:“那好,胡东,就请你先说吧。”
近段时间,南林县组织了有关部门对农民负担情况进行了分乡镇、分项目的调查和统计,写出了调查报告,提出了对策措施。胡东说:“我县关于农民负担的调查报告,包括一些对策措施,都己送发给各位领导了。我们县级没有权力决定减免税收,所以我原打算采取先征后返、列收列支办法解决。在我们县,这一块大约1500万元,约占全县财政收入的3%,在我们财政收入每年均以两位数增长的情况下,应该说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省政府决定免征农业税,问题更好办了。列收列支也要先收,实际上也有一个负担问题,当然有返比不返好。免征农业税,不但减轻了农民负担,也大大减轻了农村工作量。有省财政的转移支付,我们当然更高兴。这可以给农业、农村更多的支持。另外的农民负担,全县约3000万元,其中近半数为政府部门规定的收费,半数为乡镇自定的收费,有的属于‘乱收费’。对有关部门的,我们通过适当的财政补贴予以解决。对乡镇部分,通过提高办公经费标准、安排专项经费予以解决。减轻农民负担是大事,通过财政的增收节支应该能调整过来。以前农民说我们乡镇是‘三要’--要钱、要粮、要命,我想通过这次减轻农民负担基本解决。‘要粮’,指粮食征购任务,去年全省取消了;‘要命’,指计划生育,通过近20年的实践和宣传教育,已基本上形成习惯,虽然违规的计划外生育还有,但已属个别现象;就是这个‘要钱’,如果这次能一步到位,彻底解决,我们就把‘三要’问题都解决了。这里,我们也想到,一些集体经济薄弱的村今后要办一些公益事业怎么办的问题,我们的想法是一事一费。今后村里要办什么事,可以先由党支部、村委会提出,经过村民代表大会做出决定,需要多少收多少,专款专用,明明白白。这样,切实减轻农民负担,并改善党群、干群关系。”
马驰一直在认真听胡东发言,边听边记,看胡东讲完了就高兴的说:“好,胡东县长讲得好。请大家把自己的‘金点子’都拿出来。还是要县(市、区)领导先说,再部门领导说,因为县(市、区)是主要的。我们一定要通过这次会议把减轻农民负担问题解决好。请大家接着发言。”
“看那个县(市、区)领导接着发言?”赵实秋说。
“那我讲讲。”坐在胡东身边的一个县长接着发言了……

“金雷,有什么事,坐下说吧。”李大年客气的说。
“李书记,我碰到倒霉事了,您要想办法救救我呀!”金雷着急的说。
“救救你,这么严重。别急,慢慢说。你总该把事情告诉我,我们才能一起想办法呀。我怎么就没有听说,你会有什么事?”他站起来,倒了一杯茶放在金雷面前。
“10年过去了,没想到有人会把10年前的事反出来,使我陷入如此被动局面!事到如今,我就把事情前后经过都讲给您老领导听听。那还是汪书记任南林县委书记的时候,当时我是县里土管局长……”金雷含泪把10年前出车祸的前后经过如实讲了一遍。
“这样说,那当时确实是你开的车?”李大年问。
“是的,您可能没有体会,当时正是领导干部学车热,县里很多领导都在学开车。正在学着,有一点会开的时候是最想开车的。我本来坐在驾驶员旁边看他开,后来实在忍不了就与驾驶员调了一个位置,我开着,让他在旁边看。”
“那怎么还会出事?”
“新学开车的人,糟就糟在应急反应和处置能力差。对面来了车,我怕,想刹车,却踩在油门上,靠身边驾驶员拉了一把,才没让小车进到对面来车的肚皮下面,却让我翻到右边的山涧下面……”
李大年听得想笑,但终于没有笑出来,“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张灯脑子比较灵清,就是现在南林县国土资源局长,当时是办公室主任。他说,一定要讲是驾驶员开车,否则你无证驾驶,保险不赔,事故没法处理,还要追究无证驾驶责任。因此,一方面统一好车上人的口径,一方面着重做好两个当事交警的工作。”
“交警知道是你开的车?”
“怎能不知道,是他们来到后才把我从驾驶员座位上拉出来的。”
“怎么做工作?”
“当然是讲好话,送礼送钱。”
“后来就按正常的交通事故处理了,是不是?”见金雷点点头,又问:“那这次怎么又会东窗事发呢?”
“也怪我没有把工作做好。前面讲过,当场死亡的两人是驾驶员和我的老婆。我的丈母娘是退休教师,她就不相信是驾驶员开车出事故,一直怀疑是正在学车的我开车害死了她的独生子女。10年来坚持上访告状。这次在省委领导接待日,告到省委政法委书记那里,书记马上批示要兰江县检察院复查,就出事了。现在,那两个交警被抓起来了,当时同车的3人都叫去问过了,也许今天明天就会来找张灯和我了。……”
听到这里,李大年心中完全清楚了。无证驾驶,制造伪证,还有行贿,这是要判刑的。他相信,办案的兰江县检察院己完全掌握全案的前后经过,两个当事交警肯定都交待了,被叫去过的3人也没人敢再讲假话,要处理他们是必然的,恐怕谁讲也没用。他是很了解省委政法委书记这个人的,铁面无私,谁去说情谁倒霉。至于兰江县检察院,也许有个处理轻重问题。作为市委政法委书记,他懂得,如果从轻一点,这类案子是可以判缓刑的。只可惜,即便缓刑能保留公职,但仕途肯定是完了。想到这里,他为金雷感到难过,本来是多么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啊……不管怎样,也该为他做做工作,能争取从轻一点也好。他低头深思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拿起桌上的电话机。
电话是打给南林县检察长的,很快就通了。对方传来:“李书记,您好,有什么指示?”
“听说,有几个兰江县检察院的同志在南林办案是吗?”
“是的,昨天上午来。”
“我想来看看他们。”
“好啊,欢迎。我在办公室等您。”
李大年放下电话对金雷说:“你先别急,急也没用啊!总是要做做工作,争取从轻……我马上去南林,先与他们见个面,了解一些情况。你是否与汪书记讲讲,看他能不能有好办法,比如通过潘书记做点工作?”
金雷点点头,“谢谢您。我这就去找汪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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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Re:小说《非常时期》第五章  (连载1-6)
第六节


“汪书记,您来了,请坐,请坐这边。”
下午2点,汪出地按约走进省委考察组谈话的市委第一会议室。“俞处长,你们辛苦了。工作还顺利吗?”
“还好,还好。”俞斌一边回答,一边把一怀开水放在汪出地面前。
汪出地说:“很抱歉,昨天下午我下乡有事赶不回来,只能让秘书给你们请假了。没给你们造成什么影响吧?这……”
“没有,我们临时把粱农同志请过来了。他刚开完一个会议,一召就到了。当时几个建筑公司的老总带着一批人来到这里,正好让粱农同志给档了。粱农说了他们一顿,这些人很快就走了。”俞斌说着,抬头看了看汪出地。
听俞斌说话,汪出地心中直骂“该死的梁农”,口里却说:“那好,没影响你们工作就好。哎,你说有老百姓来上访,他们来胡闹什么!”汪出地显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俞峻斌笑笑说:“没有什么,没有什么。这两天来了几批人,有的说是有人给他多少钱叫他们来的,也有的说是宁可损失半天工钱自己要来的……应该说,在这个非常时期,有方方面面的不同表现都是正常的。汪书记,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就请你谈谈自己的想法。你是老书记了,对沃江的情况很熟悉,应该是最有发言权了。”
汪出地对俞斌后面讲的几句话感到很满意。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好,好,我们言归正传。我也正想向组织上汇报汇报自己的思想。说起来,我真是沃江的‘老土地’。从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开始一直都在沃江,至今快30年了。自1984年机构改革走上领导岗位以来,任县委书记、地委组织部长、地委副书记,也有17年了。这么多年来,应该说工作努力,总想为一方百姓做点事,但客观条件的限制,使我们沃江至今尚是全省最不发达的地区。因地理位置的原因,沃江长期处于交通不便、信息不灵的境况;还有就是行署的建制,连一级政府都不是,没有自己的财政,对上对下‘名不正言不顺’。虽说也管着几个人,但总体上讲真不是让人干事的地方。你们都知道,现在己提拔为省委常委的潘进书记多有水平,多有能力,在沃江一干就是10年哪。如果在别的地方肯定是政绩卓著,而在沃江最多只能说是为今后发展打个基础吧!当然,省委对我们很关心,对我也是厚爱得很啊。几年前地区政协工委升为正厅级时,就安排我当人大工委主任。我知道,人大工作、依法监督很重要,但我想那毕竟是‘二线’,要干点事儿总比不上在一线的,所以我没有同意。去年,也就是潘进书记进省委的时候,组织上又征求我的意见,要我任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兼个什么主席,也是正厅级的位置。可我想,这几年好不容易把铁路开通了,高速公路建起来了,网络宽带接进来了,把沃江的交通不便、信息不灵问题解决了,特别是眼看沃江就要撤地建市,迎来了大建设、大发展的新时期,我又没有同意。你们看,现在有人讲‘情结’,我这是不是‘沃江情结’呢?人哪,感情上的事真讲不清楚。”
汪出地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俞斌。只见他一直看着自己,认真的听着他的说话,偶尔点点头,只是他的手一直没有拿起笔,没有记他说的话,于是把话题转了过来。“省委对沃江很关心,半年前就为我们安排了撤地建市后的领导班子。本来,党政两个‘一把手’都年富力强,有知识,有水平,有能力,我们都希望沃江能在他们的带领下,大建设、大发展,尽快赶上发达地区。没想到郭实同志会这样不幸,英年早逝啊!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令人痛心,令人痛心疾首!你看我,这几天是吃不好、睡不好,我真为这么一位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的突然去世而难过!这是我们党的损失,沃江人民的重大损失啊!”
看着汪出地伤心的样子,俞斌拿起开水壶给他面前的杯子加满水说:“是啊!对郭实同志的不幸,大家都感到非常难过。意外事故总是意外发生,没有办法。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只能化悲痛为力量,把他未能完成的事业继续做下去,争取做得更好。”
汪出地接着说:“郭实同志思想解放,敢于创新,充分说明他有水平、有能力,特别难能可贵的是作风民主,尊重老同志。也许因为年龄上的差距,开始我对他的一些做法有想法,他总是认真听取我的意见,反复说明他的理由,你看我还能不支持他吗?近几个月,我身体不适住院,他还常来看我,与我沟通交流……我佩服他啊!”
看汪出地说到一个段落,俞斌用诚恳的语气说:“汪书记,我们很想听听你对马驰同志的评价。”
“当然,我当然会说的。”汪出地说,“马驰同志年轻有为,精明强干,思想解放,敢说敢干,有能力有魄力,是很不错的领导干部,我想大家都会有一致的看法。另外,他还有许多优势,如长期在省级机关工作,各部门人员熟悉,有利于办事,等等。听说这次省委省政府出台15条扶持沃江发展的政策措施主要是他把工作做下来的,这对今后沃江发展很重要,也说明他有明显优势。年龄上刚刚“奔四”,符合我们启用年轻干部的条件。年轻化、知识化,这也是我们沃江这几年选拔、启用干部的原则。在这里,我作为市委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首先向组织上明确表态,马驰应该继续在沃江任主要领导,我支持马驰的工作,这是我一贯的态度。”
汪出地这样的明确表态,出于俞斌的意料。他甚至在想,自己原先对汪出地的一些看法是否有偏见,是不是不准确了。只听汪出地继续说:
“当然,不能讲马驰同志没有缺点了。说一个人都是优点,没有缺点,是不客观的,也是不实事求是的。凡事都要一分为二。马驰的明显不足是缺乏基层工作经验,不了解基层工作尤其是农村工作的艰巨性、复杂性,遇事有些大惊小怪,处理问题也常常简单化,这样很容易使矛盾复杂化、扩大化。他刚到沃江不久,一次到南林县,下乡到古泊镇,碰到一个老农民喝农药身亡了。他就讲是乡镇干部收缴农业税逼死人,要处理一个副镇长,按他的意见要开除,要判刑。当时全靠有潘进书记把关,才把事情处理好了。皇粮国税,天经地义,乡镇干部收缴农业税有什么不对?这样的事要处理,还有人为我们干事吗?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例子,但可以看出他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不懂得保护基层干部积极性。还有就是民主作风问题。我们党的组织原则是民主集中制,要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组织。而他把自己凌驾在组织之上,对地委的决定,他合意的就执行,不合意的就拖着不办。这方面的例子是很多的,我不想具体说了。还有就是讲话,思想再解放,再敢想敢说也不能乱讲吧!对不合他意的事,他不但不做,还要说,说什么人是代表既得利益集团!这半年多,我几次听他讲起,他在别人面前当然讲得更多。我就怎么也想不清楚,在沃江市哪些人是既得利益者,哪些人组成了这么一个集团。有人对我讲,这是指我们市委领导,那就更是乱说了。我们得到了什么?比如我,辛辛苦苦一辈子,至今已五十多岁,进厅级就已有10年,但至今还是一个‘副’字。那像他,四十刚过就上了正厅级,比一比谁是既得利益者!讲这个话真是莫名其妙……总之,我认为马驰当市长是可以的,可以发挥他的长处。但得有一个得力的市委书记,把握方向,也对他加以制约。不然,他的缺点和不足会澎涨起来,其后果不堪设想。如果让这样的人当上市委第一把手,那就不会有民主集中制,就没有人能加以制约和监督,就会形成绝对权力。绝对权力必然产生绝对腐败,这是普通常识,我们都懂。按他那“敢想敢说”的一套去做,沃江也不会有稳定。当前应该是稳定压倒一切,没有稳定的政治局面怎么搞经济建设……”
接着谈话的是市委组织部长汤宏。
省、市组织部门是直接的上下级,平时上下联系多,相互接触多、了解多。但这是代表省委的正式考察,再熟悉、再了解也要正式谈话,听取或表明个人的意见。本来,组织上找你谈话,不应有什么负担,怎么想怎么说,实事求是就行了。但汤宏想到,这是沃江的一个非常时期,自己作为组织部长,表明什么态度,是否与上级原意相吻合,会给自己在上级领导的心目中留下深刻印象。考察干部的谈话,既是考察别人,也是考察谈话对象,对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因此,对这次谈话表明怎样的一个态度,他真的反复想了很多。论个人感情,考虑自身利益,那当然是汪出地任第一把手,最好是由他党政一肩挑,马驰也离开沃江回到省机关去,而自已也当个副书记什么的。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郭实书记意外身亡,马驰接任书记这是正常规矩。如果让马驰当书记、汪出地当市长就不错了,反之,让马驰继续当市长,让汪出地任书记就是最好结局了。那种把马驰说得一无是处的做法,不过是以攻为守的策略罢了,作为组织部长绝不能做这种傻事。
于是谈话一开始,汤宏就说:“俞处长,我们都是搞组织工作的。这次主要考虑沃江市委书记和市长人选问题,我想就直截了当的谈点个人看法。我想,如在沃江现有班子成员里挑选,马驰同志、汪出地同志是合适对象,虽然两人各有特点,但两人都是很优秀的领导干部,均能胜任主要领导的职务。分析两人的特点,也许因为年龄上的原因,汪出地显得稳重一些,马驰更加敢想敢做一些,性格脾气上也急躁一些。实际工作经验方面,汪出地基层的多一些,而马驰上层机关的多一些,两者都不可或缺。群众基础方面,汪出地土生土长,当然更浓厚一些,而马驰只有一年时间,群众反映也不错,尤其是农村农民、城市居民方面。在班子里的威望,两人会在会议上有不同意见,但大家认为他们都是出于公心,只是思路不同,看问题角度不一样,应该说都有比较好的威望。所以,我认为这两位同志,谁当书记、谁当市长都可以。只是,从书记更需要稳重一点的角度上说,可能汪出地同志任书记更加妥当。”
俞斌认真的听汤宏说完,然后说:“汤部长,我想听听你对赵实秋同志的看法。”
这个问题,似乎汤宏从来没有考虑过,思考了一会儿才讲出一句话:
“老赵是老资格,懂经济工作,比较适宜继续当常务副市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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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你猜这人是谁?他就是本县的政法委副书记张海宽。”
“真是荒唐,令人气愤!”
南林县公安局长郭猛办公室里,宋芳和李谦、小王、王兰一起,正在听郭猛讲“故事”。本来,这不是宋芳安排的工作内容,是中饭时郭猛的一席话把她请到的。郭猛的实职是公安局长,但同时又是县委常委兼县委政法委书记,虽然到任才一个来月,但对南林政法队伍却已有很多了解。一起吃中饭时,他对宋书记说:“反腐倡廉,当然要抓大案、要案,因为影响大,对大家的教育作用、警示作用更明显。但不能忽视对‘小老虎’的打击,一些基层干部腐败所造成的影响更坏,因为他们与人民群众有着更直接的关系。尤其是行业性的腐败,更是老百姓关注的热点,比如政法队伍、执法人员存在的腐败。”他说,他有好多故事可以讲给她们听,对如何抓好政法队伍的廉政建设,希望两级书记能给他出些好主意。宋芳感到郭猛的意见很有启发,如何抓好政法队伍、乡镇干部甚至村级干部的廉政建设也正是她最近正在思考的问题,就决定稍迟回沃江,先听听他讲的“故事”。
宋芳说:“作为政法委副书记,不是经常的走访群众、体察民情,而是经常进娱乐城要‘小姐’,要不到就叫人打砸娱乐城,真是无‘政’无‘法’。这些人,我可以肯定,绝不是酒后失态问题,平时就是权倾一方,把自己视如法律的化身,不过在酒后露出又‘黄’又‘黑’的‘本色’而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元旦前几天。”郭猛说,“政法委是领导、管理、协调政法工作的职能部门,这样一个部门的领导干部理应知法懂法依法办事,否则就是枉任此职。而这个部门的专职副书记却因要不到三陪女而打砸娱乐城,如此管辖一方政法,这社会又岂有安宁之日?如果说身为政法委副书记而不懂法,岂不是对我们干部任用体系的极大潮弄?让如此领导来领导执法,还有司法公正可言吗?在老百姓看来,司法公正是最后的公正,如果人们对司法公正失去信心,这个社会还能安定和和谐吗!”
“宋书记,”王兰接着说,“这个张海华,原是司法局副局长,一年前原政法委副书记因年龄到扛要退二线,就把他调过来任专职副书记,还给了一个括号--正科级。当时,我刚到任不久,在书记办公会议讨论时,我提出这个人群众反映不好,他们说组织部门己进行过全面考察,个别议论听不来。后来就当上了,你看仅仅一年时间就出事了。”
“那现在怎么处理?”宋芳问。
“己经停职,我们已立案,调查取证工作主要由郭局长他们在搞。”王兰说。
“好,查清事实,从严处理。郭局长,我可以给你讲的这个‘故事’取一个题目,叫《又‘黄’又‘黑’的政法委副书记》。接着说吧!”
郭猛说:“下一个‘故事’的题目我取好了,叫《一场火烧出了‘色情楼’》。事情发生在我来任前,案件告结却是刚刚过去的元旦前。去年10月,本县城江南边一个叫江水宾馆的地方发生了大火,烧伤了十几个人,其中2个因伤重死亡。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死伤者均为20岁上下的姑娘,并在核实死伤者姓名时没有人能提供自己的身份证明。另一方面,从火灾现场看,这个地方一楼是橱房餐厅,有10来个小包厢;二楼东头有一个小舞池,其余都是卡拉OK小包厢;三楼是20多间客房,几乎都是单人房间,里面都只有一张床。大部分的客房都显示,在火灾发生时正有客人入住。只有三楼靠西头的3-4间房间是集体宿舍,每个房间为5-6张单人床,一张挨着一张靠得很紧,天花板上到处垂落着被烧焦的电线。显然,这是一个起火的地方,而起火的原因是电线老化。这个地方,是建于八十年代的一个部门‘招待所’。5年前,一个叫李天宝的人租赁承包这个招待所并改名为江水宾馆,实际上是搞成了一个包情楼。他包养了20多个‘小姐’。晚上这些小姐基本上都陪客人过夜,那集体宿舍只是她们白天休息的地方。除了提供这么一个吃住的地方外,他没给她们一分钱,还要她们上交,每人每天50元。他对这么一个原本就质量不好的建筑,从未申报过建筑消防设计审核验收和消防安全检查。不但没有安全意识,更视这些小姐的生命为儿戏。火灾发生后竟然不让她们报警而要自己‘搞定’。这些小姐为了抢出自己的衣物钱包,纷纷冲进起火的集体宿舍,最终造成这样严重后果。一个普遍老百姓凭什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开办色情楼--实质上的妓女院?就是他有一个结拜兄弟,当然赚来的钱也是平分的,这个人就是我们局里前治安科长李久旺!你们看,扫黄打非是公安部门的重要职责,更是治安科的主要工作。身为治安科长却为几个臭钱干起组织卖淫事,真把我们警察的脸面都丢光了,这是不是典型的以权谋私、典型的腐败?
“是啊!典型,真的典型。”宋芳气愤的说,“那个李久旺现在怎么样了?”
“李久旺、李天宝都已逮捕,检察院正在提起公诉。”郭猛说。
王兰说:“我们已开除了李久旺的党籍。”
“好,这都是完全应该的,你们的处理都还及时。我们反对卖淫嫖娼,这些卖淫小姐的行为确实有伤风化、见不得阳光。这些人,有的出于贪慕虚荣和享受,但大多数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己为之。从其自身来说,确实有点自轻自贱,但作为一个人,人格上是平等的,理应受到尊重。她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爱恨情仇,也是父母的心头肉,也是我们这个社会的花草,岂能视她们的生命为儿戏!对这样的犯罪分子,不严惩不能平民愤!”
郭猛说:“此类事还有。我到任一个多月,第一把火就是对全县80多名‘协警’进行重新考察,砍掉了30%。并明确规定,今后的‘协警’一律由县局统一招聘,不准基层派出所自作自为。这是由另一件事,今天可说是另一个‘故事’引起的。这个‘故事’的题目可叫《警妓勾结色情陷阱》。就在我即将到南林县任公安局长前夕,无意中听一个人说起,他有一个姐夫叫吕大和,原在古泊镇开出租车,经常被派出所的‘协警’叫去,潜伏在按摩院附近抓嫖客。后来那些人劝他不要开出租车了,就到派出所干‘协警’吧。他姐夫果真卖了出租车,到派出所干了‘协警’,后他又买了一辆旧车,每天与其他‘协警’一起,到处抓嫖客,罚款后他们就可以从中得到提成。大约过了半年,吕大和为了多挣钱,索性自己开了一家按摩店,招了几名按摩女。他们罚款的对像,主要是那些外地人和农村人,因为这些人吃了亏还说不出来,只好花钱免灾了事……上任第二天晚上,我就带了一名局办公室的警察,穿着便衣去了古泊镇,果然一走进按摩店的小房间,就有几个警察、协警来了,要我们每人罚款5000元……此事让我证实了。我就下决心狠抓了这第一件事。‘协警’本来是我们警力不足的临时补充,现在有的民警却把‘协警’当成自己的‘替罪羊’。一些以权谋私的事,自己不亲自去做,就叫招来的所谓‘协警’去做。一旦出事,则以‘协警素质低’、‘管理疏忽’为借口,‘开除’了之,把‘协警’当成进退自如的‘活工具’。这种警察与按摩院老扳结成敲诈联盟,故意设计色情陷阱的做法,比个别警察的横行霸道影响更坏。”
“好啊,郭局长,又是一个生动的‘故事’,还有更精彩的吗?”宋芳笑笑说。
郭猛说:“有,不仅公安队伍有,检察队伍也有。我们南林检察院一个副科长用菜刀砍死情人,也是元旦前刚结的一个案。这既是一个刑事案件,也是一个腐败案件。”接着,他讲了整个案件的大致情况。
那是去年10月初,有人向警方报案,城东小区1号楼302室的女主人三天没出门,家里传出血腥臭味。警方迅速赶到现场,勘察结果是:室内客厅横卧着一具中年女尸,她的手、头、颈部和身上有20多处被刀严重破伤,其中颈部被砍4刀,遇害时间是80个小时以前。现场曾有激烈搏斗的痕迹,房间内凌乱不堪,几乎所有的大小物品都被翻腾过,仿佛是入室后的劫财害命。被疑作案凶器的两把菜刀,却整齐地里放在厨房菜板上,虽被清洗过,但刀锋卷起呈严重钝状。
死者叫汪霞,是一位52岁的中年妇女,商业系统退休工人。邻居说她天生就爱说爱笑,穿衣打扮特别讲究。公安干警在其地下室发现的六七十双皮鞋和数十套各式服装,证明了这一说法。她身高1.55米,个头小,虽年过半百,但看上去除给人一种小巧玲珑、眉清目秀、热情上方的外表外,像是四十来岁的样子。由于丈夫和儿子都在上海工作,平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居住……
公安机关使用各种侦破手段,最后锁定犯罪嫌疑人是检察院起诉科副科长章进。在事实面前,章进不得不承认了。章进供述:那天晚上9时许,酒后的他来到情妇汪霞家想“叙旧”,汪霞讲自己身体不适要到上海检查治病,要章进给她5000元钱。章进讲自己刚买了一套商品房,拿不出钱来。汪霞生气说,要你这样的情人有什么用,一点忙也帮不上,给我滚出去!说着便向屋外推章进。身高1.78米的章进用手顶住门,没有被推出门外。汪霞说,你不给我钱,又不走,我明天就到检察院找你们领导告你,让你身败名裂。闻听此话,章进很紧张,如果自己与汪霞的关系让单位领导知道,自己的前程就完了。因此,昔日恩爱的情人像输红了眼的赌徒,谁也不肯服输,双方由口角升级到大骂,由大骂升级到动手动刀。个头矮小又年过半百的汪霞,哪是高大魁梧又值壮年的章进的对手,章进借着酒劲举起菜刀几下就把汪霞砍死了。章进见汪霞真的被砍死了,酒也醒了一半。他赶紧把室内的物品翻腾一遍,造成抢劫杀人的假象,又把血迹斑斑的菜刀冲洗干净,匆匆离开现场……
说起他们两人的关系,始于5年前。当时的汪霞,丈夫在外搞装修工程,腰包一年比一年鼓,而回家的次数却一年比一年少。汪霞从小能歌善舞,读中学时就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如今却独守空房,深感孤独和寂寞。于是,她学起抽烟,天天晚上去歌舞厅。而章进,几年前妻子突发脑溢血,虽经抢救保住性命,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不能与章进进行正常的感情交流。所以,倍感寂寞的章进不仅在外拈花惹草,还经常到歌舞厅‘潇洒’走一回。他们俩,就是5年前在歌舞厅相识的。但两人的关系一直处于搂搂抱抱的‘初级阶级’。
促使两人关系密切化,是4年前的一件事--汪霞一位开歌舞厅的亲戚涉嫌组织卖淫嫖娼被拘留,己报检察院批捕。在检察院批捕科任职的章进正巧办理这起案件。一个月光朦胧的晚上,汪霞打电话约章进到家里“谈谈”。早已对汪霞垂涎三尺的章进自然十分高兴。后来,汪霞亲戚的那起案件在章进的运作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他俩也从此开始了情人生活,一直维持了4年多时间……
宋芳说:“又是一个生动‘故事’,确实既是刑事案件,又是腐败案件。没想到县级司法队伍会有这么多‘故事’……”
郭猛说:“且莫说是县级,市里不也一个接一个吗?上午中院执行庭的一名法官差点就被人掐死在街头,下午又在枪口下爆出‘狸猫换太子’黑幕!”
“是吗,什么时候?”宋芳说。
“就在前几天,上个星期五。”郭猛说,“这是我星期六回到沃江听到的消息,千真万确。”
这时,李谦的手机响起,李谦接了一下就把手机递给宋芳说,“王群书记请您接电话。”
宋芳接过手机说:“喂,什么事?……好,好,我马上回来。你先发出通知,晚上召开专案组会议。”
接完电话,宋芳站起来说:“谢谢郭局长,给我们上了生动一课。司法队伍的问题,确实值得重视,除了依法处理外更要重视思想教育、队伍建设。我想,你作为公安局长,可以先抓好公安队伍;作为政法委书记,也可以组织政法各家同时抓,县委肯定会支持的。我也想通过市委常委会,提议重视这方面工作。”
“好,我会努力。”郭猛认真的回答。
宋芳与王兰、郭猛握手告别。坐到车上才对李谦说:“好事,石磊从省城赶回来了,有一个指纹对上了!”
“是谁?”
“李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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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楼 发表于: 2008-07-27
Re:Re:小说《非常时期》第五章  (连载1-8)
第八节

吃完晚饭,汪出地就出外散步了。这是他的一种生活习惯,他相信“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的说法。因此,除非刮大风下大雨,有什么特殊情况,他都坚持做到这一点。今天,他走过人民路,走过中山街,最后来到中山公园,沿着公园四周石子路慢悠悠的走着,不时与认识的人打着招呼。
中山公园是去年上半年建成的一个市民休闲场所,虽然面积不大,只有1万多平方米,也没有名贵高大的树木,但因其位处城中,紧靠繁华的商业区,加上设计方面石山流水,曲径通幽,树木花草,凳椅座位均比较合理,老百姓很喜欢,不管春夏秋冬,只要不下雨每天都有人玩,晚饭后更是人气最旺的时候。元旦前,公园小广场又装了一个电视大屏幕,白天播放一些电视广告,晚上则转播沃江电视一台,更是让老百姓高兴,许多人都坐在广场四周的凳椅上边看电视边聊天。
汪出地围着中山公园四周的石子路走了一圈又一圈,同时也边走边听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时到七点半,才在大屏幕正对面的一条木椅上坐下。他知道每晚7点35分是“沃江新闻”时间,这是他必看的电视节目,他决定今天就在公园里看了。
沃江新闻节目了。电视大屏幕上出现了女主持人形象,她说:今天的沃江新闻播出本台记者特别报导--市政府主要负责人马驰宣布,分期分批解决困难群众住房问题,坚决不建干部福利房。电视里摘要播放了赵实秋和梁农的讲话录音后,一再出现马驰讲话时的特写镜头和记者们热烈鼓掌的场面,同时多次出现了建设局长王发头冒汗珠、手在发抖的狼狈形象。
“同志们可以想一想,凭良心想一想,当前住房有困难的是领导干部还是普通老百姓,有点良心的人都会说是老百姓。那么多的拆迁户,服从沃江城市建设需要,为城市防洪大堤建设拆除了自己多年的住房,解决他们的住房问题是当务之急……那么多的下岗职工,为了改革大业,现在下岗了,其中许多人尚未解决重新就业问题,只靠几百元生活费维持生活,不可能买到高房价的住房,对他们的住房问题政府应该关心,这是人民政府的责任!”
“政府抓住房问题,最重要的是两手,一是采取有效措施,稳定住房价格,使尽可能多的人买得起房子,通过市场解决住房问题;二是保障城镇中低收入家庭和最低收入家庭的基本居住需要,让他们‘居有其所’,安居乐业。……”
“现在沃江的房地产市场是‘富人市场’,而不是‘大众市场’。我们要建设‘小康社会’,必须建立‘大众房地产市场’,实行‘多数人受益’政策。”

……

大屏幕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都在认认真真的看着电视,听着赵实秋、梁农和马驰的讲话,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吵闹。只听马驰最后说:

“在此,我要求城建、房管、民政、人事等相关部门,及早做好调查研究,借鉴国内外城市尤其是香港的成功经验,提出我市稳定房价和建立住房保障体系两个方面的措施和办法,待首届党代会、人代会后就着手研究这些工作。不要再把精力放在领导干部福利房上了……明确告诉你们,市人民政府永远不会再建什么领导干部福利房。”

一条重大新闻播了近20分钟,人们才开始议论起来:

“讲得好,讲得真好!这样的领导才是好领导,这样的政府才是我们人民的政府。”

“现在有的当官人,说不清多少套住房,还要为自己再建再分福利房,心中哪有我们老百姓。前两天不是也播过新闻,要搞干部福利房。就是那个建设局长王发要搞的,这个人只会为自己盘算。”

“那个王发是个什么东西?他弟弟王达就是沃江最大的房地产老板,沃江这么高的房价就是这些人搞起来的。我看再让这样的人当城建局长实在不行!”

“有的人就是这样,讲要‘三个代表’,其实只代表他们的老婆、子女和情人。”一个人讲得特别响,像是特意讲给汪出地听的。

“现在有马驰这样的领导我们可以放心了。”

“老哥,你知道吗?省里正有人在我们这里考察。我们经理上午叫了一批人去告状,去的都有100元钱,说是马专员整了一建公司,要告马专员。”

“你那个狗屁经理,不整不得了,还告别人!看来我们也该找找考察组,给马专员讲几句好话,别把我们的好领导都调了,只留下那些搞腐败的……”

汪出地听不下去了,他站起来向公园大门走去。他原想把为处级以上干部建福利房的消息传出去就好了,就是马驰最后不同意也无所谓,他要的是“民心”和选票,只要大家知道他汪出地是要做好事的,不肯做的是他马驰,这部分选票就属于自己了。没想到,马驰、赵实秋,还有那个梁农,却演出这样一场大戏,把老百姓的民心都收了。还有那电视台……看来,这步棋是输了,真的输了!

汪出地是一个善于调整心态的人。他想,你批的是王发,群众骂的也是王发,王发是王发,不是我汪出地!王发从没讲是我叫他做的,你马驰能说我汪出地怎么样?有成绩时归功于自己,有问题时推给别人是他最惯用的手法,此时他拿出这一手,真是安慰自己的极好办法。他还想到,你马驰口口声声老百姓、困难户,他们有几个人能参加党代会、人代会?真正处级以上干部还不知是说你好还是说我好呢!我还要抓你一条--自作主张,不要集体领导,违反民主集中制……他就这样边走边想,回到家里时那种沮丧气没有了,心情又舒畅起来了。

回到家里,见陈利坐在自已家的客厅里。他说:“陈利,怎么就你一个人,还有柳林、金雷他们呢?”

“出事,我想……”

“出事?出什么事,是不是指晚上的电视新闻,马驰他们把王发骂得狗血喷头?”

“那是王发的事,也真狼狈。我讲是金雷,还有柳林,可能都出事了。”

“别急,你慢慢讲给我听。”

陈利这才冷静一点说,下午南林县有朋友电话告诉他,10年前金雷在南林县当土管局长时出了一次车祸,死了两个人,实际上是他无证驾驶,后搞伪证说驾驶员开车,现在追究这个事,要判刑。“汪书记,当时你是南林县委书记,你知道这件事吗?”

汪出地想了想说,“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事,他刚结婚的老婆就是那次死的。”

“对,一直告状的是他的丈母娘。现在兰江县检察院是根据省委政法委书记的批示复查这个案件的。他们抓了两名当事交警,都交代了自己受贿、枉法事实。昨天上午到南林县,下午就找了当时一起坐车的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己退休的副局长李仁。今天中饭后抓了张灯,张灯是现在的局长,金雷当局长时的办公室主任,说他是伪证策划人。我接了电话后马上找金雷,金雷讲他知道了,下午就找了大年书记,大年书记当即决定去南林,他讲看看兰江检察院的同志,不知能否起作用。可我刚才来这里之前再找金雷,就怎么样也找不到了,他手机关机了。”

汪出地感到情况严重了。想不到,10年了,旧账还要翻出来算。他自言自语的说,“看来这件事,要看大年了。陈利,打个电话给李大年试试吧。”

陈利拿出手机,很快拨通了李大年的手机。他把手机递给汪出地,“通了”。

“大年,我是汪出地,你现在哪里?”

“我下午到南林,现在回来的路上。有什么事吗?”

“我和陈利正在说金雷的事,怎么样?”

“很糟,汪书记,他们讲金雷和张灯两人一定要处理,要判刑。他们下午带走张灯,现在可能又找到金雷了。”

“那,那怎么办?”

“工作总还要做,因为处理有轻重,就是判刑还分实刑和缓刑啊!”

放下电话,汪出发真的惊呆了,这么好、这么有前途的一个老下级,这次真要垮了,他感到痛心,痛心!

陈利点着一支烟默默地抽着。本来,他们有一个规矩,从不在汪出地家里抽烟,因为汪书记是不抽烟的。这时,他真的把这个规矩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知过了多久,汪出地突然想到,陈利前面讲过,柳林也出事。他抬起头说:“陈利,你说柳林也出事了是吗,什么事?”

“是啊,也是二三年前的一件事。柳林到南林县,晚上要了一个小姐,被派出所抓到了。当时是周星把这件事摆平了,罚款也是周星给他交了的。最近,全省统一行动,统计上报干部嫖娼案,周星知道后又通过派出所长把他抹掉了,不料被派出所指导员告发了。今天宋芳书记到南林,公安局长把此事告诉了宋书记。下午,市纪委就把周星叫去了,晚饭后又把柳林叫去了,现在两人都在市纪委写交代……”

“真该死!”

陈利不知汪出地骂的是谁,但他看到汪出地眼里流出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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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8-08-01
Re:Re:小说《非常时期》第五章  (连载1-9)

第九节


晚饭后,马驰一直坐在办公室里。出去四五天,桌上放着两个大夹子的文件,还有一堆群众来信,他粗粗一数,不少于50封。他先拿起上面一个文件夹,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不时拿起笔在文件上批示和签名。这第一个文件夹是他必须认真看的,是上级的文件和下级的大要事简报。看第二个文件夹才快起来,这都是一些领导的讲话,他选着看标题、看提纲,不久就把一大夹文件处理了。接着,一件件的拆看群众来信……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马驰随手拿起电话:“你好,我是马驰。”

“您好,马专员,我是江之华。”电话是市水利局长江之华打来的。

“哎呀,老江,你好,有什么事吗?”

“马专员,谢谢您,把防洪大堤上最后两个‘钉子户’的工作做好了。”

“我?昨天夜里赶回来,今天上午、下午都在开会,没去过他们家啊!”

“是您今天上午开的会议,晚上沃江新闻播出您的讲话。他说听了您的讲话,再不同意拆迁就没有道理了,他明天上午就去找好出租房,下午搬家……”

“是这样,看我们的老百姓多么讲道理,识大体,顾大局。好事,好消息,值得我们高兴。”

“马专员,本来我们规定,逾期搬家我们不负责搬家费用,不提供搬家用车。现在,他们既然这样,我想还是帮帮他们。”

“应该,应该的。好好问问他们,还有什么具体困难,你们尽量帮他解决。”

“好好,您放心,明天下午我会亲自带着人和车去帮他们。”

放下电话,马驰心中一阵高兴和激动。抬手看了看时间是8点半,于是继续拆看群众来信。只过了一会儿,桌上电话机又响了起来。

“喂,翁书记,您好,您好。”马驰高兴的说。“翁书记,您什么时候回来?”

“马驰同志,我6号夜里回来。市委办公室通知我,7号上午考察组要找我谈话,我当然赶回来了。”

“翁书记,我昨天夜里赶回来。老赵安排了上午的会议,我要赶这个会。本想先听听您的意见,可昨晚实在太迟了。”

“我看到新闻了。我要告诉你和老赵的是,我坚决支持你们的决定。如果说,这里有什么风险的话,我和你们共同承担。”

“好,谢谢!翁书记,再见。”马驰放下电话,激动的心却难以平静。

这时,有人轻轻的敲门。“请进!”马驰抬起头说。

来人是市委常委兼市公安局长周捍。进门就说:“报告好消息,马专员,突破了,‘9.12’和‘10.22’两案都告被了。”

马驰记得很清楚,周捍在元旦那天向他汇报过一次,当时的情况是他们已锁定犯罪嫌疑人--锦绣房地产公司副经理张小宇,决定派出专案组成员赴江西抓获犯罪嫌疑人。

“好呀,你们辛苦了。快请坐,说说。”马驰高兴的握着周捍的手,并转身给他倒了一杯茶。

“我就简单的汇报一下。” 周捍也显得很高兴,看得出来,这是一种成功以后的快乐。

“我们专案组3号出发到江西。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5号凌晨抓到张小宇,当即动身返回。为了有利于保密工作,我们把他关押在青山县公安局看守所,当夜就突审。但这个家伙死不开口,一字不吐。我采取冷落办法,整整两天时间,除了严加看管和按时送饭外,任何人都不给他说一句话。昨夜再突审,结果开口了,全部交代清楚。”

“作案的经过基本上与我们分析推理一样。锦绣公司为了保护自身利益,保持垄断地位,采取杀鸡惊猴办法,赶走外地来沃江的房地产公司。王发、王达与张小宇策划后,由张小宇顾了两个河南来的农民工,分别叫李青山、李青水,是兄弟俩。在9月12日‘恒达’工地开工典礼那天晚上,这两人自称是‘恒达’职工,到‘沃江宾馆’找到‘恒达’总经理助理李锁龙住的房间,强行给李锁龙注射了毒品,制造李锁龙‘吸毒过量致死’的假像,这是买凶杀人。”

“10.22案是杀人灭口。‘9.12’事完以后,他们给了李青山、李青水兄弟俩各5万元钱,要他们回河南老家,再也别来沃江。没想到,这两个人在家住了个把月,看没有什么风声,竟又回到沃江来,那天在工地上让王达看到了。王达怕日久生事,决定对他们杀人灭口。办法是,王达、张小宇把他兄弟俩人约到一个酒家吃宵夜,王达带去了一瓶茅台酒,要他们兄弟俩喝,而他和张小宇只喝了一点啤酒。不久,兄弟俩就像醉了一样昏倒了。接着的情况你就明白了,他们把两人弄到桑塔纳小车上,由张小宇开车到北山头公路边。然后,张小宇以车坏了,要回城找修理工名义搭便车回到城内,又到公司开了一辆东风大货去北山头,先给桑塔纳小车拨上汽油,点火燃烧,再用大货车把小车撞下山涧。小车翻滚过程中把李青山尸体抛出车外,搁在半山坡,给我们提供了破案线索……这就是两案真相。”

“真相清楚了。”马驰说,“现在问题是证据,单有张小宇口供是不够的。”

“当然有证据。办案怎能不讲证据呢!可以说大多数证据己落实,也还缺一些。”周捍接着说,“昨天夜里,张小宇交代后提出一个要求,要我们让他与老婆见一次面,他会给老婆讲清楚自己保存的证据的存在地点,然后由我们跟着他老婆去取。今天早上六点,我们安排了两辆普通小车,带着张小宇来到沃江,并电话约他老婆到汽车东站来。她来到车站坐上我们的小车后,张小字当面讲了家中保险柜钥匙存放地点和保险柜密码。我们即用一个车子送张小宇回青山县,一个车子跟张小宇老婆到她家。果然,他们第一次杀人用的装毒品的小瓶子和注射针筒有照片,与挡案保存的一样;第二次杀人用过的茅台酒瓶也在,我们马上拿回局里检验,检验结果上面有王发、王达的指纹,酒瓶里残留毒药与李青山身上的相一致。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证据,张小宇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用他自己的话讲,他钱没有王发、王达多,心没他兄弟俩黑,但智商比他们两人高。三人策划杀人事,他俩又是亲兄弟,他早想到自己哪天会是一个替死鬼。所以两次策划,他都用手机拨通办公室的录音电话录了音,录音带也保存在保险柜里,现在我们手上。这些证据完全过硬。我说证据还缺一点,是注射用毒品和茅台酒中毒药的来历,张小宇讲他实在不知道,要问王发、王达。”

听完周捍的话,马驰说:“那好。你看,什么时候可以采取行动?”

“先刑事拘留,可以在明天。”

“我看这样,”马驰略做思考后说,“明天,你们再做一些准备工作,越细越好。后天,10号上午,我们召开市委常委扩大会,传达省委全会精神,会前你先通报一下案件情况,然后立即采取行动。我们可别忘了王发是市管正处级干部,还是市里新班子人选,王达是‘知名企业家’,还有他俩分别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

“好,按您的意见办,我会做好各方面准备工作。后天早上,我就做好安排。”周捍说着,站起来。

就在马驰也站起身,伸手与周捍握手告别时,周捍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说:“这是张小宇要她老婆亲手交给我,并要我亲手交给你的。上面是这些年来,一些领导从锦绣公司拿去的钱和房子,他讲王发王达不准他过问财务,这是他通过财务科亲信了解到的,可能还不全,但绝对真实。”

马驰慎重的接过小本子。

送走周捍后,眼看时间快到10点,马驰拉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人民日报首席记者已站在门外。马驰高兴的说:“好呀,大记者,现在开始今晚的时间属于你。走,走,到我房间去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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