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前,因为大龙的拖拉机驾驶技术好,在插队的知青点上被抽到旗里供销社帮助分销统售的商品。临近年关,已经准备好的货物显然不能满足节日销售.供销社主任就安排大龙和粒粒把阿拉善盟调拨的商品运回来。
拉货的地方距旗里有三百多公里。中午,粒粒和大龙一同向阿拉善盟进发了。晚上八点,大龙们赶到了地方,当晚顺利地装好了车,大龙与粒粒找了一个旅馆住下。第二天天还没亮,粒粒就匆匆将大龙的房门砸开。她焦急地告诉大龙下雪了。大龙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草原上下雪是十分要命的事情。如果雪大很快就会将公路盖上,让你分不清哪是公路哪是草原,稍不留神就会有掉进雪坑。每年有过许多在草原上陷车冻人的现象。
大龙问粒粒:“雪大吗?”
“好像是刚刚下,地面上没有多少雪.”
“赶紧走!”大龙开始收拾东西,并埋怨代销社不该在年关还进货。
“没完了啊?不进货那里的群众买什么,怎么男子汉这么多的唠叨!”粒粒很不耐烦地回了大龙一句。
大龙也是这次才与粒粒相处,见她送单、盘货很是麻利,没想到嘴也是这样。他眼珠轱辘辘的转了几下,再也没有吭声。
地上落有一指厚的雪。可大龙隐约感到,在这寒风低吼的冬日好似隐藏着一股杀机。大龙发动着车,挂上强劲的档位,全力奔驰在回家的公路上。到了中午,天逐渐亮起来,地面上的雪积了有一扎多厚,大龙感觉到拖拉机的轮胎出现了侧滑现象,只好放慢了车速。雪越下越大,大地完全白成一片,若不是路旁零落的白杨和路基边被风吹出道棱,真分不出哪是公路了。坐在旁边的粒粒不时提醒着大龙当心。在一个转弯处,前突然横出一堵雪墙,大龙急忙刹车,但满路的积雪还是将车滑撞到雪墙上。这里有十多米的地方被狂风刮起的飞雪,天造般地堆积成一堵一米多高的雪坝。
“大龙,”粒粒忽然想起了什么,“咱们赶紧往煤矿开!”
“干啥?”大龙不解。
“那里可能有旗里的煤车,咱们和车队搭伙走!”粒粒说。
大龙也忽然想起,在来阿拉善盟时,大龙确实看到旗上几辆拉煤的卡车超过自己,他心里立刻透出几分亮色。如果真的与车队搭伴而行,危险会降到最低限度。大龙掉转车头向煤矿奔去。更让人兴奋的是他们即将赶到煤矿的时候,雪停了下来,眼前登时豁亮了许多。
这是旗办的小矿,不大,因是以矿起家,小街总共也就是百十米。他们在矿区没有看到车队的影子,只有一台装满煤的破旧解放卡车趴卧在一家旅馆前,一个人正俯在卡车前吃力地摇动着摇把儿。大龙的拖拉机开到他的近前,粒粒认出了那个人。
“这不嘻哥吗?”
“就是他!前几天他还给供销社送煤了。”大龙说。嘻哥四十来岁,本名贺希格,因为有着一副天生的笑脸,旗里的人平常都管他叫嘻哥。
嘻哥也认出了大龙的拖拉机,他扔下了摇把儿向大龙跑过来。
“ 咋还不走?”大龙说。
“ 整不着火!天太他娘的冷了!”嘻哥少了往日的笑容一脸的沮丧。
“这样吧,用我的车给你拖着!”大龙说。
嘻哥的卡车很快被大龙拖着了。粒粒对他说:“你是老师傅,经验比我们多,你在前面带路吧!”
嘻哥一扬脖子说:“放心吧,哥跑了这么多年的草原,没有闯不过的难关过不去的桥!”粒粒听了他的话,回望了大龙一眼,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嘻哥接着说:“我们一上路,那就要一口气的走,不能停下来,这鬼天气,说不来怎么变化,再说到了晚上,车一停,那就是一堆冰凉死铁疙瘩,会要人的命的。可要记住。不管谁,就是亲娘二大爷求救也不要管。”他一脸的严肃说完,过来帮大龙检查了一下车况,看看油料后就上路了。
嘻哥果然老马识途。在这天地一色的草原上,稳健且执着地行进在茫茫雪海。大龙紧紧地盯住嘻哥的车尾,一丝也不敢放松自己。大约行驶了一个小时,嘻哥的车尾突然冒出一股黑烟,而后箭一般向前窜去。大龙知道他加速了。自己也将油门加到了极限。大龙越走,越觉前面的路熟悉起来,绷紧的弦慢慢松懈下来。
雪停了,草原雪后的空气好象凝冻了起来,大龙隔着棉衣也觉得一股的冷气透入,他随车颠簸中不由的打个冷颤。这时粒粒说:“前面好像有车!”
大龙抬眼望去,在大龙右前方大约二三百米的地方趴卧着一辆东风平头大卡车。车下有两个人影正踉跄地向大龙们跑过来。
粒粒说:“那辆车好像陷住了!”
“是的,应该是后轮掉坑里去了!” 大龙猜测道。
“那两个人是来拦车帮忙的!”粒粒说。
“这天谁扯那谈!整不好把自己也弄进雪坑里去!”嘻哥临行时的话又浮现在大龙脑海。
“没人帮,他们非得冻死不可!”粒粒带着惊恐的语音说。
“知道吗,就是亲娘二大爷――”大龙话没说完,发现嘻哥把车速慢了下来,当快到那两人跟前时,只见车后一股黑烟喷出,车忽地一下从两人跟前窜过。
随后刚减了速度的大龙,这时也在变档,想跟着嘻哥窜过。
路上的那两个人显然看出了大龙的意图,拼命地向大龙们招手。其中一个人跪在地上连连迎面的拖拉机磕头。
二档——三档——四档,大龙的手脚也真利索,他一气就连续变换了几个档位,脚下再一踩油门,那招手的和磕头的只能是对着车后的尾烟了。
“停车!”正在大龙就要下脚的那一刻,旁边传来了粒粒变调的厉声。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谁呀!”大龙没好气地对粒粒说。
“见死不救,缺德!”大龙操持档杆的手上,被落下粒粒手紧紧的攥住。
“你帮他,谁帮咱们!”大龙一边稳住方向盘,一边甩开粒粒的手。脚踩下油门。车顿时吼了起来。
“大龙!”粒粒又是一声霹雳似的怒吼,如母狮般地从座上站起来。怒目圆睁。“是人,你就给停下!”粒粒露出少有的严肃说。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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