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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骨头抚摸你》 作者:苏西妖精 (完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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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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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9楼 发表于: 2009-04-19
  “T大。”
  “呀,没看出来,”高材生啊,“打什么工?”
  “给唱片公司编曲。有时钱不够了也去几个俱乐部打碟。”
  “……夜店?”我很难把他和灯红酒绿联系到一起。
  “不是普通的那种夜店,是相对专业的。我不喜欢乌烟瘴气的环境,可没钱的时候不得已。”
  “我就说么,外边那些夜店里的音乐,那根本就是Disco而已。”
  “是,电子舞曲已经被白领文化彻底腐蚀干净了。北京的跳舞圈子其实也就短暂发达过一年,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用照顾舞客的要求,他们还恨不得一晚上跟着你跑三个场子呢。”
  “自己打工……交学费?”
  “嗯。”他答得干脆。
  “父母呢?他们不管你?”我试探性地问。
  他咬咬唇,“我指望不上他们。我得靠自己。”
  我忽然对他肃然起敬。勤工俭学的同学我不是没有过,可我没想到他也是这样的。回想第一次见到的他,身上有股子天生的神气,原来这源自于他的坚韧,对生活的不屈。
  他接着说,“上次你那样气我,可我就是不忍心删除手机里你没输完的号码。你只打了7位数,后4位有9999种可能性。我不是没想过把每个号码都拨一次,可我……恐怕没那么多钱。”他苦笑,“所以,干脆直接去你家。我一连在门口等了三天,也没见着你,没办法,昨天这才去问的门卫。”
  的确省钱又有效。所以我们现在得以拖手坐在电车的最后一排。
  111这趟线,傍晚乘客很少,几乎人人都坐着,还有好些空位。电车驶得悠缓,途径东官房、地安门内、景山东街等等站,他眼神一直流连在车窗外,若有所思。我不打扰他,就陪他一起看景儿。闷热的七月,我内心宁静。
  我们在美术馆下车。我想掏钱给他打车回去,又怕他不要,正犹豫的当口,他说,“我送你到家。”
  “别,离得很近了。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嘴上这样说,手却依旧牵着他的不放。
  “没事儿,我骑摩托回去,快。”他也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啊……对了,你摩托是不是还在美术馆?你那会儿怎么把我运到你家的?”
  “呵,打车啊。你都晕了,我怎么载你?”
  好吧,送我回家,第二次,最后一次。
  这一路竟然有微风。
  到了家门口,他把手机递给我,“这次你把号码输完整了。”
  我低头,很没底气地说,“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配不上你,因为我对你很心动,因为我不想只跟你玩玩,因为到时候我会抽不出来,“因为我有男朋友了。”
  他沉默了。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战战兢兢开口,“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个很坏的女人,有男朋友,却和你……那个?”我虽然编了谎话,可我并不想给他留下坏印象。我在乎他,我想让他记忆里的我,和他初次的□一样,单纯美好。
  他还是沉默。
  我沉不住气了。我坦白,“我没有。”
  他仍然只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坦白,“没有男朋友。”
  他松了口气,点点头。原来他是在赌。
  “输号码。”不放弃。
  事实是,“我们……不可能……我是离过婚的人……我和你……不可能……你懂不懂?”
  “输号码。”
  “你别任性。”
  “输、号、码。”
  我接过来,认命地输完,递还给他。然后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来,又断掉。
  他满意地点点头,收起手机。
  该说再见了。
  我却说不出口。他的魔力又罩过来,我只能站着,拔步不得。
  他把我揉进怀里。
  好一会儿,他的声音穿透厚密的发丝钻进我耳朵:
  “我今天,很高兴。那个……我很喜欢,很喜欢。”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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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楼 发表于: 2009-04-19
  八

  如今我看男人,看的是骨头。看骨骼骨架,看骨气风骨。
  真正的美男子,必然要有副好骨架,这是基础,是必要不充分条件。身体的骨架要有黄金比例,再往上充血填肉,才造得出堪比希腊诸神的完美身材。骨架不及格,任凭肌肉练得再好,都只能是个菲尔普斯。面孔亦然,骨骼凸凹有致,才雕得出深邃的眼,塑得出性感的腮。这是外在。
  风骨是内在。他可以没有顶尖的头脑,可以没有权贵的家世,可以没有广博的见识,可以没有高薪的工作,但他,一定要有骨气,一定。
  高铮显然通过了这两关。他的骨头,不论品相,还是内髓,都足以令我沦陷。或许对风骨的审核仍需更长时日,可在骨架上他可谓翘楚——我下午看得摸得清清楚楚。
  我躺在床上想:我得离开,在完全掉进去之前。
  他是白纸,我是油画,我俩不可相提并论。他年轻,他不在意,他需要好画家去上色,他的眼里只看得到激情,看不透未来,我不能像他一样盲目一样不懂事。若我还豆蔻,若我还清白,我会疯狂地和他钻进火里。可如今的我,负担不起他。高铮他不该是我的。
  有种爱情,来不及开始,主角就失恋了,因为她必须选择退场,必须的。
  身上还染着他的味道,这个夜里我很晚才睡着,可我睡得很好。梦里遇见机器猫,我说,借你的时光机给我用一下。它很慷慨。我兴奋地跳了进去。
  时光机带着我在隧道里向着过去飞驰,飞了很久。我问它,怎么还不到?它说,好几年的光景,路途比较远。
  后来飞得我都昏昏欲睡了,才见到出口,我立马精神抖擞,蓄势待发地跳了出去。这一跳,我猛地睁开了眼,看看四周,我的卧室我的床,睡裙还是昨晚穿的那条,桌子上的盘是前晚他送来的那些——看来我穿越失败。
  日上三竿。完美的星期天。
  我直接去厨房,妈说午饭快好了,却没见着老爸,往常这时候他都帮忙的,我便坐下问她,“我爸呢?”
  “去和你张伯伯下棋了,我刚打过电话,就快回来了。”顺带又问我,“你最近和那个张一律,怎么样?”
  “噢,还好,还那样。”我伸了个懒腰。
  “昨儿是跟他出去了吧?”她说得挤眉弄眼。
  “没有。不是他。”
  “不是他?”她调子立即高了八度,勃然变色,“那是谁??”
  这转变让我莫名奇妙,“……说了你也不认识。”虽说她前晚刚见过高铮,可我觉得没必要跟她提这段来龙去脉,反正又没下文。
  “尚尚我告诉你,你、你可不许给我胡来!”喑呜叱咤,疾首蹙额,目光如炬,她这是怎么了?“女人,到什么时候都要自爱,都要珍惜自己!什么时候都不能破罐子破摔!”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心虚,“妈你瞎说什么啊,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自爱了?”
  她瞅我了前胸一眼,把我往卫生间推,睚眦着闪烁其词,“自己照镜子去。”
  我这才意识到点什么,“啊”的一声跑进去,果然大镜子里,见得那睡裙低胸处,半露出深深一块瘀紫。扯低领口,更多入目:轻吸出的浅粉,重吮出的深紫,从双乳,沿着下肋,蔓延至腰腹……
  我去换了件遮得严实的衣服,满脸通红地去饭厅,老爸已经回来了。我刚坐下,就听他诧异,“是不是空调开得温度太低啊,小陌觉得冷?”
  我妈干咳了两声,并未接话。
  “不是,爸,没事儿,不冷。”只默默吃饭。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妈没再说啥,可她把张一律又扯了回来,“这人怎么样,你自己考察我不放心,哪天带他回来吃个饭。”
  “哦。”我应付着,使劲往嘴里添米饭。
  吃过饭我回屋里呆着,觉得身上那斑斑痕迹仿佛都烧了起来,直觉驱使我开手机,果然很快传来一条短信,发送时间为昨天夜里两点半:“床上有你的头发。”
  我怔着看,狠狠克制着心的碎片挣扎着想复原的欲望,没回复。
  有电话打进来。是张一律,他把我拉进现实。
  “嗨。”我尽量语气愉悦。
  “下午看电影去好不好?”
  好像和他在一起,除了吃饭,就是电影。他们那代人谈恋爱,大概就这些花样。我告诫自己:相比于白纸一样的高铮,成熟稳定的张一律更适合我。我这身价,他已经是个好选择。
  见了面,我问他,“请问张大人,您还会其他的么?跟您一块儿,除了饭馆和影院,就没去过别地儿。”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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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1楼 发表于: 2009-04-19
  他倒是一点不尴尬,“你也许觉得我这人平淡笨拙。我不愿意玩花样,尤其对真心喜欢的人。”
  “哦对了,还去过□。”我忽略过他的刻意暗示。
  “好,既然你把话题转移到□,那天,我们还没说完。”
  “说到哪了?”我对那晚最深的印象,就是在大大的毛主席像下听到一个男人一边缅怀过去,一边深情告白。
  “我请你给我机会追求你,可你说还需要点时间。”
  “哦这个,我想起来了,你没诚意。你没诚意。”想起来了,那天他又说了一句十分拿手的歧义话。
  “我没诚意???”
  “对,你没诚意。那天我问你介不介意我离过婚,你说咱俩谈恋爱和这没关系,可是,”我姑且当他是第二个意思,“你如果是诚心诚意和我交往,就该现在考虑好自己能不能接受二手货,而不是到时候再考虑,除非……”除非是第一种可能。
  “除非什么?”
  “除非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结婚。”
  张一律愣住了好一会儿,继而笑逐颜开,看透我心思般得意淡定道,“我自己不介意。父母那边……如果你值得,我会争取。所以说到底,就是要看我们相处如何。”
  “……”当真不介意么?
  “我承认第一眼见你,我就很喜欢你。可如你所知,我的感情经历不能说是不丰富:一见钟情未必天长地久,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相处下来的感觉。比起转瞬即逝的花火,我更想要细水长流。”
  是这样的么?我不知道。我对沈东宁算一见钟情么?如果算的话,那我俩的情况套上张一律同志的理论,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可谁能给一见钟情下个确切定义呢?按我现在的认知,按高铮昨天的描述,我对沈这并不算一见钟情,虽然起码的好感是有的,可我当时完全没有脸红红心跳跳,我简直大方自信得很——这撑死也就是“首次见面不反感,有发展的可能”吧?
  让我来定义的话,一见钟情这出戏的最佳演绎,就是一个月前我和高铮在音像店前的那场天雷勾地火的相遇,且还是双方面的——他昨天不也对此坦承了么?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没用,当下问题是,“如果你父母到时候不同意你娶二婚女人呢?你要是争取不果呢?”
  “如果你真的是最合适我的那个,”这位七零先生专注起来,严肃起来,“我会争取到底,不会放你走的。”
  桑尚陌啊桑尚陌,这么好的男人,赶紧点头,赶紧答应,你还愣着干什么?你傻了么,魂飞到哪里去了?怎么就点不下这个头呢,赶紧!
  “呃……那天我说我时间不多了是因为,我父母一直在不停给我介绍对象,我快招架不住了。家里三个孩子我是最小的,还没成家,这是二老现在最大的心愿,要知道他们比你父母年纪大多了。与其这样下去,我想还不如自己带回去一个自己特别喜欢的,特别……想要的。”
  我懂他的意思:父母年事已高,正好他也遇到了动心的,如果早定下来,两全其美。我明白我很想答应,可就是有什么在牢牢钳制着我,我就是开不了口,就是点不下头。
  “桑尚陌?”
  “呃……我……我们……看什么电影?”挤了半天我只能挤出这句话来。
  他叹气,摇摇头,不迫我了,“《功夫熊猫》。”
  天,名字可以再彪悍一点么?“是说,一只熊猫表演武术?”
  他笑笑,“可以这样概括。”
  “熊猫不是临危级国宝么?他们跟哪儿找一只熊猫来折腾啊?犯不犯法啊?”
  张一律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看我,“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片子?”
  “很有名?”
  “桑尚陌,你平时都关注些什么啊?你不看新闻?不坐地铁?不翻杂志?你是比我年轻的人啊,可你怎么知道得比我还少。”
  我向他摊摊手,“SOHO很少出门,我的杂志里都没这类资讯。那电影到底怎么回事儿,真的是熊猫耍功夫么?”
  “不是真熊猫,是动画。”对此片的讨论被他异常无奈的这一句作为结束语给终止了。
  不过这场电影我们并没看成,原因是半路上我突然肚子疼,我很熟悉这种疼痛——好朋友三小时内就要来访了。我跟张一律说明了原委,他说没关系身体要紧,把我送回了家。
  车子刚在门口停下,我就看见车前路过一个人,并没看见我们,可那身影我看着可真眼熟,再仔细瞧瞧——我老娘。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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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2楼 发表于: 2009-04-19
  九

  我喊了句“妈!”,然后就下了车。他也随我下来。我为他们介绍,“这是张一律。”“这是我妈。”
  张一律听后即说,“伯母好,早想来拜访您,只是我和陌陌一直都还没确立关系,所以没登门。”这是他首次称呼我陌陌。
  我妈笑咪咪打量他,“我知道你,是张帆介绍你们认识的对吧。我今天还跟尚尚说呢,叫她请你来家里吃饭。她跟你说了没有?”
  “可能……还没来得及,我们下午本来要去看电影,她生理痛,我这就送她回来了。”
  我妈看看我,“你这孩子,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儿是怎么?敢情今儿要是没碰见,我且等到猴年马月了得。”然后立马变脸,和颜悦色邀请张一律,“那就下周末吧。”
  他爽快答应。我在一边无言中,这俩人此刻共同无视我这个弱者的存在与疼痛。
  上楼梯进家门,这一路我妈都在唠叨这第一印象的张一律长张一律短,我啥也没听进去,直接回房躺下。想从前每次生理痛的时候,她可真是十足的亲妈,总把我供着疼着,又灌热水袋,又端红糖水的,可今天这心思全搁一外人身上去了,这会儿正跟我爸汇报着呢,眼里全然没了我啊。都惋惜嫁出去的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可这显然不适用于我这种回锅肉型的,她是巴不得趁早把我再泼出去。
  甬动地疼。它收缩的频率我了如指掌,却无能为力。疼着疼着,我就开始胡思乱想。那个地方,昨天,他还在里面辗转,今天,就变成它自己辗转。同样是辗转,为什么一个是那样快慰,一个是这般痛苦?
  电话响,屏幕闪着来电人,高铮。心有灵犀,我绝对相信。
  “……嗯?是我。”我听着自己这夹杂着疼痛的声音,都觉得楚楚不已,心生怜惜。
  “你……”他察觉到,不太确定地问,“怎么了?不舒服?”
  “嗯。生理痛。”我尽量把呻吟压抑下去,“什么事儿?”
  “……想你。”
  这两个字大概是最好的药。
  “我也在想你。刚刚。”我说不出长句来。
  “你吃药了么?我不太懂这个痛该怎么办……你家里有人么?”
  有,但是等于没有。“有。别担心,不是大事儿。不用吃药,喝点热水,躺着就行。”
  “……我要是在你身边儿就好了。”
  我心里可真暖,热水袋都没这暖。“没关系。你陪我说说话吧。”我喜欢听他说话。我知道不该让自己沉溺,可我现在是半个病号,我给自己这样一个理由。
  “好。”
  “你平时话不多吧?”
  “嗯。”
  “朋友也不多吧?”
  “嗯。”
  “高飞几岁了?”
  “两岁。”
  不能这样问下去,我得换个方式。“你知道最近有个电影叫《功夫熊猫》么?”
  “不知道。……你想看?我去买来给你送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新一轮疼痛来袭,我不由得轻诶了一声儿,蜷起身子。
  “又疼了?”他的声音夹着焦虑,我听得心都要化了。他每句话,再短,都含义无限。
  老娘总算想起我了,端着杯子进了来,还有暖水袋。“对。我妈给我拿水来了,我不多说了,好么?”
  “你好好歇着。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嗯。”
  “我……等你电话。”
  “……嗯。”我咬咬牙,允了诺。
  放下手机,我妈问我,“张一律吧?不错,真挺关心你。”
  我随口就想说不是他,可又想起早上她看见吻痕的事,要否认,她准追问,且又开始对我进行自爱教育。只好撒谎,“嗯。”
  她把热水袋给我放到肚子上,扶我起来喝水,“刚在楼下啊,我看了看觉得还不错,一表人才的样儿,看着挺正直,真有部队孩子的范儿。下周叫他来吃饭,我再让你爸考察考察。”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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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3楼 发表于: 2009-04-19
  “哦……”
  “对了,你爸上午和你张伯伯下棋的时候听他说,张帆今晚回来。”
  “回来就回来呗,有什么大惊小怪啊。”他回来,我唯一的乐子就是让他放血。
  “听说,有女朋友了。”
  “呦,这稀奇么?以前有过的还少么。”
  “可没带回家过啊。这个据说这次和他一起回来,特地带给你张伯和王姨看的。估计啊,好事将近了。”
  .
  热水袋和红糖水双管齐下,疼痛弱了些,我昏昏睡去。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幽黑了。我随手拿来手机,三条短信。张一律:“你好好休息。伯母很亲切。代我向伯父问好。”张帆:“妞儿,我回来了,明儿请你搓海鲜。”高铮:“你疼,我束手无策,感觉真差。手机我彻夜开着。”
  这一刻,我真的有打出去三个电话的冲动。先告诉张一律:其实我不喜欢你;然后告诉张帆:明儿大妞儿我没空;最后告诉高铮:咱俩私奔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现在马上。
  当然,我没打,理智幸存。或者该说,这该死的理智。
  第二天,疼痛减退。张帆直接找上门来,带着他的新女朋友,典型一传说中上海女孩的模样:娇俏、可爱、柔媚、水灵、妖娆、婀娜、精致、摩登……我能想起来的词大概就这些了。染成栗色的头发柔亮光泽,肤色白皙,闪得我快睁不开眼的耳环项链手镯戒指……总之一堆blingbling,碎花纱质连衣裙+修身牛仔小外套+据统计日本女性人均拥有一个半的法国驴包——通体看下来,基本上完全符合坊间流传的对上海女孩的描述。
  她开口向我问好,笑容很甜,声音很嗲,“嗨,我叫翟露露。听张帆提起你很多次了,今天终于见到本人啦,漂亮噢。”
  漂亮?我冷。看来我得再添一词条——嘴甜——跟她相比之下,我蓬头垢面,褴衣褛衫,嗓音也不招人待见,咳嗽了好几下才发出声来,“桑尚陌。你叫我陌陌就行。欢迎,过来坐。我去拿点喝的,橘汁儿成么?”
  “好的。你也叫我露露就好啦,我不和你客气了噢。”
  “对,露露,千万别跟我客气。我啊,还等着你将来跟我站一条战线上呢。”
  已经径自坐进沙发的张帆听出不对劲来了,问,“陌你说什么呢?哥哥我平时对你怎么样这不用多说吧,这怎么就扯到联合对付我上来了。”
  “呦,您贵人多忘事儿,忘了您跟沈东宁结盟以后内些勾当是吧。不过没关系,我都帮您记小帐了。”我一边倒橙汁一边又对露露说,“你坐会儿,这有些杂志你随便翻着。我去洗把脸换件衣服,咱就出门儿。”
  转身听见露露问张帆,“沈东宁是谁?”答,“她前夫。”
  我把水阀大开,哗哗往脸上一遍又一遍地泼水。我很不喜欢沈东宁是我前夫的这个说法。这是既成事实,我知道。可第一次真真切切从别人嘴里听到,还是把我刺激到了,尽管这人是我亲密的发小。若换成是其他人,我没法想象会什么心情。
  我没心情化妆了,换上随便的衣裤,就和他们出去吃饭。半路张帆说,“陌陌,和你商量件事儿,我叫上东子成不?”
  我怒了,“张帆你到底什么居心啊?”
  “呦陌陌,你可别多想,我就是约哥们儿出来朝个面儿,我和翟露后天就走了,明儿有正经事儿要办,怕是没时间。你别拧巴,你俩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也没想撮合,我已经认清事实了。既然就是普通朋友了,那出来见个面吃顿饭还有什么难度啊是不是?难不成我还要分别接见啊,折腾什么啊。”
  “我说不过你,随你便吧。”这个人我还是可以面对的,不能面对的只是自己的潦草错误。只需摆正心态。
  张帆合上手机,说,“东子最早六点才能赶过来,这还俩小时呢,要不咱先去哪儿坐坐吧,茶馆?咖啡馆?陌陌你说。或者去唱歌也成。总之除了逛街都成。”
  露露接过话,“唱歌唱歌,咱们去唱歌吧。诶你们北京也有钱柜么?”
  听到这话,我开始担心将来我和她究竟能不能成为战友。忽然就想起网上流传过的“上海人眼里的中国地图”,和大学一上海同学的名言——“青岛是辽宁省的么?”
  张帆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怎样,平常心地答道,“有啊,咱京城什么没有啊?那就钱柜吧。”
  “张帆你不是说现在小孩儿都喜欢去糖果么?”我这样建议是因为露露实在适合糖果路线。可话音刚落,就见他直冲我挤眼睛。我琢磨了琢磨,哦对了,他以前一女朋友总爱泡那儿,他这是怕撞见。没等露露说话,我又接上,“不过糖果特没劲,就钱柜吧。”
  周一这时间,人少不说还便宜,我们仨占了个大包,一人横躺一沙发。只听张帆在吼“你把我灌醉,你让我心碎,抗下了所有罪,我拼命挽回……”,露露活泼得很,一边跟着音乐慢摇,一边对着口型自我陶醉。
  我喊着问她,“你俩认识多久了?”
  “三个月啦。”
  三个月?张帆唱完,换上了露露。我又问张帆,“你们都认识仨月了,可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过啊?”
  “咳,那时候不还没定下来么。”
  我压低声音问他,“你以前可没带女朋友回过家来啊,这个怎么,认真的?”
  他看看露露,收回目光,“嗯。”想了想,又补充,“想结婚了。”
  听他这样说,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跟他谈谈,可场合不对。我想说改天咱俩得好好聊聊,他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来。他起身出去接。
  等他再进来,又直接开唱了。我心说算了,再说吧。于是三个人轮番上阵,主角是他俩,我只有不足十分之一的出场率,主要是因为流行歌曲我实在不熟,挑来挑去,除了邓丽君就是王菲。屏幕上《甜蜜蜜》出来的时候,我看见露露的一脸诧异,和张帆的一脸“她就这样”。我心想,小样儿,姐姐我给你慵懒一个,立马让你们五体投地。
  果然,唱腔一起,俩人五秒内就换了副表情。“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我脑海里跳出高铮的脸,难道我梦里见过他?
  包房门忽然开了,我一转头,入眼的却是沈东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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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4楼 发表于: 2009-04-19
  十

  沈东宁一来,我就没情绪了。离婚以后,我和他没再见过面。今天跟露露挨一块儿,我简直就是小姐旁边那丫环。我不是多在意形象,也不想装X,我是怕他误会我离婚后神智潦倒生活凄惨,让他小人得志。
  我跟他点了个头,咿咿呀呀把歌唱完,跌进沙发角落里。张帆在为他们彼此作介绍,翟露笑吟吟的样子真甜。我想找张帆谈话并非对她有什么成见,只是想让他考虑清楚了,确定合适了,适应好了再结,别重蹈我和沈东宁的覆辙。
  手机响,我看到那名字,起身就去了走廊。
  “是我。好点了么?”他听出我这边吵,“……你在外边?”
  “好了。一般第一天过去就好了。我在朝外这钱柜呢,我发小回来了。”
  “你不疼了就行。我就问你这个。那你玩得高兴点。我挂了。”
  “高铮……”我忍不住叫他。
  “嗯?”
  “没……没什么。”其实我想见他。哼哧半天,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在哪儿?”
  “……”他没答话。
  是不是这边太吵,他听不见?“我问你在哪儿,听得见么?”
  似乎是在斟酌,他沉默了一会儿方说,“我在你家楼下。”
  我怔住。
  反应过来这话的含义后,急切地,我几乎是命令他,“跟那儿别走。等我。我马上回来。”
  我回到包房,他们已经结了帐,在等我。我知道这样会让他们误会,可我不在乎,“我有急事儿,得先撤。你们去吃吧。”
  张帆说,“别介啊,咱这不是先说好的么?别的事儿你都给它往后排。”
  露露说,“是呀陌陌,我们四个人,不是正好?”
  沈东宁说,“桑尚陌,你不会是因为我吧?”他以前是叫我陌陌的。
  “跟你没关系。”我睨视他。“张帆,我真有急事儿。露露,下次你再来,想去哪儿都成,我保证奉陪。”
  沈东宁一双眼睛冷冷看我,不说话了。张帆说,“得,明晚我尽量腾出时间,到时你务必得给我到场。今儿个就这么散了吧,你去忙你事儿吧。”
  我直接忽略掉某人的冷眼,问张帆,“你到底什么正经事儿啊这么神秘的?”
  “咳,我想回北京工作,找人疏通疏通。行了,二字还没一杠呢,真有戏再向你汇报,回去吧。”
  我和翟露道别,匆匆进电梯,门合上前,却被人一脚插了进来——阴魂不散沈东宁。
  “张帆说你没开自己车来。这时间不好打车。我送你。”
  “不劳驾您了。”
  他当没听见,出门强行拉着我进了他的车,“去哪?”
  行,我拧不过你,我就当你是开出租的。“我家。”
  路上我自觉地脸右偏,看窗外,不说话。
  撑到后半路,他还是开口了,“过得好么?”
  “你看呢?”
  “邋邋遢遢。”
  “你如果是说我生活态度,”不邋遢那不叫SOHO,我点头,很坦诚,“回答正确。”何况这邋遢正是我俩当初吵架的导火线之一,实在算不得新鲜。这不是我的现状,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状态。说难听了叫邋遢,说好听了我还慵懒舒适惬意呢。
  “我指精神面貌。”
  我我我就知道今天这形象准坏事儿。
  “昨儿肚子疼,今儿一直睡到下午。被张帆两口子堵在被窝,没怎么睁开眼,也没怎么捣齿就被架出来了。”
  “每个月还疼?”
  他这样问,我忽然觉得烦躁。犯不着来这套,现在再关心也于事无补。“习惯了。没所谓了。”快到了,我说,“就这儿停吧,甭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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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5楼 发表于: 2009-04-19
  “不差这几十米。”
  这人怎么不识相呢?我实在没好气儿了,非要我把话挑明给你难堪么?“我知道不差这几十米,我是不想让我朋友看见你。”说完我塞给他二十块钱,“甭开收据了。”
  .
  我走近藏在树下的幽黑的摩托,却不见高铮的身影。我原地等。
  一双手蒙了上来,带着淡淡的檀香。同样的游戏,他要再玩一次么?我拷贝他那天的战术,也一动不动。
  可他没重演我的角色,而是将下巴卡进我的肩窝,双手从眼睛上拿开,在我腰上合住,从后面把我圈了起来。他在我耳旁低问,“如果我也晕倒,你会带我去哪儿?”
  “当然我家,这么近。”
  他笑,“那我可真想晕倒。”
  “这么想去?我爸妈这会儿估计正吃饭呢,你也一起吧。”要是我妈问起,我就说是答谢他那天给我送盘。
  他掐了我一下,“我是想躺你床上,盖你被子。”
  我心尖儿一颤,身子腻在他怀里,却悠悠吐出这话,“高铮,别再来找我了。咱俩,没有将来。你懂么?”
  他双臂紧了紧,“怎么没有?都私定终生了。”
  “胡说什么呢?”
  “那天,我们不是……”
  “没发烧吧,”我反手摸他脑门,“要是内就叫私定终生,这满大街就没几个单身青年了。”
  他被我这话堵了一下,可没多会儿就又开了口,语气倍儿严肃,“我不是随便的人。”之后声音低了几度,“……不然根本不可能这年纪才开荤。”
  “我也不是。”我急忙澄清,“你之前,我只有……”
  他用手指压上我的嘴唇打断我,“别说,我不想知道。只要你以后……只和我。”
  眩晕中,我又掏出个理由,“我配不上你。”
  “胡说。除了你,谁都配不上我。”这笃定的小口气,毙了我得了。
  可我还是得说,“我离过……”
  他又打断我,“别总用这破理由。我既然肯找你,就是想明白了,就是不在乎这个。你还扯动扯西就没劲了,”他强硬起来,“你欺负了我,就得负责。”
  那天究竟是谁欺负谁啊?“……”
  静的傍晚,一片幽暗。
  我挣扎不得,又溺进去了,任他轻轻咬我耳朵。
  这是个隐蔽的位置,小区大门五十米开外的死角,没人路过,只有大树。
  他把我放到摩托上。我们开始缠绵。
  别瞎猜,只是接吻。
  分离四十八小时的思念。
  .
  回到家是一个小时以后。我妈问,“听说跟帆帆他们出去了?见着他女朋友了?”
  “嗯。一模范上海妞儿。”
  “怎么样?”她对这事儿的关心程度也忒高了,都把她的韩剧晾一边了。
  “还成吧。不过张帆恐怕确实是认了真。结婚也有可能。”
  “你看我说得对吧?”她似乎忧心忡忡,“尚尚,你和帆帆从小长到大,你可要给他把把关。我和你王姨(帆妈)都觉得吧,这上海女孩子,要不得。娇气、忸怩、做作、虚荣、势利、拜金,这都占尽了。当然咱不能一棒子打死,所以这审查任务交给你。你们年轻人总在一起玩,机会多。”我毫不怀疑我妈退休后一定可以直接晋升居委会主任。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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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6楼 发表于: 2009-04-19
  “我是想跟张帆谈谈来着,不过倒不是你说的这些原因。我吧,就是想劝他,别这么冲动结婚,别最后跟我似的……”
  我妈叹了口气,“尚尚啊,自从你搬回家来,妈妈一直都没找时间好好跟你说说。我知道,这次婚姻对你影响很大。你们这代孩子啊,都是被溺爱出来的,我这个在教委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妈,也没把自己闺女教育好,咳。离婚是坏事,也是好事。既然离都离了,你现在最重要是汲取教训,以后和别人相处,不能再霸道任性了。我挺看好这个张一律的,他不是独生子女,肯定比东宁更让着你,年纪和你也般配,人也稳重。你啊,平时自己在家里,长点眼力架儿,该收拾的收拾,该整理的整理,晚上别老往外跑,跟我和你爸学学做菜。”
  “妈……”
  “怎么?”
  “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他。”
  她绝对没想到我说出这样一句话,用眼睛审视了我好几番,比下学校视察工作还严肃。好一会儿,她说,“尚尚,这话你肯定听过很多次了:爱情和婚姻是两码事。妈妈当然希望你能和一个相爱的人结婚,但是事实你也看到了,像你和东宁这样,光有爱,能维持得下去婚姻么?有时候两个人的相处,更能决定婚姻成功与否。”这话怎么听着耳熟?对了,张一律昨天说过,怪不得他受我妈待见。
  “你姥爷和姥姥那时候,结婚前都没有见过面的,可一辈子不是过得很好。为什么?因为过去的人懂得相处之道,哪像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妈妈是过来人,我觉得这个张一律真的很适合你。你不要急着否定他,慢慢相处看看。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
  我当然不同意我妈的观点,可当下也无从反驳她。我那不成功的婚姻就是我的小尾巴,就是我的把柄,我纵使有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别人时不时揪它一揪。
  我觉得自己快被撕裂了。左边是高铮,右边是自卑+我妈+社会+张一律。
  高铮是梦想,是心跳,是温暖,是甜蜜,是撼动,是火焰。
  右边是现实,是枷锁,是俗庸,是残酷,是平淡,是寒冰。
  可我的筹码,玩不起左边那个。
  赌不赌?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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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7楼 发表于: 2009-04-19
  十一

  翌日,赴约两场。一个是前一天未完成的饭局,一个是前两天未完成的电影。
  临近晚饭的时间,我和张帆、翟露、沈东宁四人坐在红彤彤川菜馆。我没想到张帆今天愣是把姓沈的又给召了出来,更没想到沈大人竟然如此没架子随传就随到。
  张帆和翟露必须挨着坐,所以我想不挨着沈东宁是不可能了。不是我忸怩,只是受不了他那股子自以为是的劲儿,至今还一副“我就知道离开我你过不好”的样子。服务员误以为我们四个是两对,只拿来两份菜谱。张帆把他们那份直接推给露露,说,“你点。”饱含宠溺。
  露露稍稍看了下就一口气报出如下菜式,“泡椒牛蛙,馋嘴蛙,鸡汁芋,川北凉粉,宫保鸡丁,水煮鲶鱼,辣子鸡,麻酱筱麦菜,重庆毛血旺,麻婆豆腐,泡椒凤爪。”这架势是把菜馆的招牌点了个遍。
  她报完,我和沈东宁对望了一眼后,竟然史无前例地心有灵犀、双口一词,“四碗米饭。”说罢直接把菜谱退给了服务员。她笑眯眯给我们撤了多余的餐具,走开了。
  张帆搂着露露,对沈东宁说,“东子,今儿给你正式介绍一下:这是翟露露,不出意外,那就是你未来的弟妹了。”
  露露笑着主动伸手,沈东宁握了一下,我看不出轻重。他说,“你好,我沈东宁,是陌陌的……呃……前夫。不过这不影响我和张帆的关系啊,我俩还铁瓷铁瓷的。”说这话时眼睛看的是我,说给谁听呢究竟。“我是做软件的,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别客气。”
  张帆递给他一支烟,帮他点上,问,“最近业务怎么样?”我竟然不知道这俩人抽烟已经抽成习惯了。张帆的烟瘾一直半大不小,可沈东宁私下是几乎不抽烟的——起码截至我们离婚时如此。
  “忙,开发美立坚市场,没日没夜的。”怪不得眼白都是红的。
  “呦哥们儿,不错啊,太有前途了您呐,赚完小日本儿,这又开始赚老美的钱了。”
  “咳,中国软件的十年发展期啊,”沈东宁吐了口雾,手指夹着烟,娴熟得很,“我以前不就跟你说过么,头三五年拿日本活儿锻炼队伍,现在进军美国市场,等再过个五六年,就该和印度搞竞争了,之后才有可能作自己的软件。现在咱们的外包跟人印度同行比,在欧美那些市场中基本没地位没份额,如果中国的软件外包和服务业要做大做强,那必须得加快美国市场的拓展。”
  他以前就时不时跟我说些类似的东西,可我从来没有过兴趣,也没附和过什么,今天亦然,一脸漠然。却听得露露道,“我听张帆说你可厉害了,上学的时候就自己创业,软件新贵喔。”景仰之色溢于言表,配上那柔媚小脸儿,依在张帆怀里,我一女的看了都恨不得把这依人小鸟带回家圈着。我心想,我可得向人家学习,如此楚楚的小女人才留得住男人,就算再娇蛮任性,老公也舍不得吵你吼你,更不会舍得丢弃,断不会发生在外采花这么失败的事。
  张帆也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哥们儿。想当初他和陌陌,那真是天造地设,才子佳人啊。”
  沈东宁冷笑了一下,我对他这反应倒是很满意。我用眼神警告张帆,他不但视而不见,反而愈加拿糖作醋,“虽然现在暂时分开了,不过两人依然为对方守身如玉,都没再交朋友。我相信,复合那天不会太远的。”
  我不能再忍了,张帆,对付你还不容易?我对服务员说,“麻烦催下厨房。”
  张帆果然问,“你着什么急啊陌陌?咱今晚到几点都成,就是明天中午得麻烦你送我和露露去机场。”
  正中我下怀。我用贱兮兮的调,配上个假惺惺的笑,“送机没问题,可我刚忘了告诉你,张一律约了我看八点半的电影。所以恐怕待会儿我得先撤。各位,对不住啊,这顿饭算我的。”
  “张一律是谁?”沈东宁不动声色地问。
  张帆挠头,面红耳赤,眼巴巴看着我。
  我可不给他留面子,“你‘铁瓷’张帆,给我介绍的一男的。”我确定这句话大家都听清楚了,因为张帆一脸尴尬,露露一脸纳闷问他“不会吧?”,而沈则一脸青白。
  “东子听我说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就是我顺水推舟一计谋,我是想让陌跟他那儿碰个壁,届时深刻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张帆急着解释。
  沈东宁闷着冷言冷语,“跟我没关系。”
  我心里哼着小曲儿,这菜就上来了。我头一遭觉得川菜辣得很可爱,很过瘾,很痛快。
  露露看出来了气氛不对劲儿,开始暖场,“我给你们讲个笑话。一个留学生在美国考驾照,前方路标提示左转,他不是很确定,就问考官:‘Turn left?’考官答:‘Right.’于是……挂了……”
  我借机把刚刚憋在肚子里的那点得意洋洋全笑了出来,张帆和沈东宁却是一个愁眉,一个苦脸。露露说,“咳,看来这个不够好笑,那我再讲一个啊。”我举双手。
  “玻璃杯和咖啡杯一起过马路。忽然有人大喊:‘车子來啦!’结果玻璃杯被车子撞到,咖啡杯却没事,请问为什么?”
  那俩人不参与。我问,“是冷笑话么?”
  “对。”
  “嗯……因为玻璃杯是透明的,司机看不见,就开过去了。而咖啡杯被他绕开了。”
  露露拍手,“哇,这也是个好答案噢!”
  “那正确答案是什么?”
  “因为咖啡杯有耳朵啊!”
  “哈哈哈哈。”我和她一同笑起来。旁边这俩兄弟还绷着。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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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9-04-19
  我吃得八分饱,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告退。沈东宁似乎有话要说,我赶在他之前开口,“不用了。他来接我。”
  其实张一律不来接我。我出了红彤彤的门,拿出手机打给他,约他直接在影院门口见。对于沈东宁,不论他现在什么居心什么动机,我都不想再跟他有超越普通朋友的瓜葛。
  出租车司机跟我瞎白乎了一路,到了地儿我付过钱就下了车。关门前我说,“师傅,您不上春晚真可惜喽。零头甭找了。”
  .
  进了影院和张一律会合,看见几乎满座的观摩率,我才晓得这片子的份量。他主动买了零食和饮料,带我入了座,还是坐在我左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使我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他看电影,他淡漠的样子。
  虽然相比于那次,今天的张一律换了个人似的殷勤多了,可这场电影我仍然看得十分痛苦。我没有去影院看所谓大片的习惯,无论国产进口,我看不进去坐不住。这只中西合璧、长得像小时候的干脆面上那小浣熊似的假熊猫,更是达到了不中不西不伦不类的极致。老美明显地在讨好中国观众,把片中的大坏蛋冠上日本人名,且安排它最终被打败。片子也走一贯的美片风格,用煽动人心的旋律和鼓舞励志的内容,赚观众的掌声、眼泪,外加门票。现场看来,很好很成功。
  张一律倒似乎很入戏,几乎目不转睛,一边不时细心帮我换杯子和爆米花,一边阐述他的见解,什么这是一场政治阴谋、决非偶然云云。可他说得越多,我越想远离他;他说得越多,我越想念另一个人。
  屏幕上五彩斑斓的色调花得我眼睛疲惫,我眯着眼,想起同样对大片孤陋寡闻的高铮。他和我有同样低级的趣味,欣赏不了这样的佳作,与我身旁这位高端人士是如此迥异。张一律有十分周正的性格和爱好,属于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精英楷模型,可我和他在一起别扭,我不能同感他的欢乐,他不能同受我的不悦,我们之间不存在无需言语就能连通的超声波频段。在他身旁,我压抑我。或者说,我不是我。
  我问自己,与这样的一个你既不来电,又不相通的人进入第二次婚姻,你想吗?你真的想吗?几乎整场电影,这个问题都在我脑子里打转,直至散场。
  送我回家的路上,他问我,“你觉得怎么样?”
  我答得比较婉转,“基本不出意料。”
  他点头说,“是。其实片子要阐述的道理是人人都知道的,可有几个人能身体力行呢?比如你。”
  “怎么扯到我头上?”
  “你说说,这片子讲什么?”
  “无非就是‘人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伙伴,一切皆有可能’。”尽管这一个多小时我的思绪几乎完全神游在影片外,中心思想却还是能把握住的。不是我有一心二用的本领,而是这实在太显而易见。
  “对,很对。可你呢桑尚陌,这么浅显的道理就你怎么就做不到?”
  “我做不到什么?”
  “你问过我不止一次介不介意你离过婚。”
  “哦,你指这个。”
  “我不介意,介意的是你自己。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你的伙伴。”——呦,我晋级了,“离过婚怎么了?别说只有半年,就算十年二十年的错误,一样可以修正。没有人能一直都做正确的决定和选择,你每错一次,就代表你又长了一智,又上了一个台阶。你应该感激这些错误,正视它们,而不是因此而自卑。你要相信你是完全可以再经历一场爱恋的,你和我是完全有可能再组一个幸福家庭的。不要活在过去的阴影里,这没出息。明白吗?”
  话说到这,车子也开到了家门口。我关门道谢。他补充,“周末就要正式去见你父母了。希望这之前,你能和过去彻底了断,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点点头。
  .
  回到家我匆匆冲洗了一下就倒在了床上。我当然不是想睡觉,我要思考。精英张一律先生方才的字句,棒锤一样,敲狠了我。
  他说得对。
  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却偏偏要等别人往我身上套,才拨云见日。
  错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汲取教训,再弥足深陷。结婚要百思而行,万万不可嫁给一个心无灵犀的人。
  这样想着,决定就破蛹而出:
  我要和精英一刀两断。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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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9-04-19
  十二

  这个决定使我豁然开朗。这个夜晚我睡得特别香甜。
  翌日醒来,晨光跃跃,竟不刺眼。我看看表,果然,才六点半。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点儿起早是何年何月了。
  起身去趴窗台,清晨的景象于我是陌生的。朝阳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朦朦却耀眼的白光,世界在我眼前忽然就清晰起来:公车私车自行车,路人交警清洁工,井然有序,各尽其责。原来京城的忙碌,从来都是在我熟睡时,如此悄无声息地始生滋长。
  看着看着,我就像换了副灵魂。
  无需浴火,我已重生。
  中午开车送张帆和翟露去机场。行驶在号称国门第一路的机场高速上,感觉是畅快无比的:笔直的道路,两旁是丛林般的树木,白杨居多,还有些柳树,整齐排列着,约有二十几米宽,树木成荫,形成了两条高耸宽阔的绿荫防护林带。我喜欢这浓浓的北方气息。
  露露忽然用她袅袅的南方口音问我,“陌陌,东宁哥人很好噢,你怎么舍得离开他?”
  东宁哥?我听得一身鸡皮疙瘩,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张帆,神色平静,并未有半点尴尬。我问他,“你没跟露露说过你好哥们儿的光辉事迹?”
  张帆还没开口,露露已经抢了过去,“他说你和东宁哥吵架吵得很凶,然后他就……”
  “就什么?”我问得紧。
  “就犯错误了……”她答得小心翼翼。
  “露露,张帆要是在外边儿犯了错误,你还要么?”
  “……我……我觉得东宁哥真的是不得已噢,情有可原的。”
  她这话我的理解为,和所有人一样,她也认为是桑尚陌逼人太甚,归根结底错在桑尚陌而不是沈东宁。我不说话了。我不是生气,只是没必要解释,跟谁都没必要。何况我越来越庆幸自己恢复单身。
  露露给我的第一感觉,特像奋斗里那个小灵珊,外貌娇柔可爱,性格温顺可人。接触稍深,又会觉得其实她内里透着点米莱气,似乎可以对一个男人昏头地执着。此时她依着张帆,脸偏向窗外,不知看的是白杨绿柳,还是她脑海里的某个虚像。我这发小对她一脸宠溺,她的心不在焉却令我隐隐觉得,他不会是她的执着。
  我问他们,“你们怎么认识的?”
  张帆一听这问题就来了劲,“呦,你可问对了。我俩的相识简直忒戏剧了。露露,你说还是我说?”
  露露懒洋洋说了句,“你说吧,不要加油添醋噢。”
  “尊重事实,尊重事实。话说啊,有天晚上跟同事在酒吧,我去卫生间,刚出来,拐角冲过来一女的撞上我,吐我一身。陌,我那天穿的衣服,就是你春天陪我在连卡佛买的那套,还记得吧?你当时两眼放光地一说好,我就大脑一空白刷去了八千块。就让这位小姐,喏,也就是我们的露露小姐,给吐糟了。”
  一提起那身衣服我就囧。当时张帆刚升职,回北京请我吃饭,穿得跟参加商务会谈似的抓我去夜店。我哭笑不得不说,还跟着倒霉,和他成了当晚全场最令人“瞩目”一对儿,于是第二天立即拉着他去买全套。我承认我腹黑,我怂恿他,只为第二晚和他再出去时自己面上有光。
  他接着说,“可是啊,这位小姐可怜兮兮地跟我一个劲儿道歉,一抬脸儿,呦,那一小鹿斑比啊,我哪还忍心跟她凶啊。不过后来我算明白了,上海小妞儿都会来这一手。”
  我问,“这就对上眼了?”
  “没有,这哪算戏剧啊,好戏还在后头呢。她一直不停说对不起对不起,非要拉着我去洗衣服。诶你说那大半夜的,哪个洗衣店开门啊?我就跟她说算了算了,都不开门。你猜猜她说什么,她要带我去哪?”
  一直没插话的露露插嘴了,“跟你说多少遍了张帆,我当时没有歪心好不啦。”
  张帆笑着拍拍她,继续跟我说,“她说啊,我们去酒店!”
  我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露露,看来你当时喝得还挺清醒,还真就只有酒店的洗衣部夜里还有特殊服务哈。张帆,你把这当艳遇了吧?哈哈。”
  “是啊,我当时就想,这今晚艳福不浅啊,然后我俩就去了锦江。进房我脱了衣服直接就叫服务员拿走,结果洗完澡一出来,只见人家露露小姐已经在床上打呼噜了。”
  “呦,未遂啊。”我打趣。
  “还没完呢,你听我说。她这样了,我也不能强上是不是?我也倒下睡了,可第二天早上出事儿了。我睡得香呢,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叫,陌陌你不知道,你叫得最尖的时候也没她那声惊心动魄,尖得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能起鸡皮啊。我睁眼,就见她在一边儿哭哭啼啼的,她这一哭,我就明白了啊,准是以为我昨晚对她干坏事儿了啊。”
  “那准是啊。”我附和。
  “结果不是!!你猜她哭什么?早上洗衣房的人把衣服送来了,说污渍太严重,水洗干洗都不成。她一看牌子,丫的就开始哭了,跟我说了有一万个对不起,说她这个月工资已经花光了。”
  我笑得不行了,这上海女孩儿还真是可爱啊。“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就跟她说,衣服甭赔了,把自己赔给我就成。”
  我禁不住咧嘴回头看露露,她脸红得直推搡张帆。我想起他说要回北京,就问他,“工作的事儿办得怎么样?”
  “有戏。”张帆半肯定道,“对了陌,你和张一律……可不是来真的了吧?”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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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9-04-19
  “你说呢?”
  “陌我真没想到,这真不是我本意,咳,你知道阿姨昨儿跟我说什么吗?她说我给你介绍的这人她很满意,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她给我准备个大红包。诶你说,你俩这都要结婚了,我怎么还不知道啊?”
  “你别听我妈瞎说,她才和张一律打过一次照面而已。我和他没戏。不出意外的话,你两天内就能接到我妈电话,让你劝我回头。”我打算这两天就向张一律摊牌。
  送他们上机前,我瞅着露露去洗手间的空,对张帆说,“我有话跟你说,这几天都没什么机会,等回了上海你找时间给我来个电话。”
  回到市里,我打电话给张一律,那边接得很快,口气愉悦,“这么快就想清楚了?我正想问你这周末去你家的事儿。下班陪我去买见面礼好不好?”
  这人一向自信,不过这次恐怕过了头,得吃瘪。“我是想清楚了。可我没说要和你在一起。”
  那边沉默了。半晌,他问,“你跟哪儿呢?”
  “亮马河附近。干什么?”
  “我现在过去。我们面谈。”
  “晚上行么?我下午恐怕有点别的事儿。”
  “等你电话。”说完他就挂断了。
  我不是推托,决定已下,早说晚说都一样。我只是想见高铮,非常想。上午在机场那会儿他打来电话,约我下午见面,对此我非常期待,在昨晚作了那样的决定后。于是我在这边傻傻地直点头,直到张帆说“你拿着手机点什么头啊,那边也看不见”,我才反应过来,对着话筒大声说了句“下午见”,生怕他听不见。
  开车回家,冲了个凉澡,化了点小妆,我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短裙?摩托上搭不开腿;中裤?太学生气了;伞裙?飞驰中飘得露腿;仔裤?外边儿起码35℃+呢。往衣柜里放眼望去,漂亮衣服都不适合骑摩托,能上摩托的又都不漂亮。我几乎把所有衣服都翻了出来,也没一件合意的。正沮丧着,手机响,是高铮,人已经到楼下了。我随手一抓,是条真丝蓬蓬短裤,刚柔并济,就它吧,蹦下楼。
  高铮把摩托停在那晚跟我热吻的大树底下,他坐在一旁的坛子上,见我出来,起身展开双臂。我兴高采烈地扑了进去,被他抱上车前座,亲了又亲。
  仪式完毕,我问他,“去哪里,做什么?”
  “看电影。不过很晚,八点半才开场。”
  我看看表,一点半,还有七个小时。“那现在呢?”
  他不好意思笑笑,“没想。就想来见你。”
  这天儿,我们能去哪?户外太热,室内花钱。我不想让他破费,且不说他清贫,我想要的快乐,不是非得钞票才买得来的。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做什么,在哪里,都没所谓。
  “你别顾虑太多,”他说,“我这个月赚的钱还有些剩余。”他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忽然有了主意,问他,“你饿不饿?”
  “有点。想吃饭?没问题。哪儿去?”
  “先去书店,然后去超市。”我自动自觉退到后座,“我给你做饭吃。”
  他高兴地抿抿嘴,从背包里变出一个头盔,递给我。又问,“最近有想买的书?”
  头盔是崭新的,惊人的粉红色,左右两侧各几根长须,明显一猫款。我再笨也知道这是特意买给我的,虽然这颜色着实彪悍,可我还是美滋滋地戴了上。我腆着老脸问他,“可不可爱?”各位谅解我吧,老牛问嫩草她可不可爱,只不过讨颗定心丸,忽悠自己——我还配得上他。
  “嗯。”他凑近了,亲了一口,“跟我想象的一样。”很乖很配合。
  “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书。”我这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去书店是买食谱。”
  他若有所思,看看我,又思了思看了看,终于得出结论,“你根本不会做饭?”
  我用力点点头。他无力垂下头。
  但他很快振作起来,说,“不过我还是想吃。”然后戴好自己的头盔。
  我高兴得想吻他,结果两层头盔太厚,怎么使劲儿都够不着。作罢。
  我们在我家附近的三联书店挑了本图文并茂的《简易二人食谱》,就奔他家去了,在附近的京客隆买了原材料。
  如今的五道口是个神奇的城乡结合部,崛起的新势力楼盘紧挨着残存的旧势力——那些低矮破落的平房,比如高铮这间。上次来时我是昏迷状态,走时又是夜晚,没能好好端量这房子的外观:院墙把房屋围得结结实实,进了院门,就别一番天地。
  他把摩托停在院子里,那还停着一辆老式二八自行车和一辆小绵羊。我指着它们说,“你交通工具还不少。”
  他弯弯嘴巴,抱我下来,“你早不骑自行车了吧?”
  “嗯,毕了业就不骑了。我爸一老朋友开车行的,高尔夫1.6升2V才不到九万块卖给我。虽然档次低,可我开够用了,反正也不太出门儿。”
  他笑了笑,没说话,开了门。高飞奔了出来,我乐了,蹲下去问它好。它很神气的样子,站直了给我摸。“它是公狗。”极其不悦一声音插了进来——它大哥怎么总打我俩的岔?
  “那又怎么了?”公狗不让摸是怎的?
  高铮把我拉起来,拉进屋里,一个反手扣住了门,把高飞留在外头,然后非常严肃地对我说,“男女有别。”
  他说这话的时候,把我抵在墙上,身体压得我呼吸困难,头俯得极低。我闻得到他嘴巴里的牙膏味儿,貌似留兰香。我懵着,不会说话了。
  他征询着我的同意,嗓音夹杂着压抑着的欲望,“行么?”
  装傻,我眨眨眼,“什么行么?”
  他可真单纯,认真回答我,“我想和你亲热。”
  我怔怔对着他,根本说不出不。
  滚床单。
  □于男孩子就像变形金刚。他的第一个狂或博到手时,会细细研究,默默摆弄。可一旦上了手,便轻车熟路,翻云覆雨,松弛有度。
  于是,纠缠,冲撞,喘息,淋漓,爆发,痉挛,颤抖,全由他掌握,全凭他控制。
  教官我光荣退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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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高铮给了我一个新的称谓。
  灵魂纠缠至极乐的那刻,他把脸埋进我的颈窝这样叫出来:“桑桑……”
  他叫得情深意切,我却听得毛骨悚然。
  我这反应缘自于我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琼瑶片,也就是我的人生第一部爱情电影——促使我八岁买项链的那部。故事的来龙去脉我已说不太清楚,甚至忘了片名,可我记得“桑桑”这名字贯穿始终。她并非女主角,她甚至未在片中真正出现过,因为开场时她就是个已不在世的角色。她疯狂地爱一个男人,却力遭家里反对,她的家人嫌弃他的出身他的家庭,不许她和他在一起,她不顾阻拦去找他,却看见他有了新的女孩,于是她自杀了。
  所以桑桑这名字,在我潜意识里一直就是个“为爱而逝的女子”的代名词;“桑桑”遭遇的爱情,是个十足的悲剧。现在他这样叫我,蜜一样的语调,浓得化不开。可我有心理阴影。
  我又欢喜,又恐惧,想不清楚应是不应。倒是他在耳边又喘息着问起,“以后……怎么办?……我不能总……射在里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麻烦事接二连三,得一个个清除。好朋友刚告辞,可我们总不能只挑安全期行事。这事儿,没了即兴,成了计划,还有什么乐趣。
  他问到了我的痛处。
  导致我和沈东宁最终分崩离析的原因,其实有二:吵闹只是其中之一,既是表象的那个,也是根本的那个;表象下的原因是身体的疏离陌路。
  医生说我的身体条件不适合吃药。和沈东宁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打雨伞,可我非常抵触那个东西,再薄的也抵触。初期我以为只是个别牌子的问题,后来在用遍了市场上能买到的所有牌子所有款,仍感到疼痛甚至事后充血后,医生又给我下了这样的诊断:橡胶过敏。何其不幸,双重障碍,最经典有效的俩渠道都不待见我。不吵架时沈东宁倒也曾一时兴起地说,那我们就快把孩子生了,之后我去做结扎。可不出两天,他就恨不得自己没说过这话——谁希望孩子初来乍到这世界,听见爸妈的日常对话,竟以争吵的形式进行?
  两个原因相互助长,成就了婚姻的迅速恶化,促使他最终上了别人的床。大家看到的只是:我们吵架,他出轨。却都不知他出轨的更深一层内幕:没有夫妻生活,不出才怪。没有必要知道。无法治愈的疾病,不能解决的私事,何必翻得太开,只给他人徒增话题——这大概是我俩唯一的默契。
  只是这脉理我虽看得透彻,可当张帆每每想为我俩复合而努力时,我都坚拒。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沈东宁给我这样的伤疤,如此打击我的自信,即便归根结底两层原因都在我,这回头草我也坚决不吃。
  “听见我说话了么?”高铮把我拉回到当下。
  “嗯。”我们仍连得紧密。我说,“你先出来好不好?有件事儿,我想跟你坦白。”
  他不依,“你说吧。这样没关系。我好好听着。”
  “高铮,我……”他的器官依旧带着热力,自与我连接之处起,向上,向上,那力量直抵心窝,我有了些勇气,“我心脏不好。”
  他忽地抬起脸来,一脸关切,“严重么?是不是我刚才太激烈,让你难受了?”
  我忍不住捧他的脸,摇头,“没有。……我喜欢呢。”
  他羞涩又得意,把脸又埋回去,埋回我的颈与肩筑成的暖巢,照着锁骨轻咬了一口,“那就没关系。你怕我嫌弃病弱儿童?别瞎想,我不会的。”
  “……医生说我不能吃避孕药。”
  “那就别吃。”
  “……我皮肤对橡胶也过敏。”
  他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静静琢磨着。
  “所以,安全套,我们也不能用。”我只得解释得更具体。
  “那你和……他……怎么做的?”他问得不安。
  “离婚前都有两个月没做了。这也是我们都想分的原因之一吧。这方面……不是很愉快。”这是纽带,没了它,不怪婚姻难维持。何况越不做就吵得越多,越吵越不想做——我和沈东宁就这样渐行渐远。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肃性,起了身,用纸巾擦去液体,然后抱着我坐起来。我猫在他怀里,良久听见他说,“我们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可要么不适合我们——比如某些手术;要么成分我不放心——比如药膜;要么不十分安全——比如喷雾。我这样说给他听。
  他思量了一下,低下来凑近我耳朵,说悄悄话似的,“那就……外边儿吧。”
  我脸有点红。好,第一个问题解决,现在着手另一个,“你能别那样叫我么?”
  他眯了眯眼,不太确定,“你说‘桑桑’?”
  我点点头。
  “那你想听我怎么叫?”他撩起我一束头发,指尖插进去滑下来,再进去再下来,如此反复。
  “比如……‘宝宝’、‘宝贝儿’什么的。”好吧我承认,这话一出口,还没等他有反应,我自己先肉麻住了。可我就是有这么点小心理,小时候听到别人家爹娘叫孩子宝宝,我嫉妒;长大了听别的女孩的男友叫她们宝宝,我嫉妒。“宝宝”是很俗,可在恋爱中,这是一种必要的态度,犹如通俗的“我爱你”,再俗也得说,再俗也得叫。
  他果然皱眉,“不好。”厌烦得很,“你不喜欢‘桑桑’?我喜欢。”
  “你看过琼瑶的电影么?”
  他笑出来,“恐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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