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支烟》作者：星梦孤城`（连载） [复制链接]

　她用手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他，“你打算去哪里？离开这个城市，准备去哪里？”
　　他摇了摇头，脸上茫然，轻声道：“或许，回去吧，有一段日子了，我挺想家的。”
　　他的释然故作轻松，她却看在眼里，一丝都不曾放过，“对不起”她再次轻轻说。
　　他笑了一下，转身提着行李向门外走去，离开这个城市，或许，一切都将重新开始，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一颗一颗，晶莹闪亮……
　　
　　去往火车站的路上，他最后一次审视这个城市，心里蓦然牵挂起夏雨烟，想起初来时，她一个人沿着街道四处闲逛的无忧无虑，如今都因自己的到来而变换。
　　站在广场，准备上车的时候，他突然想打一个电话，可是最终没有勇气按下去。
　　离开，或许是最好的方式，这个城市，开始入秋了，一片一片的落叶在四处飘扬，他才发觉自己来到这个城市有一个季节的变化了，苦笑，转身，走向通道。

第二十一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醒来时，苍白的房间，已不见他的身影，她四处惊慌地搜寻，没有他的影子，失望，黯然地垂下眼帘，却陡然触见李若生的双眼，她瞬间如受了什么刺激，疯狂地朝他喊：“滚，滚啊……”歇斯底里，她已受了伤。
　　李若生没说一句话，默默地退出房去，她却哭了起来，一个人兀自哭泣，抱着自己的身体，缩在被窝里。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地板上，折射的光线，四处凌乱。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一下爬起来，扑到窗边，却看见一个背影独自离去，那么熟悉的背影，她瞬间认出，惊慌地奔跑下楼，那人的身影却消失在人海中。
　　穿来的人流，空落的自己，她知道他终究没有勇气，那些曾在昏迷中飘荡的话瞬间又回来了，充斥她的脑袋，她的头脑开始渐渐疼痛，以至无法控制，努力摇头，却是无法摆脱那些话语，愈想愈伤，低低哭泣，“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丝勇气你都不能拥有？”
　　接下来的日子，她开始封闭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不出，拒绝去想那些有关那两个男人的往事，每天望着窗子发呆，希望有一日，有一日还能再见到他的身影。
　　日子一天天过去，楼下，除了车来人往，嘈杂喧嚣。她傻想，或许他在某一个角落，正看着自己，可是搜寻所有的地方，并没见他的身影，她开始在心里笑自己，努力阻止自己再站到窗边去。
　　有一天，铭铭打来电话，惊慌地询问夏雨寒的踪迹？她平静的心又被扰乱，她问，“不曾见过他的身影，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铭铭匆忙地挂断电话，没有回答，她的心里瞬间不知是安慰还是难受，再次走到窗边，搜寻他的身影，她在想，他又在哪里？
　　下午的时候，她看见静如搭车来到自己的门外，对于这个女人，她从大学就开始同情她，对她如自己的亲生姐妹，只是此刻，她心里有些不想见她。
　　静如来到门外，推开她的房门，见她站在窗边，有些吃惊，手里提着一些水果，却是呆呆站在门口。她转过身来，努力掩饰心里的厌恶，强颜笑了一下，拖过一张椅子，笑着对她说：“进来呀，这里坐。”她把椅子摆好，自己坐到床上去。
　　静如便走了进来，把那些水果递给她，勉强地笑了笑，脸上仍是有些愧疚，轻声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她说，“放心，死不了的，很小的时候，有个人给我算过命，说的我这辈子命很长，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
　　静如愣愣地看着她，笑容在脸上僵硬，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却一下否定了她的话，“那有什么好的，命太长就要受更多的苦，在我的心里，其实我还不想活那么长，如果能轻易地死掉该多好。”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话，没待她的回答，她却又笑了起来，“你还是读书那个样子，去看谁都要带礼物，生怕礼数不周到。”
　　她对她的态度仿佛仍如大学那般亲密，只是有些亲密已经被世事的圆滑所掩盖，让她难分真假。
　　她坐在椅子上，低下头去，低声说：“对不起……”
　　她知道她是来道歉的，脸上一副释然，仿佛不曾听见她的话，兀自笑着说：“都那么多年姐妹了，我们难得在一起，从学校毕业后就很少聚过，今天我们可要好好聚聚。”
　　她愈是这样说她的心里就愈加不安，良久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夏雨烟，“你别这样了好吗？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她却沉默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如灿烂的烟花，绽放却也寂然，安静地看着静如，自己恨她？还是不恨？或许她现在连恨都不想了。
　　“我从没想过要和你争某一个人，可是从见到李若生那一刻起，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感情，是，我勾引了他，可是我是真的爱他，你明白吗？雨烟。”
　　她知道这个女人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她看着她的脸，良久，眼光黯然了下去。
　　悲悯，源自都是女人。
　　“我从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像着了魔一样，我的头脑里满是他的影子，我爱他，真的爱他。”静如看着她，很久才一字一句吐道，“而且我也知道你并不爱他。”
　　她陡然被她说穿心事，脸上顿显慌乱，无处躲避，她却继续说，“从我在电视台见到你看夏雨寒的眼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并不爱李若生，你的心里只装着夏雨寒。”
　　她的头开始疼痛起来，头脑里闪现出很多片段，神色痛苦，却是并不反驳。

“你不爱李若生为什么不放开他？为什么呢？雨烟，你知道与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在一起是多么痛苦吗？你还知道我的故事吗？我曾经给你讲过的一个故事，那个男子就是夏雨寒，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第一个恋人，只是后来分开了，再见他时，我以为我会找到当年的感觉，可是却变了，那些感觉仿佛被时光甩掉了，呆在某个原地，静静地看着我们的变化，多可笑，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和他曾经彼此都有感情，但时间过了一切都没了，而你和李若生没有感情，接下来漫长的一生你又该如何度过？”
　　她的话问到她的心里，她的目光呆滞，静静地望着某一个地方，头脑空白。
　　“雨烟，放开他吧！求求你，放开李若生，好吗？”这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来求自己，她感觉多么的可笑，为什么女人只能依附于男人而生存，那些幸福，真的非要寄托于一个人的身上吗？
　　可是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又所托对人了吗？
　　她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静如的眼光暗了下去，起身，走到窗边，兀自说：“从我进来那一刻开始，我看见你站在这窗边，我就知道你在等待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是李若生，对吗？”她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你要等的是夏雨寒，雨烟，可是你并不了解夏雨寒，他从小就没得到父爱，读书的时候就很孤立，他把自己关在一个角落，不让自己看到阳光，也不让外面的阳光射进来，或许即使多么温暖的阳光，在他看来也会灼伤他的肌肤，他是一个自卑的人，所以他不会来的。”
　　她的心有些痛，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些？可是跨在他与自己之间的不单单是这些，还有一层姐弟，还有世俗的眼光。
　　“人能活着就只有这一辈子，看一个人为什么不去争取，即使最终失望，但你至少争取过，心里也会觉得安慰，如果像你这样等下去，他不会归来，你有一天会后悔？你明白吗？”
　　她的话惊醒了她，或许是让她想起了那个女人，她等待半生，原来等待与怨恨是同时存在的，那么，那个女人死的时候是不是内心也在后悔？
　　静如转过身来，看着她神情傻呆的样子，走到门边，望着她，缓缓道：“雨烟，我们是多年的姐妹，一直以来都是，我希望以后也是，你要等的那个男人走了，离开了这个城市，他不会来这里了，这里是他老家的地址，我留在你这里，你自己决定你自己的幸福，但我还是告诉你那一句话，不论人自不自私，你都只有这一辈子，那么，为了幸福，你就自私一回吧！”
　　她把地址留下，便转身拉门而去。
　　她走得远了，下楼的脚步声淹没，她的眼泪才滚了出来，匆忙地爬到门边，拿起那张纸，细看那上面的地址，在房间里大哭不已。
　　她满以为等待，他有一天会出现，却不料，那个遥远被自己编织的美丽的等待的重逢就这样残忍地破碎在自己眼前，她哭泣，眼泪纵横……

第二十二章遥远的山村

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雨，几天来旅途的折腾在这一刹那的停歇，如黑夜般笼上她的身体，她站在窗前，审视着这个西北的小县城。
　　旅馆外面已经没有了声音，这是车站最好的旅馆，她要了一间最干净的房，打算住到明天，就启程去那个山村。
　　可是，她在犹豫，一些话开始回响在她的耳际。她终于确信，铭铭是和夏雨寒一起走的，这样想，明白对于她来说却是突然的心痛，一些无聊的心痛就那样沉沉地坠入心底。
　　他们可好。她笑并在心里说，就这样走了，留下自己来承担一切。她突然有些恨，咬紧牙关，却不知道是该恨谁？她还是他？
　　这个座落在山村的小县城，四面环山，城市就好象一个孩子，温暖地躺在大山的怀抱里，不谙世事。
　　她开始徘徊，犹豫自己的勇气，许多坚决在这一瞬间都显得支离破碎，她想，头并且开始疼痛，退回去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这样折腾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什么都不要想？为什么？”她颓丧有如孩子，坐在床沿。
　　走廊上有旅客经过的脚步声，清澈分明，嗒嗒的声音缭响余久。来这个城市的人很少，偶尔能听见有房门关动的声音，吱嘎一声响得彻底，除此，便是寂静。
　　突然脱离了大城市的热闹，回归这样的寂静，她一下感觉无所适从，慌乱不知若措，头脑里是一些复杂的问题，夏雨寒和铭铭在一起的画面被她重复地想象，直到想得内心有些荒凉。她用手努力撑着头，走过去打开电视，电视里是播放的陈旧的老爱情片，配上低徊的音乐，有些杂乱有些哀怨。
　　她去洗浴间放上热水，水声开始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和电视的声音错综复杂，她呆呆地站立一会儿，注视着温水从手间流过。
　　她感觉有些寂寞，女人天生是害怕寂寞的生物，但她不一样，她喜欢这样的寂寞，可今夜，她有些害怕了，她回想和他说话的那段日子，愈想心里愈伤，眼眶立刻红红的。
　　雨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这寒冬的雨，突然地到来，却有如夏雨般狂暴，灯光下，雨线粗而密，打在玻璃窗上，滑下一条长长的水痕。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在那玻璃窗上呆呆地写下夏雨寒三个字，不一会，那字体开始模糊，最后凝结成水珠，清晰地滑下。
　　她感觉心有些凉，一些伤感就那样清楚地笼罩了上来，她走回卧房，坐在床上，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然后双眼直直地看着电视。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看过电视了，应该很久了，她想，“小时侯看过吧！”她自言自语，头脑又开始搜索小时侯的事情？想，那个时候，她陪在自己身边看电视吗？但思绪凌乱，无从参考。她便感觉到痛苦。
　　她的头脑迅速莫名钻出很多古怪的问题，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处，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却这样胡思乱想自说自话。
　　有些问题，永远想不到答案，她在头脑里搜索记忆，寻找年少时候值得回想的事情，但除了那个女人那次带自己去看海以外，她便觉得没有其他可以想起而且用来留念的了。
　　房间里开始扑满了水，她的思绪才从很远的地方拉了回来，有些惊慌，立刻奔到洗浴间关掉温水，才拿出行李，开始翻找睡衣。
　　她带的行李并不多，只是一个小小的箱子，那里面装了随身要用的物品，有香水，有脸帕，也有睡衣，全都混合地挤在一个箱子里，她开始胡乱翻寻，不经意间却翻出一纸墨画。
　　她把它尘封很久，如记忆中最深情的那根弦，无意当中碰到，便激烈地发出铿锵的声音。
　　呆了一阵，看见箱子里有一只笔，她便拿起来在纸上呆傻地涂抹上一句凌乱的话，“这样，可是真心？”
　　只是画不是人，无法应声，她立刻想起那个女人最爱哼的那首曲调，那当中有一句，香沉沉，意甸甸，一丈黄。她哼了几声，感觉声音有些枯涩，便不再继续哼下去，站起身来，提了睡衣向浴室走去。

她很晚才睡着，早上天蒙蒙亮就被车子的声音吵醒，她爬起身来，打开窗户，冷风直灌而进，把她的长发吹得飞扬，她全身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
　　窗外的天，依然是灰色一片，雨已经停了，但带来的寒冷却依旧存在，车站已经有人在走动，黑黑的影子在灯光下零星地散着。
　　她立刻去洗浴间洗簌，用温水轻轻冲洗自己的脸，热气迅速就布满落地镜，她走到镜子前，用手轻轻擦拭出一块，细细打量自己的样子，发现眼睛有些红肿，想是昨夜哭的。
　　今天我一定要漂亮，一定……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然后走回房间，拿出化妆品，对着镜子细细地画眉涂唇，最后在脸上轻拍了一些粉，选出几件淡紫的衣服试了试，最后穿上一件走到落地镜前细细看了一遍，心里觉得有些不好，立刻又回到房间换上另一件，这样反复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最终选了一件淡粉色的内衣，外面套上一件素色棉袄，长发用一个树叶形的发夹夹起，舒了一口气，提着行李走出房去。
　　天微微有些泛黄，一些阴暗灰色的光线散落在车站的广场上。她走过去询问最早的车，售票员向她好意一笑，告诉她，还得等上半个小时，她立刻买了票，到广场旁边一个木制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冷风呼啦呼啦地响，一些白色碎片便开始四处飞扬，她只感觉全身寒冷，双手紧紧撰着票，伸在两膝之间取暖，脸上却是冷得红一片紫一片。

第二十三章等候


上车，天已经明亮，东方出现鱼白，今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她心里这样想，然后靠窗坐下，注视着窗外。
　　车子启动，阳光才一缕一缕地射进车来，虽然惨白没有热度，但已经足够人欣喜的了，她把脸转向阳光，双眼微闭，嘴角泛起笑容。她感觉到了，心的暖和，这样的暖和。
　　音乐泛起，车内的人并不多，加上司机才七人，司机于是打开音乐，笑呵呵地迎接这阴暗后的第一缕光明。
　　音乐却缓慢而柔伤，她的姿势在晨光下于音乐中多少有点凄凉。
　　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自己给自己打气，自己给自己温暖，这个世间，不这样做？谁又能帮你？她自小就明白的道理。可是她却又怎知道，这一路下去是否会错？结果没有到来，她有理由憧憬，可是结果呢？真能温暖人心吗？
　　她的心真的暖吗？只是自欺欺人。
　　车子颠簸，开始驶出县城，奔向山区，泥泞路因为雨水的到来显得更加难行，车子不停地摇晃着向前进行，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前椅背。
　　小时候自己来过这个地方，但那个时候自己太小了，记忆已经删除了很多不必要的记忆，她只知道，那个时候自己就记得他——夏雨寒，天真可爱的样子，全身污泥，傻笑地看着自己。
　　而这条路，她想，或许那个时候自己曾走过，或许那个时候这条路比现在更加泥泞，只是那个时候的真实样子，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本想好奇地问问司机关于过去的事情，可是转过头来见司机边开车边在哼着歌，而车内的其他乘客正苦着脸，双手都紧紧抓着车内可以依靠的东西，她也就关上那些问题，转头望着窗外的阳光，窗外的大山。
　　这样的大山，在她长大以后她是第一次看见，连绵起伏，在阳光下，山的一边显得格外阴沉。山上树木葱郁茂盛，阔大的针叶林，笔直高大。车子正沿着大山盘旋而上，她感觉头有些晕沉沉的，向窗外下面看去，却是悬崖，她的心倒抽一股凉气，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去想，只静静等时间过去。
　　车子颠簸了近半天，太阳已经当空，能感觉到一些温度，车子到了终点，一个小镇上。她提着行李走下车去，心中澎湃万分，忍不住吐出些清水来。
　　她站起身来，想，这大概就是他提过的那个小镇了吧！抬头望去，小镇只一条街道，两边简单地矗立几座房子，便没有其他。这里不能用繁华冷清来形容，这里，只是古老，因为这些大山，这些木制房子。
　　她去探问了地址上的山村，便搭了一辆摩托车，上了更狭小泥泞的路，然后，终于到达那个她一直盼望的地方。
　　寻找，这样寻找到这里，连日来的苦奔，终于到了这个地方，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站在山顶，山村就在眼下，一条河流沿着山脉蜿蜒。
　　她静静伫立一会儿，整理了一下长发和衣服，笑了笑便向山下走去，她边走边在想，夏雨寒和铭铭看见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会惊喜吗？还是诧异亦或心痛，心痛自己这样的寻找，劳累的奔波。
　　她想象着结果会是什么样子？如何对他说呢？自己来这里，如何告诉他，自己来这里做什么？能直接说自己就是来找他吗？不，不能这样说，这样会让他窘迫的。可是又该说什么呢？
　　她想着借口，无数的借口，一个一个泛上心头，一个一个从心底除去。她放慢了步子，思想在矛盾。

或许他一点都不惊奇，她笑，苦笑自己的多想。
　　他和自己是多么般配的一对，没有世俗的阻力，他和自己多该走到一起？她这样想。
　　山村格外宁静，只有熙熙攘攘的几座瓦房修葺在河流的边上，被树木和长竹包围，她想，那就是他的家吧！
　　她走进那几座瓦房，一些穿着朴素的村民看见她，都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寻找了一阵，但都没见着夏雨寒和铭铭的身影，他的心里略微有些失望，继续询问下去。
　　村民们听说她是来找夏雨寒的，都好奇地围拢过来。
　　“寒子，他前几天带了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回来了，但今天没有看见他。”一些村民这样告诉她。
　　“姑娘，你是他什么人？朋友吗？”
　　她点了点头，心头还是有些难过，脸上强颜欢笑。村民于是把夏雨寒住的房子指给她，她便独自走到那座瓦房前，站着等他。
　　阳光移动，逐渐被房屋遮挡，看不见光线，夏雨寒和铭铭依旧都没有回来，有村民看见她，好心地说：“他们可能又走了，听说那个女子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寒子便把她送走了，姑娘，你不要等下去了，你还是回城市里去吧！”
　　她笑着没有言语，村民走过，她的眼泪立刻就滚了下来。
　　等下去，等下去……她心里倔强地对自己说，但疼痛还是那样难以抑制。
　　天开始黑暗，他和她都没有回来，寒冷再次袭击她，她双手抱紧身子，蹲在房檐下，全身颤抖。
　　风又开始呼响，呼啦呼啦有些凄凉。
　　她的眼泪已经无法止住，花了那些本来漂亮的容妆，最后呜咽地哭出声来，心疼伴随抽泣起落。
　　有大娘走过来对她说：“姑娘，天已经晚了，你别等了，到我家去吃点饭吧！明天早上回城市里去。”
　　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要等下去。
　　大娘于是叹了口气，再次说：“这天已经够冷了，去吃点饭吧！这么晚了，寒子不会回来了，要不，你明天再来等，等不到你就回城市里去，寒子回来了我就告诉他，你来找过他。”
　　她才点了点头。
　　夜晚，她躺在床上听风声吹过大山，回想他说过的话，坐起身来，依旧眼泪无数。
　　原来，结果这样凄凉。她，于是，便更加疯狂地想念他。

第二十四章安静的角落


第二天早晨，她便离开，告诉村里的大娘，别告诉夏雨寒自己曾来过，走到山头，离开的时候，心里忍不住悲伤，自己这样千里万里来寻他，却是最终连面都未曾见上。
　　或许他已经回到城市里去了，和铭铭一起，她这样安慰自己，于是加快步伐朝城市里赶去，到火车站的时候，她却看见了他的身影，正低头从站内走了出来，她站在广场中央，默默地看着他，脸上欣喜不定，待他快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才朝他喊了一声，他惊得回头，看见她，眼神恍惚不安，四处躲避，却是强笑着走了过来，来到她的身边，傻傻地笑问：“你怎么在这里？”一双手在脑袋上摸个不停。
　　她安静地看着他，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快要把她折腾疯了，终于见着，她才觉得自己曾经想要对他说的多少话到此刻都显得不重要了，就这样安静地看他一眼比什么都好。
　　她说：“你好象黑了！”
　　他不知道她的话是否带着玩笑，亦或揶揄，看着她，她的眼光却火热而宁静，如一汪不知深浅的水，水意怏然，他最终羞赧地低下头去，其实他很明白，她不是一个爱开玩笑的女子。
　　她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掩饰，笑着说：“那天你莫名其妙地跑了，我到这山村来看看我的弟弟，看看那个被等候了半生的男人的坟墓难道不可以吗？”
　　他听她如此说，才笑了开来，连连点头，却是不知说什么好。
　　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自己这样奔波寻他，寻到了，却是这样，她无力说破，只是心里的失望一点一点侵蚀着疼痛，笑容也显得落寞。
　　她说：“走吧！你带路。”
　　他才恍然大悟，领她上车，生怕她会走丢了一样，每走几步都会回头看她一眼，虽然这样，她心里依旧觉得满足，她笑着在后面跟着，这些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已经走过一遍。
　　在车上的时候，她笑着问他：“铭铭呢？”
　　他没料到她会这样问，睁大着眼睛，半天答不上话来。
　　她有些吃惊，急忙问道：“怎么了？”
　　他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苦涩地笑了笑，“我把送回城市里去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以铭铭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就离开。他看着她的眼神，笑着继续说下去，“这农村并不适合她，她自己也不习惯，所以我把她送走了。”
　　她仍是难以置信，知道他没有说真话，于是笑着问：“什么时候你开始骗起人来了？”
　　这话带着沧桑的味道，他听在心里，有些伤心，知道她终究还是了解自己的，沉默着低下头去。
　　她突然也觉察到这句话带来的沧桑，仿佛久隔了无数的岁月，在遥远的他乡重又相逢，时光老去，回首，一切都物是人非了，只有那些话语能带回恍惚。心里也难受起来，看着窗外，陪着他沉默。
　　良久，他仍是说道：“我让她先回城里，然后我处理完山村里的事情就回城里去，还有，还有我答应了……”他没有说下去，她已经察觉到他要说什么，脸上泛起苦涩的笑，随即安慰自己，低声自语：“我就是想到这里看看那个男子，祭拜一下他，这么多年了，我还从未喊过他一声父亲……”
　　

　站在山头的时候，他的脸上才终于展开笑容，一股亲切合着宁静，让他变得轻松起来。
　　宁静的山村没有丝毫变化，大山一座座绵延，无际无边，他站在山顶，目光深远，离别，只是短暂的时间，他又回来了。
　　她站在他的身后，早已被这一片迷人的大山所迷恋，眼神里闪烁惊喜，脸上浮起笑容。
　　“你从小就在这一片大山里长大吗？”她问他。
　　他的心里却感觉到悲凉，这重重远山，只是给人无限的向往，居住在这里，其实就是封闭，她又何尝明白？他回望着她，被她的表情所迷住，点头。
　　“这里真美！”她发自内心的赞叹，他却听不出欢喜，一个人独自走到崖边，张开双手，微微眯上眼去。
　　她被他奇异的举动所惊住，不解地问他，“你在干什么？那样危险。”
　　他回头微微泛起笑容，朝她招呼，“过来，学我的样子，你会有一种腾飞的感觉。”
　　她迟疑不敢向前，只疑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担心，他走过去一把抓起她的手，把她拉到崖边，然后撑开她的双手，细致而温柔地俯弯着她的腰。
　　她抬头看他，他认真的表情，眼神里是闪动的喜悦，好奇，促使她静静地听从他的吩咐。
　　“闭上眼去。”他说。
　　她于是安静地闭上眼，黑暗，扑天罩地的黑暗瞬间朝她袭至而来，冷风扑进她的面颊的时候，她全身一阵颤栗。他微微握紧她的手，轻声地说，“不要害怕，有我在你身边呢！”
　　这一句话有如千斤分量，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不再害怕，心里只有浅浅的温柔和说不出的欢喜。
　　他的呼吸在她的发稍渐断，她有一种临空而飞的感觉，那种俯视，仿佛整个大地都在自己的身躯之下。
　　第一次的放松，她感觉畅快，城市里快节奏的生活，她才知道，在这里原来可以这样静静地聆听风声，一切在瞬间仿佛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而他与自己也只有着那么微微的距离，抬头，就能看见他精致的脸。
　　他说：“我从小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跑到这崖边，张开双手，俯弯身躯，像雄鹰一样展翅飞翔。”
　　“这一片封闭的大山，小时候我总希望能走出去，每次抬头看见天上的雄鹰，我就羡慕他们有一双翅膀。”
　　她开始明白他的心理，微微有些同情，一丝的同情却唤起全身的疼痛，站直身子，眼神疼痛地看着他，满是爱怜和疼惜。
　　“这一片大山如画，美，但却不一定美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小时候我就一直希望走出这个地方，去看海，看真正的大海，看那满是蓝色的海水。”
　　他自言自语，她没有安慰，或许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能做的就是听他的诉说，理解他的痛苦。
　　
　　从城市逃到这里，她一路追寻，千山万水，终于找着了他，她只想和他静静相守下去，在这一片没落的大山，没有世俗，没有阻碍，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和自己的关系。
　　她努力去感受他童年的时光，因为这一片山，造就了他，爱屋及乌，她努力让自己去爱上这一片大山。
　　山路崎岖，她的双脚在来回的山路上奔波，早已浮肿连连，她咬紧牙关坚持过去，未曾告诉他心里的苦。
　　她知道他的心里也一样的苦，彼此怜惜，对她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第二十五章　落山风吹过的回忆


　她告诉我，出生的那个夜晚，天下着大雪，我的一声啼哭划破了整个村子的寂静。窗子外面雪花纷扬，她抱着我稚嫩的身体，心里既难过又喜悦。
　　
　　她告诉我，因我的到来，她才选择了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她说，人都是为另外一个人而活着，只有那样，人生才有意义，欢笑苦乐，都有一个人与你分享。
　　
　　我八岁那年方才明白她说的话，那一年冬天，窗子外面下着纷纷大雪，整个城市格外寂静，我坐在窗子前第一次感受到孤独。
　　
　　她死的时候最平静的一句话就是，八年，是我让她有了生存八年的勇气。
　　
　　可是我知道，这八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恨我，同样恨着这个男人，她对我既爱又恨，我不知道她的心里有多么痛苦。
　　
　　但我知道我的心里有多么痛苦，因为我对她也是既爱又恨。
　　
　　多么可笑，但现在我都还在怀念她，每一个下雪的夜晚，我都会想象她所说的我出生的那个夜晚，漫天雪花，灯光下是她娇红的脸。
　　
　　可是我也知道，那个夜晚，她与我一样孤单。
　　
　　只是那个城市不再下雪，或许是老天有意，有意让我把她忘记，这么多年来，那个城市都不再下过雪。
　　
　　她笑，笑得那样嫣然，脸上的落寞与惘然如窗子外面呼啦呼啦吹过的落山风一样，此起彼伏的声音中，他能听出她话语中的孤独。
　　
　　活在一个繁华热闹的城市，偌大的家族，荣耀高贵，什么都拥有了，我却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什么，心里会突然感觉到空空的，那些感觉在夜晚就变成寒冷，漫天铺地地来，把整个房间都会包围。
　　
　　所以很多年来，我一直站在窗前审视窗子外面的热闹，那些热闹兀自繁华舞蹈，却与自己丝毫无关，正如我白天在城市中间忙碌地穿梭，内心却依旧无法融入到那些热闹当中去。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摆脱孤独，而你却不同，你在品味孤寂。她回过头看着他的脸，黑夜中，他的眸子格外明亮，像天幕中的两颗宝石。
　　
　　他无话可说，慌忙地从衣兜里取出香烟，拿出火机颤抖地点燃，借助那一点光亮，他陡然看见她的脸上泪痕嫣然。
　　
　　所以我恨他，真的恨他，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再见他，不知是因为恨他才想见他还是怎样，但我就是急切地想见他，想见见这个让我痛苦的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模样，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他死了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我真的不知道，内心更加的空落。他和她都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如果我的生命因他们而开始，那我的开始就已经丢了。她说。
　　
　　他说，别想那么多，都过去了。
　　
　　他唯一能说的也是这样，把烟放在嘴里，狠狠地吸吮，半天都不拿下。
　　
　　她说，我想听听他的故事，即使太少我也想知道，我只想多知道一点关于他的事情。
　　
　　他低下头去沉默，呼吸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粗重。很久，他才说，他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他很少向我提起他的过去。
　　
　　她有些失望，转过头去，望着窗子外面的雪花，嘴唇有些哆嗦。良久，身子开始颤抖起来，他走过去，把单薄的被子拉在她的身上，却发现她在悲恸。
　　
　　她说，我想去看看他的坟墓。
　　
　　他点点头。
　　
　　这个村子很多年也没有下雪了，一直没有，我从没看见过这么大的雪花，他躺在自己的被窝里独自言语。
　　
　　她不明白他想说什么，蜷缩在被子里，透过黑夜寻找他呼吸的方向。

小时候下过一次，那一次很大，他喝了很多酒，晚上醉了，就用鞭子狠狠地抽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抽我，我知道，那个夜晚，他的心情很差。
　　
　　后来就没有下过雪了，那件事情我也就忘记了，忘记了他用鞭子抽过我，忘记了那个时候他凶的模样，或许每一次下雪，都是老天为了掩盖一些事情吧！他依旧在自言自语。
　　
　　烟头已经熄灭，她无法从明灭的光亮中看见他的脸，只是心突然有些难过。
　　
　　如果下雪真是老天为了掩盖一些事情，那这次大雪又是为了掩盖什么呢？她突然好象十分害怕，害怕他会被这次大雪掩去，沉沉睡去，明朝醒来，自己依然回到了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些在耳边的话语消失无踪，他也不知去向。
　　
　　她突然害怕，双手紧紧抓住被子，轻轻问，你睡了吗？
　　
　　他恩了一声。
　　
　　她说，别，别睡，陪我说会话好吗？
　　
　　他问，说什么呢？
　　
　　她就努力想一会儿，然后问，他抽你的时候你痛吗？你恨他吗？
　　
　　他哑然失笑，这么多年了，我都已经忘记自己是否恨过他，他说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一切是可以忘记的，原来再深的痛再深的恨都是可以忘记的，那么这个世间有什么是可以不会忘记的呢？她傻傻地想。
　　
　　她又问，你爱过他吗？
　　
　　他却不再回答，她以为他睡着了，翻过身来，躺在床上望着窗外面默默发神。
　　
　　沉默，寂静如空的夜，窗子外面在下着大雪，只是雪花的夜晚，有多少人能睡着呢？
　　
　　他吗？她吗？每一个人的回忆或者梦里，都有一个雪花纷扬的夜晚，只是那样的回忆那样的梦，各有自己的况味，或悲或喜。

第二十六章幸福泡沫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要面临很多选择，那他会幸福吗？或许并不是一种幸福，那只能说明他这一生失去的将与得到的是同样的多。
　　他就是这样一种人，得到了却也失去了，却一辈子都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看不到自己所得到的，也就无所谓欣喜，一辈子靠着烟酒度日，麻木地过活，直到死。
　　他看着他的坟墓兀自说出，那些过时的往事是他曾经无数次酒醉过后经常在他面前唠叨的话，那个时候他却觉得烦，总是用一种不明白的眼光看他，此刻，他走了，消失了，在这个世界上再也寻不到那些唠叨的痕迹，他才慢慢开始明白那些话当中的怨和恨，那些悲伤，并没有过时，只是此刻由他自己重复出来，他的心里泛起阵阵刺痛。
　　他经常醉，经常喝酒。他说，走到坟前轻轻用手刨去生长出的杂草。
　　她看着他的样子，内心瞬间也有些悲伤，尽管曾经自己有多么恨这个埋葬在这里的男人，但此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原来，她才知道，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同样深的恨，那些恨无法排解，就牵扯到另一个人身上，如他，怀揣着年少时的伤痕，却伤害了自己和夏雨寒。
　　她走过去陪他摘出那些杂草，一个简陋的土堆，谈不上坟墓，却是轻易就惹出了她的眼泪。
　　他死的时候脸上带着笑，仿佛解脱了，死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就我一个人，然后把他背到这里埋葬了的，我身上没钱，也不能为他做任何超度的法师，只是希望他到了另一个世界，不要活得再那样痛苦。
　　夏雨寒自言自语，手指却在泥土里刨出了血。
　　她知道，他其实是想他的，爱他的，只是那些爱那些想念，都用恨来表达了。
　　解脱，是多么轻松的一个词，如那个女人当年一样，再深的恨在闭眼的一瞬间都化为乌有，无人再去记得，她那样苦苦等候了一个男人那么多年，那些时光堆积起来的恨应该比桌面上的烟尘要厚，可是，风一来，还是无迹可寻。
　　她想起了那个女人，由这个男人想起那个女人，他们本该都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要多好，至少能平淡幸福的过一辈子。可是却这样彼此空度了，只是在那个世界，他们还能相遇吗？相遇了又彼此认识吗？还是依旧那样怨恨对方，牵扯到无穷无尽。
　　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泪眼有些模糊，轻轻念叨，真希望他们都能解脱了，尘归尘，土归土，就让一辈子都痴缠不清的事情都随着这尘土去吧！
　　轻轻扬手，那些杂草如无数的花圈在空中纷扬，散落一地，不复再生。
　　她看着夏雨寒，看着他弯曲的身子，心里不由自主想到自己和他身上，想到人生短暂，就这样匆匆而过，如果人这一辈子要面临很多选择，那么就让遗憾少点吧！
　　她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从怀里摸出纸巾，轻轻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纸巾湿了手掌，她才知道，他哭了，眼泪撒落一地。
　　他年少的时候很聪明，读书成绩都是第一，很受家族宠爱，只是年少的时候，他的家庭破裂了，母亲带着他的弟弟离开了。他的父亲便对他很凶，无时无刻都打骂他，不论他做得多么努力，他的父亲都认为他丢了他的脸。
　　其实他的父亲不是恨他的，只是他的父亲恨那个女人，而他只是勾起那些恨的线索。
　　他就隐忍着活着，内心的压抑得不到抒发，便变得沉默，叛逆，高中毕业，他和一个女人私奔了，彻底回击了他的父亲和那个家族，可是几年后，他却被那个女人抛弃了，落得孤独无依，无所去处，在那个时候，他才遇到了你的母亲。
　　或许，他遇到你的母亲不是因为爱，只是想寻个落脚处，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么多故事。
　　他这样说有些为自己辩解，为自己的母亲，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辩解。
　　她不再说什么，默默地听着故事，至小以来，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在此刻听来却与想象的相去甚远，她不知是该觉得安慰还是难过。
　　但那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个男人或许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丢弃自己那一刻，他就没有想到过世界上还有自己这个女儿了。
　　她想着又悲伤了起来，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云卷云舒，她却看出分分离合，眼泪在眼眶蓄着打转。
　　生或许本就是一件不幸福的事情，所以在这个尘世才有那么多人去寻找幸福，把幸福寄托于他人身上。
　　他说，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你的，他是一个软弱的男人，不知道怎样排解心里面的恨，便折磨自己，只是他无颜见你，才在他死的时候嘱咐我来找你。
　　我知道，他心里面是想你的，可是他却永远都不是一个有勇气的男人。
　　对啊！他不是一个有勇气的男人，如果是的话，他的人生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他就不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死。她轻轻叹道，哀怨的语气，说完把目光转到夏雨寒身上。

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有勇气吗？他与他多少有些相似，父子天性，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又为什么不是他们那种人呢？
　　自己千里万里来寻他，奔波劳苦，寻着了，他依旧在退缩，退缩在这个偏远的角落，他才能与自己这样平静地在这个山头小坐。
　　她明白，自己与夏雨寒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想到这里，那些蓄积的眼泪瞬间就奔涌而出。
　　他以为她在为那个男人哭泣，心里也不禁伤心起来，手轻轻抬起，想安慰她几句，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解脱了，我们不应该难过的。他抬头望着远处的大山兀自说。
　　夜里，回到房间，她依旧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想象这么多年那个男人是如何在这里度过的。
　　如果那个女人不曾那么早死，如果那个女人也曾到这里来坐上一晚，或许她真会原谅他，也原谅自己。她傻傻地想。
　　风在窗前落下，有些影子可以寻见，寒冷在那一刻彻底扑向她，她只感觉头脑有些晕沉，眼前渐渐出现很多幻想。
　　幸福的影子，幸福的梦，梦里有他的身影，依旧是一片宁静的小山村，他在河里捉鱼，很大的一条，带回房间，她欣喜异常，接过去在土灶上熬汤，却蓦然看见那条鱼变成一条怪兽，猛然地扑向自己，她吓得浑身是汗，努力奔跑，逃脱，却怎么也逃不出那间房屋，努力喊着他的名字，他却总站在窗外，呆呆地看着自己。
　　她从梦里醒来，才发现夏雨寒正坐在自己身边，她被噩梦吓得哭了，一下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哭泣，紧紧拽着他的身子，生怕他不再理自己。
　　好一会儿，她才看清自己并没有在那间房里，此刻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看着她笑说，你老公对你真好，否则就危险了。
　　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傻愣在那里，很久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墙壁上再也没有窗子。
　　她傻傻地问，怎么了？
　　他笑，只淡淡地说，没什么，你只是感冒了。
　　回去的路上，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肩上，问他，夜里是不是也这样背着自己到这十几里之外的镇上的？
　　他笑，说，没有十几里，就只有几里而已！
　　她便感觉到幸福，感觉到自己千里寻找变得值得，竟不自然地在他的身上笑了，笑了过后遂又唱起歌来，仿佛无穷无尽的精力。
　　他笑说，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
　　她格格笑着回答，我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只是你没听过而已。
　　她本想说，如果你喜欢，以后我都唱给你听。只是此刻，幸福离她如此之近，她却一下不敢说了，害怕一旦说出去了，有些东西就消失了。
　　雪下过了两天，第三天，天空大放艳阳，漫山遍野积满的白雪在阳光下变成溪水叮咚叮咚响过无数小河沟。她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美景，艳羡不已。
　　她说，背我出去嘛，我想去看雪，到山顶去看。
　　他说，不行，你的病还没好。
　　她便露出一副无辜遗憾的表情，他呆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走过身来，把被子裹在她的身上，一下把她托起，走到山上的林中。
　　脚步在积雪上散发出声音，叽嘎叽嘎的起落，格外好听，她被这遍野的白色所惊叹，在他的身上欢欣个不停，手轻轻地伸出去，在树枝上抓下一手雪水，轻轻地放在他的脖颈。
　　他的全身便一阵凉飕飕的，颤抖不停，她立刻格格娇笑起来，不停地抓雪到他的身上。
　　他便开始奔跑，随着她的笑声也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夹着幸福的谐音震落满树的白雪，雪声哗啦，惊起林丛的飞鸟，如无数对比翼，在天空盘旋，发出空灵的鸣叫。
幸福，落于这个山村，落于这个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