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父亲的去世对我是一次打击的话,那么两天后,毛主席的去世,就是对我沉痛的打击了。父亲是家里的山,是母亲的靠山,怕母亲过度伤悲,父亲去世的前后,我坚持着没有掉一滴眼泪。邻居说,这小子他爸去世也没哭,看来是恨他爸爸。毛主席是中国的天,他没了,中国的天就塌了。我感到不知所措,一股心酸涌上心头,再也忍不住了,随着有线广播里的哀乐,我放声大哭起来。我不知道因为谁而哭泣,就是想大哭一场。 , d ?4"8_
在公社参加毛主席追悼会是第一次看到电视机,感觉科学太发达了,太神奇了,北京的追悼大会现场怎么能传到我们这里呢。胸前戴着白花,左臂戴着黑纱的人流在电视里和电视外流动着,悲痛是一样的,心情不一定是一样的。上面下来通知说,不许放电影,不许演戏,不许播放音乐,不许唱歌,不许放鞭炮,不许大吃大喝,不许穿彩色的衣服,甚至不许嬉戏开玩笑……要保持肃穆,哀悼。 , d ?4"8_
我和刘兄弟寂寞极了,拿出口琴,跑到山上,时尔独奏,时尔合奏地吹到半夜。我有三个口琴,一个单音的,一个回音的,一个重音的,朋友们都羡慕我的富有。我最喜欢重音口琴。当吹起妈妈教我的三十年代的歌曲时,就觉得有一种悲伤袭来。母亲说这首歌现在是不许唱的,歌词好象涉及到蒋介石,具体怎么回事母亲也不知道了,我喜欢这首歌,喜欢这首曲子,当我独自在夜里吹口琴或低声吟唱的时候,那种淡淡的愁绪,蒙蒙胧胧地在眼前飘逸,多少能释放一些胸中的郁闷。曲子还能记住,歌词如今已经记不全了: , d ?4"8_
红烛将残, , d ?4"8_
杯酒已干, , d ?4"8_
相对无言无言, , d ?4"8_
浔阳酒醉, , d ?4"8_
谁愿长夜黑漫漫, , d ?4"8_
今夜一席话, , d ?4"8_
明日隔天涯, , d ?4"8_
只要许别终需别, , d ?4"8_
水复指见期 , d ?4"8_
…… , d ?4"8_
我们从山上下来路过抽水泵房的时候,发现抽水泵房里有亮光闪了一下,我们悄悄地走过去,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 d ?4"8_
“你说咱俩怎么就王八瞅绿豆对眼了呢”一个女人的声音。 , d ?4"8_
“可不是咋地”一个男人说。 , d ?4"8_
“反正也要地震了,要不我可不能。”女的说。 , d ?4"8_
“那是,毛主席不去世我也不能啊!”男的说。 , d ?4"8_
“快点,太晚了。”女的说。 , d ?4"8_
“着急吃不着热豆腐”。男的说。 , d ?4"8_
我听出了男的声音,是邻村姓付的,那年父亲在大队被批斗,我给父亲送粘米饭,几个红卫兵堵在路上打翻我饭盒的就是他,还抽了我几个耳光,打得我鼻子出血,问我为什么是右派的儿子。真是天不转水转。 , d ?4"8_
刘兄弟说:“走吧,搞破鞋的,别管了。” , d ?4"8_
我说:“不行,今天管定了。” , d ?4"8_
刘兄弟说。“也是,够气人的,你俩搞破鞋和毛主席有什么关系啊?收拾收拾也行”我简单告诉了刘兄弟,姓付这小子怎么打我的,我还没有机会收拾他呢,撞到我的筐里了,冤家路窄啊。我俩策划着怎么收拾他们。 , d ?4"8_
刘兄弟说:“偷走他们俩的衣服,让他俩光腚子回家,就有好戏看了。” , d ?4"8_
我说:“不行,那样不解恨,我只想收拾男的。” , d ?4"8_
刘兄弟说:“那就废了他,劁了他,让他一辈子也别再想女人了。” , d ?4"8_
我说:“行,劁了他都不解恨。” , d ?4"8_
他们俩在抽水泵房里蟋蟋率率,我俩在外面紧锣密鼓,我们没有刀子,找到一个酒瓶子。这时听到了他们要穿衣服,我俩急忙冲进屋里,两个人都光着身子。谁也没敢反抗,束手就擒。我让姓付的小子跪下,他老老实实地跪下了。我问他记得打过我的事么,他说忘了,我提醒他,他想了半天,说想起来了。 , d ?4"8_
我说:“你记住了,今天我打你与你打不打我无关。你干这么龌龊的勾当,还打着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旗号,毛主席尸骨未寒,你这是对他老人家的污蔑。你知道不知道?” , d ?4"8_
他说:“不知道。” , d ?4"8_
我打他一个耳光问:“不知道?” , d ?4"8_
他急忙说:“知道,知道。” , d ?4"8_
刘兄弟打那个女人两个耳光,告诉她把帐都记在姓付的头上。我不让他再打她了。 , d ?4"8_
我打了几下姓付的,他就吓得浑身发抖,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打一个不还手的人与打一块木头没什么区别。但是,我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整治他。我忽然想起了贫下中农曾经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一次去内蒙古草原买马,不懂蒙古人的规矩,把行李拿进蒙古包放下了,蒙古人的规矩是把行李你放在哪里,晚上就睡在哪里,挨着女人和姑娘也不许换位子,只是第二天早晨起床,给你端来一大碗凉水让你喝下去。以对你昨天晚上的检验和惩罚。贫下中农讲得有声有色我也信以为真。 , d ?4"8_
我让刘兄弟拿拣来的酒瓶子,到水渠里灌了一瓶凉水,逼着姓付的小子喝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