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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夜雪》小说连载[转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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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小小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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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9-03-07
第27节:第四章 唯因浮世永相欺(2)
小瞳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
偏偏沈狐仍不罢休,继续笑眯眯道:“你也不用担心,万俟兄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人家可是位正人君子呢,最多拉着你聊聊天……”
万俟兮勾了勾唇角,竟非常配合地接了下去,“是啊,人生何处不相逢,在这个离京千里的边塞小城,都能碰到老乡,真可算是一种缘分。”
小瞳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变得很不好看。
沈狐拉起她的手,边摸边啧啧赞叹道:“多美的小手哪,细皮嫩肉,半个茧子都没有,让这么美的手来伺候人,真是罪过啊罪过……”
万俟兮则在一旁不冷不热地插话,“四少生活得太过优渥,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家道中落,又投亲不遇,不得已只能卖身为奴。”
“原来是这样吗?”沈狐恍然大悟,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道,“真是红颜薄命,我见犹怜。你一个柔弱女子,千里迢迢从京城独身一[三*五*网-整*理*提*供]人来到这里,肯定吃了很多苦吧?途中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小偷山贼,全身盘缠用尽了?而你的那个远房亲戚又非常的粗心,连搬迁了都不通知一声,害你千里寻亲白走一场……”
未等他说完,小瞳已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尖叫道:“够了!你们两个……够了!”
“咦?难道我们猜错了?你不是这么对别人说的么?那么是卖身葬父?亦或是卖身葬母?不对不对,那样太失礼了,真正的原因是卖身葬——姐。”沈狐再度抓住她的手,眼里的微笑越发暧昧,连声音也跟着温柔了起来,“我说的对不对?嗯?谢、二、小、姐。”
小瞳整个人一震,直直地瞪着他,双唇哆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万俟兮抚摩着绿玉指环,缓缓道:“谢二小姐离家之事,令尊知道吗?”
小瞳紧紧咬着下唇,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怨恨,最后冷笑道:“也好!既然你们认出了我的身份,我也不必再假装下去了!没错,我是谢思瞳,也就是被你害死的谢娉婷的妹妹……贱狐,纳命来吧!”话音未落,她手腕不知怎的一转,从沈狐指间滑了出去,然后狠狠朝他面门上抓来。
沈狐连忙闪身,叫道:“哎呀呀,人家只是随便猜猜的,原来你真的是谢二小姐啊!那个……有话好说嘛,干脆我们坐下来泡壶茶拿盘点心,有什么事情慢慢谈……”
“呸!谁要跟你这种浑蛋慢慢谈了!你害死了我姐姐……你害死了我姐姐……姐姐……”谢思瞳开始哽咽,眼圈也跟着红了,出手更是迅利,落手处全是要害,竟毫不留情。
沈狐为了闪躲,像只猴子般跳上桌子,跳上窗户,最后连柜顶都跳了上去,哇哇大叫道:“救命呀!万俟兄救救小弟呀……”
万俟兮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轻呷一口,干脆闭上了眼睛。
沈狐一见之下,脸顿时黑了半边,“喂喂喂,不是吧?万俟兄你真的见死不救——”一个“啊”字没说出口,谢思瞳的手已攻到,他赶紧跳下柜子,只听“呲”的一声,华服的下摆顿时被她扯下了一条。
好险!再躲慢一分,遭殃的就是他的背了!
不行,绝对要拖那家伙下水!想到此处,沈狐一个箭步跃至万俟兮面前,然后抓住他的椅子一转,将他当成盾牌以阻挡攻击。如此一来,万俟兮想不动也不行。
眼看谢思瞳的手收之不及,直朝他头顶抓下,他叹了口气,伸出一指轻轻在她手腕上一弹,谢思瞳立刻吃痛,踉跄后退了十几步才停住,捧住自己的手,疼得额头冷汗都流了下来。
万俟兮放下茶杯道:“够了,别闹了。”
谢思瞳一听,立马火了,“闹?我不是在玩闹!我姐姐被这家伙,就是这个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登徒子给骗了!不但骗她,还抛弃她,爹又逼她嫁人,姐姐没有办法,只能吞金自尽……都是这个浑蛋!可怜我姐姐只有十七岁,就那样死了……我替姐姐报仇,却被你说成是玩闹?”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眼中泪光闪烁,但死命撑着,愣是不肯流出来。
看来这也是位倔强的主……有一个难缠的沈狐不够,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知是不是因为人在病中特别虚弱的缘故,万俟兮觉得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疼,疲惫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姐姐是因他而死的?”
离线小小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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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9-03-07
第28节:第四章 唯因浮世永相欺(3)
谢思瞳咬牙道:“我既然敢这么说,当然是有证据!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我姐姐吃了他的亏,又是个弱女子,碍于名誉绝对不敢声张。但他没想到,我姐姐死前写了封信给我,把什么都告诉我了!这家伙用花言巧语哄了我姐姐,然后又始乱终弃……”
“信呢?”
“信在这里!”谢思瞳从怀中取出一封包得仔仔细细的信笺,万俟兮伸手接过,展开一看,里面写着:“十丈软红,已无牵念,唯姊妹情深,不忍相离,奈此生已了,此身已毁,只怪为姊识人不淑,误信沈郎,薄言相负,不愧其名……”秀气的字体,密密麻麻写了两页信纸,其中还有好几个字被泪痕模糊了,看不清晰。
读内容已是字字血泪,再看信纸,越发让人觉得辜负了这样一个痴情的姑娘,真是罪过。
万俟兮抬眸看向沈狐,只见他以手托着下巴,微皱着眉头,似乎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干过那么无耻的事情,只得苦苦思索,表情非常耐人寻味。
万俟兮不禁扬唇一笑,忽然掀起桌上的水晶灯罩,将信伸进去点燃。[三五网—wWw.555sjs.cn]
“啊!你干什么?!”谢思瞳吃一大惊,连忙上前抢拦,然而已来不及,只见信纸瞬间卷起,燃成灰烬,再被风一吹,四处飞散。
“你、你、你……”谢思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颤声道,“你烧了我姐姐的信,你居然、居然烧了……”
万俟兮平静地答道:“现在你没有证据了。”
谢思瞳嘶声道:“原来你和他是一伙的!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璇玑公子和贱狐竟然是一丘之貉!算我瞎了眼睛信错了人,但是你以为将信烧掉就万事大吉了么?我这就回去,回去宣告天下,你们两人干的丑事!”说完扭身就跑,刚跑到门口,一道强风扫中她的后颈处,她顿时眼前一黑,软软倒地。
出手的是万俟兮。
“咦?你……”不得不承认,此一变故完全出乎沈狐的意料,他怎么也没想到,万俟兮竟会这么做,他是在帮他么?刚想走过去细问,就听万俟兮沉声道:“不要过来!”
“呃?”
万俟兮扶着门框,有些僵硬地回过头道:“信上有毒,我中毒了。”
信上有毒?!
沈狐连忙去看地上的碎片,再看万俟兮的手,他的手泛呈出淡淡的紫蓝色,果然是中毒的迹象!
万俟兮苦笑了一下,气息微弱地说道:“那些人设置得还真周到啊,算准了谢家二小姐拿出来的信我不会起疑。”
沈狐的眼睛变得幽深了起来,低声道:“也就是说,谢思瞳来此并非偶然?”
“嗯,有人伪造了谢娉婷的遗五,诱她来此,并且,怕她杀不了你,还在信上下了毒,看来对方想杀掉的不只是我一个人,连你也有份。”
眼看他站都快站不住了,说话还是慢悠悠的,仿若丝毫不着急似的,沈狐不禁皱起眉头,正色道:“快解毒吧。”
万俟兮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毒,没有办法解。”
“那就先放血,不要再让毒扩散!”
万俟兮眼中闪过一丝踌躇之色,刚想说话,沈狐跳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他不禁一怔,下意识道:“你要做什么?”
“我来帮你。”
“别胡闹,这种毒是通过接触传染的,你碰了我,自己也会……”
沈狐打断他,“我知道。但是……”扭过头,朝他微微一笑,“你怕血,不是吗?”
万俟兮整个人一颤。
“所以,我来代劳。”
他顿时眼前一黑,原来是沈狐用袖子罩住了他的眼睛,将他的头揽入怀中。视线骤然而黑的同时,感官却因此变得更加清晰,他靠在他怀中,听见沈狐的心跳,扑通、扑通……
无法描述这一刻的感受,只觉整个世界都是那般安静,只有那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下,传入鼓膜,让人异常的……心安。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万俟兮轻轻地问。
“你审问那个紫衣刺客时,苏姥姥杀鱼,你别过了脸没有看。”也许是因为看不到表情的缘故,沈狐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温柔,不再如以往那般总是带着三分虚假和油滑。
离线小小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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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9-03-07
第29节:第四章 唯因浮世永相欺(4)
“你很细心。”万俟兮由衷地感慨。当初姥姥在鱼身上下刀时,他的确是别看视线没有看,其实他之所以从来不用那些血淋淋的酷刑,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有惧血症。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人发现,只有这家伙注意到了,落了这么大个把柄在他手里,看来以后必将不得安宁。
就在他那么想时,沈狐含笑道:“对你的事情,我总是格外在意的……”
万俟兮心悸了一下,不再说话。
沈狐低声道:“要开始喽。”说完五指交叉握住他的左手,在门角轻划而过,血珠顿时涌了出来,滴落于地,全是黑青色的。
尽管看不见,但感觉到血液在流逝,万俟兮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沈狐低下头,问道:“怕吗?”
“为什么?”
“也许我在学你昨夜整那紫衣刺客的手段,所谓的流血其实是骗你的呢……”沈狐在笑。
万俟兮反问道:“那你是在骗我吗?”
沈狐没想到他会那样问,愣了一下,然后,将他的头往怀中搂得更紧了些,低声喃喃道:“不,我在救你。”
“那么,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沈狐,我信任你。”
他第一次没叫他四少,直呼名字。
沈狐眼中泛过一抹三光,唇角一点点地扬了起来。一阵风来,吹开半开着的房门,门外,天空墨蓝,星光点点。
冬夜清寒,但是,却因为有了一个人的存在,而变得美丽如斯。
夜美如斯。
然而,最美丽的时光总是太短暂。
突然间,一刀寒光掠来,以雷霆之势,飞速劈向万俟兮后背——
◇弱质纤纤◇
刀锋未到,人已先动。
沈狐抱住万俟兮翻倒,脚在门槛处一蹬,借力向后平平滑出丈余,这时第二片刀光紧跟而至,他只好苦笑道:“谢二小姐,就算是我真的害死了你姐姐,你就不能用聪明点的法子报仇么?可知杀人须得偿命?”
“只要杀得了你,偿命就偿命!”持刀者正是谢思瞳,万俟兮那一切力度很轻,因此她醒得也很快,想起之前的事情,再次怒火中烧,恨透了这两人,就趁机拔出靴中短刀偷袭。无奈沈狐躲得太快,偷袭失败,干脆直接变成追杀。
沈狐叹了口气,刚想叫迦蓝,一片袖子自他怀中飞出,以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弧度在空中划过,然后拂中了谢思瞳的穴道。
外套被翻起,万俟兮的脸露了出来,瞳仁墨黑如玉、清冷如冰。
被那样的目光一扫,谢思瞳顿觉有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揪住了她的心脏,不知为何,本来为姐姐报仇分明是件理直气壮义无反顾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变得莫名心虚。为了掩饰这种心虚,她大声道:“不要脸的,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恶心死了!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难怪狼狈为奸互相包庇。但别以为这样就能只手遮天,我爹怕你们,我可不怕你们!我这就上京告御状去!一定要你们……”
“你闹够了没有?”万俟兮突然动怒。
谢思瞳吓了一跳,底下的话就全部吞进了肚子里,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没有脑子吗?除了闯祸以外就什么都不会了么?只想着逞一时之快,却从不顾虑后果。没错,杀个把人对你大小姐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到时候出事了自有你爹给你担待,只要搬出为姐报仇这个理由来,就可以冠冕堂皇的为自己的鲁莽开脱……”万俟兮厌恶地撇了撇唇角,目光里全是讥讽,冷冷道,“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大小姐,什么都不懂,又自以为是得要命。”
心被最后这句话划开了一道口子,开始涔涔滴血,不知道为什么,谢思瞳忽然觉得有点儿受伤。
沈狐静静旁观,不发一言。
“你……你……你知道些什么啊……什么都不知道,死的不是你姐姐,所以你不会伤心,不会气愤,不会痛苦,你什么都不知道……”谢思瞳的眼圈红了,一直强抑着的眼泪于此刻全然崩溃,肆流而出。
“我起码知道一件事——你姐姐没有死。”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谢思瞳呆滞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哑着嗓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离线小小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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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9-03-07
第30节:第四章 唯因浮世永相欺(5)
“我说——你的姐姐——谢娉婷没有死。我受将军之托,为了还他宝贝儿子的——”万俟兮斜瞥沈狐一眼,沈狐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清白,出行前曾暗中查过此事,发现墓地棺内只有衣袜没有尸体。”
谢思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疾声道:“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姐姐下葬的!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我亲手给穿上去的……怎么、怎么会这样……”
“我为此特地拜访了当时的验尸官虞速,原来他收了你姐姐三千两白银,给了她一种毒药,服下后可假死十二个时辰,然后又为她瞒天过海,在验尸时做虚假定论,因此,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出破绽。”
沈狐叹气道:“可怜的虞速,真不知道他在你手下吃了多少苦头,才不得已说出真相……他原本可是个很牢靠的人哪。”
万俟兮冷冷道:“能用钱收买的人,就不会是什么牢靠的人。”
沈狐只能苦笑。
谢思瞳尖叫道:“不可能!你们在骗我,我不相信……我姐姐是假死?为什么?为什么要假死?”
万俟兮悠悠道:“这个问题就得问站在你面前的这位被传说成卑鄙无耻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四少了。”
沈狐摸摸鼻子,嘀咕道:“你知道了多少?”
“基本上已经全部掌握,只差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第三人。”万俟兮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我想知道,那个隐藏在整个故事背后导致这一切发生,令得谢娉婷甘愿为他抛弃一切甚至不惜以死来欺瞒天下的真正的情郎,是谁?”
谢思瞳已经完全呆住,看看他又看看沈狐,心绪紊乱,不知该信谁才好。
沈狐再度长长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真是没有办法。其实我自认为一向守口如瓶,是天底下最值得信赖和托付秘密的人呢……如果说了,就要失信于人;如果不说,又怕你生气,真是好苦恼啊好苦恼……”
万俟兮还没表态,谢思瞳已尖声大叫了起来,“果然跟你有关系!你快说!我姐姐去哪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连我、她唯一的妹妹都瞒着?害我像个傻子一样伤心得恨不得替她去死!我是她妹妹啊,亲妹妹啊,我们从小感情就最好,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竟然、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她有心上人,我不知道;她假死,我也不知道……你快说!快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这么激动,你姐姐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个样子。毕竟,假死逃婚,而且对象又是权倾天下的木小侯爷,多一个人知道,就等于多了一分危险,不但害了自己,更有可能连累全家。你,要那样的后果吗?”
谢思瞳顿时收口不再作声。
沈狐微微一笑,“这就对了嘛。其实你姐姐也未必就刻意瞒了你,也许是她曾经对你说过些什么,而你却没有注意到呢?”
“说过些什么……”谢思瞳迷惑,苦苦思索道,“她会说些什么?我想不起来……”
“比如说,她曾经说过如果可以,希望自己以后能到哪里定居。”
谢思瞳面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刚待说话,沈狐又道:“听说如果对人间还有依恋,魂魄就无法升天,在其生前所留恋的地方徘徊不去,有缘人亦可见到。啊,谢二小姐,不知你是不是个有缘人?”
他轻轻伸袖一拂,谢思瞳顿时向后退了好几步,停下来时,身上穴道已解。她瞪了两人一眼,恨恨道:“你们最好说的都是实话,我这就去那看看,如果找不到姐姐,我再回来跟你们算账!”也不等沈狐回答,扭身急忙忙地跑了。
万俟兮注视着她的背影,缓缓道:“你不该放她走的。”
沈狐笑笑,“怎么,你还想管她要解药不成?”
“与解药无关。但她这一去,免不了又要被人暗中盯上,若找不到谢娉婷也就罢了,若真找到了,只怕是祸不是福。”
沈狐哈地一笑,目露狡黠之色道:“无所谓啊,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反正那个地方是谢二小姐自己想起来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与我无关,我不算失信于人。你也说了谢二小姐是个闯祸精,留她在此,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事来,还是遣得越远越好。而且某个家伙也太过好命了,携美人隐居在那么个山清水秀世外桃源的地方,真是让人心里不爽,应该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做,免得日子过得太无聊,你说对不对?”
离线小小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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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9-03-07
第31节:第四章 唯因浮世永相欺(6)
万俟兮开始有些同情“某个家伙”,真不知那位仁兄是哪根神经不对劲,居然会拜托沈狐这种人保守秘密。
沈狐忽想起一事,扭头正色地问道:“倒是你,觉得好点了吗?”
万俟兮重重一震,脸刷地变白了。见他这个样子,沈狐有些吃惊又有些好笑道:“喂喂喂,你该不会是忘了你还在放血排毒吧?”
万俟兮慢慢地抬起左手,伤口处血迹斑驳,暗红色的血液流下来,跟蜘蛛似的爬在五指间,每一轻颤都是蠕动。他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越抖越厉害,越抖越剧烈,头往后仰,瞳孔涣散,牙齿因为咬得太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沈狐原本还是笑嘻嘻漫不经心的,见此情形顿时变色,连忙再次抱住他的头用袖子遮住他的眼睛,沉声道:“不要看了!不看,什么都没有,没事的……”
万俟兮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额头冷汗直流,模样痛苦到了极点。
沈狐不禁露出担忧之色,柔声道:“没事了,不要怕,没事了……怎么才可以帮助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会好受些?”
万俟兮摇了摇头。
沈狐只好抱紧他,借由这个拥抱,将温暖与安定通通传递给他。指尖的毒血由原先的紫黑慢慢转为鲜红,毒素应该已被逼出了七八成,然而万俟兮的颤抖还在继续,并且体温迅速下降,摸上去冰凉一片。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真是无法置信,平时那么冷静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不知为什么,在紧张焦虑的同时,却又有点隐隐的欢喜——之前的万俟兮过于完美,这样的他反而多了几份真实,让人窥见高不可攀的外表下,一片心,柔软,艳丽,而且多情。
“没事了,不要怕……不要怕,没事了……”六个字,翻来覆去,一字一顿,皆是关心。
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万俟兮慢慢地睁开眼睛,沈狐朝他微微一笑。夜深沉,月光如水,从他身后照过来,周身如镀银边,看上去格外的温存,亦格外的缥缈。
万俟兮看着看着,就觉得他的样子模糊了,像在绘了画的宣纸上铺一层纱,将轮廓与眉眼重新勾勒,蕴化成为另外一个人。
而那人,星眸璀璨,丰美如玉。
万俟兮的眼里忽然涌起了泪光,望着沈狐,望定沈狐,莫名忧愁,不甚哀伤。
沈狐轻轻问道:“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他艰难地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完全沙哑,“对不起,我停不下来。”
沈狐目光一颤。[三/五\/网-整.理'-提=.供]
“我很努力地想控制自己,不要抖得这么厉害,可是我……停不下来。”
“那就不要停下来,我在这里陪着你,不会出任何事。”沈狐垂下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暖如旭日,“你现在很安全,不会毒发,不会死,也不会再被人偷袭与刺杀。所以,没什么可害怕的,血很快就可以止住,颤抖也最终会停下,你不会有事的。”
万俟兮的视线自沈狐脸上移开,望着窗外的月亮,低声道:“七年前,有一个人……死在我面前,为了救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砸死,血喷溅到我脸上、身上、手上,血红血红,不停地流……自那以后,我就再也不能见血了,看见血就会吓得手脚僵硬全身发抖,怎么也停不下来……”
“那个人一定对你来说非常重要。”
万俟兮的目光开始迷离,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脑袋一歪,陷入昏迷。
沈狐吓了一跳,摇动他的肩膀疾声道:“你怎么了?醒醒,万俟兮,你醒醒!怎么回事……”一时间脸色发白,心乱如麻,很有些六神无主。
“迦蓝!迦蓝!”
沈迦蓝像片羽毛般地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地没有任何声音。
“你知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沈迦蓝上前看了看万俟兮的脸,不敢直接碰触,取块手帕搭在他的手腕上为其搭脉,沈狐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逼紧声音道:“如何?”
“他所中的毒,不仅怪异,而且毒性猛烈,尽管已经第一时间放出了毒血,但毒素仍是侵进了心脉,恐怕……撑不过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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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9-03-07
不错很好 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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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2楼 发表于: 2009-03-09


好,送花花啦~~~
晋江的伊吕?
离线小小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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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3楼 发表于: 2009-03-12
第32节:第四章 唯因浮世永相欺(7)
沈狐听了,瞳孔一下子缩紧,然后转为墨般浓黑。他突然站起,将万俟兮放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就走。
沈迦蓝一向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之色,“你要去找他们?”
沈狐并未回头,只是沉声道:“只有他们才有解药,不是吗?”
“如果你现在去找他们,就等于是前功尽弃。”沈迦蓝缓缓道,“你这几年来所有的等待、努力,和心血,都将化为乌有。”
沈狐的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了,听闻这句话后硬生生地停下,扶住门框,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有时候我还真是不喜欢你……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因为说出后,人就会犹豫,而一旦犹豫,就发现已经什么事都做不了了……”
沈迦蓝垂下眼睛。的确,身为影子,就得像影子一样跟着主人,无论主人要做什么,都不得有任何异议,即使主人要去扑火,他也只能跟着一起去。劝阻与多言,从来是大忌。
由于长年陪伴左右,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沈狐。但正因为了解,所以更觉吃惊——一只比世界上任何猎人都要聪明狡猾的狐狸,竟然肯为了某个人而去碰那个它早已熟知并极力避开的陷阱,这说明了什么?
他的视线转向床榻,雪白的锦被里,万俟兮的脸比雪更苍白,因而便显得眉睫更黑,消瘦的脸,强烈的黑白对比,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美感,莫名地令人窒息。
这个人……对沈狐来说,是危险么?
而危险,应该趁其还没发生前,就予以排除。
但如果那么做的话,沈狐……会恨他一辈子的吧?
与此同时,沈狐的声音异常深沉地响起,“但是,我更加清楚——如果他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天空中,云层掩住了月亮,分明是冷到极致的冬夜,胸坎里却像是燃烧着一把火,几乎听得见血液在沸腾的声音。
“迦蓝,我知道你不信宿命,但是我信。大千世界,有些人注定相遇,有些人注定吸引。可即使是最奢侈的妄想中,我都没期待过会遇到这样精彩的一个人,甚至以后都不可能会再遇见。这份精彩,注定了我不甘心与他擦肩而过,不甘心彼此没有交集,更不甘心一切在今天就终止。所以,我决定了!”
沈狐转身,凝视着沈迦蓝,一个字一个字,异常坚定也异常执著地说道:“我要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救他,然后——让他成为我的,或者,让我成为他的……不可或缺。”
沈迦蓝听了,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开口道:“那么,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沈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喜道:“什么办法?”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太夫人房中的那三颗九玄玉露丹……”他的话还没说完,沈狐已像支离弦的箭般飞奔了出去!
是夜,沈府太夫人房中警钟大响,侍卫们迅速冲进密室,捕获潜入者一名,当他们把该潜入者的身子扳过来,强行拉下他遮在自己脸上的双手时,全体愕然。该潜入者趁机逃走。事后太夫人追问时,所有侍卫全都拼命摇头,不是闪烁其词便是坚持没看见,于是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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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09-03-12
第33节:第五章 红妆素裹身世秘(1)
第五章 红妆素裹身世秘
◇怎生石现◇
他看见自己再次走过那条冗长的走廊,视线朦朦胧胧,场景摇摇晃晃,血红色的门半开着,门后面,阳光白亮得有些刺眼。
他在离门一步之远的地方停下,因预见了不祥而踌躇,就在这时,门自行开了。
阳光仿佛瞬间暗了下去,四四方方的屋子里,没有任何人。
他刚走没几步,一样东西就突然从头上方掉下来,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急速向后掠开,于是那样东西就砸到了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然后哐哐哐的碎裂开。
俯身细看,那竟是一块巨大的牌匾,阳光像格子一样从身后斜斜地照过来,映出上面的字,再度晃痛眼睛——
布——衣——神——判!
四个漆金大字,就像四座大山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匾上。
仿若被烫到,他连忙缩手,然而已来不及,手上碰到匾额的部位开始火辣辣地燃烧,抬起一看,鲜血不断地从毛孔里渗出,蛇般蜿蜒游走,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他听见有人在尖叫,下意识地低头,却无比吃惊地看见碎得七零八落的匾额下,竟然压着一个少年,而发出尖叫的另一人则跪在一旁全身颤抖,脸色苍白如纸,身形异常瘦弱,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大的孩子。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匾额砸下来的时候房间里分明没有人,为什么现在其中一个会躺在匾下,鲜血淋漓?为什么?为什么?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无法出声,亦无法思考。
手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流淌着,湿濡濡,黏糊糊,还有淡淡的腥味,房间里的空气好像越来越少,他觉得自己几近窒息。
这时被压着的少年抬起头,颤颤地朝他伸出手,像在求救。
他顺着这只手一直看过去,看到少年的脸,顿时——
顷刻瞬间,天崩地裂,万物都不复存在!
万俟兮发出一声尖叫,猛地坐了起来。
一块毛巾递到他面前,还暖暖地冒着热气,抬眼,看见的是苏姥姥慈蔼的脸,似在叹息,“公子,你又做噩梦了。”
万俟兮怔忡了一会儿,原来是在做梦……
又是梦,那个不祥之梦。
他托住额头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接过毛巾抹去脸上的冷汗,问道:“什么时候了?”
“辰时三刻。”苏姥姥看向门口,压低了声音,“那个叫做掬影的丫头,已经在外面等了好久了。”
万俟兮诧异地抬起头。
“说是宓夫人让她来领你去见她姐姐的,也差不多是该向题柔问话的时候了。”
万俟兮放下毛巾,眼神沉郁,没有说话。
苏姥姥又道:“我知道你顾忌宓桑……但是公子,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安的预感,好像这次来陌城来错了,咱们还是早点办完事回京城吧,三小姐也差不多该从天阁回来了。”
万俟兮抿紧唇角,披衣下床正式梳洗,对着镜子时突想起一事,转头问道:“姥姥昨天回来时,没看见什么吗?”
苏姥姥一怔,“看见什么……公子指什么?我昨天和沈府的厨娘季嫂聊得晚了些,回来时公子已经睡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姥姥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他晕过去后是沈狐把他送上床的?再看自己的手指,伤口已经愈合,身体也没有半点不适,不知道沈狐用的是什么药物,竟神三地化解了那种三毒。只不过……难道连外衣也是他帮自己脱的吗?一想到当时的情形,万俟兮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窘色。
苏姥姥道:“公子,真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万俟兮将毛巾往水盆里一放,然后走过去打开房门。门外的曲廊中,掬影倚柱凝望着远处阴沉沉的天空,表情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得声响转过头,见到他后连忙站好,躬身行了一礼。
黯淡的晨光萧索地映着她的眉眼五官,真的……很像宓桑……
万俟兮默默地想:像是成心安排好似的,让他来到此地,让他见到她,让他想起以前一些糟糕的回忆。时光在脑海中重复交叠,都有些快要承受不住。
他在失态前先行撤回视线,别过脸庞淡淡道:“我们走吧。”
苏姥姥在身后道:“可是公子,你还没用早饭!”
“不用了。我们走吧。”
掬影定定地望着他,半晌后,再行一礼,转身带路。两人都没再说话,就那样沉默地穿过中心湖,一路往西,弯弯绕绕,最后停在一处小院落前。
整个将军府,属此院最是偏僻,杂草丛生,一株婆娑梅已经完全枯死,映着掉了漆的绿窗,景色看上去非常荒芜。而且门前半个把守的人都没有,凄清如此,足见题柔此时的处境。
万俟兮的眼珠变得越发深沉了起来。
这时屋中传来一阵碎裂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嘶喊道:“我不喝!我不喝!这些汤里肯定都掺了毒药,要害我,要让我没了宝宝,我不喝——”
掬影顿时面色一白,抢先推门而入。
万俟兮跟了进去,但见屋中摆设极为简单,一女子披头散发地拥被瑟缩在床角,紧紧抓着床柱,眼中尽是防备警惕之色。地上,汤汁流了一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在收拾汤碗碎片,看见掬影,眼圈先自红了,“掬影姐姐,题柔姐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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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第五章 红妆素裹身世秘(2)
“好了,这里交给我,纤儿你先下去吧。”掬影接过她手中的扫帚,将碎片扫入簸箕中,然后走到桌旁,拿起药罐重新倒药。
床上的女子见她这样,开始发抖,目光里尽是乞求之色道:“不要……妹妹,你放了我吧,我不要喝。我怕那些汤都是有毒的,夫人肯定在里面下了药,你不知道而已。我一喝就完了,宝宝就没有了……不要逼我,妹妹,不要逼我……”
掬影恍若未闻地倒好药,当着她的面咕噜咕噜喝下一半,“我也喝了,如果有毒,我陪你一起。”
“不,不,不要……”题柔还在抗拒,掬影已走过去一把卡住她的下颌,竟毫不怜惜地将那碗汤一股脑儿倒入她口中。题柔拼命挣扎,但不识武功的她怎会是妹妹的对手,直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不要!好苦,妹妹,好苦!不要……”
掬影麻木地等她把汤全部喝完后才松开手,题柔得到自由,立刻号啕大哭了起来:“你居然这样对我……你居然这样对我……”
掬影冷叱道:“闭嘴!”
题柔顿时吓了一跳,怯怯地看着她,虽然还在哽咽,但声势明显小了很多。她虽不及妹妹绝丽,可胜在温婉柔媚,眉眼间倒与屈锦有几分相似。
万俟兮轻皱了下眉——莫非沈沐就是因此才与这名婢女有了肌肤之亲?发现这一点后,心中那种压抑的感觉又沉了几分。
真不知道是该说沈大将军多情的好,还是薄幸的好。只可怜了那些长得像屈锦的女人——宓妃色、沈狐的生母云氏,以及眼前的这个题柔,永远都要生活在元配的阴影下。
掬影深吸口气,转身介绍道:“姐姐,这位是万俟世家的璇玑公子,特来问你……”她的话还没说完,题柔已从床上扑过来,一把抓住万俟兮的袖子道:“你就是璇玑公子万俟兮?万俟兮就是你?公子!求求你救救我!我没有偷镯子,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公子你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夫人要我死,她要害我,我真的是清白的……”
掬影连忙将她拉开,沉声道:“姐姐,别胡闹!”
题柔不依,死命地甩开她的手,再度扑上来揪住万俟兮的袍子道:“公子,大家都说你最英明,天底下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求你救我,求你救救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宝宝……”
“姐姐!”掬影又是窘迫又是气恼,还待拦阻,万俟兮轻轻格开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扶起题柔,以一种非常温柔的姿态将她搀到床边,声音轻软得像母亲在哄婴儿,“我知道了,你先坐下。”
掬影心中一悸,手脚都开始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她见识过万俟兮温柔的样子!在孔雀楼里,在审问那两个女刺客时,他就是这样温柔的,他的温柔是假象,远远比一切严刑毒打都要可怕!完了……这下姐姐真的完了……
意识到这点,胸口就像被人刺了一刀,五脏六腑都绞在一起,疼得无以复加。
万俟兮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银匣子,侧身坐到床沿上,对题柔道:“药很苦,对不对?”
题柔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好半天,才点了点头。
万俟兮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对银筷,如昨夜苏姥姥喂他那样的将蜜饯夹到她嘴边,柔声道:“吃一颗看看。”
掬影的手在身侧一下子握紧,尽管明知不太可能,却仍是无法避免的想——这里面,会不会放了什么毒药?
相比她的紧张焦虑,题柔则要显得平静得多,眼中戒备之色逐渐淡去,最后竟乖乖张口将那颗蜜饯吃了下去。
“好吃吗?”万俟兮取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擦去唇边的残汁,这一幕落在掬影眼中,更是说不出的诡异……是阴谋吧?他心里到底在算计些什么?为什么对姐姐这么好?他不是站在夫人那边的吗?他应该是接了夫人的委托来盘问姐姐的,甚至于用刑,也丝毫不三怪啊……那么,他是在做戏吧?一定别有所图……
那边,题柔吃完蜜饯,眼中露出羞涩之色,欢喜地点了点头。
万俟兮笑笑,提筷继续喂她,动作表情都耐心到了极点,于是掬影就更加不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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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五章 红妆素裹身世秘(3)
匣子很小,仅装了十余枚蜜饯,不一会儿便吃完了。他收起匣子放回袖中,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由始至终,镯子的事一句都没提。
题柔连忙伸手怯怯抓住他的袖子,眼中闪烁着泪光,低声道:“公子,谢谢你……”
万俟兮静静地回视着她,没有接话。
“自从出事以来,公子是第一个来看我的,还带蜜饯给我吃……无论公子来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谢谢公子!”题柔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公子,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偷那镯子,真的没有偷……”
麋鹿般纯净的眼睛,再加上哀婉到令人心酸的绝望表情,无论多么铁石心肠的人看见了,都无法无动于衷,万俟兮亦不能避免,只得轻轻一叹,重新坐下用帕子为她拭泪。
这样的动作换了其他任何男子,都会因亲密而显得狎昵,然而他做出来时,却只让人感到如沐春风,没有半丝不快。
怎么会这样……掬影握紧双手,有些意外,有些释怀,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我知道夫人恨我,我也不想的……但是公子,我没有勾引将军!请你相信我,一直都不是我自愿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你帮我告诉夫人,只要让我平平安安地把宝宝生下来,我会带宝宝走的,走得远远的,再也再也不回来,我不会跟她争什么的!我、我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争任何东西啊……”嘶哑的呜咽声回荡在冷清简陋的房间里,更显凄凉。
万俟兮默默地听,肃穆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虽然是个下人,没念过什么五,但也知道礼义廉耻,也懂得知恩图报。当年我跟妹妹走投无路时,是夫人路过救了我们,我对她只有感激。那一晚……那一晚将军喝多了酒,将我误认为是已逝的大夫人,我只是个丫鬟,我没得选择。事后我也想过一死了之,但是,我舍不得丢下妹妹一人孤独伶仃,而后又发觉自己有了身孕……我从没想过要争宠或是其他,我唯一的希望只有让这个孩子能顺利地生下来,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无奈,自己的辛酸,一边说,一边哭。而万俟兮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听着,眼眸沉沉,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最后题柔哭得累了,万俟兮扶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见她睡着后才拉上帘子,转身离开。
由始至终旁观着的掬影看了已经入睡的姐姐一眼后,关上门追上前去,“等一下,万俟公子!”
万俟兮闻声停步。
掬影不自觉地揪紧衣袖,有些不知该如何说好。
万俟兮望着她,眼神沉静,比之先前又复杂了几分,最后开口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一个怀有身孕的人做些什么的。”
掬影咬着下唇,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悸,低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他转身继续前行,掬影便也默默地跟着他,一阵风来,卷起枯叶无数,寂寥之意落满头。
“你们不是从小就在沈府的?”
“嗯……我和姐姐是三年前来到陌城的。”掬影抬起头,望着天边的云朵缓缓道,“我们是韩城人,那年黄河决堤,大家没有办法,只得背井离乡。路上娘病死了,我们便来陌城投靠舅舅,没想到没过几天舅舅也死在了战场上,有个恶霸看上我,就说舅舅欠他钱,要我们还,还不起就拿人去抵。正在危机时,夫人的轿子路过,救了我们,还带我们回府。”
“也就是说,你是来到沈府后才学的武功?”
“是。”
万俟兮的脚步停了一停,轻吁一声道:“很有天赋。”
“也许吧……”掬影垂眸,唇边有着淡淡的嘲讽,“但武功越高,只说明你当影子能当得更好,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原来你也是影子……”
“不,因为少爷不要我,所以我连影子都不是。”
万俟兮忍不住回头,看见掬影的眼睛乌黑,那黑色是那般冰凉,清冷如水。她……是在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甘吗?这么有才的一个女子,美丽,聪慧,天分极高,然而,却被烙上奴仆的身份,永远低人一等。她……可会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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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五章 红妆素裹身世秘(4)
也许是承受不了他目光中的那份怜悯,掬影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停步道:“夫人在等我回话,我就不陪公子回去了,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等他同意,径自匆匆离开。
万俟兮望着她的背影,感觉自己体里某个结了疤的伤口突然绽裂,开始隐隐抽疼。他以一只手按住胸,慢慢地走过长廊,花园前方是一片大湖,有风吹过,拂起波光粼粼,一闪一闪的,像是要把一生的记忆全都闪现出来。
玉石桥上,有人俯在栏杆上喂鱼。
瘦长的手指将面团揉开,抖落,湖面上顿时跃出好几尾金鲤争食,水花四溅,扑通扑通,像是点了神来一笔,令得原本死气沉沉的静止画面顿时鲜活了。
那人回身,朝他眯起眼睛微笑,比阳光还要灿烂——
原来是沈狐。
◇如何瞒天◇
他今日换了一套月牙色的衣袍,头上的帽子也换了,因此刚才乍见背影,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万俟兮的眼眸不由转暗,从岸边走过没有停步。
沈狐呆了一下,连忙朝他挥手,谁知他竟跟完全没看见他似的,很快地穿过拱门离开了。
于是沈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尴尬地收回来,扭头诧异地问道:“迦蓝,难道……我是个透明人?”
迦蓝的声音自桥旁的树上传出来,“答少爷,不是。”
“那么,为什么他明明看见我了,却假装没看见?”
“……”迦蓝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道,“也许……是被讨厌了。”
“什么?”沈狐的眉毛顿时皱在了一起。
“刺猬遇到它所认为的危机时,都会蜷缩起来,想靠近它的人就会被尖刺刺伤。”
沈狐顿时静默了下来,望着水里的鲤鱼,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迦蓝也就不主动说话。冬风轻轻地吹,树叶沙沙地响,几片落叶飘啊飘的,最后掉到了湖面上,荡起水纹涟涟。
沈狐忽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喃喃道:“他想逃。”
面团自松开的指间尽数滑落,湖里的鲤鱼先是避开,然后又一涌而上。他望着这些被诱惑的鱼群,眼中逐渐有了神采,最后拍拍手,再转过身来时,脸上已恢复了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眼睛弯弯地笑道:“所以我更不能在这个时候松手,因为——一旦松开,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说完一个纵身,飞到岸边,跑了几步后,又道:“我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不希望有第三人在场。”
迦蓝的气息很快消失了,沈狐唇角扬起微微一笑,继续飞奔向前,穿过拱门后,是片小竹林,再往西走便是太夫人日常吃斋念佛的佛堂,由于住着七位师太的缘故,长年香火不熄。
此时正值师太们颂经之时,唱念平缓、节奏不变的梵音自堂中悠悠穿出,红尘俗事到了此地,都像是被隔在了围墙之外,只留得一片祥宁。
佛堂左侧有株参天古树,据说已有三百年树龄,枝叶繁密,树干粗壮,须合十人之臂才抱得过来,而万俟兮,就站在树下,微微仰着头,盯着树干几乎出了神。
树影斑驳,在他身上投递下重重阴影,仿佛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因此看上去已不再如初见般空灵绝秀、飘逸飞扬。
沈狐觉得自己心中的某个地方,突然悸颤了一下,就像一把从没人弹奏过的琴,突然被人第一次拨响,无论那记响音好不好听,这一刻,都成永恒。
他大步走了过去。
万俟兮没有动,视线依旧胶凝在树上,却开口道:“我听说将军极爱此树,视做镇府之宝。”
“嗯……”沈狐耸了耸肩,“反正是看得比我重要。”
“那么……如果他知道这棵树快要死了,不知会有什么感觉?”
沈狐微微一愣。万俟兮伸出一只手,轻摩着树干,灰褐色的粗糙树皮衬得他的手,素白、纤瘦,甚至还带着几分柔弱。
沈狐的眼眸越发深邃,但表情却显得更加漫不经心,“大概会发怒吧。到时候就会有很多很多人跟着一起倒霉。”
“虽然它外表看起来还是很茁壮茂盛,全无异样,然而,树心已经开始腐烂,不出三个月,必然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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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五章 红妆素裹身世秘(5)
沈狐摸着鼻子,没有发表意见。
“但是,如果从现在起查明病因精心照料的话,则还能拖过十年。”万俟兮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还能活十年?”沈狐沉吟片刻,偏着脑袋笑了起来,“我很懒,你知道的。”
“所以?”万俟兮扬起眉毛。
“所以让我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提心吊胆担忧发愁地围着这棵树转,想尽一切办法救它——这样的事我是不可能会去做的。”他笑笑,伸手折下一片树叶,放到唇边轻轻一吹,叶子就发出了清扬悦耳的声音。
“那是因为你对它没有感情。”
“也不尽然。感情这东西,很玄乎。你如果不是把它看成单纯的一棵树,而是当作某段回忆、某种象征的话,那么自然会被赋予更多的感情。我从小在这棵树下玩,摘它的叶子吹曲子,折它的枝条当鞭子,细数起来可有不少能说的故事呢。但是,感情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沈狐的表情变得很是一本正经,抚摩着手中的树叶,低垂眉眼道,“你也说了,即使查明病因悉心照料,也只不过是延长十年罢了。十年时间,牺牲一个人的全部精力去挽救它,到头来也不过是一死,而有这十年,有这精力,都已足够把另一株幼苗栽培成材了。”
万俟兮听到这里,睫毛突然一颤。
沈狐打了个哈哈,语调再度一转,调侃道:“再说,它已经活了三百多年,够久了,如果它能说话,没准还会发出‘老子已经活够本了’的感慨,或者是‘快让我死吧,这么漫长的生命真是种罪过’呢。子非树,焉知树不想早死早投胎?”
“也就是说,你听而任之的放弃了它,是么?”
“喂喂喂,不必说得这么罪过兮兮的吧?你不觉得吗?与其把时间浪费在又辛苦又无法挽救的事情上,还不如想想如何另辟一个更好的新天地。”
万俟兮突然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
沈狐这次不再迟疑,随即追了上去,“怎么了?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了?”
“沈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
“哦?愿闻其详。”他露出一副虚心讨教的模样,然而万俟兮没有看他,只是漠然地平视着前方,虽然在对他说话,但又好像只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并不是因为你出身比别人好,也不是因为你天生聪明……”
沈狐有点儿惊喜,又“哈”了一声,“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呢,不过你漏说了最重要的一点——我还长得很英俊。一个出身贵胄天资过人又能长得像我这样好的人,可真不多呢!”
万俟兮没有理会他的自吹自擂,继续道:“而是你可以理直气壮厚颜无耻地不负责任。”
沈狐顿时笑不出来了。
“你游戏人间,四处闯祸,以捉弄他人为乐,可谓是活得潇洒至极。然而你却从来不想,为什么你可以那样的肆无忌惮、逍遥快活?”
“因为我不负责任?”
“是!”万俟兮突然停步,扭头盯着他道,“就拿刚才的树来说,没错,十年时间足够你种大另外一棵树,然而那棵毕竟不是这棵!只不过是一棵树而已,反正要死,但是,当你可以让它晚死十年时,你为什么不去做?子非树,又焉知树不会痛苦、不会难过、不会留恋这个世界?有些东西尽管沉重,但是我们不能逃避,只能把它扛起来!沈狐……这就是你与我之间最大的区别,也由此注定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永远不是。”
沈狐的瞳仁变成了深黑色,清晰映出万俟兮的容颜——苍白、激动,以及,一种莫名的悲伤。
有风袭过,落叶漫天散飞。
万俟兮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低声道:“所以,到此为止吧。我累了。并不是每颗核桃敲碎后,里面的果仁都是甘甜可口的。这个世上核桃很多,你换一颗吧,四少。”最后两个字,压着舌尖吐出来,回荡在稀薄的空气中,幽幽散散。
沈狐僵直地站着,以往的漫不经心与悠闲懒散通通消失,一双手在身侧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迟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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