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这年秋天,厂里出了两件事。一是聋子的婆娘小芹跑了河南。聋子本来不聋,是在少年的时候跟小伙伴到河里炸鱼时被震聋的。不能读书就顶了他老汉的班,当起了烧窑工。虽则聋,但他长得浓 眉 大眼,身板也还算高大,又是城里户口,工厂职工,所以家里就给他找了个农村女子叫小芹的。小芹长得漂亮,小巧结实的身段,眼睛亮闪闪水灵灵地,一笑一个酒窝。婚结了,开始过得还不错,窑上需要人了,就到窑上打临工,没事了就在自家屋前的一小块地里种上葱 呵,蒜呵,青菜白菜之类,还常拿了给办公室的人吃。不久生了个儿子,一家三口挺好的样子。后来听说也和聋子不少吵架,再后来还回乡下娘家去住过一段时间,也回来过,还是笑嘻嘻的样子。不想没多久就人不知 鬼不觉地跟人跑了,留下儿子成天的要妈,聋子也苦着脸找过厂里,没办法,罗书记就向上头汇了报。那时还没有打拐办,是县工会和妇 联来了几个人,问了当时的情况,说要坚决打击这股不正之风,然后走了,后来就沓无了音信。因为不是厂里职工,厂里也不担什么干系,该走的过 场走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二是林含他们几个试验人员被烧伤了。
林含陪训回来就成了厂长助理,办公室也搬到了王小明爸爸一处。虽则是助理,但厂里的事林含基本都管,忙得不能准时下班,王小明就又骑了她的飞鸽飞来飞去地。
那段时间,建材市场上有一种叫玻璃钢桌面和人造大理石的产品,林含看好这个项目,当乡下的矿石一船船被运回到厂里的时候,窑那边靠农田的空地上就己经筑起围墙、盖起了临时厂房。过了一段时间,产品出来了,销路还不错,大家皆大欢喜。那个时候王小明的爸爸退居了二线,林含也就自然成了厂长。从那以后,王小明就成天笑盈盈地在亚非们的面前把林含叫“我们林含”——公开了关系,还说最迟明年五一结婚。到了后来,也就是国庆挨边的时候,产品就堆积在保管室里卖不出去了。为了降低成本,厂里组建了攻坚小组,罗书记林含任组长。虽说早就立了秋,但秋裹伏,热得哭,人们也顶多穿一件衬衫。那天搞试验的几个人头顶烈日,在新厂房的坝子里磊起了砖头搭好了灶,架了大的毛边锅开始了配料。开始还进行得顺利,后来听得“怦”地一声巨响:锅里的烈焰腾空而起,滚烫的化学原料如急雨般洒落在试验人员的身上……
烧伤的人们都躺进了医院,是医生拿了剪刀,才撕开了人们的衣裤。罗书记林含是事故的直接责任人,出事以后老罗受到了处分,林含则被被调离了本厂。
就在这个时候,亚非和舒力开始了通信,虽是同城,但信往往要走上四五天才能收到。由于还没有公开关系,舒力就在信的地址栏上写上“本城”两个字,亚非去拿信,小刘就会问,本城在哪里?弄得亚非很不好意思。亚非怪舒力,舒力就改变了策略,填上外县的地名,这样就少了小刘的追究。
舒力和亚非还偶尔约会见面,见面的地点是公园。公园在城边上,依山而建,图书馆,文化馆,都在那里,还有一个体育场,体育场绿草茵十分空旷,县里省里很多的足球比赛 都在这里举行;傍着山边是青条石码起的长长看台,看台后面的山上樟树柏树成林很幽静,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他们在山上的小路上走,往往是舒力说,亚非听.,亚非问,舒力答。有时一个人说上句,下半句就被听的人脱口说了出来;一个话题,这个刚想起,那个却开了头。虽然说的话过后都不记得了,但两人都感到非常的投合,愿意这样厮守着。有一天晚上,月亮很大,他们穿过球场.来到后面的山上。白天不知何人把运往山上修建房屋的砖石码在了拐弯靠山崖的路口,只剩下了半步不到的小路紧挨着砖堆,这样就很难过去了。舒力说往回走吧,亚非不吭声,难道要飞过去?舒力开玩笑地看着亚非,见亚非还是不吭声的样子,便道:那我先过,你再来?亚非说好,于是舒力小心地把手伸向高处,拉住崖上倒挂下来的树干,一使劲,上了砖堆然后跳了下去。见舒力过去了,亚非便弯腰把裙裾拉起来在膝前挽了个疙瘩,学舒力的样,慢慢地踩上了砖块,拉住了树干一使劲也上了砖堆。她几次跃跃欲试地想往下跳,可刚要跳又退了回来,就蹲在上面捂了嘴笑。月光下的亚非,有一种说不出的美:那种神态气质,一下打动了舒力的心,舒力伸出双手,一下拉住亚非,亚非顺势轻轻一跳,哈,真的跳了下来,可是舒力听到“哎呀”一声,原来亚非踩在了一块碎石上,舒力又早松了手,亚非被长长地摔在了地上,还好,有惊无险,没有摔下山坡去。这下可好看了,舒力要去帮忙,亚非羞得双手蒙着脸坐在地上不好意思起来。舒力去拉亚非,亚非又去打舒力的手,无奈舒力弯腰一下抱住亚非,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们就这样紧紧相拥地站着,亚非靠着舒力还是羞得低着头,舒力轻轻托起亚非的脸,将他的唇贴在了亚非的唇上。
月光如水,舒力和亚非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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