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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夏梦

蜂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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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08-09-26

— 本帖被美丽的神话设置为精华(2008-09-27) —

我想当新郎

好笑，在记忆中最希望的就是当新郎了。

那时侯我也就是六七岁，是村里每天疯跑的野小子。耍水、拾柴、踢石头，每天玩得混天黑地，直到大人们吆喝回家吃饭，才在斥责声中灰溜溜地跑回家。如果那家的喜子要娶婆姨闺女要出嫁了，我们可就跟着快乐起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是喜气扬扬，鞭炮声，祝贺声，笑声笼罩着上空。我们奔跑在村里，当快乐义务宣传员，当通风报信使者，因为我们怀里揣着主家给的鞭炮和糖蛋蛋，还能看上鲜艳美丽的新媳妇，吃上平时吃不上的大肉大菜，简直比过年还热闹。渐渐地我明白，原来当新女婿是最好的事情。有什么好吃的先给他，有什么要穿的他先穿，村里的长者还得陪上，说上恭恭敬敬的话，多神气啊。于是我经常梦想着自己当上新女婿。

一次，我母亲的本家二闺女要出嫁，我们可高兴了。听说要嫁到太谷了，全村都羡慕，觉得是去了好地方，再也不用受罪了。我呢，也可以看看新女婿。虽然不能吃香喝辣，但闻闻香味也是很惬意的。

第二天，鞭炮在村东头响过三声，新女婿满面春分地来了。刚让到炕头，男女老少涌了过来，争相看看新女婿是否和我们村里的后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也费了好大力气从人缝里钻到炕前看热闹，只见新女婿端坐正席，面带微笑，回答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虽然农村穷，但蜂蜜还是自给自足的。新女婿喝了甜水，吃了瓜果，就该上菜了。

我们都睁大了眼睛，看人家是怎么吃的，好象他是外星人，我们都想通过看人家吃饭，看出人家的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例如怎么咀嚼，怎么拿筷，怎么沾醋，甚至吃饭的表情。开始上酒菜了，我闻到了醇香的酒味，它一股一股钻入我的鼻孔，挑逗着我的神经，我开始分泌一种酶。现在看来是县城一般的高粱酒当时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魔力，我竟然脸上肌肤的汗毛孔开始扩张，额头红亮了起来。

其他菜我叫不上来，因为大人是不容许小孩子跟大人在一个桌上吃饭，但金黄的韭菜吵鸡蛋让我看着眼馋，口水在嘴里湿润起来，我做了吞咽的动作。只见新女婿不慌不忙，夹了一小块送到嘴边，轻轻一咬，满意地一笑。我不知道吃在嘴里是啥味道，但从他的表情里，我想那肯定是美妙的味道。他为什么不吃大一点的鸡蛋呢？我在想，我们吃席的时候，一般是上面是盖一层海带粉条肉块，下面是豆芽，外加枣糕和馍馍。一开始，大家都不好意思，文明地吃，但大家心里明白，把自己面前的豆芽吃完了，就能吃到顶尖的海带粉条肉块了，于是大家都心照不喧地加快速度，如果慢了一点，香喷喷的肉块可就掉到别人挖的菜坑里了。我有时为自己的手脚慢而丧失吃美味的机会沮丧，有时也为自己的成功窃喜。可当前，没有和你抢，为什么就不能“自然而不是做作”地吃呢？

正在疑惑，头顶上突然有人喊上饺子了。平时只有在冬至和春节才能吃到饺子，现在看来是多么诱人。热气腾腾的饺子玲珑剔透，在盘中散发着香味，白格生生的面是那么细腻，元宝形状的外型饱满地像大家合不拢的嘴。大家在笑声中，在阳光照射进来明亮的光线中，你推我一下，他搡他一下，欣赏着。此时新女婿和饺子是一道风景线，大家睁大眼睛，不不转睛，生怕漏掉每一个细节。我发现我和新女婿一起在张嘴，只不过他吃的是饺子，我吃的是空气。我盯着新女婿的脸，脸长的粉刺是多么可亲，嘴唇上的油是亮晶晶的，咀嚼的斯文而恰倒好处，我想着，当新女婿真好。如果我有了钱，当了新女婿，我要天天吃鸡蛋吃饺子
我眼睁睁地看着饺子一个两个地消失，我的口水也不住地生出和吞下，在人们的笑声中，不小心我流出了泪水。我想象着自己成了新女婿，端坐炕上，品尝着，品尝着……

光阴似箭，岁月更迭，转眼间，我离开了长满庄稼的田地和热闹的村庄有25年了。已到中年我，也由新女婿也成为老女婿了。尽管每天吃着鸡蛋、饺子，甚至吃变了阳泉的有名饭店，但都没有儿时记忆中的味道那么鲜美。虽然贫穷的农村生活让我体验了物质的贫穷，但广阔的农村天地给了飞翔的思想。

在夜里，在最甜美的梦里，我经常地微笑着流出泪来。

【创作感言】
我生在1965年，长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在幼小的时候，我感受了时代的悲哀。那个时候，不管做什么事情，记忆中是背诵语录、最高指示，每天响应号召改变农村就面貌：为学校农场劳动，配合学大寨，修梯田，大好的时光服务于政治。为了种棉花，我们跟在羊屁股后面捡拾冒着热气的羊粪蛋，天不亮就要给父母送饭。那个时候不顾实际情况，砍伐树木植被造田种稻谷，建高罐站，种棉花，结果是月折腾越穷。物质贫乏，文化也贫乏。除了说些男欢女爱的闲话，就是知青的文艺节目、样板戏。可以说，哺育我们的时代是缺乏营养的时代，也造就了我们的营养不良。可是我们这一代不是垮掉的一代，现在正承载着历史的重任，拾遗着传统文化和现代知识，维护着良心和道德的底线，为这个社会也为自己奉献着青春和心智。虽然我们现在不是饥饿的年代，但我们不应该忘却“饥饿”对心灵的伤害
所以在写到“我眼睁睁看着饺子一个两个地消失，我的口水也不住地生出和吞下，在人们的笑声中，不小心我流出了泪水。我想象着自己成了新女婿，端坐炕上，品尝着，品尝着……”我的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我渴望着和谐盛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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