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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是水的过程/没有一块岸不经过水”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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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年前,一次全市性的文学颁奖会,成为我和琳相识的因缘。那一次,年青的我们,竟然胜出于众多的文学前辈,在散文和诗歌上各占螯头,引起了市文学界的关注。琳的胜出并不奇怪,她已经有几年诗歌创作历程,并且表现出了超群的实力和潜力,这一次胜出,应该是意料之中,非她莫属的。我却是个意外,连我自己都不会想到,我的第一篇散文竟然会独领风骚。也许是初见的羞涩,我与琳的目光穿越人群彼此微笑相望,却始终没有走近说一句话。依然记得,那天的我们,在会议室几乎清一色的男性人群中,像两朵清丽的花,而且都长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 $CO^dFf
意想不到的是,我和琳会在去图书馆的路途中相遇。虽然是同一个城市,但那样的相遇恐怕一辈子也难有一次吧。我便请琳到我家里去,琳第一次坐在我的房间里,用她莺一般清脆的声音说起那段我永远无法忘怀的话。 $CO^dFf
琳说,好几年前,她就认识我了。我仿佛始终是当初的模样,淡然的微笑,长发披肩,每天背一个蓝色帆布书包,穿越学校和家之间必经的长巷。每天的某个时间,琳也穿越长巷,从我家门口经过,到一个裁缝家学徒。琳便在我上学或者放学的时候,在某个清晨或者黄昏,在长巷里与我相遇。从此,我的长发我的微笑甚至我的蓝色书包都印在了只长我两岁的琳的脑海里。当时的她好羡慕我,羡慕我的清高可人,羡慕父母对我的疼爱(琳的父母重男轻女),羡慕我每天背着美丽的书包去念书。每当走过我的家门,她总要向屋里望一望,那里面该有多么温馨啊,她真想进去看一看。而她没有想到,许多年以后,会与我真正相遇,并且我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带到那个她向往已久的家,坐在我的房间里,促膝长谈,仿佛相识已久似的。对于这些,我却全然不知,甚至不知道有那么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经常在长巷里与我擦肩而过。后来,琳问,知道为什么你从来没看到过我吗?因为你总是仰着头走路。于是我们哈哈大笑。我和她都清楚,她是用“仰头”这个姿态来表述我少女时代的清高,却一针见血。 $CO^dFf
在我与琳彼此相知的十多年里,每当想起这样无声的相遇,心便隐隐地疼。我明白,即使用一辈子的情谊,我都无法全部懂得琳与我在长巷里初遇时的那种感觉。那是独独属于琳的一种永恒的感觉,或许这正是她从此无条件地对我好的缘故。琳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有一件东西,哪怕是一个男人,我们同时爱了,她都会无条件地毫不犹豫地让给我。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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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因为是痴情/痴情是没有岸的河/掉下去了/就站不起来了”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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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所有喜欢文学的女子的心里,都有一个纯情得近乎理想的童话?我与琳,这两个因着文学而相知的女子,有着全然不同的性情。对于感情,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我们用单纯而充满向往的心灵,编织着一个近乎相同的童话——一个爱情的童话。 $CO^dFf
不知道琳怎么会那样深刻地爱上她的先生,那个大了她十多岁的她的老师,并让自己早早地嫁了。在曾经的许多年里,琳对我重复过相同的一句话:我的眼里,只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琳的大眼睛波光滟滟,如一汪欲滴的春水。可当时,我能够听到的所有的言语,都是对她的不理解。我却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爱就是爱,那么单纯的道理,有什么不可以理解的呢? $CO^dFf
而我也是用如此简单的道理选择了我的婚姻。为了这样一次选择,我不顾母亲长久的责怪,我放弃了多次以强大物质为前提的求爱,只为了他对我的好。江南一次难遇的大雪,冰封了整个城市,我在冰天雪地里,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只为等待一个希望,一辆可能违规偷偷行驶的公交车,去看望生病在家休息的他。而且,我真的等到了,原本一小时的路程却化了两个小时才到达。那样一次等待,而今回想,如同等待一个雪一样美丽纯洁的童话。只是,青春的纯真,如何能够预料,这样的童话也会像雪一样悄悄地融化。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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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水做的/一颗尘埃得痛/一辈子”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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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轻狂的时候,说一个“爱”字,也许太容易了,容易得没有思量过相惜是什么,相契是什么,风雨同舟又是什么。当我终于想要相惜相契风雨共度的感觉时,才发现,只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支撑。 $CO^dFf
有时候只一句话,就足够伤害一辈子,也为这一句话,人生的足迹从此改变了。我想,我所有的独立与努力,其实也就是为了婚后几个月他的一句话。从此我暗暗发誓,以自己的姿态飞翔,然后超过他,并且永不放弃这样的飞翔! $CO^dFf
而琳的他,终于没有把琳真正读入那对看似深沉的瞳。许多个夜晚,她希望他能够转过身来,哪怕是对她笑一笑,说一句话,抱一抱小小的需要温暖的她。面对精巧得一米六都不到、声音娇柔、且处处迁就着他的琳,他却始终以背影的形式让她走过了满怀着期翼和激情的青春岁月,如同一片孤独的叶,无可奈何地飘入三十而立的岁月,从此再也无法让深情在仍然年青的心中激荡。 $CO^dFf
我与琳仿佛约定了似的,以相似的步伐和心境迎来象征着成熟和希望的而立之年。 $CO^dFf
在琳而立生日之前的某一天,她突然跑到我办公室来,拉着我去算命,真让我大吃一惊。要知道,我是不信这些的。而琳的一句话却足够让我决定陪她去了。琳说,生活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CO^dFf
在这个城市保存的最后一条石板老街上,我们找到那个“有名”的瞎子算命先生,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竟然说出很多真实的事,让我无言以对,突然冒出一句话问老人:会有几个孩子呀?老人说,现在计划生育了,当然只有一个。没有想到,算命先生也要结合国情国策算命,那么,所谓命运,我们又该结合什么才能够真正悟透呢?也许,命运就是老人那双始终闭合着的眼睛,无光,却比光还忽闪跳跃,似一个永远无解的谜。 $CO^dFf
永远忘不了,那一个算命的午后,琳推着自行车,与我并肩走在长石条老街上的感觉。沉默——叹息——傻笑,两个年青女子,如此反反复复着这样的心情过程。夕阳正对着我们,以至于无法看到自己身后长长的影子,只知道前面有一条千山万水的路,必须用自己的脚步去走去渡去跨越。 $CO^dFf
两年后的冬天,我拒绝任何形式的生日庆贺,以从未有过的沉默走过了我的而立之年。从此,我不得不相信,我的爱情,我的向往,我的天真与灿烂都在那样的沉默中淡化,并且远去。 $CO^dFf
此后,年年月月的灯红酒绿,除了酒醉后的淡然,淡然后的冷漠,心仿佛一只不小心裂了痕的透明的空杯,再也盛不下半滴美酒佳酿。 $CO^dFf
“过去过去是一层外壳/象酒一样无法开启/顽石般的脸色是掩盖” $CO^dFf
当时的我,单纯得没有天高地厚的感觉。琳用她在文学界的熟悉,常常拉着我参加各种文学活动,哪怕她开理事会,也要拖着我一起去。当然,我这种连“部长、主席、主编”之类是什么意思都不会去研究的性情,自然就不会觉得自己和琳一起参加理事会有什么唐突。也许正是我这种无所顾忌,落落大方的简单,使得我这个初露的小荷倍受关注。记得在一个举行三天的的笔会上,他们对我的评价是最具有文学气质的女孩。也是那一次,报社的一位女记者,文学界的老师辈,特地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要我始终保持现在的我,不要改变,哪怕以后为人妻为人母。 $CO^dFf
我在这样的目光下微笑着,琳就在一旁静静的看,并且由衷的为我高兴。在众多的场合,她总是这样静静地作一个旁观者。她许多次对我说,无论什么场合,我都会是受人关注的焦点,而她愿意在旁边静静的看,只要我成功,她便高兴。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没有停止过用这种欣赏的心情来对我,在她的欣赏中,我深深的读到了甘为绿叶的纯朴和真诚,也读到了一种永远也没有任何同性能够超越她的姐妹般的情感。 $CO^dFf
而感动的同时,我也深深地心疼着,为琳。她的父母因着女孩的缘故,让她的童年分外孤独,以至于在她内心形成了一种难以磨灭的自卑。许多许多次,琳对我说了 “自卑”两字。也只有对我,她才能够说出这压在心头压了许多年的最为沉重的两个字。而我也终于明白,当初琳在小巷初见便喜欢我的全部原因了。我相信,环境是能够改变人造就人的。如同我的自信,它是一颗无痕的种子,在童年时代就落在我的心田,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如果无法说清那种子的播撒者是谁,但能够肯定的是,父母是最好的浇灌者。让我欣慰的是,我能够让琳开心让琳灿烂让琳有了自信。琳说,我有一种光,能够感染她,能够让她的自卑一点点消融。 $CO^dFf
我与琳的友谊,如同我们的作品一样,受到了文学界朋友的关注,甚至被称为“二W”。曾经有位前辈因此对我们的友谊进行了一个预言,说这种友谊的结局必将是悲剧式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同性和文学的角度,还有合久必分这几个因素来考虑的。 我与琳同时反驳了他的预言,并且肯定的告诉他,他的预言必将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 $CO^dFf
除了文学,相同的还有我和琳在各自道路上的努力和追求独立自强的信念。我相信,这种信念的确立,不是与生俱来,也不是某一天的心血来潮,它是岁月的积淀,是人生的禅悟,是某年某月某日阳光下或雨水中的恍然大悟,然后如同一颗永远的种子从此落在心灵的田园,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女人的独立自强,是一颗生命的种子,一颗沉重的种子,一颗孤独而无悔的种子。因着这样的沉重和孤独,大树在心灵的田园里越发茂盛,茂盛得令人流连引人赞叹。然而,这样两棵大树的对话却是没有第三个听到的,她们其实也向往藤的过程。 $CO^dFf
振翅的过程是相同的,只是对于目标的设定,我和琳并不相同。琳总会有阶段性的奋斗目标,并且常常以物质为凭。她曾经很肯定地在不同的时期对我说过她不同的奋斗目标,比如手机,比如私家车等等,真的都实现了。而我则不同,我从来没有什么预期的奋斗目标,而更注重过程的努力甚至独特,至于结果是什么,我相信自己都会坦然面对。 $CO^dFf
没有想到,琳和我走的虽然不是同一条路,但奋斗的结果却有着太多相似。以至于许多认识的人常常会把我们两人一起谈论,谈论我与琳的友情,谈论我与琳的努力,谈论我和琳的成功,却从来没有人知道,美丽的羽翼已经足够把所有的伤痕和泪痕掩饰,把所有的渴望与向往抹尽了。那么,我们何尝不是一个失败者呢!没有人知道,只有心。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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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视野无法涉及的心里/那只飘荡已久的空酒瓶/是不是人生的/一段空缺”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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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树一般的成长中,我们仿佛越来越没有时间坐在一起轻言细语。期间,将近两年时间,我和琳没有见过一次,电话也是偶尔才有。我们身在同一个城市,却总是相见匆匆,有时,一次相约会延期半年之久,如同滚滚红尘中两颗难以相遇的尘埃,又似两只在各自航道上飞翔的孤鸿,不愿稍作停歇,不愿东张西望,不愿欣赏一路风情,只为了一个能够让内心充实起来的永远的航向,那份自我支撑的独立。偶尔也会听到关于琳的信息,如果是赞美,我便笑;如果是不理解,我便成为琳最忠实的代言人。不用问,琳也会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以同样的方式穿越时空,与我会心一笑,或成为我最忠实的代言人。 $CO^dFf
我和琳彼始终相信,即使不见,在扬帆的梦里,都会有一个如此独特、亲切而相惜的朋友,她就在身边。 $CO^dFf
春节之前的某次会议上,遇到琳的一个朋友,说琳病了,住院。从几十里外回到城里,带着酒意的脸,桃花一样红艳,心潮按捺不住地涌动,一路上想象着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琳。那个忙惯了,忙得连续几夜睡不着,忙了许多年,忙得不想有空闲想心事的琳,如今怎么可以躺在医院的床上呢?然而一切都由不得她了,腰椎突出已经让她无法站立。 $CO^dFf
与别的病友不同的是,琳的床头放着通讯录、手机、小灵通,按照她母亲的话说,她是在病床上办公,而她的身体正被直直地牵引着。我不知道在她母亲和亲戚面前应该说什么,除了礼节性的语言,我只能把心里所有的伤感和热潮暗暗地压下去。而今的我,早把那个率性不羁的自己关进了心的暗室,即使在酒醉,也无法让我激动。我不知道如此平静,算不算一种能力。只是,如此的平静,需要多少激情的流失才换来的呀! $CO^dFf
春节去琳家里,她仍然只能躺在床上,情况却好了不少。她悄悄地说,住院二十多天,他只陪了她四天。说这话的时候,琳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已经不需要任何安慰的语言,她心所想如同我心所思,除了责任,除了为人的情义,除了继续那个孤独而独立的飞翔,别无选择。许多年前那个真诚地渴望着爱和梦的琳,在长河落日的现实中,早把她的梦丢在了曾经的诗里,再拾不起了。 $CO^dFf
即使如此,我们又何曾后悔过呢?自己选择的路,不需要后悔,毕竟当初的我们,因为简单,所以可贵。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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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我终于能够完成这一篇关于琳与我的文字了。为了写这篇文字,我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曾经多次坐电脑前敲打着名为《姐妹》的文字,只是每一次都成为了“断章”,电脑里至少保存着三个断章版本的《姐妹》。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每一次写,都觉得心疼,仿佛要掘破心似的。除了写母亲会如此,能够让我在文字上如此难以下笔的就是琳了。只怕,我的文字无法把琳与我的情义写尽。 $CO^dFf
对于琳的诗,我从来没有认真读过。就在最近,却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她的诗集来。记得她有一首诗就叫《空酒瓶》。不知道她是在怎样的心情下写那首诗的,含满了痴心化作的悲情。以至于让她从此认定,再没有可以信任的相遇,倒不如逢场作戏更实际了。 $CO^dFf
对于这些,我能够说什么呢?除了心疼还是心疼。曾经的期待,人生最初的期待,真的只能如琳所写的成为《月光下的期待》嘛?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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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初照人间/谁聆听初人的/妆前 $CO^dFf
可有爱跳霓虹舞的尘/曾当月对饮 $CO^dFf
可有消魂的酒/在雕栏之处/古时的木屐 $CO^dFf
把夜也踩痛了/即使夜能飞起 $CO^dFf
曾有过的期待/真的无处可寻 $CO^d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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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从来不愿意像琳一样认定,如同在年年月月的仰望中,相信昨夜星辰之后,今夜星辰依然闪烁。在我心里,宁愿相信,人生即使悲情,也有美丽;宁愿相信,只要童话不化,希望就在;宁愿相信,即使容颜易老,情怀永恒;宁愿相信,某种相遇在今生之内或今生之外的某个时刻存在着;宁愿相信,即使酒瓶空了,那瓶底的酒香依然醇厚而恒远。只要心在,用真诚和真情酿成的人生之酒,无水也醇,无迹也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