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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骨头抚摸你》 作者:苏西妖精 (完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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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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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9-04-19
  零

  张一律三个字,难易程度是小学三年级水平,她的叫法和别人怎么就有不同?他解释道,“那个一字,她读成一声。和别人不一样。”
  ‘一’字单独念,要念成一声;在四声字前,是念成二声的。这是常识。可把‘一律’当成一个词,还是把‘一’和‘律’看成独立的两个字,是个问题。别人都叫他张yí律,只有她叫张yī律。哦对了,还有我,何其不幸,触了他没藏好的伤。可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仅仅是因为她与众不同地对待他的名字么?
  “当然不是。”他竟然浅笑起来,他竟然会笑,他的脸部线条竟然也可以柔和!原来再严肃的人,也会因为心爱的人而软下来。
  “你说说她罢。”
  “不知从何说起。不如你问我答。”
  我想想,“她现在哪里?”
  “不知道。”
  “呃……那为什么分开?”其实我不太会八卦。
  “我对她不够好吧。”猜想的句式,语气却肯定。
  “这是她说的?”
  “嗯。”
  “那你就改啊,对她好点啊。”
  “那时候没当回事儿。”
  “然后她就离开你了?”
  “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她离开后你心里还有她?”
  “是。”
  我真想骂他:女人多好哄,稍稍用点气力花点心思,她就会满心欢喜。嫌你对她不够好,那你就对她再好点啊,怎那么轻易就放手了,这是其一。其二是,你个张一律,你TMD心里有别人,你还来勾搭我作甚!这才是我最不能容忍的。
  我的右脑告诉自己,骂他质问他硬处理他,我的左脑却说,冷静点,凡事必定出有因。最后左脑战胜右脑,我尽量缓声,“知道自己放不下,怎不去追回来?”
  “没把握住她留给我的时机。等后来想追时,已经迟了。”
  我了然,又一俗人——非自己主动放弃的失去,必定成为最爱。我挺不屑的,为啥就不能来个脱俗的?
  “她有了别人?过得好?”
  “嗯,再找她,身边有人了。”恨自己后知后觉吧。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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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9-04-19
  “所以后来就对女人完全转了态度?”
  “嗯。可都找不到对她那感觉了。”
  K,我可真瞧不起这句话。
  我左右脑再次交战,但这次右脑胜出,口无遮拦,“你这就是犯贱!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后悔。你这样的人,活该得不到爱情!”我清楚得很,我的激动不是只针对他。
  他显然不适应我的语气急转,脸上憋屈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好几回。
  车里愈加窒息。
  他开了窗。
  晚风习习而入,像冷情却温柔的情人,抚过我的脸,掠过耳廓,探入领口顺着脖颈沉下,笼住衣物里的身体。
  凉意熄灭了我的怒火。“对不起。”
  “没关系。我知道你也在骂他。”
  “……”
  “你还爱他?”
  “不爱。”我答得干脆。
  “确定?”
  “我不能容忍背叛。他跨出了那一步,就该知道没有回头路。”其实沈东宁的背叛,何尝不是给了我们双方一个大台阶?
  “很好。”
  .
  一对对匆匆而过的车尾灯交织出红色幻影线,低低地蜿蜒着浮在马路上。他说很好时,我正盯着那线条出神儿。他的话有如幻音,配着那幻影,隔了好一会儿,含义才到达我大脑尚未被催眠的那部分。一个激灵,我猛地抬起头。
  他看着我,眼神矛盾,带着点笃定,又有些期待。
  我喜欢这矛盾。无关此人。
  我不说话,移开目光。他也没说什么,送我回家。道别时他说,“好象你还需要时间。”
  我想想,这样答,“需要时间的是你。”
  “你可挺清醒。不过,是清醒地自以为是。”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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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9-04-19
  .
  这个晚上,我突然很想听治疗的摇篮曲。张一律就是只大蜘蛛,我就是待被吞噬的美餐。虽然我还没弄清楚他“不会了”的含义,可不论是哪个,我都逃不掉不是。
  我把碟柜从上到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绞尽脑汁才隐约想起来好像很久前被王二拿去过几张盘,一直没还我,大概就在那堆里。我估算了一下,我如果去他们村里找他要碟,那我将付出的车费+饭费+烟费+替他缴还赊账费,将大于我那几张碟的价值。所以我决定,不找他要了,再买吧。
  很久没联系老张了。自从我毕业,口袋鼓了,盘却买得少了。互联网的发展与MP3的兴起让打口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我不会再为淘到一张尖儿货而欣喜若狂——MySpace上,一切都来得不费吹灰之力。摒弃了年轻时的躁怒,取而代之的是静敛,可激情也随之而褪——对此我却估算不出,得到的与失去的,孰多孰少?
  我翻出老张的号码,拨了过去。空号。
  然后我打给盘友李四,他说,“你不知道?去年底老张的店被举报了,他被警察抓了个正着,进去蹲了几天,罚了钱,出来以后不干了。”
  我放下电话呆愣了一会儿,然后睡觉。
  夜里我做了个梦,那龙门客栈,被推土机铲平;那大片荒地,被某新楼盘广告板围了起来;广告上是此房产公司大老板,我看着眼熟——是老张的脸。
  .
  第二天睡到十点。
  哦忘了说,我是SOHO一族,做平面设计的。上学的时候就断断续续接活儿,一直没找到合意的工作,干脆毕业就直接SOHO了。爸妈对我这选择很不满意——他们一直对我的任何选择都不满意——尤其是我妈,她认为我们这个由教授和公务员组成的家庭,虽不是什么富裕或权贵人家,可也不能容忍孩子的工作不正经。在她看来,女孩子只要不去朝九晚五有规律地上下班,那就不是正经工作。
  我当初费好大劲才让她明白这是新世纪的一种工作方式,很BIO,减少资源浪费,降低空气污染,环保又有效率。
  这样工作一年有余了,挣的钱刚够吃喝玩乐,跟一般小白领差不多。我并不是很努力地找活儿,大概因为我没有房屋还贷的压力——毕业后跟沈东宁住着,现在又回来跟父母住着。我知道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可这样的生活我过一天便享受一天,真的不想去想将来。我妈说我没有忧患意识,体现在各方面,比如学习,比如工作,比如沈东宁。以为一次得手就是永生拥有,不知进取不加灌溉,迟早失去。对此我还真没什么可反驳的。
  读书时,我的成绩总是波波折折,夺了次冠,便以为坐稳了,不再努力,下次便被别人甩在后头,于是奋发冲刺,却不吃教训,考好后又松懈下去,再被甩在后头……如此反复。
  对沈东宁亦是如此。以为得手便可永恒,不懂经营,甚至于他越是反感,我越顶风上(详见上章提到的至贱情结)。结果换来他的背叛,和旁人默批我自作自受的目光。
  对工作,我不是没考虑过多接点活儿攒些钱,一旦失业起码还有点积蓄;或者找个大公司,天天去坐班,求个安稳的心理安慰。可都终归只是想想而已,要我放弃现下的小安逸,我做不到。
  再次得出同样的结论,我对自己这鼠目寸光的坚持很满意。穿好衣服,出门,去李四介绍的新街口一家店子看盘去。李四说很容易找,就在街面上,我说这种店怎么敢开街面上去?他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的确容易找,以至于我怀疑他耍我——大大的招牌,还是那种浮雕金字儿,门脸是明晃晃的玻璃门窗,整个一财大气粗的普通音像店。
  进去,还是直接走?
  我正犹豫着,身边唰地停下一摩托,车主隔着盔镜看我。
  我也看看他。
  他迎着光,阳光将湛蓝色头盔照得闪亮,将幽黑的挡风镜刷成镜面。我努力看,却怎么也看不见镜后的眼和脸。
  从摩托上下来,他近一步站到我跟前。
  他像个战士。
  居高的身姿,临下的架势。
  无形中我被制住了似的,一动不能动,只能扬着脸,和他对峙。
  ……
  ……
  一万年过去了。
  哥们儿终于摘下了头盔。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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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6楼 发表于: 2009-04-19
  一

  阳光下,我看见一张年轻的脸,棱角分明,目光炯炯。
  好像有人向我掷了颗炸弹,霎时我全身被炸开,四肢、器官、筋血,支离破碎地飞散。
  只剩心脏,跳动。
  还有眼睛,无法转动。
  战士像团蓝色的火焰——冷并炽烈着。
  眼梢递着问候,唇角翘着顽皮,似笑非笑。我仿佛听见他无声地说了一句,嗨,好久不见。可那嘴巴分明动都没动。面前这位,到底是人不是?
  我不由得一个冷颤,大白天被自己的幻觉吓到。
  还好还好,冷焰战士开了口,破解了我的疑慌不说,嗓音还十分撩人耳弦,“你来挑盘?”
  他肯定有魔力。这魔力笼着我,除了点头,我什么都不能做。
  然后他突然就冲我笑开了,牙可真白,他不吸烟。
  我这样想着,灵魂出鞘。
  他持续着笑,我持续着飘。
  又对峙,谁也不动。
  又一万年过去了……
  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句,“咦?来了怎么不进去,在这伫着?盘中午刚到,我都给你挑出来了。”
  这话显然是对战士说的,但我凭此可确定李四没耍我。我收回纠结的目光,抑制心脏的暴动,小声跟他说,“我第一次来。”
  他说,“我知道。你跟着我。”
  然后他锁了车,拉住我的手,带我往里走。
  不、带、这、样、的 !这什么世道啊,流行男同学随便就可以牵女同学的手么?张一律这样,这小孩儿怎么也这样。
  我挣了挣。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没熟人带你你进不去。最近查得严,他们可提防了。”
  我明白,可你不用拉我的手啊,虽然我喜欢你指关节的触感。这话我自然不能出口,只见他已转回身去,继续牵着我往里走。
  为了顺利见到我的新供应商,我妥协。
  这家店子纵深很长,从外面进来一路摆满的都是普通音像品,看样子货品齐全,我连马三立的相声都瞄见了,简直是新华书店音像部的规模。走到尽头是一小门儿,平时该是锁着的。战士示意我先进去,别有洞天一间屋,不大,可放几十条箱的盘倒是绰绰有余了。三四个人正在扒拉着桌子上的一堆,地上还三三两两地横竖着好多。
  刚才喊他进去那青年指着角落一袋子,说,“你的都跟那儿呢。”
  战士没跟他客气,而是指了指那几个人,转头对我说,“你去和他们挑吧。”
  我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听什么?”
  他垂着眼勾勾嘴角,我竟然瞄出点不好意思的意味来,刚才跟我对峙的那气势都哪去了?他答非所问,“快去吧,要不待会儿你准后悔。”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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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7楼 发表于: 2009-04-19
  我“嗯”了一声,把两只袖子卷到胳膊肘上,赶紧投入到了比谁眼疾手快的竞赛当中去。
  要说这样挑盘可真是件矛盾着不甘心的事儿。一方面自己和盘贩子关系不够铁,摆这的都已经不是尖货了,像战士那样的待遇我现在还得不到,所以挑得十分不甘心;另一方面即便是贩子的哥们儿挑剩的,可对我这种小人物来说还是能挑出东西来的,所以为了一口闷气而放弃,我也不甘心。
  半小时的样子,我攥着我的战利品,满意地从盘堆里抬出头来。战士更快一步,早靠墙边儿立着了。没人跟他抢,也不奇怪。
  见我光荣下场,他说,“我看看。”
  我递给他。他从里边剔出去两张净化和一张超级绿草,把其余的放进他那袋子,递给青年,“加上这些,一起。”不等我出口问原因,他已经贴到我耳朵边来,“那三张我有。”
  可你有关我什么事啊?
  他猜得到我的心理活动,又补充,“我把我的给你。”说着掏出钱包。我瞄了一眼,皮子已经磨得发亮。我心想他要一起付的原因大概是会便宜些,心里挺感激他——尽管我已经自力更生,不在乎多二十块还是少二十块了。
  那青年找了钱给他,我小声对他说,“出去给你。”
  他看看我,又抿嘴,又似笑非笑。呦,姐姐我受不了这个。
  忽地他一转头,对青年说,“这我(一)朋友。以后她再来就直接找你了啊。”
  我被占了便宜,却深感甜蜜,虽然我没太听得清他说的到底是“这我朋友”还是“这我一朋友”,但我知道他就是想跟我套瓷。我假装忿忿,琢磨着,又听得他给我介绍,“这是方子。你以后要是自己来就直接找他。”
  我心想,以后我不自己来难道还和你一起来?可嘴上只是和方子寒暄了一下而已。方子戴那种老式圆形黑框眼镜,头发半长不短,有五四青年的风范。这行当堪比革命事业,一个老张倒下去,千万个方子站起来。
  战士和方子道过别,又拉住我的手,领我出去。
  这次我可真不乐意了,再甜蜜也不乐意。如果说之前拉我进来那理由勉强成立,如果说刚才他称我是他朋友是我听错了,那现在这就是摆明了占我便宜!尽管说出去大概没人信。因为照我俩这模样看,说我霸王硬上弓,老牛吃嫩草还比较可信。
  我像方才进来那样,又挣了挣。
  他不回头,继续走,握着我的手却紧了紧。
  其实我喜欢他的手感,关节突出,指骨长,掌骨大,冰凉,掌心渗着汗,却有安全感。只是那一掌冰凉中还带着一小点更冰凉,我瞄了瞄源头,有个什么东西银洼洼的,朦胧着暗绽。我一定睛,看清楚后差点晕——他无名指上竟然有个戒指。
  我这慌着神儿的工夫,他已经带我出了店子,可还不放手,拉我到墙边,不说话,静静瞧着我。
  六月的艳阳天儿,我口干舌燥,试着开口,竟然嘶哑,“你什么意思?”
  他还是不说话,打量我的脸,看我眼睛,看得很深,聚焦在瞳孔后方某处,估计那里是大脑。他是想知道我脑袋里想什么吗?
  “你说话。”想说什么请干脆点,我这样仰着脑袋很难过。
  “……你不记得我了?”
  我非常无奈+无言以对地垂下了头。我自认为已经是个很过时的人了,没想到今天遇见一位更老套的。
  我想了想,看了看他:老式白汗衫,深蓝工装中裤,旧得不能再旧的贝壳头老款鞋——如此不时髦,恐怕是真傻,不是装傻。再看在他刚才帮我省了二十块钱的份儿上,我决定还是耐心跟他讲道理。我好言好语,平心静气,“姐姐告诉你啊,这一招,很早就不流行了。你这样去搭讪女孩子,只会给自己减分,她们会笑话你的,长得再潇洒也没用,知道不?”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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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8楼 发表于: 2009-04-19
  他似乎僵笑了一下,拉着我的左手松了开来,抹了抹额头,我这才发现,他已经一脑门汗了。看,这就是扯谎心虚的马脚。
  下一秒,我被他指上的戒指晃了眼,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东西,猛地我就一股火窜上来,“更罪不可恕的是,你、你、你一个有家属的人,你怎么还出来沾花惹草!”
  他茫然。
  我拉过他的左手,挑起无名指,恨不得弄断它。
  他先是一愣,后地突然就笑开了,笑得很开怀,牙齿齐齐整整,瓷白瓷白的。
  “还笑!还笑!你到法定结婚年龄了么你?有二十二么你?就算有,小小年纪你早婚就早婚吧,明目张胆调戏姑娘竟然还不以为耻!这现在的孩子,这还了得!”
  他这次可没沉默,似是羞却,又似在忍笑,断断续续把话放出来,“戒指是我……挡别人搭讪……用的……”
  “我没……结过婚,女朋友……也没有……”
  “我从来没跟女孩子……搭过讪,……不太会……”他反攒住我的手——我这才惊觉我这流氓一直拽着人家的无名指没放开——说,“今天这是……第一次……”
  我几乎想仰天冷笑,可这太破坏形象。我深知自己和他的差距,可我不想跟他解释,对他,我得快刀斩乱麻。因为不这样的话,根据我今天自从见了他到现在的心跳激烈程度,我知道,不斩,我迟早得栽这个人手里去。
  敛住笑意,脑筋一转,我就有了个法子。我作流氓状,大咧咧地扶上他肩头,踮着脚对他说了句悄悄话。
  我等着从他脸上看到愤怒,或无奈,或嘲笑,或尴尬,可这些都不是。我看到的是羞涩——他竟然涨红了脸。
  半晌,他答,“……我是。”
  轮到我尴尬,无奈,自嘲,愤恨。
  我抖给他的那句糟践话是:姐姐我非处男不考虑。
  我自嘲于自己考虑得不周全;尴尬于对这只有万分之一可能性的答案的没辙;无奈于天上掉下来的这个美味大馅饼我无福消受——他刚才帮我省了二十块钱,他是个好孩子,我想教他懂得第一次要给深爱的人,而非流氓姐姐;愤恨于,老天,你为什么不安排我早几年遇见他???
  我喜欢他。第一眼地、颤抖地、柔软无力地喜欢。
  这天儿,气温有三十五度了吧。我胸口闷。
  “我是认真的。”战士声音清沉,语意坚定。
  我扯开他的手,说,“别跟过来,让我一人儿坐会儿。”然后转身找了个墙角,倚了下去。
  坐着坐着眼泪就往下掉。他站在一边默默地看。
  不知多久,我抽泣着说,“你不能跟我认真……我……我没这资格……”
  他走近来,低下身子。
  我抬头,对上他,“……我……我是……我是离过婚的人了。”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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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9楼 发表于: 2009-04-19
  负四

  沈东宁是我大学室友的好友的男友的师兄。认识他是因为有次我本子进毒了,可里面有重要资料,我不愿直接用重装系统解决问题。室友说她姐妹的男友是学计算机的,周末便将他请了来。他捣鼓了一通后说这个问题他也解决不了,于是第二个周末,就有了我和沈东宁的见面。
  初见,我不以为沈东宁会和其他理工男生有什么两样:对电脑以及其周边(包括AV)了如指掌,可除此外对其他一无所知。这样机械化而闷骚,将来大多直接晋升为宅男的男生,我是没兴趣的。
  他果真顺利解决了问题,资料得以保存,并给我重装了一个非常个性化的系统。我请他吃饭,带他逛逛校园。那时候在大学,外校生来访,东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不推辞,摘下眼镜说好。我瞅瞅躲在眼镜后这张脸,其实还不赖,估计近视不深,眼睛没怎么变形;脸上有很淡很淡的痘印儿,淡到几乎看不到,还踩着青春期的尾巴,看来也是个晚熟的人;皮肤白,眉毛淡,鼻子窄,嘴巴薄,长得很和煦;头发还带点自然卷——我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天生的。我当时特别想看看这人额头啥样,于是就做了一件到现在都觉得犯贱的事儿——我突然伸手把他前额的头发给撩了上去。
  这一撩,我就有点咽口水。美男我见得不算少,可能让我目光驻留五秒以上的少。大概因为我爹长得帅,这免疫力我自小便练出来了。不许拍我,实话实说而已。
  之所以说我当时那举动犯贱,是因为沈东宁后来坦诚,就是因为我当时撩了他,他才提早看上我的。若我当时没犯贱,我俩或许就不会有纠缠,也不会发生后来的破烂事。
  我们俩的关系的确立,主动权在他。
  对于男女该谁主动的问题我一向是这样想的:一定要男方,必须是男方。你对他有好感,你可以暗示,可以勾引,但决计不要说,要等他开口。他若对你有意,他若是个男人,他必定会说;反之,再多的暧昧也只不过是戏,你开了口也没用,开了口就是给自己难堪,就是落幕。
  沈东宁和我就是这样,我看得起他我才去撩他,这也算是变向地暗示。然后他要我电话,他说再找我时,我就知道我俩已经开始了。
  我们学校都在海淀高校区,说远不远,可说近也不是二十分钟就过得来的。他大我一届,认识时我大三他大四。他仍在校那半年,我们往来密切,相处不错,稳步发展,隔三差五插播些小浪漫小激情。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有情趣些,比如突然夜里开三小时车带我去海边,比如自己会买衣服,会挑香水,会品酒品茶,不用电动剃须刀,不穿俗到爆的某内裤。
  认识我之前的大三时,沈东宁就用父母给的一点小资金搞了个软件公司,做外包,零星接日本客户。毕业后直接就全心投入在自己创下的业里,做得更加有模有样,生意不错。凭良心说他是个好青年,我爸妈也比较满意。于是我临毕业前,答应嫁了。那时候有点傻骄傲的心态,自认为毕业直接嫁人是无上光荣的,有着比任何工作都好的前景。
  其实我现在仍是这样认为的。青春不经蹉跎,愈早开花,愈早结果。但前提是,必须是对的那个人。所以若问我从这次儿戏婚姻中得到了什么经验教训,那便是:结婚万不能草率,三思后都不可行,要百思,要确定好他是命中注定,是真命天子,是千金不换,是生死相随。否则就别结。
  我和沈东宁婚前相处一年半,其中同居半年,就是我临毕业前的那半年。那时他工作忙,回得晚,经常到家时我已因为白天忙着找工作,晚上赶着写论文而累得熟睡,七天里也就周日那天能好好在一起,自然是恩爱得相敬如宾,根本没时间去发现不和谐因素。等我过门了,他的公司渐渐上了轨道,他在家的时间多了起来,这矛盾就出来了。
  其实我们这代孩子,离婚率奇高,归根结底无非都一个主因:独生子女,自私,任性,自理能力差,不懂如何与人零距离相处。我和沈东宁的问题貌似纠结复杂,但根源也可以归结在这儿。
  我印象中,自己大约做过三次饭,次次失败,我俩都觉难以下咽,于是就不再有第四次,全外边解决,周末去蹭父母的;我对居住环境的态度是,只要干净,乱一些无所谓,所以我不太爱收拾东西,自认为乱中有序;至于衣服,一周放一次洗衣机,有娇贵的不能机洗的就拿去给我妈处理……对这些,沈东宁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可后来突然有天就跟我说,“陌陌,你得有点女人样。”
  我一听就不乐意了,“女人该什么样?你说说看。”
  “家里东西都规矩点啊……自己会手洗衣服吧……也得会做些菜,你也知道你得靠这个拴住我的胃啊。”
  “呦,沈东宁,你这是有对比了吧?跟谁对比啊?”
  “瞎猜什么啊,我还能跟谁对比,你妈,我妈呗。”
  “拿我跟她们那代人比,你没毛病吧?”
  “谁有毛病啊,你怎么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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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0楼 发表于: 2009-04-19
  ……(此处略去你一句我一句的三百回合大战)
  早期是这样的拉锯争吵,发展到后来,变成速战速决——三句不合,我就捂耳朵什么都不再听,不管多晚,不管外面多冷,直接开门请他出去。至于他去哪,我不关心。
  别人都知道我脾气爆,所以在他们眼里,即便不在场,也断定我是更可恶的那个,包括我爸妈。
  张帆后来说,陌陌,你从来没想过赶一个男人出门的后果么?他能去哪?父母家自然是不愿意回,怕他们担心;朋友各有各的忙,各有各的伴儿,谁收留他?去酒店偶尔住几次还好说,可禁不住一礼拜三次吧?那最后只能是去别的女人那里了。陌陌,把他送到别人床上的是你,是你自己!
  谬论,简直谬论。
  我说张帆,你甭帮你哥们儿说话。我本意决不是要他流浪在外,我想听的不过是句道歉。他宁可无处可去也不开口说那三个字。他犟,他要面子不是么?那他选了熊掌就别想要鱼。
  站在沈东宁那边的不止张帆,连爸妈也说是我的错。按理,女婿做出这等好事,那岳父该打断他的腿的。可我爸我妈知道后,一致认为解决办法是要么我无条件原谅他,要么痛痛快快离婚。他们竟半点都不怨他。只有我的前公公婆婆象征性地骂了自己儿子几句,可其实心里骂的是我,我看得出来。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自作自受,所以我也很配合地给出了所有人想要的结果——离婚。心底的苦衷、难言和无奈,自己埋了。我相信沈东宁对表层下的暗流并非毫无探悉,他甚至许是早料到了流向的,可他只字不提。他宁愿大家相信表象,我何苦拆台,拆不好倒头来反成跳梁小丑。
  双方都选择结束它,何须剥茧抽丝。
  我们短暂的婚姻,为期半年。半年,并不至于就把一段婚姻在你大脑里打上深刻标签,可在你脑门上打上“离异”的标签,是足够了。一个有六年恋爱史的人,她没结婚,那她就还是姑娘,就还是香饽饽;而一个有婚史的人,哪怕只六个月,那你也是旧鞋一只,你没市场了。这不是我的臆想,这是我在天涯上作了调查得到的统计结果。
  离婚办得挺容易的,没什么牵扯:我们住的房子是他父母的,没我俩的投资,离了我自然是搬出去那个。没孩子。车子一人一台,各付各的,各开各的。匆匆地我走了,不带走一捆钞票。
  其实我知道爸妈是很心痛加为难的。一方面他们知道,劝我原谅他,继续过下去,这是委屈自己闺女;可另一方面,离异,对他们那代人来说,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是要被同事邻居嚼舌根的。两难。所以他们说,你自己决定吧。外加一句,自作自受。
  我痛痛快快搬回家,继续SOHO,当啥没发生过,也不在乎所有知情人的目光。八零后的一大优良品质在我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不是没有后遗症,只是来得慢。
  夜深人静,身边没人抱,有点孤枕难眠;想起他点点滴滴的好,有点怪自己当时没好好体会;怀疑导致了他的背叛的第三个原因是自己吸引力减退,于是愈加频繁地对着镜子审查自己,是不是姿色变差,从而变得愈发不自信;会因为离异的身份而抑制自己去憧憬下一个男朋友,觉得竞争力大大减退,而网上调查结果更是加剧了这份不安……
  所以当张一律说“我不介意”时,我是绝对意外,绝对舒气的。
  所以当我遇上这位战士,这位令我生平第一次心跳如此强烈的男孩子时,我是如此迷茫,懊悔,无助,自卑。
  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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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1楼 发表于: 2009-04-19
  二

  我抬头,对上战士的脸,啜泣着说,“我是离过婚的人了。”
  毫无意外,他很意外。
  我垂下了头,静静等待这场无力开始,或者说我没有入场券的恋爱的夭折。
  良久他的声音才响起,问得却单刀直入,“你心里还有他么?”
  我即刻摇摇头,拨浪鼓似的。
  然后我听见拉锁开合的声音。他递给我一块手帕,“擦眼泪。我送你回家。”
  我想了想,没拒绝。不能开始,夭折也要折得完美,有头有尾。
  见我点头,他又拉我手,拉我起来,把我放到他摩托后座。那车高,我自己上不去,他扶我腰的时候,手是微微抖的——不知道是我太重了,还是战士太纯洁了。
  他的车和他的头盔很不相配。头盔很闪,摩托很破。瘪凹,擦伤掉漆,车座破损到露出一小块海绵体。他把头盔给我,要我戴上。我乖乖收下。
  他跨上车,尽可能慢,以确保腿脚不碰到我,看来不太习惯载人。坐稳后,脑袋斜偏回来问我,“坐过么?”
  我凑近他耳朵,“没。”
  眼前这半张脸渐渐染红,“抱紧了。”
  我紧张,从来都没这么紧张过。我心里问自己,又不是黄花姑娘了,装什么嫩啊。另一个声音回答,我不是装的,我是真不会了。
  戴好头盔,挣扎颤抖中,我贴了上去,两臂拢住他的腰,只隔着薄薄一层布。他没赘肉,一点都没。
  战士似乎僵了一下,可很快调整了过来,打火前最后一句,“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
  “嗯。”我话刚落,摩托上了行道。
  我决定放弃纠结,这即将逝去的火花,我该尽情观赏。这样想着,放在他腰前的双手紧了紧,我将下巴硌上他脊椎骨的一节,稳稳卡住,如此合契。
  一路无话。只是遇到红灯停下时,他会有意无意用胳膊蹭我的。他肘内的皮肤,我肘外的皮肤,相亲。
  他衣服上的皂味,衣服下的体味,同样的朴素,混合着扑鼻而来,我可真喜欢。
  少时曾梦想过和心爱的男孩子一起坐氢气球升天,飘在高空感受心跳与自由,就该是现在这样的吧。我曾经历过两次半感情,可他们都没给过我这种感觉,这种“这一刻,虽无言语,却心慌着快乐,恨不得没终点”的感觉。
  可我现在还哪有资格去追求这个?我和他的差距,不只是年纪,还有我脑门上的标签。他这样年轻,他值得纯洁的人,美好的恋情,而不是我这只旧鞋和这段无望的爱。
  我心里默默说,我是喜欢你,可我们只能有这一面之缘,只能到此为止。这可真是惩罚,惩罚。惩罚我曾经插脚别人的恋情;惩罚我对婚姻的草率不负责的态度;惩罚我没有足够耐心,等到那个能使我忘记呼吸的人,把第一次留给他…… 想着想着,泪水又往外冒,顺着脸往下滴,穿透他的汗衫,渗到他背上。
  我没擦,我想让他感觉到。
  他收到讯息,在红灯路口,把手放到了我圈在他腰间的手上,握了一下。他用这种方式回答我。
  路程不算太近,可我觉得好像才两分钟而已。美术馆附近,他转头问我,怎么走?我用手给他指路。小区门口,我示意他停下。
  我得等他先下去,后座高,没他帮忙我只能以极不淑女的方式往下跳,可我不想。即使没下文,我也想留个好印象。他先下了车,却没急着扶我,而是掏出手机递给我,柔软,平静,“输你号码。”
  我愣愣地输了七八个数字以后才反应回来不对劲儿,抬头看他,用眼睛问他,怎么还要我电话啊,你是不是没听清我之前说了什么啊?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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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2楼 发表于: 2009-04-19
  他看得懂,低头想了想,尔后又抬起来。
  我坐在他摩托后座,这个高度使得两张脸距离很近。他的手悄无声息扶上摩托,稳住自己也稳住我,同时找好最佳角度对正我的眼睛,目光坚定,声音清沉,“我是认真的。”
  和先前一模一样的话。
  我现在才知道他可真有先见之明,提早把手圈在我附近,因为我听完那话,要不是他及时抓住我,我就滑下车了。
  这孩子糊涂,不懂事,可我不能利用他的单纯。我是真心喜欢他,我得对他负责。
  我咬紧牙根,握紧拳头,收紧心尖,拿腔作调,故意曲解他,“你认什么真啊?你就这么想把第一次献出去啊?多少钱啊?不便宜吧?”我声音已接近颤抖,不知还能撑多久,借着把手机还给他的势,低着头赶紧把狠话甩完,“姐姐虽然有这想法,可囊中羞涩,货色太好的恐怕消费不起,所以啊……”
  没等说完,我已经被他从车上抱了下来,放到了地上。我刚站稳,他就飞车离去了,一阵风似的,连个表情都没留给我。
  他被我气走了。
  如你所愿不是么?我望着消失在拐角的和摩托融为一体的他,抬手,把眼角那几滴不值钱的泪抹掉。
  眼泪,心悸,多少钱一斤?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值钱。在这个物欲纵横的年代,不值钱。
  不值钱。我又对自己说了一次,转身回家。
  这样的六月的一天,浮躁,闷热,大概人都会偶尔脑子抽筋吧。我抽了筋心动,他抽了筋说傻话。等天儿一好,大家就会忘记这抽筋的一天的。
  .
  刚进家门电话就响,是我妈,要我去帮她买菜。我拿了纸笔记了个全,顺便翻翻钱包钱够不够,这一翻突然记起来,我还没把战士给我垫的钱还给他。
  放下电话,看看时间还早,试盘吧。开包,里面空空。
  看来大家今天彼此彼此,都抽筋抽得不轻,他竟然也忘记了把盘给我。
  我没他电话,而看他离去时那态度那架势,若不气到极点了,该不会没礼貌没气度到那般。所以他主动联系我把盘给我这样的假设,不太可能实现了,给我还不如给方子。看看我今天出去这一趟,真是白折腾一气:挑好的盘被他剔出去三张不说,其余的也没到手;心脏破天荒怦怦乱跳了一通,却是个无果的邂逅,无言的结局。
  我深深呼吸,长长叹气,起身去厨房提上菜篮子,出了门。
  若没特殊情况,我妈是绝不会让我去买菜的,但我买回来的再有差错,也比没菜吃强。晚上她检验我的采购成果时,如常地拉开话匣子,先是进行一番指点,哪个不新鲜了,哪个品种不好了,哪个贵了,哪个又便宜了肯定不是好产地的……然后借此对我展开批评教育,说我该学学这些了,以后还要嫁人的,再嫁就不许儿戏了,这些就是好主妇基本常识……最后问我,“听说帆帆最近给你介绍了不错的对象,可没听你说起,你觉得怎么样?给妈妈讲讲。”
  我心里咬牙切齿,暗暗发誓,下次,下次我要讹他去后海小王府。“还行吧那人,见过三次。”若是前两天,我兴致会高些,可今天我知道了,他绝不是能让我感到天昏地暗的那位对先生。
  “年纪多大?什么学校毕业?家哪里的?现在哪工作?什么职位?年薪多少?有房有车没?父母做什么的?身体健康么?……”
  其实我妈更像个上海妈,电视播那个东北婆婆和上海媳妇的电视剧时,我觉得她比潘虹有过之无不及。不过我对她这套问题也不陌生了,当初和沈东宁在一起的时候,就全面而细致地被她考查过,是通过了她的审核后才被准婚的。
  虽然没兴致,可我还是答,“奔三张了。哪毕业的没问过。家本地的。在晨康药业作市场总监。父母……我只知道他爸以前是好像海军司令部的,现在退休了应该是。”
  “什么军衔?”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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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3楼 发表于: 2009-04-19
  “大校吧。”我和张一律的谈话其实从未深入到此,这些零星情报是张帆主动提供的。
  “那还可以。他年龄很不错,尚尚,你就该找个大你五岁以上,可以包容你的人。对了,他家里几个孩子?”
  “好像有哥哥姐姐。”
  “挺好,”她择着菜点头,“妈妈可不想让你再找独生子女了。那他年薪多少?房车肯定有,什么样的房子?什么档次的车?”
  问题越来越深入直白,我烦劲儿也跟着上来了,“妈啊,您想知道您自己去问,我可问不出口。我累了,睡觉。”
  说完我进了自己房里。我家这楼,最大优点,隔音效果极好。门一关,立即一室清静。
  窗外阑珊,却拨不开尘雾。夜空灰蒙,看不到一颗星。
  我躺下,脑海浮现出下午那人的样子,怎么都挥不去。
  他是颗流星,我心里默惜:
  战士,我都没来得及知道你名字。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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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9-04-19
  三

  张一律上次说我需要时间,于是他给我时间。
  他的电话来得很有规律,我总结是,基本隔天一次。约会也很有规律,基本是隔次一约。可不管电话还是约会,都没有进一步表示,只是和我近聊远扯。不是伺机,只是拉锯,给彼此时间。
  我单方面认为我们的现状比较像寒冬里两只的刺猬,离远了怕冷,近一步又怕被对方刺到。
  我的过去使得我急切需要他这样一个优秀人选,可以不计我前嫌,考虑收下我。可另一方面凭良心说,他并不是那个能震慑住我的人,而仅仅只是个用公众标准来衡量算优秀的人选,如同沈东宁。和这样的人结婚,我难保不重蹈覆辙。更何况他心底还有个失去的深爱,我能跟这样的永恒相比么?我永远只能屈居第二。
  而他对于我,我揣测,是因为到了被父母逼婚的年龄,需要一个合适的对象,所以选中了我,向我靠拢;另一方面,却因为心底那个遗憾而永远不会靠得太近。
  所以我说我们是两只寒冬里互相取暖的刺猬。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张帆,电话里他毫不留情,“何止现在,其实在任何事情上你都是只刺猬,浑身是刺儿,不明白沈东宁当初怎么昏了头娶你。”
  “我说张帆啊,我离完婚那天,你劝我凡事向前看,那你能不能带个头儿自觉点啊?你总提起他,我怎么向前看啊?”
  “陌,你不会真是认真考虑内张一律了吧?哟,这可破了我心底小算盘了。我介绍他给你是想让你觉悟到离婚是个失误,给你个教训。对了,东子上次还问起你来着,我说你过得不太好。”
  “瞎掰什么啊你,我过得怎么不好了?我告你最后一次张帆,拜托你给我听好了:我和沈东宁,完了,结束了。复合?那我宁可这辈子都单身了我。请您务必认清楚这点,甭自作主张搬弄是非,啊!”
  “切……你还真没谱儿,你以为东子还上赶着要你是怎么着?把你休了,换来的是数不尽的风流……”
  那您就一边风流去吧。我扣了电话。
  我这二十四年来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匆匆结了婚,而最正确的便是又果断地离了。我承认这很戏剧,可我们这代人,不全都是戏剧化生活的主角么:校花嫁了牛粪,小帅得了爱滋,模范情侣各自劈腿,猛男竟是个实打实的受,奖学金获得者无业,成绩最差者自办的公司却上了市……相比之下我这闪电离婚的,似乎根本算不上大话题。
  只不过,我从尖货,连降三级,成了丙等。我这样的货色,有靠谱青年肯接手已是万幸,我哪里有挑三拣四的资格。醒醒,醒醒,桑尚陌同学。
  所以当张一律再次约我时,我开始试着放下架子,拉近距离。
  这次是陪他去周末的同事聚会,K歌,据说原因是最近这笔大单张一律功不可没。可总监也管签单这种琐事的么?
  他向同事介绍我时说,“这是桑尚陌。”没有头衔。
  众人自然追问什么关系,有人大胆猜测必定是女友。他看看我,没说话。顺势,我也没否认。
  张一律几乎是逐个为我介绍,这几位是部门或区域经理,那位是品牌经理,这位是公关策划,这位是市场拓展,那位是媒介经理,那边那些是营销专员……我不晓得他给我介绍得如此详细的意图,我是没正经上过班的人,对这些都不太懂,也根本记不住。不过他们的团队是令人艳羡的,至少在我这外人看来还真像个大家庭,人人齐心协力的样子。
  张一律被请去献唱,这总监可真没架子。我落单坐,喝果汁,翻手机玩。一人凑近,在我身旁张总监的位子坐下。
  我努力回忆,“您是……公关策划……赵小姐?”
  她只微微一笑,居然就可以相当灿烂,不愧为公关。她说,“别您啊您的,我和桑小姐年纪恐怕差不多呢,你就叫我小赵好了。你记忆力可真好,刚才张总噼里啪啦给你介绍那么多人,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张总’?”总监冒充什么总经理啊。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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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9-04-19
  小赵听到了笑话似的,“小桑,你不会以为总监就是个高级销售吧?”
  “我认为总监就是监督一群销售的总工。”
  “呵……你还真是对张总一无所知啊。”她又使出令我倍受打击的无敌一笑,继续说,“和大多数市场总监一样,他也是从销售做起的。”
  “嗯,可以想象。”我附和。
  小赵的眼神立即闪出深意,“小桑,你别小看总监这职位。做销售,只要五官端正、业务稍熟,大抵就可以有不错的个人业绩,但干到总监级的时候,不是会跑销售、会管理几个人、会写个方案、会忽悠个客户就够了的,这时候需要非常明确的核心能力,整合调配资源、让企业升值的能力。公司花高价雇你,是要你用这些能力去创造目标价值,超值完成企业赋予你的责任……”
  她这一番话说得我很无语。我承认我对张一律的职业几乎一无所知,但这并不代表我很感兴趣。她其实有些强我所难,我笑笑没接话,转头看监工唱歌。
  他唱的是古董级的《秋意浓》。那是首离别曲。他想她了吧?我轻叹口气摇摇头,突然就觉得自己着实不该来——不该来听张一律借歌抒情念旧人,不该来听别人剖析市场总监的责任,不该来做个花瓶陪客。
  我很快点好了歌,《快过期的草莓》。我不会几首流行曲,此歌手的专辑是沈东宁一股脑买给我的,他说,陌陌,她真像你。我瞅了瞅,那女的挺招人待见,于是我没扔。这歌超嗲,我从没好意思在外头唱过,但现在我需要强烈自我暗示:虽然我是已经过期的草莓,可还是有点资本的,只要我豁得出脸皮儿,涂点腮红还能冒充鲜嫩。
  只愿张一律付账前认清这点,因为一旦售出,概不退换。
  众人很给面子,掌声热烈。瞅了个空他低声跟我说,“不会太久,一会儿我们先走。”我其实没所谓。我这样的SOHO女,偶尔与生人唱个小歌,喝个小酒,挺愉快的。
  果然没多久,他带着我先告辞。出来后说,“饿了吧?去吃饭。”
  又是吃饭。我们的约会大多都在饭桌上完成,说实话我觉得腻。我说,“我不饿。不如散散步好了。”
  他把车开到了长安街南某胡同,停好,“我们去天安門吧。”
  我脑门上立马就汗了。是不是军队出身的孩子喜好都很特殊?我爱北京天安門,可这并不是傍晚散步的好地方。见我犹豫,他似乎猜到我想什么,说,“十年没去了。总开车路过,却没再走近过。”
  这理由还行,我点头答应。
  十年?十年之前,他不到二十岁,还算个少年,该有暧昧的初恋,中意的女孩。想到这,我问,“你们分手多久了?”
  他似乎马上意会我指的是谁,“十年。”
  “在这里分的?”
  “……女孩儿的直觉是不是都像你这么灵?”
  果然,追忆纪念日来了他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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