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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没得商量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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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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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9-04-15
没有人知道辉煌何时开始居中拉红线的工作。总之他利用受伤的借口,拉拢扬波渐渐替代自己在小貂日常生活中的位置。扬波帮忙辉煌开店看店、陪小貂一起去买菜。作产检。散步,晚上陪小貂上街吃消夜……没有人怀疑不对劲,三人本就是形影不离的朋友,现在辉煌受了伤,扬波帮着出点力也是应该的,反正扬波忙完自己的捞金活动,剩下的时间也是闲着,也就乐于帮小貂分忧解劳。等于是身为大夫另一个仁慈心肠的表现:勿让孕妇太操劳。孩子落地,若是因妈妈怀孕期间劳累过度导致长得苦命相、操劳样,他这干爸爸也要负责的。

  只是他的殷勤热心落在辉煌眼中严重扭曲成了另一种解释;日日他强忍着心中痛苦看着小貂与扬波愉快地进出相伴、谈笑、嬉闹,还要强迫自己笑颜相对,然后默默退回自己的小角落棗椎心泣血!可是他告诉自己:这是他该做的。成全他最爱的两个朋友。

  就算自己再痛苦都无所谓,只要小貂能过得顺心快乐!她这一生已尝过许多孤寂痛苦、生离死别交集的试验,如果能让她安定地驻留下来,再也不用无依漂流,那么就算他牺牲一点又算什么!为了小貂,就是值得。

  可是,他的心为什么止不住撕裂得这么厉害。

  ※※※※※

  这是良杰和阳杰森的事务所合作后第一个大案子,同时也是引起社会瞩目的医疗纠纷案,因此当法官判定被告胜诉,尹嫣一干人莫不欣喜若狂地相贺出战奏捷,这是漂亮的第一仗!

  原告是位急诊病患家属,控告院方忽略病患是糖尿病患者的事实,造成病患救治不及;而且院方虽有第一大著名医院之名,医护人员态度却恶劣轻忽,因此要求医院偿付一千万元赔偿。由于事涉名医院声誉,因此这桩纠纷案的判决格外受到注意。检方在历经三次开庭审议后,判定原告水泥工家属蓄意诈欺,原来就隐瞒患病事实,控诉驳回。医院虽有怠忽医病态度之嫌,但在此告诉上罪名不成立,判定无罪胜诉。

  尹嫣兴奋地坐在观众席中聆听胜仗的宣布;虽然她也同情原告一家人的失望伤心,但是,是非对错本来就是截然分明没什么好争论的。原告家境困窘,如今唯一的劳动人力病逝,剩下白发苍苍又憔悴的太太与两个分别智障和残障的孩子;当她听见宣布判决的那一刻,眼中凄凉绝望的神情令人不忍!她悲愤怨恨地望着被告这方人马和雄辩滔滔的律师,那燃烧的静默恨意会叫人不寒而栗棗

  尹嫣要自己忘掉这一幕,忘掉那个眼光!

  同情不能解决一切。一个律师是站在真理的天平上超然判决一切。大多时候她要提醒自己忘掉她是个凡人、是个敏感的女人,若单单只用一个是非标准衡量,那么人生诸事就会简单也轻易许多。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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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9-04-15
当小貂注意到辉煌日渐消沉寡言和种种越来越夸张的蓄意安排,一时还不敢妄加猜测他的改变所为何来。当这一天她希望由他陪她到妇产科受检,辉煌又想尽不成理由的理由,要请扬波代劳,小貂一气之下自己出门了!憋在心里的臆测与怀疑到了晚上关了店门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

  “我洗好澡了。你累了一天也早点睡,不要熬夜写稿,记得窗户要关好,最近天气慢慢凉了……”他站在门口说。

  “你要不要叫阿波过来帮我点蚊香盖棉被?”小貂抱着膝头坐在床上。“你进来一下,我们需要谈一谈。我想听听你自己说,我们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对劲的事?”

  他坐在书桌前,不敢看她。“没有啊!”

  “我还以为你对玩‘一妻二夫’的游戏有兴趣。”小貂问出心中的疑虑。“如果你后悔收留我,也对我们的婚姻感到厌倦,或是嫌弃我……你可以明白说,不用怕伤害我……”

  “不是这样!”他急急辩道。她怎么会这样误解他!后悔?厌倦?嫌弃?她怎可能有这么离谱的猜测?他不可能会对她有丝毫厌弃的想法啊!而且正相反,如果不是为她的真正幸福着想,他何必这样独自吞忍痛苦!然而千百种纷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搅,他怎么也说不清。不能说,不敢说,难以倾诉。“只是我实在不忍心看阿波为了你消沉下去,与其让一个人失意、一个人不幸福,宁可由我退出,让你们追求属于你们的幸福。”。

  小貂不敢置信!“什么?扬波跟我?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也不可能有啊!”

  “但是阿波的确是为了你而不快乐,借忙碌忘却痛苦;而且我知道你也喜欢他,我想……”

  小貂真是哭笑不得!她遇上了怎样的一个“天才”!“你弄错了,我是喜欢他,跟你对他一样的那种欣赏和喜欢,你真的弄拧我的意思了!至于阿波那边,你一定也是搞错,我保证他对我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而且朋友妻怎可戏?我像是他的家人还差不多!”

  “可是校花说……”

  “我们马上就去找他当面对质!你这个大傻瓜!乱点鸳鸯谱竟然点到自己太太身上来!”等辉煌弄清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煎熬原来是起于他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的误解,他自己又羞惭又放心,傻呼呼地摸着头说不出话。反而是小貂为他导演的这一出戏气结不已!怎么有人荒谬到将自己的老婆拱手让人?她实在弄不懂辉煌为何要这么做,自绕一圈,不仅害苦自己,也害别人心里不舒服!

  “到底该不该骂你傻瓜?连老婆都可以转让吗?你自以为是为我好,你可曾真正知道什么才叫对我好?你擅自做主安排我的生活,倒不如直接叫我卷铺盖走算了!”她心里一拧,一转身跑上露台去自个儿生闷气了。

  辉煌心中惭愧内疚,知道这回疏忽亏待了她,她是真的生气了。他跟着追上露台,见她气闷地坐在一隅,抬头望着满月的天空,明知他来也故不作反应。

  “对不起!”辉煌实在捉摸不住她心思。“我不应该……”

  小貂肯看他了!她幽幽的眼光调到他身上,叹着气。“算了,你坐下。我是心情不好,借题发挥。”

  “你不生我气了?和好?”

  “不然又能怎样呢?”她的双脚荡呀荡。她的声音也虚空地在夜里荡。“其实你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你已经给我太多。我是气自己的依赖心太重。不关你的事。今天是十六,记得我刚来时也是月圆夜,日子过得真快,我来这儿都满三个月了。”

  她跟辉煌要面纸。前两天不小心着了凉,为了顾及宝宝健康不能用药,她只有多喝开水、拼命擤鼻涕。

  很久很久,丝丝清风挑动最细微的感官,怡人的清风芳香荡漾。“大哥,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没跟你说实话。”

  “你可以说,我都能听的。”他又提供了包新面纸给她。

  小貂眼盯着自己双脚。“那个人棗我是说宝宝的爸爸棗他不是死了。他没有死,只是不愿负担我们俩,他不要担这个责任。”

  “他结过婚了?”他问。

  “结过两次,也离了两次。他是开传播公司的,性格。有魅力,是最具桃花运的那种面相,有数不清的女友,其中不乏漂亮又多金的影歌星。”

  “这些你本来早都知道?”

  “你骂我笨吧!我就是爱他,狂热地爱他。愿意为他做家务、写剧本、照顾公司,奢望参与他的生活,让他离不开我,很笨很天真棗我知道,都知道!”

  “你到现在都没后悔过?”说实话,他嫉妒那个能叫她这样心甘情愿掏尽生命的男人。可恶可恨的男人!

  “反正那都不关他的事了。自从有了孩子,我才真正有种归属感,现在与未来的日子是属于我和孩子共有,我已经有好久不去想、也没有主动想过他了。那些情绪波动起伏震荡的日子已经离开好久,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她看着他,眼睛晶亮的,不是泪光。

  “他知道孩子的存在?”

  “知道。他以为我会去拿掉。我决定离开时,就决心把一切结束得干干净净。事实证明没有他我一样活得下去,还活得很好。我会让自己过得快乐,至于是不是还能拥有爱情,我早已不去多想。现在只期待宝宝落地,生活又不一样,但有你们在我身边,我不慌张。”她悄眼望他。“你一定觉得我笨,是不是?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

  “不。”他很快地说。“反正你是你,没有所谓值不值得,只要你想好这样做,你的心往这儿走,我都支持你,都看着你。真的,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前看,怎么把未来的路走好。孩子是希望,我明白他对你的重要。”

  小貂释然地微笑了!心中宛如大石终于落了地。她轻轻追寻辉煌温暖的掌握,虽然无言,但心意是相通的;那熟悉的温暖鼓舞她莫大的勇气与信心。

  宝宝,还有你,你们,真希望就这样走下去,不管前途会遇到什么风波,都能坚定冲破,因为你们,我才有信心。

  更胜任何所谓的“爱情”。

  尹嫣欲敲门的手停留在半空,办公室半开着的门扉后,是杰森舅舅、洛士尼跟良杰的声音。

  “记得最重要的是确定对好证人的口,别让那老太婆坏了事,找我们麻烦。”

  良杰答道:“没问题,老太婆那儿我都处理好了。五十万支票,银货两讫;乡下人最死脑筋,我要她发誓一泄密出去绝对全家死光光,她怕都怕死了,谅她不敢。”

  “五十万买一句话,值得。”

  “这就是我们胜诉的关键,比起医院偿付一千7赔偿金,区区五十万算什么!王院长乐意都来不及。别忘了,今天晚上在希尔顿摆庆功宴,王院长另外还有‘犒赏’”,不去的人算自动放弃啊……”杰森朗笑,转到别的话题上去了。

  尹嫣强忍住进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而心情一时无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们瞒着她什么?她以为她全程参与案子的讨论,怎么可能漏掉什么?还是他们蓄意遗漏隐藏掉最重要的环节?……尹嫣不停地来回踱着,然后直奔八楼的档案资料室。

  列为公司最机密要地的档案室须通过光卡检验和秘书小姐透过荧屏比对才能进入。尹嫣很快调出了这件编号○三七一一三的著名医疗纠纷案。其中包括她没见过的一分口供棗一位同时在急诊处的老妇人宣称听见死者陈德生一再跟院方人员强调他患有中度糖尿病,但院方人员不闻不问态度冷漠棗尹嫣在案子开庭前拿到的资料一切齐备,独缺这一部分。她再一翻阅,整个档案页上方都编有号码数,但她记得她的那分资料页码栏皆是空白,因此她也无从得知自己拿到的东西缺少了什么棗

  她镇定如常地走出档案室,回到自己的地方。

  为什么?他们为何独隐瞒她这个重要的事实?她自视是参与的一分子啊!他们为何故意排除她在他们的“秘密”之外?独独是她棗

  因为顾忌她的“天真”和原则吗?要不是她的凑巧听见……

  如果早知事实是如此,她又会站在公司这一边吗?

  她想起原告那位形容枯槁的老妇人在得知败诉时那绝望呆滞的目光,而后是锐利的愤恨、沉默的控诉。她永远也忘不掉那样的眼光。

  尹嫣觉得无法忍受再在这儿呆下去了!抓起皮包直奔下楼,她没有开车,茫无目的地在街上胡绕,直到眼前旖旎灿烂的一街花灯提醒她,她不知怎么的竟走到扬波家门下。

  她扔石子喊他下来。扬波拖拉着皮凉鞋下楼时,看到的就是她坐在路边水泥槽上失神落魄的模样。

  他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失身了啊?”

  见到他,她好像才又重新活过来,寻回了一丝人性的暖气。但她唇畔找不到一丝笑容。她开始简短地把今天发生的事叙述一遍。在这时候,她竟发现他似是唯一安全可信赖的人。孟扬波?吊儿郎当的花街医生?若是在此刻以前,她会想:这简直荒谬得要笑掉人大牙。但现在他确实在她身边。

  “为什么你看来永远这么笃定?像是永远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你从没有慌乱彷徨的时候?”她连声地问他。“难道你未曾感到矛盾?我常被自己的矛盾整得……”

  扬波烁亮的眼光在她面前一闪,一记突如其来的热吻占领了她絮絮叨叨述说的种种“矛盾”。

  那真是个热力十足、百分之百的孟杨波式的吻!尹嫣。只觉脑中热辣麻麻地火花一爆,整个人要被他连咬带啃地吸走了,无力抗拒,更无理智思索的空间,只觉自己的身子飞了起来,轻飘飘地温开了!全身敏锐的感官都苏醒伸展开来,身柔如水,心狂热似火,极端刺激地攀在半空,是她前所未有的甜蜜美妙感受棗

  杨波的唇离开她,她又回到地面,凉飕飕的晚风刺探着炽热酡红的面颊。

  “希望这个吻有助于帮你脱离‘矛盾’;你身上的确有太多对立矛盾,绝对不只针对案子这一项。”他两手插在老爷裤口袋,闲闲地端详她。“你还有救,有感觉就是正常反应。所以要棗相信你自己的感觉。”

  “我不懂……”她极力要冷却自己混乱的头脑。

  “爱玉冰加柠檬!”他不由分说拖了她走,兴致勃勃。“填饱肚子更胜于挖尽脑袋空想,那既没效率又伤脑筋,要相信医生的话。今晚批准你的脑筋罢工一天,管谁矛盾不矛盾,你能和自己和平相处就行了。走吧,患矛盾病的爱丽丝小姐!”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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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9-04-15
小貂从恶梦中挣扎醒来,早已浑身淋漓汗透!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张惶的手指。她从惊慌坠入现实,是辉煌。

  “我做恶梦了!”她嚷道。

  他显然一听见她的尖声哭叫就马上跑过来,就穿着汗衫和四角裤,连眼镜都来不及戴上。“不要怕!我在这里,没事了!”

  小貂恍恍惚惚地张望四周,神志还有一半停留在清晰的梦境里;她刚梦见周瑞阳恶声恶气地跟她要孩子,她惊惊地死命奔逃,还是免不了被他尖刀利剪开膛剖肚的命运!她不停不停地尖叫,鲜血淋漓、尚未成形的一团血肉流糊了满地……她的手不觉歇斯底里的紧抓。

  “有人要杀我!”她哭道。“要抢走宝宝!他……”

  辉煌关切地拍着她。“没事了!那不过是梦而已。”

  “抱着我!好不好?”她央求地。“不要走。”

  辉煌迟疑了下,依言在她身旁躺下。小小的单人床铺显得狭窄,他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在这,谢谢你。”抱着那壮硕温热的身躯,小貂感到安心而温暖。多好的感觉啊!“这样可以吗?我会乖乖睡觉。”

  “没事,我在这儿,你不用怕。”辉煌简直是无意识地喃喃复述这句话。他心里在悲叹,怀中的小貂是他见过最天真无邪的女人了!乖乖睡觉?他毫不怀疑她能一睡甜觉到明朝,怕只怕自己得一夜无眠到天亮!

  小貂本来已沉沉地又要睡去,霎时什么东西在她脑中一闪!她突然清醒了过来。那是她耳膜下剧烈噗通的心跳声!他没睡。她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她退了退,闷哼棗

  “大哥。”她抬起脸。

  他闭着眼,没有表情。“嗯?”

  她支起身子,凑近他的脸。“大哥,你想不想要?”

  他望着她。“想,可是,不要。今天做了,明天会后悔。”

  小貂静静。“我不会后悔。”

  “我会。”

  “无关权利义务,但这是应该的,你对我……”

  辉煌叹口气。“别傻了,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做生意。”他重新抱着她,祛除心里多余的遐想。抱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起欲望那就不是正常的男人了,但不要是这种情况、这种时机下。过滤掉那恼人的杂质,他还是喜欢抱着她。小貂娇小柔软的身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喜欢就这样单纯地抱着她,像宠溺一具大娃娃。

  “宝宝五个月大了,她最重要。”两人相偎;小貂的肚子从上半个月开始大得特别迅速又明显。

  “大哥,从明天开始你回来房间睡,我们可以换张大些的床,我喜欢像这样子,不再做恶梦,好不?”

  “我睡着了!真的睡着了!”天啊!那到宝宝出生前,他得失眠多少天?辉煌烦恼归烦恼,但能距小貂如此之近,更近棗他连梦里都会满足地笑出来。

  ※※※※※

  辉煌陪小貂晨起散步回来,扬波蹲在店门口嚼口香糖;小貂说还要到超市买瓶洗洁剂,辉煌先开店门。

  扬波调侃叫嚣着棗“哦!今天总算用不着我‘克代夫职’了!”

  辉煌窘了,笑笑不语。

  “小貂都告诉我了!世界上怎么会有像你这种糊涂虫?别人是好吃的好玩的中意的自己抢着藏起来,你是拼命往外推,好像跳楼拍卖大赠送!”扬波大摇其头。“等这么久总算等到你开窍了!”

  辉煌意外。“你怎么知道我对小貂……”他呐呐地。

  “老天!你真后知后觉,还不是普通的迟钝!我认识你大半辈子了,你心里有什么事还藏得住、还瞒得过我?”他跨坐在方板凳上。指指眼皮,学陶儿的。“这是什么?”

  “门鸡眼。”他老实地。

  “眼睛!还是火眼金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第一眼就爱上小貂了,承认吧!”

  “你又知……”

  “单单看你看她的眼神也知道,要不是有什么东西在作怪,你干嘛那么好心帮人家考虑安排未来?比她老爸爸还操心!以前胡大妈那个咪咪圆仔花故意在你店门口拐伤脚,也没见你安慰人家一句。”

  “那不同,咪咪狠心拿铁棒打野狗才追扭了脚,有你这医生兼情圣在,哪有我说话的分?”他反击。“你也很狠,在心里算计我,却不坦白说。”

  “什么?”

  “我说小貂。”

  “我等你这傻子自动开窍啊!自己的感觉自己哪有不知道的?总算让你给碰上说话不脸红的女孩子,这就是最准确的指标。你这种人就需要一点点强迫,让小貂来逼逼你,才会长进。管它是不是打鸭子上架,总之幸福到手最重要,别让幸福女神溜走。喂!你老实招来,你们到底‘那个’没有?”

  “当然没有。”

  扬波一副很痛心疾首的表情棗像是听到孩子无用不成材的员外老爹爹,悲叹地看着他。“我看你下午得到我那儿去看看,我彻底帮你检查一下!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你这种君子傻瓜了!面对美女不心动,简直有失男儿本色!你们天天在一个屋檐下都在干嘛?吃斋念佛打坐啊?小貂都来了那么久,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虽然有孕在身,注意一下姿势和安全就好了,我真弄不懂你们……小貂才二十几岁,又不是死了丈夫就得守一辈子活寡清心寡欲!那会发疯的,你有责任解救她!除了宝宝,追求爱情也是人生很有意义的事情。”

  辉煌不打算隐瞒。“那个男人并没死,只是不要这孩子。小貂是因为这样才决定离开那段伤心往事。”

  换了个剧情,扬波也不意外;这个社会,这条花街,发生过的风浪云烟数也数不清,已经没有什么会让他意外的。“散了也罢,你更可心安理得地追求她。”

  “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我们的小貂妹妹还念着那个浑蛋?”

  “我不知道,至少她现在的心思没有放在感情上,宝宝是她的第一生命。我猜她短时间里还忘不了那段恋情带给她的伤害,也无心去寻觅新的人。其实我对她真的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看她过得好、过得快乐,我就很满足了。”

  “唉!你们这些人!算了,不管你们。一个你是二十世纪末大圣人,一个校花是没有胆又多情的痴情汉!说了半天,跨不出一步,就一辈子继续暗恋下去好了。”

  “那你呢?校花说你失恋,那时我除了小貂,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不是失恋,是乱七八糟恋,现在进行式。那位常常在做梦的爱丽丝小姐说她常处在矛盾状态中,我只有跟着团团转,祈祷她早日从梦中醒来,头脑清楚点作选择棗到底是要矛还是要选盾,她再迷糊下去,矛跟盾都跟着不好过,矛跟盾会弄得她更矛盾。”

  “你说什么,我有听没有懂。”他说。“她急需要用生发水吗?”

  扬波哈哈大笑。“对!等她不再需要矛盾,就可以让你们见到她了!”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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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9-04-15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扬波跑来通知校花发生了命案;死者是毕慧隔邻的小美。在按现场整齐的环境和遗书来判断,确定是为情想不开上吊自杀。事情是毕慧发现的,据她说晚上听见小美和已婚的男友阿祥发生争执,十二点钟时去看她,人还好好的;毕慧做了恶梦醒来,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前去敲门久无人应,叫了人来撞开门,才知道小美出了事。半夜就断了气,早已回天乏术。

  局里的人来过又走,葬仪社的人也通知了,校花赶走好奇指点围观的女人们,在楼上没看见毕慧的人,匆匆跑下楼,见她一个人蹲在路边,恍惚出神。

  他知道小美跟她一向交情不错,小美突然出了这种事,又是由她第一眼发现,对她心里的冲击可想而知。一夜未睡,她泛着红丝的眼睛显得憔悴不堪,整个人在清晨寒风中像株脆弱得随时会断折的芦苇。校花默默脱下自己的夹克递给她,示意要她穿上,毕慧仿佛这才认清他是谁,顺从地接过夹克,但抱在怀里并不穿上。校花注意到,她右手臂划了一道深深的伤痕,虽然血已凝结,但蜿蜒纠爬在她白皙的臂上,格外触目惊心!校花急得不避嫌地拉起她的手。

  “你受伤了!”

  毕慧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似对那道伤漠不关心。

  “我们得去包扎一下,我带你去阿波那里……”

  “是门上的钉子割的。”毕慧叹口气。慢慢站起来,要往楼上走。“小美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傻。不值得阿!我累了,想回去睡觉了。”

  他真怕她这样恍惚游离地也跟着出事。“你得先处理一下伤口,生锈钉子会感染破伤风,严重地话会死人的,我不能就这样放你一个人回去。我们先去阿波那儿。”

  “我很冷,先吃点东西好不好?”她像个稚气的孩子,信赖地询问他。

  “好,先吃东西再看病,不过你得先穿上外套,否则着凉就麻烦。”校花粗声粗气地。不知怎么的,这情景让他有些难过、有些激动。她这次单独站在他面前了,他想尽量温柔,可是却忍不住泫然欲泣的冲动;他一定是被她的哀伤给感染了。“等看过伤,你回去好好睡一觉,下午到我办公室来做笔录,不用紧张,只是一些简单的必要程序。我会来接你……”

  毕慧安静的眼光停仁在他脸上,校花说不下去了。

  清晨阒静无人的花街,就他们俩一前一后拐出小巷弄,循着香味找寻那有着嚣杂人气的温暖。那天的风很大,校花仔细地看着走在他前头的她,白色单薄的裙浪在风中翻飘;他想:这会是他毕生难忘的<天。

  ※※※※※

  尹嫣循址找到那排破败脏污的木材违建小屋,32号,她敲敲那扇破了个大洞的门棗说实话,说它是一块勉强拼凑钉合的木板块还比较恰当棗门吱呀自动开了,昏暗的小屋里满是臭尿骚和怪异的杂味。

  “请问……”她步下门口的两个浅阶。

  一个瘦小的身影颤巍巍地奔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饭碗与汤匙;那个头发散乱的老妇人见到她不禁一怔!她认出她了!

  那双敏感的眼里马上武装起敌意。

  “你来干什么?”王珍极不友善地。“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禽兽、冷血……”

  尹嫣递出了手中的牛皮纸袋。“陈太太,这里面是可以让你们翻案的证据。很重要,记得别弄丢了。”她欲转身离去。

  “请等等!”王珍放下饭碗,颤抖的手打开纸袋,很快的看了里头的东西。半分钟里,她的表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她的眼泪如断线珍珠滚落在蓝布衫上,一半激动一半不敢置信。“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棗只是想做些对的事吧!”尹嫣笑笑。“我本来不知道他们……我想为我们曾造成的二度伤害致歉。有了这分证词,你们可以打赢官司;很遗憾救不回陈先生的生命,不过至少你们一家人往后的生活就有着落了。”

  那天,尹嫣没有马上离开,她在陈家待了很久,和健谈爽朗的老太太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也见过她的儿女们。没有一丝不安,她始终很清楚自己的作为和意愿,包括后果。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只是听了扬波的话,多给了自己一点勇气,或者该谢他,她会去找他,把到陈家的感触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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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店里公休,小貂下午决定上美容院去洗个头,都出了门,才发现把钱包忘在厕所洗手台上,只好折回。店里没有人声,她以为辉煌还在露台上修水管;走过房间,却见半掩的门后人影闪动。她止下步子,却看见了叫她意外的一幕!

  是辉煌;他显然不知道她去而复返。他躺在床上抱着她的枕头,似是依恋着她的馨香。

  一会儿,他下了床,开始整理房里的一切:摆齐她一正一反的狮子头拖鞋,将散置桌上的书和稿纸叠好,细心地掸掉海报和画幅上的灰尘,倒掉杂物筒里的灰尘和纸屑;他细心地看墙上软木栏新钉上的卡片、留言和风景照。那是小貂的习惯,她爱把喜欢的图卡和诗、一句话。一个笑话、谜语、一段感性的歌词集中起来亮相,他看得专心时,会心一笑。

  然后他浇花,尤其把那株绿意盎然的卷相当孩子看,摘掉枯黄的须须,还拍拍植物跟它们说话……

  小貂只能踮着脚尖静静退出小走廊。直到大街上,她在人行道上的铁圈椅坐下,呆呆的还不太能思考。一束温煦的秋日阳光兜头朝她洒下,只觉炫目棗

  现在她总算知道卷柏是怎么死里逃生的了!非因风水宝地,也没有什么神仙小精灵,是因为一只绿拇指和一颗温柔如朝阳的心。

  若非亲眼所见棗她以前完全不知道,真的都不知道啊!

  他一直都这样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为她做好一切?

  为什么?若只是纯粹同情……没有人会对另一个陌生的人那么好,而且毫无保留!

  直到看到他为她那样用心尽力的样子,小貂心里的平静愉悦全然瓦解!”说不上原因,然而这次她感觉心乱如麻,以往的理所当然全被推翻,她猜她是太大意而忽略了许多许多……

  她真的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啊!

  ※※※※※

  这次不知道谁开始发现,花街开始“扫黄”;这是二十年来的“创举”!而且说来奇怪,整条营声燕语飞浪的花街不抓,偏堵上了私娼区。校花戴了十年来未用上的臂章,专门埋伏在大院楼门口抓嫖客,一个晚上就这了四十五个。

  这是个獐头鼠口的小八字胡。“干嘛呀你,没长眼睛!滚……”他大概是被浆糊蒙了眼,搞不清楚状况。

  “警察!”手铐咔啦一响!校花之不爽的,捶他一拳消气。“不识相!想抱女人不会回家抱老婆啊?一看你就知道不是好东西!身分证拿来!还敢嫖?给你盖个‘大嫖虫’看你还坏不坏、还要不要脸!”

  小八字胡一听是条子,两条腿都软了。他可是XX外贸公司的经理,事情传出去怎么得了?“大哥,我不敢了,这次请别计较,我保证再也不来了!”

  “谁叫你今天还来?来了就给你好看!”

  “我前天来也没人抓啊!”八字胡一下子说溜了嘴,打恭作揖拼命弯腰到地又猛掏钱。“不是不是!我没那意思!大哥请多包涵,小意思给大哥添个茶水钱,不要盖章!不要!今天饶了我!我保证绝对不敢再来了!”

  “你敢贿赂警察?好啊!我看你有几条命好死……”

  他吓得魂都飞了,连连求饶,紧张得尿湿了裤子!校花看他被吓得差不多了,谅是不敢再找来,抓他进小亭子写切结书签字画押,狠狠地踢他一脚。

  “败类!就有你们这些缺德家伙败坏男人的名声!嫖一次妓会报应在你自己头上减寿败德三年!敢再嫖,下辈子你老母老婆女儿全被嫖光去,懂不懂?快滚!回去路上要是还碰到人,叫他们也滚,否则把你们这些死嫖虫关起来灌几天臭烂米饭!”

  “是!是!”八字胡连爬带滚跑开了。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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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9-04-15
“大淫虫!看你们还敢来!”校花气唬唬地坐在大院楼门口,像守门狮。“有我在,现在开始就不一样了!”


  尹嫣和良杰约了吃晚饭,有要事谈;她不知道他所谓的要事是哪件,不过的确是该谈谈的时候了。尹嫣偶从车窗看到下了另辆车的扬波,同时他也看见她了,一怔!她猛叫良杰停车,良杰一扫骑楼下追来的扬波,不但没停下,反而加踩油门一路奔驰,也不顾她的责问抗议。尹嫣一时脸色非常难看,到了餐厅,她开了车门回头就走,拒绝跟他交谈。

  良杰脸色也不好看,追上她。“朱朱,你等等!我们有约,至少心平气和吃完这顿饭……”

  她的表情又冷又硬,连怒气都冻结在气忿的指控下。“约会取消!我无法忍受跟你这种没风度没礼貌的人同桌吃饭!”

  “你是为了他生我的气。”他冷静指出。

  “‘他’是你大哥,不是陌生人,就算你和他毫无干系,他也是我的朋友,我受不了你这种自私又狂妄的举动!你把我当成什么?兄弟竞争的工具?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从没有这个意思,也不希望让你有这种差劲的感觉。朱朱。”他握住她的肩。“看来我们真的需要谈谈。”

  “就在这里谈,否则我无法保证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保持好修养。”尹嫣强迫自己深呼吸,保持冷静。她走开,背对着他。“我首先声明,不管你跟你哥哥之间有过什么不快的过节,不要把我搅进去,更不要拿我当成你示威的筹码,我不玩这一套!”

  “这件事纯属突发意外。”良杰适时岔开话题。“我约你本来是要讨论博爱医院的纠纷案,原告要求上诉,法院通知了下个月初开庭。你舅舅建议我该找你谈谈。”

  “有必要吗?你们应该是在案子开审前坦白地跟我谈清楚,而非现在。我可以告诉你,那不是传言,是我拷贝整分完整档案没错,也用不着等到开庭,陈太太赢定了,这个结果是公平的。我明天一上班就去找舅舅,我已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放弃工作都不在意。我已完成想做的事,其他都已不重要。”

  “为什么要这样?”

  “扯公司后腿?”尹嫣倚在车门上,抱胸而立。“各人原则问题吧!我只能这样说。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原则。良杰,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何想成为律师?不也是凭着一股傻劲和热诚……”

  “你舅舅说你太年轻太天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挣扎每个人都有过,但是工作和理想是两回事,生存竞争有时原本就残酷。”

  “但是我就是我,不会变,我也不愿它变;而且这是我一直深感自傲的地方。或许这也就是我们最不同的地方。”

  “朱朱。”他审视她良久。“我发现你变了。”

  “变得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甜美?柔顺?惹人喜欢?吸引人?像个纯粹的女人?”尹嫣不带一丝感叹地望着他。“你错了,这才是原来的我,最真实的我。一些永远无法件逆的原则棗我就是我,独一无二。倒是你,你才真的变了。”

  良杰默然无言以对。尹嫣继续往下说棗

  “特别是自你哥再度出现在你们麦家,你变得……残酷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怎样的滔天深仇大恨,不过我希望你记住一句话:永远要先看清自己的真心,不要让盲目的仇恨掩蔽了你的眼睛。在这世界上,爱的力量永远比恨更伟大。你还没跟你自己商量清楚。好了,我想实在不必再多话,不用送我,我想一个人散步回去,我不是容易迷路的人。”

  良杰还想追她,但尹嫣那洒脱、自得其乐的背影让他止了步。

  停车场外飘过一股桂花香。尹嫣抓着皮包背带,怀疑那股花香是来自何方,她举目搜寻一阵,还是放弃了!满街炫目霓虹迎向她棗这个光怪陆离的都会本来就无奇不有啊!她在穿过人行道时这样模糊想道。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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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2楼 发表于: 2009-04-15
毕慧悄悄掀开窗纱一角,暗淡街灯下还是看得到那个粗壮的黑影“盘据”在大楼C幢出口,像只忠贞不一、屹立不摇的守卫巨狮。都半夜了!这个人癫狂了吗?她悄悄放下窗帘。

  三天了!因为这“一人扫黄”行动,使得大院楼上下左右5连幢的姊妹都被迫“休市”断了钱路,抱怨连连。偏偏没人敢去跟那个大黑脸说,全透过跟毕慧特别好的一两个姊妹传话过来。

  “小慧,人家都是为了你啊!”

  “校花警官这样子做不行的啦!”牡丹蹭着脚丫子。“他心情不爽,我们也得过活啊!”

  “小慧,拜托你下去跟他说一声,你跟他熟点,叫大哥别断我们财路。”

  怎么箭头全指向她?毕慧满头雾水。牡丹磨着她那口黄澄澄的板牙,把花麻裙一捞,盘起白嫩嫩的两条腿。“咱们这幢楼里谁不知道,校花打从老久以前在对面廊下天天站卫兵站到四点望的是谁的窗,搓着手在街上来来回回走又是念着谁的名字。妹子,你好歹下去跟他沟通沟通,你跟他的恩怨是一回事,要嘛找这靠山过享福日子,要不敲他一棒断了他的妄念。其他姊妹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三天不做生意,芳芳她儿子奶粉罐就见了底,她那死鬼老公不时来奸淫掳掠一番,逼得她快疯了!……”

  可是,毕慧没有勇气。

  她开始躲在窗帘后愉看他,弄不清怎么有人体力如此超强,从早上十一点到隔天凌晨四五点,风雨无阻,像铜像一样。

  “拜托你走吧,走吧!”她总躲在小楼上悄悄祈求。

  只因她最惧怕的事又发生。

  为何它总是一再循环重复,像是她永远躲不掉的宿世罪业?

  ※※※※※

  秋日溪水潺潺如歌。秘密溪流,秘密的聚会,这是自麦石千生日宴后父子订下的秘密约定。溪钓,他们共同的爱好。

  ——真像过去一样,我们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时光。我还记得你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教你钓……

  ——爸,小心浮标。为什么一定要谈往事、一定要谈过去?人活在现在不是很好?

  ——当活到像我这年纪,差不多就只有过去而无将来了!有时候回忆反而比什么都真,现实反而如梦。将来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来,这还有饵。

  ——最近我跟小杰商量了关于财产的事,我把山上的别墅跟股利给他,公司、房子和存款是你的……

  ——我不需要。

  ——我知道你不想要,是我想给,行吗?

  ——我有钱,事实上我跟家里的事业脱离了太久。小杰该拥有它们,心血是他付出的,这些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我有我的赚钱方式,不用担心我会饿死,你对我实在可以放心。

  ——对你,我当然放心。只是这些年来我心里总是歉疚,我亏欠你跟你母亲都太多……

  ——说好不再提往事的。

  ——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心里是很痛苦的,不管对你母亲的含愤病殁或小杰他母亲的以死相抗,我负疚良多。特别是对你,觉得做得再多也弥补不完,这二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天忘怀过你母亲。

  ——波仔,你还恨爸爸吗?

  ——连妈到去世前都无怨无尤,没有一句恶言,我还能说什么?只要你心里有她,就好了。

  ——那你恨小杰曾对你做过的事?

  ——再怎么样他还是我弟弟,就算他不再承认。我能谅解他的恨,所以我尽量避得老远,我也只能做到这样。

  ——你的脾气真像你妈,固执,可是善良得不愿伤害任何人,宁可自己吞忍在心。

  ——真的?还有呢?

  ——这是你第一次向我问关于你妈的事,我很……很意外!

  ——一个能说,一个能听,这不是好事吗?除了你我,也无从问起,我妈就只留下一张照片,可惜……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也觉得她美吗?她说了什么?可是对你一见钟情?……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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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3楼 发表于: 2009-04-15
毕慧站在楼梯口,校花正走过楼顶下念念有辞,一看见她,他无所遁形手忙脚乱!表情也都不对了。毕慧还没开口,他自己倒先语无伦次的说话棗“我,没事,只是路过。我在……在找水喝!”也不管这个谎有多大漏洞,找水?这街上除了下水道外哪有什么水?

  毕慧望了他好一会儿。“要喝水,上来吧!”

  校花一时瞠目结舌!领会过来她的话,赶忙跟在她身后三步并成两步,进了她那个小单位。

  第一次进她房间,他缩手缩脚的,好不生涩局促!毕慧的房间陈设非常简单棗小小空间用木板隔开,里间是床和柜,外间除了最基本的用品,就是层层钉层层加高的书架和录音带架,一张充当各种用途的圆桌与椅子。打理得十分清爽,像她的人;简单。

  “对不起,只有一张椅子,昨天坏了一条腿,恐怕你得将就一点坐在床上了。”

  校花有点迟疑,他不习惯。周围都是毕慧的味道,她的人、她的书、她的字,完完全全是毕慧的地方。他手足无措,像是怎样都不对。

  毕慧很敏感。将茶杯交到他手上,她就站着,靠着书墙。“嫌脏?”

  “不!不是……”他摇头否认。

  “本来就脏,很多男人睡过。”她讥嘲道。“怎么可能不脏?”

  校花瞪大眼睛。“不要这样菲薄你自己,我从没有这样想过你。”

  毕慧默默打量他一眼,转过身为自己倒了杯开水。

  “你不要再守在楼下了,你这样大家都不能做生意。对很多人来说,赚一天挨一天,钱都得花在刀口上。我不是说你,只是你这样对很多人都不好。你如果为了交差作绩效,犯不着拿我们开刀……”

  “我才不在乎什么绩效!”他憋不住了。“我是不喜欢那些杂七杂八的人上来找你,他们坏得很,一堆龌龊蛋!还会假报要找的人,防不胜防,我只好棗只好全部统统给禁了!”他大手一挥。

  毕慧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你不要这样。我本来就是做这行的,你害我可以,不能害了别人。再说我惹不起你,还是请你走吧!明天开始不要再过来,我们就算走在路上碰了面也当作不认识……”

  校花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了。“我不要这样!”他受不了她这样退缩又自暴自弃。“你为什么要怕成这样?我不是色狼或恶魔,我不是想吃你豆腐!我不喜欢男人在你这儿来来往往进进出出,我恨不得自己长进点、杰出点让你一眼就爱上我!或者把你这里包下来!虽然我不是大财主,至少够你买书买带子衣食无缺,我不会妄想碰你,或是侵犯你,我只是想……”

  毕慧的泪如泉涌,反倒吓坏他了!校花不知他到底说错了什么让她伤心难过成这样。“不可能的!你不要说了!”

  “我就是喜欢你啊!”他苦恼地揪自己的头发。“喜欢一个人有罪吗?我也不晓得自己怎么搞的,可是,可是他妈的!事情就这样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宁可不要这么喜欢你,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不是……”

  “你不能爱上我,我们不会有结局的!你是一个好人,不应该找上一个妓……”

  “不、要、这、样、说、你、自、己!”他额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像头暴躁凶恶的狮子。“我只想要让你……”

  毕慧含泪无奈地棗“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你。”他低声地,像罪疚。“你啊!”

  “跟我上床能满足你吗?”她开始去拉他,推他上床,去扯自己的衣裳。“如果我陪你一晚,你答应明天就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校花狼狈地翻下床,躲她躲得远远。“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你断念吧!我们根本不可能的!”

  “你给我个理由!至少你得给我个机会,我们可以谈……”

  “我结过婚了!我有夫有子有家庭!我不爱你!我根本就不想要……”

  校花的眼发直。“你说谎!阿波说你没结过婚,你不会骗他,他也不可能骗我!”

  毕慧默认了这个谎。她的眼神好凄楚、好无助。“那么,如果我说我是个随时会死的人、一个大包袱,你可以赶快跑掉吗?”

  他没有动。“为什么?”

  “我有病,随时都可能死的病,今天睡着,明天不知道会不会醒来。这一生是我自己的,我不会留给任何人负担,不论是你,或任何人。”

  “告诉我怎么回事?”他坚持。

  “去问杨波医生,他会告诉你。”毕慧的眼光调向窗外,再也不肯看他。“他是最清楚的人,可是求求你不要再出现,如果真为我想,听我一次,好吗?”

  关于人一生中的那些爱的记忆棗

  一室阳光灿然,但热闹得和他那么不相干。只是这样的明亮,仿佛让他重新穿越时空隧道,霎时又回到生命中某些最灿烂的片断。

  那张青春笑颜、温柔的芳华占据他的心扉。

  种种温馨片断、微不足道的小事,如今重回梦中将他的思绪围绕。

  一颦、一笑,片言、只字;一遍一遍温习,毫不费力。原来它们这些年来原就不曾离开他心里。

  原来走过这一生,最后他所剩的也就只有这些东西。

  近乎尖锐的刺痛!但仍小心翼翼地呵护那些生命中的爱的记忆。

  想来扬波是不能明白的,连年轻时的自己也不曾明白。若是人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怎么都会更谨慎些吧?再多做些努力、再多做些什么,不致失去了生命中的宝贝后空得惆怅……

  一生的课题。然而他扛走这一遭,交出的却是一张考砸了的成绩单。

  ※※※※※

  校花垮着一张脸进门,陶儿看他脸色不对,也不敢作弄他了。破天荒请他喝橘子汁,说有益他美化一下面部表情。“你扫黄不小心扫到地雷啦?我没说!”她无辜地忙摆手。“什么都没说!我是良民,最怕警察了!”

  扬波还窝在床上睡回笼觉。听到他来,眼睛是睁着的。“我猜猜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宾果’到了?不然就是被毕慧三振出局!”

  校花的心情简直是瘫趴在谷底,衰颓不振!他揉揉已有好几层黑眼圈和眼袋的疲惫熊猫眼。“我完了!”

  “完蛋?不可能。我看你这个月可以加领不少奖金,你最近不是抓‘虫’抓得嘎嘎叫?”

  他单刀直入。“阿波,毕慧到底患了什么病?”

  扬波眼一瞪直,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你不会去问她?是你爱她,你又不爱我,来问我干嘛?”

  “她要我来问你。你说没关系,我什么打击都能承受。她为什么说自己随时有生命危险?是不是绝症?”

  “神经性关节炎。”

  校花的眼睁如铜铃。“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莫名其妙先天带来的疾病,患者随时都有半身瘫痪的可能。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很劳累,每天都要定时做按摩、放松肌肉、注意饮食、定期赴检,这病没有任何警讯或症状,说发作就发作。毕慧一直有心理准备,她也不要自己将来瘫痪了变成别人的负担,所以她身边随时准备着P剂棗一种含剧毒的胶囊棗没错,像武侠剧里演的一样,这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那东西是你给她的?”校花冲动地抓住他的袖子。

  “不是,她自己花钱找人弄来的。只要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扬波拢拢头发,下了床。“毕慧缺乏安全感的原因不止这个。三年前,也就是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患了子宫癌,还好发现得早,用一个子宫换回她的命;不过她总说自己这条命随时要还上帝的,所以再多些什么病她都不能那么在意了。”

  校花听得都呆了。“我从不知道……那时候我到底在做什么?”

  扬波笑了。“在睡觉吧!大概。”

  “难怪她一直躲我,一直说我们是不可能的。”

  “毕慧一直对人有恐惧感,对男女感情没有信心;她小时候就被遗弃,十七岁谈恋爱,结果那人伤得她很重,之后她再也惧于真正付出自己的爱情。三年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表示过愿意照顾她,还不乏卖口卖房子表示诚意的,毕慧全歇斯底里把他们一个个打回去。她不停地逃,受不了这种压力。对她来说,单纯肉体交易轻易一些,没有任何负担。在她的想法里,她只要自己一个人过,直到上天再不借给她时间的那一天。她不追忆过去,也不憧憬将来,她不敢奢望,她不多积蓄,存够了钱就跑去旅行把它花掉,无论如何都要让自己的此生过得轻松开心。你想,在看过小美为情丢掉了小命的坏例子,她还敢去碰感情吗?”

  校花喃喃自语:“她应该告诉我的。”

  “不要怪她。”

  “我是心疼她!”他喊道。那张黑又粗犷的脸有着异常炽烈的热情。“如果早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怕……我……”惊天动地的,这个粗线条的男人竟然为一个女子泛起泪光。

  “噢!天!别儿女情长吧!”扬波走出小房间,把发泄的自由空间留给他“看美女哭还满美观,是享受,大男人哇哇哭……啊!我要跟陶儿去吃饭了!”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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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09-04-15
小貂出门到百货公司添购婴儿用具一趟回来,神色怪异得可以。她笔直进了房间,整个人像木乃伊一样不动不笑。辉煌觉得不对,托熟人代看店,跟了进去。

  小貂看见他,没头没脑说句棗“我碰见他了。”

  辉煌坐在她面前。“谁?”

  “那个男的!他叫周瑞阳。”她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还哭得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我想散步,没坐计程车,直接提着东西走河堤回来,没有想到遇见他。我们竟然有五六个月没见面了!”她歇了歇,拿面纸拭了又拭,擤了又擤。“剧组到那里取景,刚收工,他说跟人留下来谈点事,所以垫后走。”

  辉煌一颗心提到喉咙口。“他有没有问你宝宝的事?”

  “我才不告诉他。我骗他怀孕才四个多月,我丈夫在开公司,我过得很好。”她忍不住抽抽噎噎。

  “哦。你棗你们还说什么吗?”看她为那个男人伤神伤怀成这模样,他心里在叹气;跟着她的情绪高低起伏。

  “他把金链子给我,好粗的一条,足有四五两重,好像挂狗牌。”她噙着泪噗哧笑了出来,又瘪着嘴。“他说他心里一直对我觉得歉疚,我走了之后他才想清我为他做了很多,付出与牺牲更多,他永远也还不完,只恨再也找不到我。他说可惜身上刚好忘了带支票,手上的劳力士表也是假货,只有用这条金链暂作补偿,一定要我收下他才安心。”

  辉煌喉里被塞了颗鸡蛋。“你收了?”

  “他硬塞,我当然收下。”小貂扔掉一团团污纸。“他说他好久没有女朋友了,他还是想我。他把他的新大哥大号码和别墅电话号码留给我,要我一定再跟他联络。”

  “哦。”他低声说,站起身。“我知道了。”

  小貂的话留住了他的脚步。“你知道吗?我从没想过再见到他会是这种情形;更不明白的是,我发现自己竟然对这个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了!我看着这个男人叽叽呱呱谈他的人缘和事业,做了什么红节目,谁又捧他捧得上了半天……心里很惊讶,这个伦俗无知的男人,我以前真的爱他爱得要死?怎么可能?以前设想过重逢的情景,总以为至少会有点激动、悲伤或快乐,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背对背走开以后,我反而觉得好轻松,轻松又快乐,终于解脱了!但是我又想哭,一路上哭着走回来。想想好没有意思,就把写着他电话的纸条和金狗牌包成一团扔进河里去了。”

  “你扔了?”他张大眼,笑了。

  “我不想要他的东西,没有意义啊!”

  辉煌蹲在她面前,抹掉她的泪水。她孩子气的脸庞是他心目中最美丽的映像,叫他好生心疼,万般不舍。“乖,不要哭了,掉太多眼泪会伤孩子,再哭就不是漂亮妈妈了。”

  “我本来就不好看嘛,有什么关系?”她望着他,接着他抚着她双颊的手。“大哥,我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就算是同情,你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我无以为报。”

  不是同情,不是同情啊!辉煌心里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怎么都笨拙,都无法表示他心中意于万一。怕她如何都不明白,怕她恐惧,怕她承受不起。小貂也在期待,期待他吐露些什么;她有些明白,然而又不确定。直到现在,她想自己还是捉摸不住人的心。

  然而他让她失望了!

  “傻瓜,你想得太多。何必一定要去追究那些‘为什么’,只要我们一起,而且过得快乐,就好了。”

  “能永远吗?”她天真的渴望一个盟约。

  “当然,你、我和宝宝。”辉煌肯定的。“永远。”

  ※※※※※

  扬波的诊所莫名其妙被抄了,这一关至少得半个月。

  说莫名其妙,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校花在局里奔走打听,是有人搞的鬼,至于这个借用名义支使警官办事的“大力人士”是谁,恐怕不用说都已心知肚明。校花跑得灰头土脸,好不容易把两个礼拜刑期缩为了半,洗衣服。带食物,帮衬得妥妥贴贴,其实心里孬透了!兄弟有难,可是自己使不上什么力,岂一个恨字了得!

  不过扬波这场牢狱之灾可真过得很惬意,成天都有花枝招展的姊妹结伴来探他,忙碌的程度连值守警员都来不及让她们一一登记!闲时他就练功打坐或练字;关个几天是迫于“上面”来的压力,基于他和局里人关系还不错,倒是没什么刑逼或虐待的情事。不过就算他出去了,诊所也要勒令歇业棗当然,法令是法令;警方执行到此,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不了这么多,好歹不是第一次了。

  尹嫣在第二天听到消息也来了。警员以为她也是莺莺燕燕的一员,待她亮出名片,那个一毛二脸上“丕变”的表情令她侧目!

  “这家伙真有艳福啊!”她听见他和另一个同事交头接耳。“连蹲个笼子都忙得这个样子!”

  扬波到会见室看见是她,神清气爽地打招呼。他竟然还胖了!大概是生活作息正常之故。

  “午安,美人儿!”

  尹嫣上上下下打量他。“帅哥,我已经递出辞呈了。”

  “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嫁我吗?”

  尹嫣忍俊不禁。“叫那些姊姊妹妹嫁你吧,听说你忙得很哪!至于做什么,我倒还没决定,或许先出国走走。我舅舅没说我什么,是我自己想辞职,先休息一阵再说。是今天的事。”

  “你后悔吗?”

  “你想我会是做了又说后悔的人吗?一点也不。”尹嫣耸肩。“我不是永远都夹在矛盾的狭缝里。”

  “对人呢?”

  “我想……在进步中。”她眼中是神秘、闪亮的笑意。“你呢?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总不能一辈子跟警局打交道,去考个执照有这么困难?”

  “算了,多累!说不定我这趟出去就洗手收山退休养老去了。”

  “你不会舍得放弃的。你很爱这个职业,就像我忠于做个好律师,不是吗?”

  杨波不以为意地笑了。“有件事得托你,代为告诉我爸一声,就说这两礼拜我有事出国去,聚会暂停,等一回来就给他电话。”

  “嗯。”尹嫣不是爱多嘴探听的人。她不知道良杰和这次诊所被抄的事有否关系,只是忍不住想说棗“你是不是该和良杰谈一谈?我觉得你们不能这样敌对下去。”

  “拿对方当敌手看的人不是我,我已经退得很多……”他猝然一甩头,顿了顿。“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有心就能解决,如果你知道他的脾气,就不会这样说了。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对不?”

  “我没有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破解不了的深仇大恨,但是你们明明都在乎对方,却还是这么冷漠,我看真正犯严重矛盾病的人是你们。”

  “或许吧!很多病人膏盲的人往往最不自知,等知道病情时往往已是致命之时,我知道。”他一抬眼看见来人,“校花来了,叫他送你一程好不?请他先带你去尝尝这里的特产五谷花馒头,保证你没吃过,营养丰富,健胃整肠,不输给我头师传的手艺……”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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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5楼 发表于: 2009-04-15
今天石千咬得特别厉害,医生开的伤风药吃了也不见效,线红整夜随侍在侧干着急,可也无能为力。石千坚拒再延请大夫来,他直说明天自然就好了,线红知道是没人违拗得了他的意志,只有无奈地随他。

  “不然换个热水袋吧!抱着暖和,这种天气就是恼人,好端端在家里待着,病毒病菌还是会钻进门缝来害人,每天按时吃维他命C抵御也没用处。”她这儿转转,那儿转转,忙着没停过。“暖炉的温度可以吧?你千万别再偷偷起来开窗了,越开越糟。有什么事就叫我或吩咐阿嫂做……”

  “我知道。”石千欠了欠身子。

  “你的口含锭买回来了,就放在你左手边的抽屉,别又记错是右边,救命药最重要,一定记得在左边;你老是大事精明小事糊涂。想不想喝水?我给你倒杯温水,大夫说温水最好,就放在保温杯里热着,随时喝最好……”

  石千忽然轻按住她的手。“线红,你坐坐。”

  她讷讷地,自从小时候一起上学的日子之后,他已有多久没拉过她的手?即使是这样微不足道的碰触。一叫她歇息,她倒手脚都嫌没处放了。

  “你坐。你已经从十五岁忙着做着直到现在,实在可以歇歇,不用再为我事事张罗了。你坐下,我有些私己话对你说。”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线红不知所措地张着嘴。她顺从地在床前的木椅坐下。

  “小红。”这是她的乳名,以往是老太太才叫的。一听见这熟悉的称呼,令她泪水盈眶,她不意他还记得。“你来我家有多久了?”

  “到月底满五十年了。”她毫不犹豫。

  “小红,到我家来,你有没有后悔过?”石千安静凝视着她。“跟着我这些年东飘西荡,把找个好夫婿、养对好儿女的机会一再错失,是我亏待了你。”

  线红惊惶!“别这么说,麦家待我有恩,老太太拿我像自己女儿一般疼爱,我做什么都应该,不会后悔,是我自己愿意,我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她仿佛又回到久远久远以前,双膝跪在华丽堂皇的麦家厅堂,必恭必敬磕头说愿意!时光悠忽。“是我自己愿意的。”

  石千缓缓地翻过她小而温实的手掌,握着。他的体温阵阵传递到她心坎里,线红低着头不语,心如波潮翻覆。

  “我已经约同律师定下遗嘱,把财产均分三份,留给你、扬波和小杰……”他沉而有力地。

  线红惊诧!“为什么要提遗嘱?不要!为什么要提这些不祥的事?你还健康硬朗,还有很长的日子,记不记得林大师说你至少有百岁仙寿……”

  “小红,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听我说,以后这幢房子跟家人……”

  线红挣脱他,跳开,匆匆转身。“我真的不要听这些!你这人就是爱开玩笑,我要下楼去找杨嫂了,我去看小米粥熬得怎样了……”

  她慌忙地下楼,却怎么也挥不掉惊慌的泪水。为什么总要这样?人间免不了重重复重重的离别?她已经尽全力去与命运相搏,难道连多一点点时间都挽留不住吗?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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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6楼 发表于: 2009-04-15
校花跟人在面摊上下棋吃消夜,一身轻便运动装的尹嫣找了上来。他把闲杂人等统统轰走,特别清了张红皮凳子给她,掸了又掸。

  “这里难得有漂亮顾客上门。老板!多切两盘卤菜来!漂亮小姐来,免费大招待!”他给她摆好筷子、杯子。“喝一杯吧?”

  “好啊!”

  满满一杯晶莹液动的米酒头。“今天发薪,喝好酒,平常口袋空空只能灌米酒。”他跟她干了杯。“人家是晨跑,你是晚安慢跑?小心晚上公园多二氧化碳,有碍健康!”

  “我练完瑜咖顺道散步。我找你有事谈。”

  “谈阿波?”

  “没错,校花大哥……”

  校花满口米酒头喷得有三尺远,差点噎死!“别叫大哥了!校花就好,美女叫大哥,我会害羞。要问什么你说,看在你是大美女又礼貌周到,我校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阿波最好的朋友,你觉得阿波这人怎样?”

  “好人哪!”校花一拍胸脯。“跟我一样,标准好人一个!”他一转叹口气,看她一眼。“那天我听到你们俩的谈话,不是故意偷听;其实你不要太勉强阿波,他心里已经够苦的。阿波是那种‘闷骚’型的男人,有苦往心里憋,半天硬打也打不出一个屁!对不起!我这人讲粗话讲习惯了,就算有美女在对面也一时改不过来。”

  她摇头表示不介意,帮他斟满酒杯。

  “不是阿波不解决问题,他已经让步很多。他那个弟弟,麦什么东西实在太不像话,哪有人会这样整自己兄弟的?搞鬼搞怪使力抄了阿波的诊所不说……”

  “什么?”尹嫣愕然。

  “阿波没跟你说?我就知道!他那烂好人,他弟也在追你对不?他对那个无情无义的浑蛋还要帮忙顾及形象,这叫什么?忍辱负重?依我看是大白痴一个!照我的脾气,大爷不爽就一枪把那家伙干掉算了!那个麦良杰专门使小动作,当然在外都借着他老爸的名义,只是老头子一无所知。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

  校花一说,索性全都给抖出来,不道尽那“恶人”的恶状实在不爽快!他抱不平。“你知道阿波为什么连个小小医学系都毕不了业?他被开除学籍的理由是事涉强暴案丑闻,在学校再也混不下去。他真强暴啊?才不!他那大傻子是为别人担的罪!那个烂人是谁?请你用头发想想就知道!”校花叹气连连。“世上就有这种果瓜,担了这种罪,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真亏麦家那辉蛋还考上律师,简直是衣冠禽兽!从他们知道彼此的真实身分,麦家等于从天堂变成战场!那时阿波十七岁,他弟小他一岁。他们在各方面明争暗斗,但麦良杰老是逊一筹;那时男孩子最重视的就是成绩,尤其以攻理工科为做;阿波的成绩好,一路都是明星学校榜首,麦良杰的擅长在文史,数理奇烂,这注定他心里认定自己败了一着,只有转而攻读文科最吃香的科系棗法律。你以为他怎会矢志要当律师?任凭你信不信,其实最初就是为赌一口气!”

  “那个案子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他们俩还是先后进了最高学府,一个是医科高材生,一个是法律系最红的新鲜人。那时阿波已经离家出走,几乎跟麦家人都没来往。他大一时开始跟那个女孩子约会,据说那个中文系美女像电影里的梦中情人,对阿波一往情深!麦良杰知道了后就下去搅局,死追硬抢,抢不成,来狠的,霸王硬上弓,女孩家人一怒之下要告人,阿波硬顶下这罪名。女孩子当然心软愿意和解,自此也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发生这事,阿波心里当然痛苦,对她无限歉疚,可是麦良杰知道她就是他的弱点,怎肯放她罢休?一再纠缠不清,女孩子夹在两人中间,看着阿波痛苦,她也跟着痛苦,最后她……割腕自杀了!”

  “自此阿波跟麦良杰那家伙彻底决裂!他开始封闭自己,抹不去的歉疚,他一直认为是自己间接造成那个女孩的死,怪自己懦弱、自私、退缩,这阴影至今还在。他怕他自己,也同样怕你。”

  “可是我不会是她,我不是她。”尹嫣心中恻然。

  “希望如此。阿波一退再退,只怕那个姓麦的死都不肯放过他。要不是因为那张照片,他早就走到天涯海角再不回来了。”

  “照片?”

  “阿波他娘生前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那是阿波最珍视的宝,在麦家一场争执中被麦浑蛋撕得粉碎,阿波打倒他,抢也只抢回一半!从此麦浑蛋用这一片又一片的照片‘粉末’箝制得他死死的,一年一张,不忘来羞辱一番,提醒他和他母亲的‘罪孽’。他眼中只看得见他母亲的惨死,为此恨尽天下人,尤其是跟他最亲的两个人。”

  “我没想到,这些……”

  “阿波真的很可怜,你要多疼他一点,这是我心里真正的话。”校花放下酒杯,二郎腿也不抖了。“要是有谁还可能‘解放’阿波,把他从恶梦里给救出来,那非你莫属了。阿波外表看来老是花心不正经,其实才不是那么回事。有时男人的心很容易被伤,脆弱得不得了,你们女人也要有点良心啊!拜托拜托!”

  ※※※※※

  麦良杰熄灭烟蒂下车,将车匙交给泊车小弟,走进那幢标示私人高级俱乐部的多功能摩天大楼。

  他大概怎么也料不到黑暗的街道一角有辆不起眼的小货车跟踪记录着他的寸步行踪。

  “老大,那家伙进去了。我们要不要守下去?”

  “今天到这里。”那双阴险锐利的眼睛光芒一闪。“让他多快活一些时候,要干掉他,多的是时间!”

  ※※※※※

  当毕慧见到站在门外的人是他,脸色变得苍白。

  “我真的求你,不要再来了!”苦恼!

  校花放下手里拎着的一袋苹果,问了半天。“我跟阿波谈过了。我还是决定,跟你棗你……求婚!”最后这两字要一鼓作气才说得出口。

  毕慧望着他,然而眼中没有一丝欣喜,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定是疯了!”

  “我是疯了,毕慧,我真的喜欢你,我嘴巴笨,什么话都说不好,可是我这颗心是真的,只要你点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我是一个****啊!****!你想别人会怎么……”

  “我管别人怎么说!我又不跟他们求婚!”

  “你不懂,我配不上你,我是没有未来的人,你明明知道我有病,随时一倒下就是终生摆脱不掉的大包袱……

  “我知道,但我们还有二分之一的搏斗机会是不是?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不管时间有多久,每多一天就是上帝棗不!佛祖给我的恩赐,我感激都来不及了。我从很久以前就这样想,真的!”

  “你也知道我不能生孩子,你想为了我断子绝孙吗?”她下狠药来激他。

  “我知道,统统都知道!我不是那种古板的人,我想娶的是你,不是你的子宫,我真的不在乎!不要说你配不上我,我才配不上你,自惭形秽的人是我!”他忍不住激动地摇晃她双肩,不容她有逃避的余地。他可以跟她辩。跟她谈,他有耐心,有真心,他唯一怕的是她不睬不理,偷偷逃走。“你在我心目中像个下凡仙女,没有什么淫不****脏不脏。你是个好女孩,纯洁、善良,我知道!糟糕的是我,你看我年纪大你十岁、人丑,当个没出息的小警员,要人才没人才,要钱财缺钱财,还有三个小女孩,要你当后娘已经够委屈的,还不能让你当少奶奶过有钱生活,跟着我在这鬼地方穷混。不过,你要相信我的真心,我保证会努力工作赚钱,就算不能让你天天买新衣,至少衣食无忧、有个舒适安宁的环境,很平凡、很平淡,像我的人一样,可是一定会幸福!好吗?你愿意吗?”

  这番一口气说完的告白让他一张脸红通通的,心噗噗跳,有如刑犯等待宣判死刑。可是校花的面庞跟着发白了!他在她脸上看不见任何心动或感动的迹象。她背对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说完了吗?你可以回去了。”

  他感觉好像被人迎面重击一拳!“你还是不肯相信我?还是不理我?”

  “你回去!”她失控地嚷了。

  从喊声里和她颤动得厉害的肩膀,他知道他又把她给弄哭了。校花懊恼自己:怎么又笨头笨脑,人家求爱都是浓情蜜意,他怎么老是把她惹哭?

  他紧张,可是根本不敢碰她。“好!我走,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少难过一点。可是请你棗请你一定慎重考虑我的提议好吗?它永远有效,只要我校花活着一天……”

  毕慧闭起眼,苍白的面颊滑下串串清泪。

  “我会永远等你的!我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我是真的!”轻触了一下她细瘦单薄的肩,他飞快抽回手,走出了房间,轻带上了门。

  毕慧倒在床上,紧紧将自己埋在被中,让那恐惧与苦痛的泪放肆奔泻向长夜暗黑的尽头。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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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7楼 发表于: 2009-04-15
线红是被那声铁柜砰倒的巨响惊吓得直奔楼上!俯耳在书房密阖的门外,模糊听得到石千愤怒而沉痛的声音棗

  “你……你这个不肖子,你连跟我商量都不商量一声……”

  良杰冷冷打断了他。“反正事务所的事你早就不插手了,它既然早晚都属于我,决定跟‘大统’合并也是合理的决定!”

  “那是我半生辛苦拉拔建立的成绩!”

  “算了吧!这两年你等于半个废人,你一年放在事务所上的精神比不过你为孟扬波那个私生子盘点打算利益所花力气的百分之一!”

  “你反了!你这个道子!我一直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可是你对我、对你哥的态度实在太不像话!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你给我……你……”

  一听不对,线红不顾一切开门冲了进去!石千瘫倒在地,眼睛已翻白,嘴唇不断抽搐,线红不住着急地抚他探他,没时间责怪良杰。她淌着泪一叠连声叫开了:“杨嫂!阿银!老爷出事了!快打电话给大夫跟叫救护车!快啊!快啊!”

  在旁一直作CPR急救的良杰叫两个车房工人帮他忙。“我直接送老爷到医院!等救护车来恐怕就太晚了!”

  ※※※※※

  尽管这样,麦石千还是走了。

  心脏病突发,简简单单,没再睁开眼,或多说一句话。走了!

  葬礼按遗嘱的意思,不对外发讣闻,不设灵堂不收礼金,火葬后奉祀在麦家祖塔。所有财产均分为三,给线红、扬波与良杰,不得推辞或转让。家居的房子属于线红,其他杨嫂跟一干在麦家服伺他几十年的老家人都有一笔养老金。若他们愿意,可继续留在麦家,月薪由线红负责发给。

  线红哭了又哭。三天内她不吃不喝,只是对着家设灵堂跪坐出神,短时间内斑驳发丝全翻花白。看到她的人都担心她一动就会垮下。她忘记了笑容,疲惫的眼神只望着麦石千的遗像恍惚凝想。

  良杰也差不了多少。这个意外将他彻底改造!他悲痛捶心狂哭、拼命指责咒骂自己,然后是不眠不休地长跪,诵经回向往生。世界仿佛在各自的悲伤里霎时停顿棗

  麦石千走的时候,扬波在警局里跟值班警员下棋喝酒;奇怪这个十年来引起麦家轩然波涛的关键人物,在这特殊时刻,不论线红或良杰竟都沉浸在各自的悲痛追悔里而全然遗忘了他棗

  五天后扬波出监,赴麦家补偿那lose掉两周的约会,才发现世界浑然改变,此生不再。

  ※※※※※

  一待麦石千的火葬仪式完成,扬波就神秘失了踪。没向律师接洽,没有半点讯息,干干净净地消失。

  直到一个月后,尹嫣循着校花给她的线索来到这个东部近村的废弃海港。尽管衣衫不整,神貌荒芜杂乱,久未修整的胡须也乱七八糟爬满了两腮和下巴,她还是远远一眼就认出了他;村里的人管他叫怪人,怪人自己住在海边的破木屋,上街也从不跟人讲话。他什么都不做,整天在海边发呆。

  见到她,他感觉恍如隔世。“你怎么来了?”

  看到他的消颓狼狈,她心疼,只是心疼。蹲在他面前,捉住他眼中因她而重燃起的一丝光彩。“除了我,你还期待谁吗?”她俏皮地。“校花告诉我这地方,说你以前常来,他猜你会在这儿。我们已经翻过半个台湾,再找不到你,我只有试试爬高山和探地洞了。”

  她陪他坐在海边,他可以一天不说上三句话。她陪着醒了睡,睡饱又醒,海岸的日暮晨昏流逝。她不急,找着了他,她已放心。傍晚涨潮的时刻,她跟自己逐浪玩耍,火红燃烧着的日头半沉,整片海洋像是向着滚滚落日奔去。他来到她身边,这些天来,第一次,见他的脸上有了笑意。

  “一切都结束了。”海风卷去他的声音,悠悠余音宛如凌空叹息。“总算结束了!”

  尹嫣在暮色光辉中凝望他嵌上层层金色光芒的侧脸。

  “你知道,这世界还是公平的,欠下多少,总要如数归还,只是那代价太少,人的一生几曾禁得起这样的挥霍?”

  “你还恨你爸吗?”

  “恨一半,爱一半,抵消了,什么都再看不见。随着他的离开,一切都跟着带走,现在的我只剩平静。”

  “良杰呢?”

  杨波笑笑。“我想离开了,哪里都好。摆脱这一切纠缠,它不具任何意义。经过这事件,相信他自有领悟与改变,那已跟我不相关。”

  她悚然一惊!“你要去哪里?”

  “天涯,或海角。”

  “可需要,或准许有同伴?”

  他深深凝视着她。“矛盾公主,全由你自己决定。”

  她亲呢地拉拉他滋生的胡须。“我都找你找到‘海角’来了,你还弄不懂我的决定?”

  他眼中的火花一闪,唇边的笑意极慢极慢地扩张开来!他温柔地拥住了她。

  “我不要你心中残存着不幸的阴影。我不是那个女孩,不会重演悲剧,不会成为你们兄弟俩角力的筹码。我是我,决定了要你,就不再后悔。”

  温存的耳鬓厮磨,轻怜蜜吻。

  “你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的?你是怎么知道自己爱我?为什么爱我?”

  尹嫣想骂人了!先赖皮强迫的人是他,她不过“被迫就范’,一点点被动合作、一点点顺其自然,还要她招认出来吗?

  实属奇妙棗她的思绪飘到初见他出丑那一眼,到后来种种命运纠合牵缠,没有多少发挥理智的空间,她所做的只是逐流而来,与他相汇至此棗

  只是顺着自己的感觉,信赖它,认清它;全然的牵动与吸引棗

  人群中见他多面如钻石,多变如魔幻,还有着与女人声息相通的节奏韵律,只能相合靠近,不容悖离。

  “问它吧,只有它知道。”她看看艳丽的苍穹。“你也知道,别装傻。”

  一个牵引出的串串小吻,吻的圈圈。“说爱。”

  他乐意。“爱你。你也要说,公平。”

  “不爱!”她溜开。“不爱、不爱、不爱,啊啊啊!”险些跌到沙堆里,被他逮住了,一笑不可抑。“的相反。”又叫,只是爱娇。“的相反的相反。”

  然后他们在暮色灿烂的光辉中****。

  天为证,海为媒。爱借吻传递,相映耀的是无瑕的两颗真心。

  爱无可遏止,爱期待时间。

  直到自然的时刻,合而为一。

  陶儿又神魂悠荡地晃进报馆;一进门便像走进烟雾瘴疠鬼魂幽聚的冥界洞府!满屋子不怕死的老烟枪拼着老命人手一支伏案写稿。她一捏鼻子就想溜,刚好被她的“克星”逮个正着!

  唐礼谦,她的顶头上司;也只有他这种眼光独具的人会认定了她“确有潜力”,就无限期以实习记者之职聘她,任她一篇报导一跑几个月,像个神出鬼没的小精灵,可以不打卡不开会,就等她“孵”出那篇保证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来。

  “小陶,来上班了?要交稿了没?”又是这个!她最怕!天知道交一篇好稿比生个好孩子还难!一到领干薪的日子她就惭愧。在催稿的时候,主编就可怕得胜魔鬼。

  “快了快了!”她速速躲到茶水间,谁料他闲着无事也跟着进来。其实她最近哪有心情写稿?天天眼看着扬波和朱尹嫣天雷地火似的形影不离,她心里酸得冒泡!只有眼不见为净,时间到了自动躲出去压马路闲走闲逛,可是心却扭极了!棗她不会因此而怀恨朱尹嫣,扎草人用针刺什么的,这种小人作风不是她的style,她只是有点伤感。有点自怜……哀悼她第十二次暗恋宣告失败!

  这个唐礼谦真不识相!可是谁叫他是她的“碗公”(掌她饭碗的老公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看你有点不太对劲,是不是家里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很乐意做你倾听的朋友,不只是你的上司。”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她为什么怕他?他对她太好了,她反而觉得麻烦。

  尽管口耳传说唐礼谦是报馆最有价值的单身汉,长得帅、体贴、才华洋溢、有钱……陶儿还是比较喜欢杨波,在确定反攻无望之前,她才不会那么轻易变心!

  “没有什么啦,真的。”

  “要是工作上有什么困扰或工作压力太大……”

  她没耐性了。“没大事,只不过……我最近失恋了。”

  她不知道有人听说别人失恋还会那么高兴的!

  “这是很正常的事,我经历过太多了。”

  “怎么可能?”她想是他让别人失恋还比较像一点。陶儿一惊讶,连本来对他的戒心都忘了。

  “不信来打赌一百块,我暗恋跟失恋的次数一定比你多,这样吧!等会儿下班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我慢慢说给你听……”
离线卢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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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楼 发表于: 2009-04-15
毕慧不声不响在半夜里悄悄走了。收拾了简单行李,没有交代去处,没有预告归期,只留了一条纸条,是给校花的,潦草的两行棗

  每当这个时候,我只有逃离,只因这儿有我承受不起的东西。无缘接受。

  谢谢你为我、对我的心,我会永远静静记得。

  毕慧

  校花对毕慧的离开沉默得出奇,他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不愿让人知道他怎么想。

  他每天总有几次晃啊晃的要晃到毕慧现在那空荡荡的小楼房上去;没有了女主人的照顾,那些书和录音带好像也显得寂寞起来。

  房间空荡荡,他的心也跟着变得空荡荡。

  他想她想得失神,忍不住了就嚎啕大哭一阵,让心情爽快一点,再好好关上门离开。

  他要这一切维持原来的样子,相信她总会回来。

  等她回来,便会像是她根本未曾离开。

  ※※※※※

  陶儿说心里问非找个人抬抬杠不可,硬是拉了校花到河堤坐坐。冬天冰刺寒风吹,他不停埋怨她吃饱饭没事做,祸国殃民。

  “我看不惯你最近那张死人脸!干嘛?如丧考妣!不过是爱人抛弃你走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不了再找一个更娇娇更漂亮的,喂喂喂……你别……你来真的啊?我的妈!”

  受不了!换做别的男人掉眼泪,她会笑他矫情,可是连校花这种血性汉子都为情一洒热泪,她心软。看得都想跟着慨然大恸!

  “你不要这样嘛!人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是女人编出来迫害男人的说法!”

  “你要有志气点,为了个女人就这样哭哭啼啼!”陶儿想着想着又推翻了。“可是话又说回来,一个男人一辈子没为女人哭过,他又活着干什么呢?”

  “这是你今天晚上说的第一句还算勉强像样的话。”

  陶儿叹气又叹气。“其实我心情也糟透!说来我们俩是同病相怜,都没人爱,都失恋。够倒楣,谁也不用笑谁,更不要同情。”

  “你真的对阿波有意思?”

  “还用问?你自己没有眼睛看吗?”

  “谁知道你是不是爱玩、开玩笑!”

  “要开玩笑也不会拿这种事情棗不会玩到自己身上来。现在说这些都太晚,我已经认命向我可怜的暗恋生涯说拜拜。你也用不着跟我多废话,我会克服痛苦的失恋症候群。”

  校花鼓励地拍拍她,像老爸那样。“我羡慕你!年轻人的复原总是比较快。”

  天气冷,两人自然坐得靠近,相偎取暖。远看还真像爸爸带女儿出门。

  “其实你可以不要这样被动等待,你可以去查出境纪录、户政资料,再不行的话就委托征信社出面清查,总会有迹可寻。不论怎样,都好过在这儿穷哭干等。”她细心建议。

  “能做的我都做过了,她没有出国,单凭这一点就足以支撑我继续等下去。我相信、也希望她总会回来。”他忽然想到不对劲的地方。“喂!小陶子,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一直以为你嫌弃我、讨厌我。”

  “讨厌?怎么会?其实说真的,真的是真的哟,我还满喜欢你的,当然不是对阿波医生那种喜欢,你可别搞错,弄错了我可是很麻烦!”她笑嘻嘻地臭屁一下。“我以前不是爱欺负你,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好笑,作弄作弄你,抬杠斗嘴,不然人生多无趣?我绝对没有恶意。你是百分之百的好人,我知道。如果我是毕慧,我会选择留下来接受你真心真意的爱情。这是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梦,至少对我而言是。”

  陶儿那句赞美直敲进校花的心坎里!他眼窝又感动得要冒“水泡”了。可爱的小陶!

  他也很喜欢她呀。少了她,花街就少了很多笑声与色彩。

  这是个对他们都很特别的时刻;一对总是吵吵闹闹。讽刺来对骂去的老少顽童终于剖开真心坦诚以对,十分温馨。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相互安慰依偎,让各自的苦痛都仿佛暂时撒到了一边。

  “我会把你跟毕慧的故事写进我的报道里去,这会是特别感人肺腑的一段。”

  “陶子,你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结局?”

  她眉毛都笑弯了。“那要看你喜欢怎样的喽!”

  “当然是喜剧收场。人生应该这样。”

  “一半靠你自己努力,另外一半……想办法定络我吧!”

  “你尽管说,开条件出来!”

  “自己开?别闹了,当然要看你自己的诚意!不过我们可以从福华的耶诞大餐开始……”

  校花要昏倒!“那是我十分之一的薪水!”

  “还早!让你慢慢存。嫌贵?你以为上报那么容易呀?要不要随你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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