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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双肩撑起母爱的天空——记休宁县齐云山风景区挑夫汪美红（报告文学）
2008年4月2日 作者：张启立
一、楔 子
在万峰簇拥的皖南山区，在人间仙境的黄山之南，一座灿若丹霞、奇峰傲立的千年古岳，似颗颗玛瑙，镶嵌在幽壑深谷；如片片彩云，浮动在云海雾端，它就是享誉华夏、驰名东南的休宁县道教圣地齐云山。日夜奔流的横江，如一位迷情少女，烟波浩淼，阿娜多姿，缠绕在齐云山脚，她在这里打了两个弯，才依恋不舍地向东流去。一千多年来，山明水秀、玄都灵妙的齐云胜境，造就了岩脚这方风水宝地。
地处横江南岸的岩脚村，背靠青山，怀抱绿水，环境十分绮丽幽雅，是齐云进香、登山游览的必经之地。早在明清历史时期，这里街道宽敞，店铺林立，饭庄面馆，旅社客栈，沿街道两旁一字排开，场面十分繁华热闹。时至如今，仍以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吸引着许多外地姑娘，纷纷来村里寻觅心中的如意郎君。有本乡本土的，有外县外市的，还有云南的彝族姑娘，也慕名远嫁，来到齐云山下。
1970年11月，出生在休宁县万安镇钟塘村的汪美红，时年26岁，青春靓丽，风华正茂，经友人介绍撮合，嫁给了岩脚村的青年农民汪淑华。次年金秋，汪美红生下一个儿子，可是，胎毛雪白、皮肤粉白的婴儿一落地，接生的医护人员大吃一惊：产妇娩出的是一位患先天性白化病的残疾儿！患者因体内缺乏色素，毛发呈白色，皮肤呈粉白色，眼睛怕见光亮，俗称“天老儿”。自从生下“天老儿”汪力争之后，公婆瞧美红的眼神，少了许多关注，多了几份埋怨，总是“晴转阴雨”，没好脸色，老俩口嘴上不说，心中不悦：“生下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废物，今后的家运能好吗？！”
因头胎属残疾儿童，按照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第二年汪美红又身怀六甲，产下一对龙凤双胞胎。双胞胎的降生，暂缓了婆媳之间的隔阂，增进了夫妻之间的恩爱。美红对今后的日子充满了美丽的憧憬。可是，好景不长，大祸突降，天崩地裂般的噩耗，如一声晴天霹雳，照她头顶猛然砸来……。
二、噩梦断绝夫妻缘
汪美红永生永世也忘不了这一天——1995年3月1日，这天夜里，以捕鱼卖鱼帮补家庭经济生活的丈夫，不幸失足深水，命丧渊潭。猝不及防的噩耗传来，才32岁的汪美红如何经受得住！她呆愣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被人抽掉了脊梁骨。丈夫狠心地走了，留给她的是三个哇哇待哺的孩子（大儿4岁，双胞胎才2岁多）和盖房子时欠下的5000元债务。家中倒了顶梁柱，寒冷、寂莫、无助、骇怕猛然间一齐向她袭来，汪美红的精神支柱，一下子被倾坍的大厦压跨了：孤儿寡母，一身债务，今后的日子怎么度过？她问苍天，苍天无语；她问大地，大地不答；她问小孩，小孩不解；她问自己，眼泪哗哗。整日整夜，她不思茶饭，只有悲泪洗面，痛苦揪心，那个月，汪美红整个人儿瘦了一圈。失儿悲恸的公婆对她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孤苦无援的美红，像黑夜中的一叶小舟，漂泊在人生的旋涡中。
三、历尽人生百味苦
历炼人生苦难的汪美红，没有被灾难击倒，望着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她想，这就是自己这一生中巨大的财富和精神寄托，就是对自己受伤心灵的最好安慰。我虽然没有了“贤妻”的义务，但我要承担好“良母”的责任，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自己应该坚强地生活下去！水激石则鸣，人激志则宏。一切为了孩子，成了她挺直腰杆，面对现实战胜困苦的动力。
上山采茶，下田插秧，她用竹篮子挑着一双儿女，三人一起“出工”，大儿子不能见阳光，只得将他捆在屋柱上或桌腿上。寡妇见人矮三分，村中亲友邻居办红白喜事，都不招呼她，怕“克夫”的扫帚星伤了自家的运气，世俗偏见，像一枚扎肉不见血的钢针，深深地刺痛着美红的心灵，也难怪，寡妇门前事非多，谁愿意沾上狐狸惹身臊呢。美红的交际圈，就像那赤旱干涸的池塘，水圈日益缩小。性格外向的美红开始变得少言寡语，她不敢和男子汉搭话说笑，也不敢串门玩耍，来往对象仅仅是村中几位或亡夫或离异、同病相怜的寡妇朋友。
望着艰难度日的侄媳妇，丈夫的姑爷私下里劝美红另嫁他夫，远走高飞算了；热心的姐妹们也主动帮她物色人选，重选婆家；父母亲眼见女儿度日如年的悲惨情景，竟然二次跪在女儿面前，乞求她趁着年轻，抓紧改嫁，重谋生路。面对亲友数次真诚的相劝，美红曾动摇过，产生过带走女儿重新嫁人的念头。但是，望着白毛覆顶、视力微弱的病儿和老二老三三个孩子，一股舔犊之情顿时油然而生，涌上心头：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心头肉，母子（女）连肠，自己一旦离开他们，尚未谙熟人间冷暖的小孩，将有遭受无尽磨难甚至夭折的危险。思虑再三，美红终于铁下心肠，为了三个苦命的孩子，自己宁可终身不嫁！
1995年10月，齐云山主体道观——玄天太素宫重建工程正式启动，大量的砖瓦、沙石、水泥、钢筋等建筑材料需要挑运上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岩脚村村中的年轻男子汉和少数妇女，加入了挑夫的行列。5元钱一百斤的挑运费，深深地诱惑着汪美红，凭着自己年轻的优势，她第一天就挑了180斤沙石上山。通向齐云山的九里盘山道，虽说台阶完整，高低匀称，但肩上压着重担，朝着步步紧，节节高的山路向上攀登，谈何容易！挑至半山腰，美红双眼阵阵发黑，心虚气喘，几次差点连人带担跌下悬崖。她心中有些后悔，不该来逞强，不该挑这么重（其他妇女一般每人只能挑八、九十斤）。但是，当她捏着用汗水挣来的9元钱时，疲惫与后悔早已被收获和喜悦之情所取代。第二天一早，她负重爬山的身影又穿梭在九里登山道上。第一担沙石一过秤，203斤！如此拼命三郎，她连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毅力。
有了挑夫这一副业帮衬，美红家中的经济状况如雨过天晴，有所好转，加上她省吃俭用，治家有方，很快还清了丈夫遗留下的5千元盖房欠款。
从1995年至今，汪美红在崎岖不平的齐云山路上，一挑就是整整12年。山上山下往返一趟12公里，她基本一天两趟，一年中她挑担行走的路就达3800多公里，攀登石阶152000多级。毕竟挑担太苦，上世纪末，村中许多男女挑夫都丢下扁担，提着行李，去外地城市打工挣大钱去了。而为了膝下三个孩子的汪美红，却咬咬牙，在挑夫岗位上坚持了下来。
岁岁月月，春秋轮回；星转斗移，晴雨风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登封桥至齐云山浮云岭餐厅漫漫山道上，人们几乎每日都能看见她“天天向上”的身影。晴天一身汗，雨天两脚泥，大雪封山，为了山上游客的食宿，她用稻草捆着鞋底，趟雪挑货上山；炎夏，汗水点滴石板路，绽放出朵朵晶莹的小花；正月初三，人们还在过年，但只要山上宾馆打来要货的电话，她二话不说，安顿好孩子，扛起扁担就出发。为了生计，更为了孩子，除干好挑夫外，汪美红每年还得栽种3亩水田和9分旱地。金秋是收获的季节，她和其他农户一样，稻谷堆满仓，黄豆、芝麻、山芋样样有，每年还养两头大肥猪。里里外外一双手，她比别人要付出双倍的努力，个中辛累，不言而喻。她说，不为别的，就为孩子，他们从小失去了幸福家庭的另一半，我要用自己的血汗构筑孩子温馨的港湾。他们正在生长发育阶段，在伙食上不能亏了孩子的肚子；在御寒上，不能少了孩子的衣着。
2007年6、7月份，黄山风景区云谷索道扩建，大量的建筑材料，临时急需增加一批挑夫。每挑一百斤运费50元，另付10元伙食补助，优厚的报酬，如同一盘诱人的奶酪蛋糕，汪美红和岩前村几位男女结伴乘车，赶往黄山。历来晕车的美红哪经历过山道弯弯，左旋右转的山路巅波，一路上吐得翻江倒海，一塌糊涂，下车时脸色煞白，嘴唇发乌，像生病一样。但当她拿起扁担柱棒之后，立马像上紧了发条的闹钟，精神昂奋起来。挑起120斤的重担，迈开了趔趄的步伐。司秤员翘起大拇指说，男人才挑一百二三十斤，你晕车还挑这么重，太为难、太可贵了！为了替孩子多攒点学费，别人一天挑一趟，她一天挑二趟。在黄山挑了9天建筑材料，挣了1200多元，美红好不欢喜！可是，因放心不下家中两个十五岁的孩子，又急急返回家中。
因常年挑担磨炼，年方43岁的汪美红不仅肩宽膀圆，而且身材结实，尤其是两只脚肚子，肌肉特别发达粗壮。不懂事的儿子却因此不乐意妈妈到学校去看他，说妈妈的脚肚子比我们同学的腰还要粗，下次来校，记住放下你的裤脚管子，别让人笑话你这双粗腿。
四、《洞穴之光》映彩虹
2007年5月14日，《中国青年报》头版以《慈母的肩，儿女的路》为题，报道了汪美红的挑夫生涯。嗅觉敏锐的湖南卫星电视台，察觉到了此条新闻的含金量和震撼力，7月11日，湖南卫视《洞穴之光》栏目组一行五位记者，不远千里，专程赶来汪美红家中，采访拍摄专题片《山女挑山》。他们通过一星期的跟踪采风，实地生活，与汪美红一道爬坡砍柴，下田劳动，挑货上山，体验个中甘苦，终于如愿以偿地采访到了第一手珍贵的影视资料，8月中旬播出后，国内国外，热评十分强烈。8月22日，《洞穴之光》的四位男女记者，重返汪美红家中，拍摄《山女挑山》续集。得知汪美红患白化病、18岁的儿子汪力争已在杭州西湖区打工做按摩，特地带上汪美红奔赴杭城，拍摄母子相聚的画面，懂事的孩子早当家，15岁的女儿汪力利利用寒暑假打工挣钱帮补家用的劳动场面，也被他们一一收入镜中。8月27日，《洞穴之光》的两位记者，冒着酷暑高温，“三顾茅庐”，再次来到美红家中。此行他们还带来了韩国、上海、湖南、广东等地的八位游客，来美红家体验生活（当场捐助美红人民币3700余元）。《山女挑山》播出之后，不仅提高了汪美红人生征程上的美誉度，也改变了一些与她命运相似、不同女性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广东籍的邓女士，丈夫开着一家大公司，家产逾千万，身为富姐的她却心灵空虚，无所事事，成天赌博，一年竟输掉了190多万元，还欠下了40多万元的赌债，逼债者就像赶潮的亚马哈鱼，在门口成群结队，讨债要钱，原本情深意笃的丈夫只得忍痛割爱，与她分手。此次来到汪美红家，美红坚定的思想意志和吃苦耐劳的精神，深深教育了她，让她振撼感动不已，她猛然醒悟，决心远离赌场，找回原来的自我，重新做人。原来深爱她的丈夫，看了电视，又将痛改前非的妻子拥进了温暖的怀抱。
甘肃省一位33岁的李女士，有着与汪美红同样的家庭遭遇，几次产生看破红尘、了却一生的轻生念头。通过汪美红的现身说法，使她又鼓起了走出逆境，好好生活的勇气。感谢湖南卫视热心媒介，将广东、甘肃、安徽三位天格一方、素昧平生的女人，聚在一起，心心相印，结成姐妹。
五、结 语
十二年的挑夫生涯，披星戴月；十二年的负重爬山，风雨霜雪。人到中年的汪美红由于过度的重担行走，如今已落下腰腿疼痛的病根，发作时，夜里睡觉都不敢轻意翻身，每逢阴雨天变，疼痛尤甚。肩上磨破几层皮，脚底打过多少泡？她已无法记清，只有漫漫石板路上刻着她坚实的脚印，峭壁岩石上留下她迅走的身影……
电视专题片播出后，马来西亚一位女医生十分感动，给汪美红打来长途电话，说春节过后，即赶来安徽休宁，帮她治疗腰腿伤；美国洛山矶一位美籍华人，看到汪美红的事迹后，从大洋彼岸给她打来三次国际长途电话，鼓励她一定要把一双儿女培养成材。高考时，美红如愿意，他可以资助她的孩子来美国读大学。河北、黑龙江、宁夏等省市的观众，纷纷给她写信、来电话，表示慰问，有的汇款，有的给她寄来电动按摩器、消炎止痛膏等药品器械；有的来信，要认美红做妈妈，有的要认美红做姐姐，得知美红的双胞胎正在读初三，武汉一位大学讲师特地给她寄来考试大纲和课外读物；河北省一位60岁的公司老总，准备拿出十万元，叫美红安顿好二个孩子后跟他去大城市医治腰腿劳损，并要娶她为妻。“抛弃孩子，天堂我也不去！”汪美红当即婉拒了这位陌生朋友的“盛情”。
俗话说，山因人名，人因山传。汪美红成了举世闻名的新闻人物之后，齐云山的知名度也水涨船高，蜚声遐迩。今年入夏以来，游齐云山的游客更多了，其中一部分是冲着汪美红来的，他们争先恐后地同这位坚强的女性、可敬的挑夫、伟大的母亲合影留念，并向她捐款捐物，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一颗颗火热的爱心，滋润着美红的身心，温暖着美红的全家。
汪美红告诉我，儿女的健康成长，是她从事挑夫的力量源泉；把儿女送上大学、培养成材，是她吃大苦耐大劳的人生坚强支点。可喜的是，正念初三的一双儿女，学习上进，成绩优异，尤其是思想早熟、谙识人生艰辛的女儿，勤学不辍，发奋有为，在每次考试中，各科成绩，在全校、在全县，均始终名列前茅。
写到这里，感动之余，笔者想起了词作家傅维德先生创作的歌词《挑夫》，就用它来作为赞美齐云山女挑夫汪美红这篇文章的结尾吧：
嘿！挑呀挑过山哟，挑呀挑过水哟；
一日复一日呀，走走又停停。
挑出了多少情呀，挑出了多少意哟；
情意比山重呀，情意比水长哟。
不怕那山险阻哟，不怕那路途遥哟；
重担两肩挑呀，总会到地头哟。
http://www.xiuning.gov.cn/newsdisp.asp?id=324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