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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与哀愁(29)· 公婆与媳妇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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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 倒序阅读 使用道具 0楼 发表于: 2011-10-20
  作者:张锦鸣  (独家授权,谢绝转载)]
 
29. 公婆与媳妇
 
我母亲是个纯粹的家庭妇女,自小在私塾读了几年书,后帮着我外婆在家料理家务。外公是个锡匠,长年在外走街穿巷,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才在路桥下里街购置了二间房产,自此后不再外出,在家开了一间小店,做些糖烟酒之类的小生意。母亲识字,这在当时并不多见。平民家女孩子一般不读书,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外公为何让母亲上私塾,识文断字,何况母亲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母亲自小生性腼腆柔顺,性格善良,心性温和,从未见她与人红过脸斗过嘴,也从未对众多子女动过一个手指头。由于她这少见的好脾气,故赢得了左邻右舍的尊敬,都称她为“领花姐”。解放前夕,父母结婚,共养育了我们八个子女,其中二个因病早夭。这样一个大家庭,父亲又在外地工作,抚育儿女、操持家务,使她难以步出家门走向社会。母亲是个标准的旧式家庭中的贤妻良母。
1976年春节,我与凝云结婚回家,婆媳俩第一次见了面。
此前,凝云向我打听母亲的性格脾气,担心婆婆对媳妇苛刻挑剔,不好相处。我告诉她,母亲是个极宽容的人,如果你与她不好相处,那么错的肯定是你。
凝云的担心并不奇怪。婆媳之间难以相处,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俗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见,婆媳之间的不和没有有理无理之说。又说:多年媳妇熬成婆,也可见从做媳妇到做婆婆,是“熬”出来的。但我心里非常明白,凝云与我母亲一定能够和睦相处,因为对她们俩我都很了解。
母亲待人并不是一个热情如火的人,也就是散散淡淡,话也不多。初当婆婆的母亲,见了媳妇自然十分高兴,但也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家常话后即去灶间忙碌。凝云见状,立即赶去帮忙。婆媳俩就在灶间边忙边聊。凝云能做一手好菜,这可是我母亲没有想到的。
几天相处下来,凝云对我说:“你母亲真是个好脾气呵。”我说:“你看出来啦?”“你看”,凝云说,“你的家十来个人,吃饭时有先有后,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一顿饭足足要吃一个多小时,可你母亲一点不厌烦,他们想吃什么就做什么,自己总是最后才坐上饭桌,饭后还要洗涮一大堆碗筷瓢盆,我看她还笑眯眯的。”我说:“我母亲几十年都如此,也的确不容易。”
凝云对母亲也有不满意的地方,觉得母亲做饭洗衣动作慢。我笑着说:“这就是我妈脾气好的具体表现。”
父亲原籍在临海,祖父是个教书先生。父亲中学毕业后,因家境困难,辍学来到路桥一家药房做学生。1949年初,父母结婚后一直居住在岳父家。父亲是个极其聪明的人,自小练得一手好字,打得一手好算盘,解放后参加工作一直做会计。1958年,父亲在大跃进年代加入中国共产党,此后工作更加认真负责,而且思想也十分正统。1964年,父亲从新桥区公所调入县财政局,“文革”期间,下放“五·七”干校劳动锻炼。黄岩在金清筹建国营糖厂时,被派去担任总会计,后又调到黄岩罐头食品厂任主办会计,直到退休。凝云与我父亲算是同行,因此工作上的事常同父亲商量探讨,她的许多财务分析报告都留有父亲给她修改过的笔迹。凝云同公婆的关系正如一首歌中所唱:“生活的烦恼跟妈妈说说,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谈谈。”
八十年代,路桥祖居拆迁,母亲从路桥搬到黄岩城关,与父亲住在一起,我们去父母处更勤也更方便了。
父母亲对我们的两个孩子疼爱有加,一天见不到都不放心,尤其对孙子更是宠爱无比。儿子小时候在奶奶身边生活了两年,对爷爷奶奶依恋性强。记得有一年儿子在台州中学读初中一年级,一次与他妈妈呕气,他瞒着我们竟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从临海跑回到黄岩爷爷奶奶家,把我们急得手足无措,直到母亲打来电话告知才放心。凝云对父母如此宠爱孩子也有意见。一次,父亲问凝云,孩子是否吃饱了饭?好象衣服穿得也不够多啊?气得凝云大为不满,说:“这孩子是我亲生的,哪有让他挨饿受冻的道理?如果是领养的,那就更说不清了。”一阵哄笑,也就烟消云散了。
母亲曾经二次住院。一次在黄岩人民医院做白内障手术,住院七天,凝云每天下班都去医院陪着母亲说话聊天,做好饭菜喂母亲。另一次是母亲身上长了一个良性肿瘤,需要开刀动手术。那时,我们全家都已搬到临海,凝云知道后,联系上女儿同学的母亲,一位外科医生。然后赶到黄岩将母亲接来,安排住进台州医院。她请了几天假,日夜伺候在侧,直到母亲病愈出院。母亲逢人就说凝云“真是一个好媳妇”。
也就是在那个时期,凝云第二次生病住院。母亲念念不忘,尤其是患眼疾时在杭州省人民医院治疗,母亲让父亲去单位食堂吃饭,自己从黄岩赶到临海,为孩子们做饭洗衣料理家务,直到凝云病愈归来。
20003月,父亲突发脑溢血中风,经全力抢救,命是保住了,却留下了偏瘫的后遗症,为了帮助父亲康复,母亲日夜操劳,很快,她也被拖垮了。夜夜失眠,狂躁不安,完全变了一个人。凝云十分焦虑,督促我赶快接母亲来市中心医院检查,凝云陪着母亲做了所有的检查,结果发现母亲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医生说是劳累过度、睡眠不好造成的精神疾病。凝云希望母亲住到我们家静养一段时间,但母亲牵挂着父亲,坚持要回去。自从父亲偏瘫后,凝云和我几乎每个星期都去黄岩探望父母。母亲对我说:凝云自己身体也不好,你要多照顾她,不要每星期都来了。而事实上,两位老人每逢周六,都在等着我们的到来。
有一件事,父亲念念不忘。
一次,凝云从温岭出差回来,带回一条挺新鲜的野生黄鱼。凝云对我说,我们去黄岩与爸妈一起吃。她亲自下厨做好,父亲吃得很开心,还赞不绝口。没想到事隔多年他还忘不了那条鲜美的黄鱼。以至在他后来所写的《遗嘱》还提到“媳妇贤惠,曾特意给我烧了野生大黄鱼”,在他征求我意见时,我将这句话删掉了。其实,父亲不是想念黄鱼,而是记住了她对老人的一片孝心。
20062月,凝云被查出患了白血病,她对我说,这件事不要告诉爸妈,他们帮不上忙,反而会增加精神压力。第一次从上海瑞金医院化疗回来,凝云对我说:“好久没有去看望爸妈了,趁今天天气好,我能坚持,一起去看看吧。”我疑惑地说:“你这么虚弱的身体怎么可以去黄岩呢?”她说:“以后可能机会不多,还是去看看吧。”说得我很伤感,只好驾车去了黄岩。到了离父母住处不远的地方,凝云对我说:“我恐怕走不动,我就坐在车上等你,你去吧。再说,我这个样子,爸妈见了一定会很伤心的,他们年纪大,受不了的,我还是不去好。”我只好独自去了父母处,瞒着他们凝云就在车上。
在此之前,父母终于知道凝云患了重病。母亲赶紧从黄岩来到椒江探望。以后,妹妹告诉我,母亲常常站在家门口,看她的车子去不去椒江,想跟着一起来。父亲行动不便,只能时时打电话问候。
凝云去世后,我一直瞒着两位老人家。但是一段时间后,我还是亲口告诉了他们。父母闻听此讯嚎啕大哭,母亲说:“该走的应该是我们,她怎么能走啊!”父亲说:“你们都说不要紧,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在她生病时不能去看她啊!”周围的人无不掩面落泪。
此后,我逐渐恢复每周去看望父母的习惯。每次想到以前出双入对,而今是形单影只,总是无限惆怅。而父母则更是次次悲恸不已。幸亏邻居王建军的万般劝慰才使两位老人稍稍平静。母亲对我说:“凝云走了,是我的命不好,是我的福份浅。”
媳妇永别了公婆,公婆痛失了媳妇。人生虽无常,但凝云的贤惠孝顺却永远留在我父母亲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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