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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与哀愁（27）· 人到中年的烦恼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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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秋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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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 0楼发表于: 2011-10-20

　　［作者：张锦鸣（独家授权，谢绝转载）］

27. 人到中年的烦恼

　　在人的一生中，既有着欢乐幸福、希望和憧憬；也有着痛苦悲哀、失望和烦恼。
　　人到中年，事业、家庭、子女，甚至病痛等烦人烦事都会给人带来淡淡的忧愁和丝丝的苦涩。凝云正是如此。
　　首先是企业不景气给人的心里投下了暗影。
　　果酒厂在改革中生产经营日益显得力不从心。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果酒厂虽然在走下坡路，但仍象一艘带病的轮船在茫茫大海中蹒跚而行。厂里一些干部职工已开始闻到了不祥的气息，一些人通过各种渠道，跳出了“酒缸”，调往新的单位，一些工人停薪留职去另谋出路，更多的人开始了“第二职业”。昔日的辉煌却换来了眼前的凄凉。
　　凝云的心沉甸甸的，每天的话语少了，脸上也没有了笑容。但她不想告诉我厂里的真实情况以及内心的思想，怕给我造成压力，影响我的工作。她在1988年2月5日的日记里写道：
　　我担任劳动人事局局长已经一年多了，凝云始终未对我提出要求调动一事。其实，她也是一个很自律的人。
　　烦恼不仅仅因为企业，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人际关系。凝云与财务科一位出纳因工作上的事有些不同意见。这类事其实很正常，如果大家在一起谈谈，或许就会在一阵笑声中让那些不愉快随风而去。偏偏俩人都内向，都不愿意说开。虽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也有了一些芥蒂。她在我面前偶尔提及，我也不置可否。
　　一天晚上，家里来了几位女同事，闲聊中对厂里领导表示了强烈的不满，指责厂领导的无德无能。这类事并不希罕，工厂不景气，工人心中有气，发发牢骚也很正常。人们背后还要骂皇帝呢，何况一个小小的厂长。加之改革年代，社会上普遍存在着“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宣泄不满现象。但是在我的家中，隔墙有耳，传出去总归影响不好。待同事们离开后，我对凝云说，这种事背后议论不好，尤其在我们家里。凝云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说：“心里比较烦，企业滑坡，领导不力，关系复杂，大家都不痛快。”见我不吭声，又问我：“你是怎么处理人际关系的，你不可能没有碰到过这类事吧？”
　　确实，任何单位、任何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矛盾。领导之间、上下级之间、同事之间相处时也免不了有点不合和纠纷，有的人乐此不疲，有的人置身事外，有的则深陷其中。我对这类事的处理方式的确使她信服。在我们共同生活过程中，她逐渐改变了以往那种自闭、自赏、清高的处事状态，慢慢融入到我的一大群朋友中，心性也开朗起来。但是在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方面，却仍然感到手足无措。
　　我对她说：
　　“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直线运动。子弹出膛看似直线运动吧，其实也是弧线，这说明，子弹要想打得远，必须要有抛物线的角度。你看，为什么宇宙中的所有星球都是圆的或是椭圆的？而且它们的运动轨迹也是如此，因为这是宇宙的生成法则。中国古代的太极图也是圆的，阴阳互补，万物才能运行。因此，圆，就是成熟，任何有棱有角的物体最终都要被宇宙的运动雕塑成圆形或椭圆形。你想，要是足球、篮球变成了方的，那还有这种运动吗？
　　我们处事也是如此，懂得了这个道理，你就是成熟，就能明白为什么要‘和为贵’。所以，在人生的道路上，你如果懂得了弧线运动的价值，你就会走得更远，走得更好。”
　　凝云听我说完，笑着说：“你的道理倒是通俗，但是做起来也是难的。”我说：“这就需要我们的修养，也就是古人所说的修心养性。”凝云意犹未尽，又问我：“你们当官的，又怎么处理为官和为人的关系呢？”
　　难得有兴趣听我聊天，也为了消除她的一些烦恼，我与她谈起了一些体会。我说：
　　“你不是喜欢《红楼梦》吗？《红楼梦》里有一副对联，叫做‘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人生有‘三味’，为政有‘三格’，即容忍为上，与人为善，中庸之道。容忍是前提，为善是出发点，中庸则是处理方式。记得朱熹曾对中庸之‘中’的含义有过这样的解释：‘中只是个恰好的道理’，可见，中庸即是把两个极端统一起来，遵循适度原则。因此，可以把中庸的高明之处理解为寻求平衡的智慧。为政之要，就是要做到协调平衡。以前，我们把任何矛盾都归入‘阶级斗争’，这种哲学是片面的。阶级斗争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一种现象。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视为阶级关系，只会造成社会的分裂和动荡。把‘中庸’等同于‘和稀泥’、‘老好人’，是阶级斗争的观点，也是片面的。当然，我所说的‘中庸’并不是说不要原则。原则是从政之本，没有原则的人才是‘和稀泥’、‘老好人’。”
　　听我说完，凝云说：“这些为官之道，对我作用不大，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人到中年的烦恼，远不止是事业上的，还有家庭的不快、孩子的教育和自己的健康状况。
　　哥哥的精神病时常发作，姐姐被拖得憔悴不堪，凝云也被搞得精疲力尽，但都得无可奈何地忍受下去。
　　女儿的学习成绩也出现了波动。
　　女儿生性活泼，有个性，成绩一直优秀。但是有一天老师找到了凝云，反映近阶段女儿与同桌的女同学上课讲话不专心，成绩下降。回到家中，凝云气不打一处来，等女儿放学回家，立即大声呵斥，并罚女儿跪地认错。这件事给了女儿极大的刺激，以至在她大学毕业工作后还不能忘记妈妈对她的“体罚”。自此以后，女儿的学习一直比较优秀。
　　儿子淘气，记得有一次我们都在上班，幼儿园放学早，儿子领着一帮小朋友来到家中，把厨房里的剩菜剩饭一扫而空，连腌菜也被吃光。然后带到阳台上玩，自己爬出阳台外，站在仅10厘米宽的水泥板沿上洋洋自得。凝云下班回家见状，吓得脸都变白了，连忙攥住儿子的小手拉回来，半晌说不出话来。姐弟俩时常吵吵闹闹，各恃一理，互相“告状”，虽然热闹，却也时常搅得凝云心烦意乱。
　　更加烦恼的是，身体又出了毛病。
　　一个阶段以来，凝云感觉全身不适，怕热多汗、食欲增加、心动过速、疲乏无力，且伴有低烧，而人却日益消瘦。到医院一检查，诊断为“甲状腺功能亢进症”。医生说发病的原因是：因精神刺激等因素诱发的自身免疫性反应所致，医生嘱咐住院治疗。可是凝云感到上有老，下有小，自己一住院家里会乱套，坚持在家吃药休息。一段时间后，病情才缓解。但自此以后，凝云对此病十分在意，一有不适总怀疑是“甲亢”复发。以后的十几年间，我陪着她走了不少医院，找了不少专家。就在后来检查出患了白血病之前，她还怀疑自己是“甲亢”复发。
　　凝云对自己身体健康状况一直来很注意。她自知自己从小体质差，身体一有不适，立即查找医书对照，她买来了许多医学书籍经常翻阅，同时也对照我的身体状况，指出有何病症，常常一惊一乍，而我却老是满不在乎。几十年来，她除了生活日记外，还专门备有健康日记。凝云病逝后，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仔细阅读了她的健康日记，发现她忍痛能力特强。许多痛苦都没有对我说过，而我却也浑然不觉。读着这些日记，我又一次泪湿衣衫，并有着深深的自责。
　　中年，是人生的重要阶段，它既是生命力的旺盛期，也是事业上的巅峰期。然而人到中年，也可能是生命中负荷最重的时期。其间，快乐与烦恼，压力和动力，成功与失败，都书写着一个人一生中的最辉煌也是最沉重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