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香的村庄
文/南竹子
诗人刘禹锡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的洞庭湖,比喻作一个白色的银盘,而把俊秀的君山比喻为银盘中的一枚青螺,有诗为证:“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说到青螺就让我想起“炒田螺”的味儿,在洞庭湖区田螺是很普遍的物种,有关田螺的神话故事已经长在我的生命里,每次闻到炒香的田螺味儿,仿佛又回到了儿时那个因“炒田螺”而香了的村庄。
“炒田螺”和有关田螺的神话故事都已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粮食。前者是物质上的美味,后者是精神粮食。少了哪种都觉得生活没了味道。“老人家”讲:相传在远古时代,洞庭湖中并没有岛。每当狂风大作、白浪滔天时,来往船只无处停靠,常被恶浪吞没,当地人民苦不堪言。这事引起了水下72位螺姑娘的同情。她们忍痛脱下身上的螺壳,结成一个个小岛,后来连在一起,就成了今天的君山。君山上的72峰,就是72位螺姑娘变化成的。
也许是神话故事的原因,水网密织的家乡,小村庄附近的小河、池塘孕育着无以计数的田螺。自然的,田螺也便成了家乡饭桌上的一道风味的家常菜,乡亲都管它叫做“螺蛳”,我很喜欢家乡“螺蛳”的味道。
田螺一年四季都能见着,外形独特,凹凸不平的螺纹曲线,煞是美丽。家乡的田螺主要有两种:个大肉肥的是大黑田螺,这种田螺生活在深水河里,数目较少,相对难以看见;还有种个头较小的青绿色田螺,水里随处可见。大小差不多都是小拇指个头,总是长不大样的,它们造型倒是一致的,这种小个头田螺的味道更好吃些,更嫩。大田螺壳厚而结实,肉鲜美但在壳中不易取出来,村民们把螺蛳放在水里煮,待煮沸后捞上来用针把肉挑出,这个过程有点麻烦,有的村民嫌麻烦,就直接用锤子砸壳取肉,这样没有经过水煮的螺肉味道更鲜美诱人。 .Qh8I+Q% 夏季是摸大田螺最好的时候,家乡的小河、池塘便成了我们孩童时期消暑纳凉的好去处。结伴去溪河中边摸田螺边嬉戏,朗朗笑声中,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收获的欢乐,田螺摸足后,在溪边取一石头砸壳取肉,清理洗净。傍晚大家满载而归,父辈见我们又去玩水少不得责骂两句,父亲紧绷的脸色,随后被母亲炒香的田螺肉和着米酒的香味抚平了,炒香的田螺随后变成了父亲的慈爱,化作了父亲对子女关怀的安全叮嘱,香甜到现在,一直没有淡忘。 .Qh8I+Q% 其实,吃田螺还是“炒田螺”最香,家乡人土话叫“嗦螺”,由于吃的人多了,“嗦螺”已成为本地有名的特色小吃,与“小龙虾”并称“家乡小吃二绝”,“嗦螺”就是以村水中的小田螺为主料做成,经过“一漂二夹三洗四炒五煮”数道工序,独特的加工方法,繁琐的炒作手段,多种花样调料,以味道鲜美而著称,并且食用方法颇为怪异,多用手捏取,凭唇合拢,舌嘴吸啜,极尽肺活量之力,故得“嗦螺”之名,老人说长食可以增强肺活量,且田螺源属天然凉性食品,功能可调理健体。 .Qh8I+Q% 妈妈说,小田螺从堰塘里捞起来,夹带许多的泥沙要放在盆里养几天,吃起来就不那么沙口。妈妈有个独特的方法,她会在养田螺的盆里滴上几点菜油,田螺浸泡在油里,会把吞食的泥土全部吐出来,这一直是妈妈的“小秘方”,村人称道妈妈的炒田螺味好是否和这个有关就不得而知,这是“一漂”。“二夹”就要用钳子,一个一个地把田螺尾巴钳掉,这样在炒的时候,才能入味。吃的时候才能用嘴吸吃到壳里面的肉和佐料,这道工序耗时最长而辛苦,俗语说的好:只有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吃起来才会觉得更加香甜。“三洗”是将去尾的田螺洗干净,田螺生活在泥水中,没洗净是很难吃的。一切准备妥当,妈妈就开始支锅点火了,倒进家乡酿制的菜油,妈妈将田螺放进锅里不停的翻炒起来,一股浓香飘出,妈妈对做吃的向来都是心灵手巧,一学就会。所以我常常守着看她麻利地开始炒田螺时,嘴里就开始不停地分泌唾液了。妈妈不同于村人的地方是先炒后煮,村人喜欢先煮后炒,妈妈说,将田螺本来的泥水味炒干再加入水井里的泉水熬煮,就没有了泥腥味,就连煮出来的汤水都喝吃起来特香,妈妈熬煮田螺的时候喜欢加上自制泡菜和腌制的辣椒,再依次放进姜、蒜、花椒等一应佐料一同熬煮,妈妈做的炒田螺也就侵透了妈妈那独有的味道。 .Qh8I+Q% 熬得香味扑鼻了,炒好的田螺起锅了,这时的田螺一个个香辣诱人,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妈妈炒田螺的香味不止醉了我的童年,还醉了我一生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还依然陶醉其中滋味。吃炒田螺,牙签慢慢的剔是淑女的吃法,可没有“嗦”的方法解馋过瘾,“嗦螺”是要嗦着吃才有味,最过瘾的吃法就是用嘴“嗦”,家人围坐,伴以“吸吸嗦嗦”的吮螺声,,“嘶呼嘶呼”的怕辣又好辣声,继而是空螺落盘的清脆声,“大珠小珠落玉盘”可能就是这个意境,吸螺头的响声,如同奏起一首独特的乡村小调,那种美妙的乐趣,现在回想起来还浮想联翩。夏日的夜晚,被妈妈炒田螺吸引来的乡亲齐聚在屋前的院落里,边吃田螺边唠着家常;父辈们借此机会呷几口自酿的烈酒;弟妹拿着空田螺壳逗弄桌旁张望着的憨狗馋猫儿们,轻松惬意的谈笑声和着草丛中蛐蛐鸣唱着的童谣,随着清凉的晚风从农家的小院里飘得很远很远。月上中天,晚归的乡亲,将对妈妈炒田螺的称赞声撒落在田野中,那被炒田螺香味侵醉的村庄,隐隐约约亮着灯光的农舍,就像是被夜晚这张馋嘴吃过后散落的田螺,带着妈妈炒田螺的香味进入了睡梦中,迎来了多少个日出灿烂的笑脸。 .Qh8I+Q%
多年以后还忘不了家乡的炒田螺,每次外出归家,都要到家乡小镇点一份“嗦螺”,要一碟花生米,另加一碟泡菜,开一瓶“纯生”,独自饮啜开来,由于儿时的训练,吃嗦螺是得心应手的,不紧不慢,边饮边嗦,不觉一碟已尽,然意犹未尽,遂再呼一盘,又取酒数瓶,于沽饮之间,思绪又回到那个被炒香了的村庄,妈妈那因为我馋吃炒田螺而露出的关切笑脸就又生动起来了。 .Qh8I+Q% 不知不觉中,微醉,兴归。 .Qh8I+Q% [ 此帖被南竹子在2010-08-06 13:41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