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然
过去的岁月犹如一张张黑白照片，色彩单一却记录下了永恒的简朴与纯真。经历了五颜六色的浪漫，静观赤、橙、黄、绿、青、蓝、紫，最后留存心底的却还是那道抹不去的黑白风景线……
———— 题记
（一）
“咕咕咕……”天边刚呈现一道鱼肚白，不知谁家的公鸡便扯着脖子领头放声歌唱起来，“咕咕咕……”很快便有了回应，何朴玉家周围鸡声四起。
“起床了，幺儿！你今天不是要去报名吗？”奶奶怜爱地边唤她边轻轻拍打她的被子。
朴玉的奶奶三十不到便守了寡，从此也没嫁人，辛辛苦苦地拉扯大了她的两个儿子——朴玉的父亲和她的叔叔。朴玉的父亲是本地的高材生，由于奶奶家在解放前开着一个小旅馆，有些祖上留下的基业，所以供他上了大学，毕业后在县伪政府做过秘书，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抽上了大烟。解放后，他在邻县一所中学教书。“三反、五反”、“四清运动”一来，他就因抽大烟、当过伪政府秘书（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因校长在学校大会上的发言出现用词错误，而他直言不讳地将其当场纠正而使其怀恨在心，趁运动来就公报私仇，揭发他的“历史问题”）而被清理出教师队伍了。外婆留给朴玉妈妈的一大块地皮，便成了她父亲唯一的寄托。他整天猫在菜园子里，像个地道的老农，一会挖地，一会锄草，摆弄这摆弄那的，倒也避开了世事的纷争，乐得个清闲自在。可他心里究竟藏着些什么苦，朴玉就不知道了。朴玉的妈妈在离他们居住的县城很远的一个小山村教书，那里条件很艰苦，交通非常困难。所以，朴玉妈很久才回家一次，多是步行。得不到妈妈的照料，朴玉从小便由奶奶带着。朴玉是何家最小的一个丫头，她头上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大姐在学校成绩一向拔尖，妈妈常跟朴玉说起大姐的俄语了不得，她还和俄国人通信什么的，可临近高考却没考上，据说是因为分心所致。至于分了什么心，朴玉听妈妈和奶奶谈话时听得懵懵懂懂的，没弄明白。所以，大姐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参加工作了，在桐木镇供销社做了会计，然后顺理成章地和一个医学院毕业分配来的外省小伙子恋爱并结了婚。一到周末，他们便双双回来看望父亲和奶奶，也顺便给朴玉带点好吃的东西来。朴玉的二哥还在读高中，三姐在读小学四年级。朴玉今年六岁出头，看见周围的小朋友都已经上学，便也心痒痒地，跟奶奶嚷着要上学。奶奶和父亲没有阻挠的意思，她便和邻家周老大、王群英等一干小伙伴约定今天早上去报名。昨晚想着报名的事，她兴奋得一大晚上都睡不着。这不，奶奶都叫了好几遍了，她还赖床，不想起来。
“小玉，我们要走了，起床没？”小惠和小英等一干和她年龄不相上下的小伙伴在门口大声叫她。“等我一下！马上就来！”她睡意顿消，一骨碌翻身下床，迅速梳洗好，找出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衬衣（电影《红灯记》里李铁梅穿的那种红底白梅花布料做的衬衣）和蓝色布长裤，对着镜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收拾停当，蹦蹦跳跳地出了家门。
“小玉，听说要能用一只手绕到脑后摸得着自己的另一只耳朵才能上学呢。”小惠很神秘地说。“是吗？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摸得到。”她无不担心地边说边进行试验了。果然不出所料，她够不着呢。她感到有点失望可还是没有完全丧气。她一路忐忑不安地来到学校，却最终未能报上名。她不知道刚才小朋友们的话是否是真的，难道真是因为她够不着自己的另一只耳朵而不能上学吗？看到小惠和小英都报上名了，她伤心而无奈地哭了。就在那一天---1971年八月底的早上，小玉第一次明白了原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让她如意；在外面不能像在家里一样要这要那。这多少让她感到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和沮丧。
晚饭后，小伙伴们来找她玩，她又高高兴兴地随她们来到大街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早把上午的不痛快忘到了脑后。“我们来玩‘触电’好吗？”她高兴地提议。“触电”游戏就是由一些人分别站两棵电线杆或是两棵树下，然后像现在的“接力赛”一样跑过去，那边的人跑过来，中间由一人站着专抓两边跑来跑去的人。如果你在跑过去未能摸着电杆或是树之前被抓到，你就被淘汰了，要接替抓的那个人。“好啊！”小伙伴们一呼“十”应，马上分别站到两棵电线杆下（那里有灯，亮些）。由小英抓人，其他的由她领头。“开始！”一声令下，她迅速跑过去摸到对面的电杆，可小惠跑过来时被抓到了。于是，她只好接替小英，游戏就这样继续下去。直到大家都跑得大汗淋漓，实在跑不动了才“停战”。闲聊了一会，看到对面有辆大卡车驶来，小玉眼睛一亮，和几个小伙伴嘀咕一阵，然后大家就都动手用纸做成纸筒，兴奋地等待着下一辆卡车开来。大约过了半小时，才有一辆“解放牌”汽车摇晃而来。汽车刚从她们旁边开过，她们便迅速将做好的纸筒放在车后，看着纸筒随汽车驶过带来的风滚动而去，她们拍着小手又跳又唱，别提有多高兴了。
渐渐地，最后一抹白纱般的云丝也笑着躲到巨大的夜幕尽头了，只剩下一轮明月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夜，是那样的宁静。偶尔会听到远处有一两声犬吠，提醒她们该回家了。大人们也大多睡了，她们再也想不出什么玩的花样，便也只好在约定明天玩的时间和地点后悻悻地互相道别回家。
2005/10/19晚news//305_219.141.122.100__2005_10_25_23_21_40_.jpgnews//305_219.141.122.100__2005_10_25_23_23_27_.j[MMCBBS]news//305_219.141.122.100__2005_10_25_23_32_31_.gi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