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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悄悄的,绵绵的下着。雨滴很难看到,却能感触到。我站在窗前,看着那丝丝细雨在天与地的交界处,零零星星的心痕飘摇。仿佛有所思,又无所思。 ,O]AB
弟弟被送去福利院己经一年多了,然而他那茫然而空洞的眼神却始终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想着以后漫长的岁月他就要在那里渡过,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O]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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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父亲曾经是个边防军人的原故,我与弟弟的年龄相差许多,在他出生的时候,我己经是小学二年级的学生了。也可能怀他的时候母亲的心情不太好吧(那阵刚赶上文革武斗),从一落地他的脾气就特坏,稍不随心就满地打滚,谁拿他都没办法。都长到四、五岁能说会道了,一天两斤牛奶是一点不能少。最可气的的还是每晚12点必须吃一次,冬天还好说,夏天就麻烦了,那阵的家庭都没有冰箱,每天奶一送来就赶紧热好,放进凉水盆里冰着,还要不停地换水,否则奶坏了,全家人一晚上也就没有安稳觉可睡了。父母也曾下过决心,无论如何晚上的这顿奶一定要断掉,可是在双方对峙3个小时之后,以大人败下阵来而收场。那天晚上,左邻右舍都在弟弟的那:“给点牛奶吧!”的嚎啕声中渡过。 ,O]AB
在文革的后期各种会议特别的多。父母常常是白天上班,晚上开会。这样一来,照顾这个捣蛋鬼的重任就责无旁贷地落到了我的头上,你稍不留神他就不知要给你捅个什么漏子出来。记得有天晚上我出去倒垃圾,一转身地功夫弟弟便没了人影,到处找寻未果,当时急得直掉眼泪,后来碰到一位阿姨下班回来说在住院部看到几个孩子,跑去一看,几个臭小子趴在产房外的窗户上看人家生孩子。我那阵是校宣传队员,晚上经常要排练节目,为了他老要请假,为此没少挨老师的训。以至於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我暗自发誓:等我长大后,坚决不要孩子! ,O]A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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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上中学我住了校,然后下乡、工作,人一天天长大,离家也越来越远,和弟弟的感情反而却越来越近。尤其因为他在学习上的出类拔萃很让我很引以为自豪。初中毕业后,他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我们全家人都为之庆贺,都以为从此他的人生路途将铺满了鲜花。然而我们都错了,因为他学习上的优秀而使我们忽视了他从小就有的执拗和自私,所以不管到哪他都不合群,加上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使得他一直高高在上的地位受到了冲击,终於有一天,在和一位同学发生冲突而遭到大家指责时崩溃了。几个月后,我的父母被医院告知:你们的儿子得了精神忧郁症。我们全家当时都傻了。那阵的我在西安上学,为了给他治疗,我隔天回家一次,下午课间活动时走,第二天早上上课前到。因为只有我才能让他把药吃下去,父母则全部无能为力。从西安到宝鸡,近四个小时的火车,每次返校我都是坐凌晨三点多的车,上车后再继续睡。这种日子整整持续了一年,直到他的病情有所缓解。想吃什么,也总是尽量买给他。然而对于全家人所做的一切,他非但不领情,而且深恶痛绝,说是在害他,整天的骂不绝口。我,自然也不能例外。念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父母和我,都没有记较过。 ,O]AB
真正使我和弟弟产生芥蒂还是在我往回调动之时,那阵的我己为人妻、母,也深刻地体会到了做父母的不易。于是说服了丈夫,准备一起调回到父母身边,以便在他们年迈之时有人照顾。谁知此举惹怒了我那精神异常的弟弟,因为在他的心里一直认为父母疼女儿胜过儿子。以前在外地还没什么,现在可要调回来,那还了得。当初也听他说过让你调不成的气话,可我们谁都没往心里去,直到我往哪联系,匿名信就写到哪才有所警觉。有一天又有一封匿名信寄到了我正在借调的单位,领导把信给了我,让我看到底是得罪了谁?我看着信上那熟悉的笔迹,不敢相信那是真的,回家把自己的怀疑告诉母亲,我们在他的房间书桌里翻到了那信的底稿。当时的我真是气昏了头,冲着他喊到:“我从此没有你这个弟弟!” ,O]AB
好在单位领导并没有被那匿名信所左右,我如愿以偿的调了回来。但对於弟弟,则采取了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我也知道他是个病人,不能和他认真。可每当看到他,就不自主地想到了他对我的伤害,所以,连父母那也尽量少去,以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刺激又生事端。 ,O]AB
精神忧郁症这种病是进行性的,极难全愈,而且犯一次重一次。每次在父母对我说起弟弟时,我总是不疼不痒地应付着,并不往心里去。终於在有一天的早晨,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弟弟早晨疯病发作,在打伤了母亲后跑了。全家人疯了似的找了近一年,可他象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痕迹。在那些日子里,每当我闲暇或在夜深人静之时,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弟弟的面孔,心里便一阵刺痛。弟弟,你在哪,可有吃,可有睡?走的时候是四月初,那么你在冬天拿什么来御寒呢?每想到此,我就恨自己这些年来对他的漠然。 ,O]AB
04年初春的一个星期天,我因为买日用品而走在去超市的路上,突然感到有一束目光射在背上。我回过头来,便看见了那张在血缘里便打上熟悉烙印的脸----是弟弟的。他的头发很长,脸很脏,完全是我们在街上见惯了的那种精神病人的模样,我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除了那些烙在心底的亲人,有谁能够让我如此迅速地感到疼痛呢?就在我低头揩泪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姐姐…”怯怯地,很轻,很细微,很暖,那是从心底里面喊出来的。谢天谢地,他还没有忘了我。于是我不管大街上有多少人看我,也不管此刻的他有多脏,更不管他曾经怎样的伤害过我,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小弟,我们回家”。 ,O]AB
由于他毕竞是个病人,加上父母年岁以高,己经照顾不了他了,而我还有自己的工作。所以在经过全家人的同意之后把他送进了福利院。唯其这样,才能给他一份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过,在经历了这些之后,我不会再去记较。因为,在来到这个世界之时,父母便送给我们一件最好的礼物:我们是血脉相连的手足。 ,O]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