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十五年没有跟我们说过一句话了,他独自一个人住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每次去都需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途中还要倒一次车才能到达他的住所.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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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来的房子未翻修已前,他住一楼,每次去都是我们兄妹四人一同前往.先是弟弟很小心地半跪在地上,打开玻璃门,小心翼翼地搬出雕刻得极为精致的小房子,然后轻轻地吹落上面的灰尘.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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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已经在这间小房子里待了十五年,那上面有他的相片,笑眯眯地,清霍的脸颊和眼角细碎的皱纹.弟弟很虔诚地很小房子捧在胸前,如同捧着一件圣物.然后兄妹四人轮流在相片前致哀,每次我都在心里祷告,希望父亲在天之灵保佑母亲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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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哥哥捧着牌位走向祭奠大堂,姐弟三人默默地跟在后面,手里拎着黄纸冥币香烟和水果.到了大堂,哥哥很郑重地把牌位放在灵台上,细心地把小花圈小挽联对称摆好,然后领着我们三个人对着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头.再然后就开始烧纸,当火焰渐渐浓烈起来的时候,灰黑色的纸灰在火焰中上下翻飞,姐姐那压抑的抽泣声低低响起,而哥哥则蹲在一旁闷闷地抽烟,然后把拆开的香烟一根一根扔进火堆里,弟弟则一边烧纸一边把白酒倒入火堆,那火焰愈发高涨浓烈起来.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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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我是一个冷血的人,除了在父亲走的那天以外,在往后的十几年里,竟然没有哭过一次,在火焰开始燃起到熄灭之前,面对红红的火苗,我所想到的全是父亲生前的一些生活片断,最近的一次是他在得病前一周里,他站在地中央,肩上斜挎着一把吉他,用夸张的动作和表情,乐呵呵地唱:我是小兰兰.那时,全家人笑作一团.再往前点,是在一次饭桌上,他突然说:如果我不在了,我最担心的是二丫,你们大家要多关心她帮助她.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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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是我姐姐,温婉柔弱的女孩,十分依赖他人,在感觉上她倒象是我的妹妹.那时候,听了这话,心里十分不服气,便在心里嘀咕:我也需要人来关心帮助.在四个兄弟姐妹当中,我是被人忽略最不受宠的一个,上有哥哥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不上不下,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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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为对这句话一直耿耿于怀,每次姐姐泪如泉涌哭红双眼的时候,我的泪腺如同干涸的枯井,挤不出一滴眼泪来,这让我十分的羞愤难当,只有低下头,默默地烧纸,默默地谴责自己.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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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年的时候,殡仪馆的楼房已经翻整一新,父亲也由一楼搬到十二楼,需要架梯子爬上去才能把牌位拿下来,而弟弟微微凸起的将军肚让他爬上爬下的很困难了,于是就省略了大家围绕着父亲相片致哀的过程,人到中年了,许多事情都看得淡了.而姐姐的宝贝儿子的生日居然和父亲的祭日是同一天,她常常是烧完纸以后再回去给儿子过生日,面对孩子天真的脸庞,我想她的心情一定十分复杂,有时候,珍惜活着的人并不表示对死去的人不恭敬. 4*,q 1y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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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我梦见了父亲,同他活着的时候一样,亲切的笑容和眼角细碎的皱纹,他没有说话,只是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就走了,我追也追不动,喊也喊不出声来,在极度的焦急迫切中醒来.月色如水,轻柔地洒在窗前.我再也睡不着,披衣而起,当我在静静地夜晚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发现,喉咙有些哽咽. 4*,q 1yK
